军士急得像无头苍蝇,哪怕最老练的斥候也查探不出来。 应祺星不敢将这消息告诉宝成,四下望去,目光落在周围的山林之中,郁郁葱葱,满目翠色,却没有一点生机。 只能寄希望于小乙了,这来路不明的沉默死士,她?最好能将卞雪意完整地带回来。 —————— 风呼啸而过,叶子沙沙地晃动。 太阳明明很大,却像是冻在冰块里的金子,没有一点温度。 小乙足尖轻点站在树枝的高处,身形随着枝丫的晃动而起起伏伏,她?一向冷静克制的头脑也不禁开?始慌乱了,仿若有一团火在胸口?中燃烧。 掳走卞雪意的是个硬手,小乙心中既害怕又生出渴望。 对?武学的不断探索是任何一个武者毕生的信仰。 救回卞雪意是她?的职责所在,但死在高手剑下是她?作为武者的宿命。 风停了,小乙最终遵从本?能,朝着东南方向的一座山追去。 山脚有血迹,有打斗的痕迹。 瀑布飞溅,声音盖过了山间的其他动静。 可?小乙还是从潺潺水声中听到了人的喘息声。 那声音,她?这种刀尖舔血的人最熟悉不过。 是垂死之人沉重的呼吸声,血液堵塞了气?道,因此每呼吸一次,从喉头发出的声音就像厨房中的风箱一般。 小乙的神经紧绷起来,她?握着剑,缓步走上台阶,将瀑布后趴在地上喘息的人翻了个身。 小乙认出了这人,那天?陪秋奈帝姬一同拜见完颜玉的人,正是萧慕青。 萧慕青的致命伤在心口?处。 下手的人一剑贯穿了她?的心,却又控制力道,让她?苟延喘息着。 萧慕青看到小乙,眼神转向她?,露出不甘和憎恨。 小乙一剑帮萧慕青归西了,帮她?瞑目。 萧慕青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仍然朝着瀑布后的方向爬去,她?到死,都在追寻着那得不到的东西。 小乙顺着萧慕青指引的方向看去,一个高挑劲瘦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卞雪意,似乎在为卞雪意检查伤势。 霎那间,呼啸而过的风在小乙耳边停下,瀑布飞溅的水流也定格在半空。 小乙听到了自己的心停滞的声音。 拨开?尘封的记忆,久远的过往与?面前的人影交织重叠。 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是她?!是师父啊! 金缜察觉背后有人来,头也不回,只是又帮怀中的卞雪意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蠢女人,才离开?几天?,就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 是无视小乙,也是有意放她?一条生路。 “她?,留下。”小乙听到自己沙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与?此同时,万箭穿心的痛苦如潮水一般一次次地刺穿小乙的心。 此刻,日思夜想?的师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师父的眼神没有片刻停留在自己身上。 师父没有认出自己来。 师父的目光只追逐着卞雪意惨白的面容。 师父谈起卞雪意时不屑的语气?真是太愚蠢了,她?的行为分明是那么在意,因此这贬低的话语多少有些欲盖弥彰了。 小乙听到师父轻笑了一声。 “不自量力。”金缜轻轻地将卞雪意放在地上,转头终于正眼看了一次这戴面具的死士。 “你不能带她?走。”小乙又说一次。 小乙握着剑的手轻轻地颤动,终于,师父你肯正眼看我?一次了吗?是不是只有用这种方法,你的眼里才能容得下我?? 与?师父一较高下的念头让小乙的心中生出一团火来。 “赞赏你的勇气?。” 金缜说完,从腰间拔出软剑,朝这名死士刺去。 几招过后,小乙就落入下风,难以招架。 金缜攻势凌厉,身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小乙:“你的剑招,我?好似有些眼熟。” “你看错了。”小乙并不回应,只是又一次地向金缜出剑,即使她?知?道自己并不会赢。 因为,这是唯一一次,师父眼里只有自己。 金缜望着小乙,却把剑收了起来,目光有些迟疑:“我?,可?曾见过你?” “不曾。”小乙的心是狂喜的,但是,她?怎么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若是承认自己做了嘉世郡主身边的死士,师父会用何等的眼神望向自己? 金缜觉得这人古怪,但可?能是自己过往认识的人,本?不想?取她?的性命,径直转身抱起卞雪意就要离开?。 谁料,小乙不依不饶,一剑朝金缜怀中的人刺去。 金缜本?能地拔剑。 瞬间,jsg漫天?血雨。 小乙倒在地上,同刚才的萧慕青一样?,沉重的呼吸像是呼呼的风箱。 师父无与?伦比的精妙剑法,她?终于也是体会了一次。 金缜看着那死士倒下,却发现对?方濒死之际,脸上也全无对?死亡的恐惧,更没有求而不得的怨念。 金缜疑惑,英气?的眉头不禁挑起,她?走上前,试图将小乙脸上的面具摘下,但几番尝试,最终还是罢手。 忽地,金缜望着地上蜷曲的死士,脑海中闪过了什么,一个久远的,模糊的身影。 小乙看到金缜的嘴唇微微颤了颤,脑袋侧过去,似乎是在想?什么。 “你是……十七?”金缜狭长的凤眼微微地瞥着,有些疑惑地说出了那个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名字。 可?是,兴元寨的人都死了,十七应该也未能存活。 何况,十七虽然剑术平庸,但人确实单纯善良,又怎可?能与?嘉世郡主这种人为伍? 可?如果面前人是十七,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十七死去的。 “咳咳”小乙大笑着,血液顺着嘴角流出,终于,用生命为代价,换来了神明对?自己的一次垂眸。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那个叫十七的人,数月前早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不过我?学了些她?的剑招罢了……” 闻言,金缜叹息一声,不再?看小乙一眼,抱着卞雪意离去。 小乙拼尽力气?,转身朝着金缜离开?的方向望去。 在临死的时候,终于知?道了师父的心里也是有过自己的,这就足够了。 不必让师父知?道十七为了她?牺牲了一生。 就让师父以为十七死在那个进攻酆都的夜晚好了。 小乙笑着笑着,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在光里,师父会摸着她?的脑袋,教她?剑法,叫她?徒弟,会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会像抱着卞雪意那样?抱着她?。 —————— 卞雪意醒来的时候,身处一个农户家中。 外面已是黄昏,天?色像血液一样?,红得触目惊心。 “这是哪里?郡主!” 卞雪意还没搞清自己的状况,醒来时心底里第一个惦念的就是完颜玉。 卞雪意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就要去找人,奈何突然起身带来目眩的感觉让她?只能靠着床边。 “蠢女人。” 一杯散发着清香的茶被递到卞雪意的面前。 卞雪意接过,看了一眼面前的金缜道了谢。 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家,就连一个完整的碗都找不出来。 但金缜递过来的杯子却是干干净净。 卞雪意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于是问?金缜:“我?为何会在此处?” “有人想?带走你,我?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了。” 金缜不愿意将萧慕青的名字说出来,也不愿称呼萧慕青为卞雪意“之前的妻主”。 卞雪意喝完茶,终于清醒不少,她?放下茶盏,走到金缜身前,福了福身,以此礼对?她?表示感谢。 金缜欲去扶她?,但最终那双手还是垂了下去。 两个人之间,始终这么近,又那么远。 “蠢女人,”金缜看了一眼卞雪意,“看来你身上的蛊还没有解。” 卞雪意点头:“稀奇的毒,不曾知?晓任何能解开?的法子。” “我?若是你,便杀了嘉世郡主再?自戕,为其他人所掌控的人生实在无趣。”金缜问?。 “眼下境遇,如笼中鸟雀,实非我?愿,可?我?,并不恨她?,也不愿伤她?。” 金缜抿了抿唇,握紧拳头,说不清是恨意还是无奈:“你在意她??”
第90章 “我不知。”卞雪意垂下眼眸, 对完颜玉的?复杂情愫,她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 “你终究还是要回到完颜玉的?身边去。” 金缜转身,负手?看向窗外的?如血残阳, 说?这话的?她, 心何尝不在滴血。 “我要去找她, 却并非是因为蛊的?原因,”卞雪意说?,“我只是不想?叫她难过?。” 听到这话,金缜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 卞雪意不想?叫完颜玉难过?。 金缜忽地转身,一?把扼住了?卞雪意的?手?腕。 力道很大, 卞雪意瞬间吃痛,一?边挣扎扭着?手?腕,一?边疑惑地看向金缜。 “你在做什么?” 卞雪意倒抽着?冷气, 疑惑又哭笑不得, 金缜的?喜怒从不写在脸上, 也不知哪里又惹到她了?,让她发这么大的?火气。 金缜却看着?她又气又恼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松手?, 望着?卞雪意手?腕上由自己?留下的?红痕, 目光停留片刻,最终又移开?了?。 她知道,翱翔天地的?云鹰是留不住的?,就像闸门关不住水。 金缜忽地发难,一?把将卞雪意扛上肩头。 卞雪意突然双脚离地, 再一?回过?神来,就被金缜轻松抗在肩上。 她一?惊, 以为金缜又受何人之托,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卞雪意使?劲挣扎:“你要带我到何处?快将我放下来!我要回去找嘉世郡主!你不能带我走。” 反复挣扎都是无用,拳头捶打,拳头落在金缜身上,轻飘飘软绵绵更显得可笑。 卞雪意没了?法子,一?口咬在了?金缜的?肩头。 她咬的?是那么用力,总觉得金缜该松手?了?。 可从头到尾,金缜只是轻“嘶”了?一?声,全然不顾卞雪意的?挣扎。 卞雪意咬的?没了?力气,只好松了?嘴,一?抹唇,满手?的?血。 都咬成这样了?,金缜还不叫痛,真是个怪物。 小院外,一?匹马被拴在门口,马儿悠闲地甩着?长?长?的?鬃毛,时不时低下头吃草。 金缜拍了?拍马,将卞雪意放在马背上。 卞雪意勉强撑着?,才没有从马背上掉下去。 随即金缜也翻身上马,双手?扯住缰绳。 被金缜箍在怀中,卞雪意觉得怪别扭,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只觉得自己?像个囚犯,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马儿哒哒哒地在乡间的?路上踏步,激起一?阵的?尘土。 风轻轻地从她们身后的?方向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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