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宝成郡主弱弱地晃了晃戴满戒指的手?,“你说的即刻是指明天一早吗?” “不,现在。” “天都黑了,夜间又冷, 真的等不到明天了吗?”宝成郡主不死心地又问一句。 完颜玉说:“元寄雨那妖道,我是一天也容不得她活下去了。” 宝成郡主知道自己拗不过?完颜玉, 说好的即刻就是即刻,虽然心中有万般不情愿,还是只能听从她的安排,时间紧急,看来,无法当面同花魁拜别?了。 漆黑的夜色中,纷纷扬扬地又飘起了雪花。 完颜玉走到院落中,漫天的大雪落进她的心里,然而心底里的那棵树却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枯萎了,绽放才没有几日的花瓣散落到地面上,凝固成了一团团僵硬的红,像是干涸的血迹,这?就是卞雪意存在过?的证明。 “姐姐,”完颜玉喃喃着,想要证明自己的心坚硬如铁,满不在乎,可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你明明说过?的,你很快就会回来了,你答应过?的,不会离开……” — “两位郡主要离开了吗?”萧慕青接到消息,不免激动,手?握紧了袖子,但很快镇定下来,不让人看出?她神情中的喜悦,“那我去送行。” “不必。”来传话的军士斩钉截铁地拒绝,“嘉世郡主特地嘱咐过?,不劳烦萧大人费神。” “是吗,那有劳郡主挂怀了。”萧慕青攥紧拳头?,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表情。 回想过?往的一幕幕,嘉世郡主表面亲近她,还说要帮她找妻子,实际在背地里想将她的妻子占为己有,此夺妻之仇,萧慕青实在无法忘却。 终于等到机会了吗? 萧慕青不愿再浪费过?多时间,支开众人,直奔地下暗室去了。 卞雪意又困又累,才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睡着,忽地听到头?顶铁索叮当作?响,将她从梦中惊醒,抬头?望去,竟是萧慕青去而复返。 更?令她吃惊的是,萧慕青的穿着。 她穿玄端礼服,白绢单衣,头?戴紫金冠,脚蹬白底朝靴,乍一看去,俊美绝伦,好一身端正的新人打扮。 “雪意。”萧慕青一步步从阶梯上踏下。 卞雪意被她盯得后背发?凉,步步后退,直到被锁链束缚着,再也退无可退。 “我们错过?的洞房花烛夜,终于可以弥补了。”萧慕青面色苍白,眼底乌青,唇上却荡漾着笑容,分明相?貌俊美,此刻却十分地瘆人,“你知道吗?嘉世郡主已经要离开了,她甚至都不愿意寻你,也不关?心你的行踪,更?不会为你多停留一夜。你看,她们对你都是翻脸无情的!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待你!” 说jsg话间,萧慕青捧起地上鲜红的嫁衣,将它奉到卞雪意的面前:“破镜可以重圆,你和我之间,也可以重新来过?。雪意,为我换上这?身嫁衣,我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新婚夜。” 卞雪意不肯。 “刷”地一声,萧慕青拔出?长剑,寒冷剑光映照在卞雪意的面颊之上:“我知道你病了,我是在帮你疗伤。虽然现在你很抗拒,但迟早,你会感谢我的。我不希望这?把剑用?在你的身上,你最?好也识相?些。” 卞雪意丝毫不怀疑萧慕青会在她脸上划下痕迹宣誓主权,她现在根本不能得罪这?个疯子。 “好,那你转过?身去。” 这?是卞雪意提出?的唯一要求。 萧慕青配合地背过?身去了,但心里总不情愿。虽然闭着眼睛,但手?却是一直按在剑柄上的。 她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铁链碰撞的叮当之声,想象着绸缎从卞雪意肌肤上一寸寸抚过?去的样子,不觉身上气血翻涌,抬手?扯了扯领口方觉呼吸顺畅。 很快,身后的窸窣声停了。 萧慕青知道那是卞雪意换好了衣服,她的心上泛起一阵涟漪,曾经,她那样傲慢地错过?了与卞雪意的洞房花烛,后来,她才知自己误了的是怎样的风光。 终于,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今夜回到正轨,她将与卞雪意履行妻子的职责,叫她将身与心、灵和肉都交给自己。 卞雪意本就生得美,穿一身喜服,该是何等的风情? 怀中激动的心情,萧慕青才要转身,忽觉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她提剑格挡,生生被那力道击退半步。 “什么人敢坏我好事!” 在酆都的地界上,萧慕青未尝败绩,她探出?来人功力不浅,却仍是大意,转头?回望之际,只觉一道鬼影蹿到她的身后,重击她的后脑。 萧慕青眼睛睁圆,不甘地握紧拳头?,她没想过?有人会有这?样快的身法,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已经已经太晚,萧慕青软绵绵地晕倒在地上,终究是没能看到穿着喜服的卞雪意,终究也还是错过?了她心心念念的新婚夜。 卞雪意望着面前站着的清瘦人影,看到她手?上一口幽幽古剑,古剑颤动,发?出?空灵凤鸣之声。 来人蒙面,但单从一双眼睛,卞雪意就认出?了她。 金缜拉下蒙面黑布,露出?冷艳清丽的面庞,她望向卞雪意,呼吸却不由得为之一滞,柳眉翠黛,冰肌玉骨,烛光跃动,映衬得她如霜如雪。 “你果然还活着。” 金缜看向卞雪意,语气像是两个老朋友在叙旧,但眼神中的恨意却表明她们之间并不是朋友。 卞雪意亮起的眼眸黯淡下去,早该知道来人不是来救自己的,活在世上,身如一叶飘萍,没有嘉世郡主那样的权势,也没有金缜这?样绝顶的武力,在命运的苦海中,她像一叶小船,从东飘到西,从南飘到北,一身由不了自己做主。 “铛”“铛”两声,束缚卞雪意的铁链应声断裂落地。 分明那么粗重的铁链,在金缜面前,比剁瓜切菜更?轻松。 重物坠地,卞雪意如释重负,活动着腿脚。 虽然出?口近在眼前,但她深知在金缜面前想要逃脱是不可能的事情,连萧慕青都不是金缜的对手?,遑论自己。 金缜收剑入鞘,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萧慕青,短短几十日不见,她身上早不见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竟然还为了留住卞雪意,想出?了密室囚禁这?样下作?的法子。 “多谢。”卞雪意对金缜说。 “谢也不必,我并非来救你逃出?生天。”金缜语气冷冷。 卞雪意说:“你曾说我令你家破人亡,关?于此事,我想我可以解释,我当时真的信守了诺言,但一切早在卞家盘算之中,不管当日我是否出?现在那里,有是否真的看到了什么,金家都逃不过?那一劫。” “血海深仇,你不会以为三言两语的诡辩就能令我放下吧?”金缜说着,瞥见房间内一段红绸,拿它来将卞雪意的双手?绑在身前。 金缜绑卞雪意打的是土匪结,被绑者越是挣扎,绳结就越紧,偏卞雪意半点?也不反抗,遂两人眼睁睁看着那绳结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红色压痕,而后绳结自己脱落下去了。 金缜的脸上一红。 “时过?境迁,当年之事,我确实无法自证。”卞雪意抬眼看向金缜,“眼下,不知你要对我做什么,带我往何处去,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不会反抗你的,你也不必绑我。我只有一件事求你,求你帮我送一封信。” “要你教我做事?案板上的鱼肉,有资格谈条件?” 金缜重又将卞雪意绑了起来,绑得牢牢的。 其实,如卞雪意所说,本没有必要绑着她,金缜心内也明白,可她脑海中偏就有个声音在叫嚷着:绑着她,绑着她! 那天的梦境不知为何又闯入金缜的脑海中,她耳后红了一片,不知为何卞雪意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还是那般荒唐绮丽的梦境,真是怪了,怎会猛地想起那个梦? 定是卞雪意有些古怪在身上,乱了人的心神。 金缜不由气恼,将绳结收得更?紧。 卞雪意吃痛,发?出?一声嘤咛。 金缜怒目:“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
第35章 夜, 酆都城。 月亮藏在乌云后,乌漆漆地散发着诡气?。 两位郡主出行,声势浩大, 闲杂人等回避。 家家户户将烛火吹灭, 不?敢过分声张, 害怕哪里?得罪了两个活阎王,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得消息晚的人在路上遇到二位郡主的仪仗,在路旁跪拜,不?敢抬头, 心里?直叫倒霉:早知今夜该早些?归家才是。 宝成郡主素来喜欢铺张奢华,奈何酆都并不?够大, 道路不?宽,勉强才容得下十六匹马拉的马车。 宝成郡主在车上不?住地嫌弃:“这么小的马车,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要?不?是为了你, 我还在京城玩乐, 何至于?跑到这穷乡僻壤受舟车劳顿之苦。” 完颜玉往日心情好的时候会跟宝成郡主搭腔, 只是此?时她并没有心情。 宝成郡主看完颜玉面容冰冷,眼底一片乌青注视着窗外, 于?是也顺着完颜玉的目光向外看。 她们的马车正经过一处长街, 道旁跪了一地的百姓, 其中还有一对新成婚的夫妻,骑马的下马,新娘可免行礼,待在轿中即可。 暗黑夜色中,喜服上的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在完颜玉心中缓缓地流淌。 宝成郡主抬手,小乙传令给车夫, 巨大的马车缓缓停下,不?偏不?倚正停在那对新人身侧。 “伤心人看不?得有情人,”宝成郡主朱唇轻启,“将那对新婚夫妇杀了,给你助助兴可好?” 宝成郡主说得轻描淡写,但没人怀疑她是在开玩笑。 马车旁跪着的百姓低头,连呼吸也屏住了。 血色的云从头顶飘过,时光刹那间也凝固。 两条人命就在完颜玉翻手覆手一念之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百姓和军士分明在冷风中,头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等候着那贵不?可言之人审判她们的命运。 “今日成婚,确实碍眼,”完颜玉眼神缓缓地收回来,“不?过,杀了她们倒也不?必。” 有她这句话?,周围的人才全松口气?。 小乙为那对死里?逃生的新人感到庆幸,只是她看去时,总觉得那跪地行礼的身影有些?熟悉。 窄窄的腰身,分明尽量藏身人群,却还是有别样的风度,一身傲骨和气?质,总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这样的感觉,小乙只在师父的身上见?过。 师父,师父,不?知道师父如今身在何处,你向来不?承认的徒弟十七如今做了权贵的座下犬,这样的我,你更不?会认了吧? 小乙自?嘲地笑一声,随即笑起了自?己,师父丰神如玉,有松月之心,是天上仙人一般,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像的? 金缜穿着从萧慕青身上扒下来的喜服,和卞雪意伪装成新婚夫妻出城,半路遇上郡主仪仗,让计划多了些?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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