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问问,没什么事。”杉晓瑟摇摇头,把头转了回去,懒懒地盯着前面,像嫩姜一样的手指却相互摩挲着。 空气停滞住,在车内逐渐温暖起来的气温中凝结出一股透着些别扭的气息。 “你说程漾啊?”纪知颜动作停了一小会儿后就接着挪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缓慢地在北清的校园里行驶了一段时间。 杉晓瑟略微愣了半秒钟,随后嘴角又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笑容。 “程漾?她叫程漾?是我见过的那个人吗?” “是她,她骨折了,现在在医院里。” 或许是气温烘托的原因,纪知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神。 “很疼吧?”杉晓瑟抓着安全带,好像她自己也骨折了似的。 纪知颜分出眼神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皱起了眉,抿起了嘴,眼睛里也透露出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纪知颜突然笑了一下。 “看上去,很疼。” “你和她什么关系啊?”好像你很关心她的样子。 “我们……” 车正好驶到校门口,短暂地停了下来,识别通过的机械声响起,红白相间的栏杆缓缓打开。 旁边人形道上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拿了奶茶在手里,另一个微微倾身喝了一口,随后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寒风吹过,撩起几根发丝,冷得少女直打颤,两人挽起了手,紧挨着向学校里走去。 纪知颜收回停滞了一秒的目光,轻踩油门把车开到了门外。 “我们,认识很久了。” 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微微用力捏着上面的皮边。 “很久了。” 被主人无意识地放得轻柔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飘摇的尾音好像一直在杉晓瑟眼前晃荡。 “有多久?” 北市的一大特点,就是红绿灯很多,现在她们不过才开出学校几百米,就已经遇到了一个。 并且运气很差的,碰到绿灯刚变红的时候。 车轮堪堪停在斑马线旁,静静等待着前方如织的行人走过。 冬天里人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到地上像是蒙着纱,每个人的影子都在碰撞与交织,看上去像是处在热闹的觥筹交错之间。 纪知颜看着红灯旁边不断变动的三位数字,扇动了几下眼睫。 “你知道阿尔兹海默症吗?” 她还是盯着跳动的数字,像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知道的。”杉晓瑟这两天一直恶补现代知识,阿尔兹海默症这个病她在昨天晚上才看到了。 “这样说吧,我想就算我得了这个病,我也不会忘记她。” 纪知颜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发懵的杉晓瑟,看到她愣住不动后才回头靠上椅背。 “真的很久了。”她轻声呢喃着。 真的很久了,久到程漾的名字从只有她一个人珍视到亿万人皆知。 真的很久了,久到她从被人欺负的孩子长成了别人口中温柔的纪教授。 倒计时结束,红灯变成绿灯,停在斑马线后的车辆齐齐喧闹起来。 被车轮带动的黄沙随着寒风向后飘去,飘到不知名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觉得我程漾漾是恶毒女配啊!
第14章 漾漾 在度过被寒风浸染的痛苦的复习月和考试周后,北清大学终于放了假,并荣获“北市最后一个放假的大学”的称号。 寒假里学校不允许学生假期留校,因而盖在路上的薄雪身上都没什么脚印,只是间隔几百米就会出现几道小梅花印。 还没有出现发福趋势的橘猫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又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树上的鸟雀见怪不怪,依旧稳稳地站在树枝上,用尖嘴顺着自己的毛。 热气从保温杯里升起,悠悠地爬上桌上绿萝的叶子,又被暖气蒸得看不见。 纪知颜抬起头,抬手揉揉有些酸痛的肩颈。 虽然学生们放假了,但老师还得把卷子改了,所以纪知颜待在学校分配的办公室里,用红笔刷刷地改着卷子。 这届学生还不错,高分的人挺多,不免让她心中升起一丝丝对自己教学能力的自夸来。 不过可惜,还是有人挂科。 她按开手机,点进和学生的教学群里,看到里面刷屏的“老师,菜菜,捞捞”,短促地笑了一下。 捞是不可能捞的。 她端起保温杯,冲着液面吹了口气,正要垂眸喝一口的时候却看见窗外有人来的样子。 办公室在一楼,现在窗户上因为满窗都是水汽而让那人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的,只略略地现出不甚清晰的轮廓来。 纪知颜只能看见因为跑动而甩动的马尾辫,明朗地驱散着想要落到头发上的雪花。 在短靴踏着薄雪而来的脚步声里,纪知颜放下了杯子。 叩叩。 窗户被人叩响,原本就摇摇欲坠想要落下的水珠终于落下,在玻璃上划出粗细不一的水痕。 正好现出窗外来人笑着的杏眼,和微红的脸颊。 水帘被屋里的人用手抹开,纪知颜扯了张纸细细擦着满手的水,目光像是被冻住,就是不分给窗外的少女一眼。 叩叩。 杉晓瑟又抬手敲了敲窗,刚才笑着的脸都鼓起了气,像是一只塞满了肉馅的包子。 纸团被揉做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从塑料垃圾袋上滚下去,哗啦啦的。 纪知颜终于抬了眼,她甩甩刚被擦干的手,又用拇指勾着西装裤边的口袋,站到了窗户前。 叩叩。 窗外的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盯着还靠在窗户上的那只细长且骨节分明的手。 这只手从指尖看到手腕都没有一个配饰,只凭着像玉石一般的本质就能轻而易举地引得别人向她俯首。 是食指的第一个关节叩响了窗户,又正好叩在杉晓瑟鼻尖的位置。 她刚才挨得近,鼻尖都抵到了玻璃上,所以纪知颜刚才短暂的动作,是隔着薄薄的玻璃轻敲到她的鼻尖上。 酥酥的,麻麻的。 又像是雪花找到后颈的缝隙,钻进衣服里给人一个激灵。 杉晓瑟抬手摸摸鼻尖,又勾起嘴角向纪知颜笑笑。 纪知颜收回了靠在玻璃上的手,把脸侧的头发拨到背后,最后和左手一样用拇指勾着口袋。 一般青春期的男生喜欢做这个动作,并且自以为能迷倒一大片,但其实在别人眼里难以逃脱小混混的评价。 但纪知颜身上纯白的衬衫被解开了两颗扣子,纯纯是个装饰的项链像是在保卫松掉的领口,蜿蜒了一圈之后在第三棵扣子下认识到了自己无能为力的宿命。 白皙的胸口前残留着几根逃脱了撩拨的头发,全心全意地缠绕在扣子上。 她身上没有一点混子气,只有若有若无显现的让人想要触碰却又不敢的气质。 指尖泛着红的手搭在了玻璃上,意味不明地描摹窗内之人的轮廓。 纪知颜挑起的眉让杉晓瑟收回了手,在又扯出一个笑容之后跑进了楼里。 大概过了半分钟,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露出杉晓瑟冻得发红的脸。 “回来了不进门去敲窗户干嘛?”纪知颜指指她身边的椅子,又上前一步帮杉晓瑟把围巾取下来。 “想看看你会不会理我啊。”她说得理直气壮,被取了围巾后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被烫得嘶哈嘶哈的。 “万一有别的老师在怎么办?”她说着把水杯拿到自己面前盖上了盖子,“还有,这是我的杯子。” 别搞混了谢谢。 “我不能喝你的杯子吗?”语气有些委屈。 但纪知颜和她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了,她作为一个小妖怪,别的本事不好说,但只有撒娇装委屈这一项,修炼了个十成十。 要不是她是自己捡回来的,少说要怀疑怀疑她是狐狸精来人间□□/气的。 “不能,还有,别撒娇,”她把保温杯装进自己包里,杜绝某人以不小心拿错来当借口的行为,“我不吃这一套。” “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啊不,她还有一点本事,就是瞬间就能把刚才委屈得要落泪的自己忘记。 不好说这是没心没肺还是天生乐观。 纪知颜拖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把卷子理了理,又把电脑打开,手指在键盘数字键区域上晃动几下,开机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已经改完了,登完成绩我们就能去吃饭了,不久,大概还有十分钟。” 杉晓瑟凑过去,试图把脑袋搁到她的手肘上,但是被纪知颜用笔敲了额头,留下淡淡的一抹红。 小提琴曲突然响起,连贯不断的乐符跳动到杉晓瑟的耳朵里。 是纪知颜新换的铃声,她好像特别钟爱像钢琴小提琴这样的西洋乐。 “来电话了,”她把手机拿给纪知颜,“是漾漾诶。” 纪知颜接过手机的手一顿,又抬眼看了她一眼。 “漾漾?你这样叫她?” “你不觉得漾漾这个小名特别可爱吗?” “你都没怎么见过她。” “啊?必须见到她才能这样叫吗?” 纪知颜接通电话,在把手机放到耳朵边的前一秒对杉晓瑟说了声不是。 然后她靠到椅背上,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我今天出院了,来我家吃饭吧。” “你做饭啊?” 不知道什么原因,纪知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快,难得对着程漾开了个轻飘飘的玩笑。 “……不是,小袁做,她自愿的。”程漾轻轻动着受伤的左手。 不过后面加上的那句自愿好像显得她更加剥削打工人了似的。 但她转头看向坐在她旁边一脸期待的小袁,确定了她确实是自愿的,才又觉得底气十足了。 “这样啊,我考虑考虑。” “如果你要来……叫上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吧。” 小袁闻言从沙发上弹起,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微张大,显然一副被震惊到了的样子。 程漾示意她坐下。 这边纪知颜却站了起来,走到了办公室外,在杉晓瑟疑惑的目光里关上了门。 突然离开开着暖气的房间,外面的冷气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程漾,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跺跺脚,“如果之前我的一些行为让你误会了,对不起。” “啊,不是啊……” 程漾拖长了尾音,看到小袁又坐了下来,莫名其妙地一脸欣慰的样子。 “那你也叫她一起来吧,多一个人也不怎么样是吧?” 她像是在问纪知颜,实际上是在问旁边就差抢过她的手机替她说不让那个女孩儿来的小袁。 但小袁在听到她的意思之后就把有些急切的神情收了回去,剩下一幅透着可惜意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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