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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之后女友才追悔莫及
时间：2023-09-05 13:00:16  状态：完结  作者：螺蛳粉月饼
　　本书名称: 分手之后女友才追悔莫及 　　本书作者: 螺蛳粉月饼 　　本书简介: 许莫漓觉得，遇上柳姝，是她一生的劫。 　　为了她与父母决裂，背井离乡，换来的不是与爱人的长相厮守，而是她与一个男人的婚宴请柬。 　　这一次，她不会再继续被柳姝糟践了。 　　默默离开，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 　　柳姝觉得，她和许莫漓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即使她和别人结婚，莫漓也不会离开她。 　　她想要的不只是爱情。作为明星，她要认可，要社会大众的喜爱，她得有个世俗意义上“正常”的家庭。 　　然而，当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突然人间蒸发时，她才意识到她的天塌了。 　　阅读指南： 　　美艳张扬明星x清冷坚韧设计师 　　追妻火葬场，洒狗血～ 　　同性不能结婚的现实背景，会有肝疼的出柜剧情 第1章 　　现在是晚上九点，然而魔都的大街上依然堵车堵得水泄不通。 　　密密麻麻的车辆挤在一起，缓慢地向前蠕动，如同一条巨型的毛毛虫。 　　“嗯知道了李总，我会再修改一下初稿的。” 　　许莫漓一边举着手机应付着领导，一边还得注意着松开刹车，控制速度缓缓跟上前方的车辆，距离稍微大了些便会被后面的车狂按喇叭，给她本就心烦意乱的情绪火上浇油。 　　“我这周末之前改好交过去总行了吧！本来定好的方案说改就改，我也不是机器下一秒就能出图啊！” 　　在怼了一顿领导后，她直接掐掉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 　　绿灯亮起，右侧的车主起步前冲她大声骂了一句：“开车还打电话，找死哦！”说罢，不等许莫漓回嘴便疾驰而去。 　　被领导骂，又被路人怼，许莫漓一腔苦闷无处发泄，憋红了眼眶。 　　终于到家。她停好车，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电梯。 　　然而打开家门，刚一开灯，入眼处则是一片狼藉。 　　吃完的薯片袋子没扔，随意地甩在餐桌上；零食包被翻得乱七八糟，就堆在吃了一半的泡面旁。 　　许莫漓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家那位的“杰作”。 　　“你怎么才回来啊。又加班？害我等的好苦。” 　　卧室里传来一阵女声，语调隐隐透出着魅惑。 　　声音的主人走出房间。她黑色波浪般的长卷发慵懒地从肩头搭过去，一双桃花眼充满暗示意味地盯着许莫漓，红色的睡裙衬得她肤白胜雪，身材玲珑有致，散发着无以伦比的性感。 　　“小姝，你怎么来了？” 　　看到柳姝的那一瞬间，许莫漓心头因烦躁与苦闷的淤积形成的阴霾顿时被一扫而空，整个人似是被暖阳的光芒笼罩，让她的世界晴空万里。 　　“饿不饿？吃过了吗？” 　　许莫漓情不自禁地上前，搂住了她的光。 　　她与柳姝在一起七年了，可每次见到恋人，依然会让她有初次坠入爱河的心悸。柳姝便是有这样的魔力，总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她一见钟情。 　　柳大美人从善如流地勾住了许莫漓的脖子，媚眼如丝。红润的嘴唇贴近她的耳边，如同花瓣伴随着微风拂过她的脸，轻轻对她呵了一口气，哑声道：“我是饿了，想吃你。” 　　许莫漓的脸颊染上一片殷红，迫不及待贴上那两片花瓣一样柔软的唇。 　　两人从客厅一路纠缠到卧室的床上，逐渐融进窗外那片旖旎的月色中。 　　第二天清晨，许莫漓被闹钟吵醒后感觉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哪儿哪儿都疼。本想请个假歇一天，可一想到新方案的稿子还没出来，又不得不忍着不适起床上班。 　　刚离开被窝就被枕边人抓住了手腕。 　　“莫漓......陪我再睡会儿呗。”柳姝眼睛都睁不开，含含糊糊的挽留酥得许莫漓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她觉得若是真能就这么融化在柳姝的怀里，定格她们的天长地久，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然而她们都不能活在幻想中，现实的生活还得继续。 　　“我还得去上班呢。”许莫漓依依不舍。 　　柳姝一听她说上班就来了小脾气，把她的手腕一甩，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就你那破班还有什么好上的，又赚不了几个钱。早就跟你说我养你了，非得上赶着受那个罪。去吧去吧，别打扰我补觉。” 　　许莫漓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淡。 　　每次听到柳姝和她说不要上班了，心里总是会弥漫出几分苦涩。 　　是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面设计师，靠着几年兢兢业业的工作才终于混上了个小主管，带了几个人的小团队，一年下来基本工资项目奖金年终奖各项杂七杂八的福利加起来最多也不过小二十万，在打工人里算是不错的薪水了，却不如柳姝一天随便拍个广告的收入。 　　可那又怎样呢，她至少还有个一技之长。虽然累点苦点，好歹除了钱还能给她挣点自我价值和自尊。若是连这份工作都没有了，她在光芒万丈的柳姝的照耀下，会愈发觉得自惭形秽。 　　她洗漱好走出卫生间，又看到了客厅厨房的那一片狼藉。 　　许莫漓皱了皱眉头，如往常般任劳任怨地将柳姝随手制造的垃圾清理干净。 　　早饭她做了华夫饼，又洗好柳姝爱吃的草莓，包好保鲜膜放在桌上，在旁边又贴上便签： 　　【宝贝，记得吃早饭^^】 　　而做完这一切后，她自己却来不及吃东西，匆匆灌完一杯牛奶，便拎起包前往公司。 　　又是和甲方、商务、领导斗智斗勇的一天。 　　如往常一样受了一肚子的夹板气后，临近下班时间，许莫漓才得空摸了会儿鱼。 　　她打开手机，点开搜索框，便自动弹出关于柳姝的消息。那是她无数次的搜索留下的痕迹。 　　随手点开一个，饶有兴趣地翻着评论区，看他们讨论她恋人的新电影。 　　柳姝是现在罕见的影音双栖的明星。歌手出道的她第一次演电影便发挥了出色的演技，有望角逐今年的最佳女配角。 　　才华与美貌并存的明星自然收获了粉丝无数以及极佳的路人缘。 　　评论区的各位都在变着法儿的吹彩虹屁。 　　【粉姝姐真的好幸福，根本不需要粉丝为她冲锋陷阵和路人玩什么舌战群儒，好演技好唱功不用写小作文大家都能看出来。姝姐她会自己卷】 　　【是啊，做她的粉真的好有底气。歌手选秀第一出道，居然演技还能这么好！而且她没有一上来就演女主角诶，是从女三开始演的，这点我特别有好感】 　　【但她演的女三光芒都盖过女主了】 　　【咳咳，夸姝姐就夸姝姐，别带别人】 　　【怕什么，就要比就要比，自己有能耐还怕比吗】 　　【对啊，咱们姝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就要靠才华】 　　一页一页地翻着评论，许莫漓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她忍不住发了条评论： 　　【你们的姐姐在我床上呢！】 　　此条评论一发立刻遭受了四面八方的围攻。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你在想peach】 　　【都闪开！我尿黄让我呲醒他】 　　…… 　　她蹲在卫生间，看着评论咯咯笑出了声，可笑声过后便是无尽的落寞。 　　什么时候，她能正大光明地向世人宣布，这名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是她许莫漓的恋人呢。 　　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姐，你啥时候有空啊，求投喂啊~】 　　是她的倒霉妹妹。 　　许莫漓回： 　　【又没钱了吧，走今晚老地方，请你吃火锅】 　　【老姐万岁！】 　　她今天没有加班太久，结束后直奔火锅店。 　　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许莫漓有些心疼。 　　“怎么学校的伙食不好啊。” 　　“那可不。” 　　许莫琪咬了一口虾滑，被烫的直哈气，赶忙抿了两口冰汽水，说：“我就那么点零花钱，贵点的菜都不敢挑，吃来吃去就那么些东西，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没钱跟我说啊，吃的东西可不能省。” 　　说罢，立刻掏出手机给妹妹转了五千块钱。 　　“姐姐我爱你！” 　　许莫琪丝毫不掩饰自己小财迷的本色，看着到账的钱钱眼睛都亮了。 　　“小意思。最近谈恋爱没有？给你的钱可别都让小男生骗光了。” 　　“小男生？” 　　许莫琪狡黠一笑：“为什么一定会是小男生呢？姐，万一我跟你一样呢？听说同性恋这玩意儿是带遗传的。” 　　“别瞎开玩笑。”许莫漓正色道。 　　她因为出柜已经算是和父母基本断绝关系了。如果妹妹也这样，她真怕二老受不住。 　　不过以她的经验来看，妹妹是妥妥的铁直女。 　　“谈恋爱只会影响我刷题的速度，我还得准备考研呢，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许莫琪又和姐姐聊了会儿彼此的恋爱观。说着说着，又谈到了柳姝。 　　提到这个名字，许莫琪一改平时玩世不恭的态度，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怎么了？”许莫漓满脸疑惑：“有什么问题还不能和我说的吗？” 　　许莫琪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姐，你真打算永远跟了柳姝吗？” 　　永远？ 　　什么叫永远？是天长地久，是白头偕老吗？ 　　她根本不敢想。 　　柳姝身边的诱惑太多了，不知哪天倦了就忽然踹了她。 　　自从她义无反顾地和柳姝在一起时，就做好了之后可能会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如果柳姝是一轮独一无二的明月，那她许莫漓则是散落在她周围、仰望着她的一颗星星。与不可替代的月亮相比，星星可以有很多，可以随时被替代。 　　这让她觉得与柳姝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然而七年过去，尽管抱着随时抽离的心态，她依然不可自拔地越陷越深，将柳姝彻底化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强行剥离无异于钻心剜骨。 　　“过一天算一天吧。” 　　她敷衍着，不想和妹妹过多地讨论这个话题。 　　“但是，你们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事儿啊。她一直都不公开你。而且……也不好指望她公开。但是……”许莫琪明显有些焦急：“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哪天要是结婚了怎么办？毕竟是女明星，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她不可能没有顾虑的。” 　　这话触及到了许莫漓的隐痛，她解释着，似乎也是在给自己找着理由：“不会的。虽然她不会公开我，但是她也不会和别人结婚。女明星不结婚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她的绯闻男友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和她合作的男演员要炒cp，我看也不像是炒作。” 　　“绯闻男友？” 　　许莫漓心一惊。 　　“你还不知道吗？我在来的路上刚刷到的八卦，还新鲜热乎着呢。” 　　许莫琪划开手机，找了一会儿，将屏幕举到姐姐面前。 　　【金童玉女！顶流女星柳姝与富少成双入对，疑似好事将近？】 　　充满冲击力的标题映入眼帘。下方的照片上，柳姝亲密地挽着一名年轻男子的手臂，宛若一对璧人。 第2章 　　照片似乎是专门挑的好角度拍的，精准地捕捉到了柳姝如盛绽玫瑰般绚丽的微笑。她挽着身旁男人的臂膀，散发出的幸福气息似是让春风更暖了三分。 　　却让许莫漓如坠冰窟。 　　“姐，你…没事吧？” 　　看着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许莫琪很是担心，也不免对柳姝产生了一股子愤懑。 　　“看来你是完全不知道啊。这女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星怎么了，明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姐，你赶紧和她断了，哦别忘了多问她要些钱，反正她肯定不缺钱。她要不给你就爆她料！她肯定比你更怕别人知道她是les，这不得狠狠敲她一笔你就太亏了。白白跟她浪费了这么多年青春，人家屁股一拍找男人结婚去了，md！” 　　许莫琪越说越气，恨不得亲自帮姐姐分手。她逐渐拔高的音量在看到姐姐愈发落寞的表情时戛然而止。 　　她愣了一会儿，问道：“姐…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我……我去找她问清楚。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不能就凭一张照片就断定什么。” 　　许莫漓心烦意乱地抓着长发，她真想立刻飞到柳姝身边寻一个解释。 　　只要她解释了，她就信。 　　“我的老姐啊……”许莫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柳姝出道这么多年传过绯闻吗？到底是真没有还是没闹大不好说，但就她这家庭背景，如果不想闹大她有的是法子在花边新闻还没发酵前就把它压下去，这些年她肯定压了不少。现在这么多人看到了，还上了热搜都没管，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就想让我们看到！怕不是就要借此宣布婚期了！” 　　“你先别发散这么多，等我问完再说。” 　　即使心里明白妹妹说的有道理，她还是想听柳姝亲自对她说。 　　真的要结束了吗？ 　　可她一路追着柳姝走来，以她为方向，为终点，早已记不清来时路。现在若是突然让她没有了终点，她觉得自己会彻底被迷茫与无措的漩涡吞噬殆尽。 　　妹妹还在对她说了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传进她的耳中。 　　她盯着她与柳姝的消息对话框，可对方久久没有回复。 　　是啊，这么些年她给柳姝发消息就从来都没有被秒回过，哪次不是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了个不疼不痒的表情包。 　　而柳姝主动给她发个消息都会让她受宠若惊。 　　这一次，她却不想和往常一样只知道傻傻地等了。 　　找到柳姝助理的微信头像，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好林助理，请问柳姝现在是在哪里拍广告的？她让我去找她但我忘记问地点了，她现在应该在忙没有回我】 　　林助理知道她和柳姝的关系，也没多问。没过多久，许莫漓就收到了她发来的定位。 　　“我已经买完单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之后再找我。” 　　“唉姐你……” 　　说罢也不再与妹妹多言，急匆匆地跟着导航开车来到了柳姝所在的地点。 　　柳姝此刻正在拍一个游戏广告。 　　在布置得颇有古风的场景中央，她身着轻薄飘逸的霓裳跳着古典舞。衣裙似乎都被她的舞蹈动作赋予了生命，随她一起翩翩起舞，宛如天女下凡。 　　摄影的工作人员都不禁赞叹：“能跳古典舞的功底就是不一样。这段作为游戏宣传片的开场简直奢侈。” 　　“我们是大型古风游戏嘛，要的就是这种气质。哦有几个高难动作到时候要不让后期做个定格画面？太有冲击力了，比如这个动作好像古典舞叫什么…元宝跳？还有这个是倒踢紫金冠。” 　　“柳姝还是很聪明的。平时不咋爱拍广告为啥愿意接我们的邀请？她在舞台上跳的都是女团舞，好像还没人知道她还会跳这么难的古典舞吧，刚好趁此机会展示了，这要是放出来可太吸粉了，还不迷死那群粉丝。” 　　“对对。她粉丝肯定会想，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哈哈哈哈哈哈……” 　　“说什么好笑的呢？” 　　他们的闲聊被迎面走来的一个清俊男子打断。 　　“哦严总。” 　　“严总好。” 　　刚刚还在谈天说地的几人立马收敛，跟他打了招呼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而柳姝的拍摄也告一段落了。 　　“辛苦了。” 　　男子体贴地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为她擦汗。 　　柳姝不耐烦地把纸巾抢过去扔进一边的垃圾桶，说道：“严旭，你咋又来了？你没有自己的事吗？” 　　严旭表情暧昧：“什么事能有你重要？” 　　“一顿几桶油啊？油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柳姝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说话。 　　在外人开来，这男帅女靓的一对互动起来就像是恋人在打情骂俏一般。 　　而这打情骂俏的一幕，刚好落在许莫漓的眼里。 　　“莫漓？” 　　柳姝转身就发现了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几秒，她突然气急败坏地冲一旁的林助理吼道：“林岚！是你把她带进来的？谁让你叫她来的？” 　　“啊，这…不是你……” 　　林岚求助似的望着许莫漓。 　　“你别瞎发火，是我让她带我进来的。” 　　“你…来干什么吗？” 　　“我想你了，不行吗？” 　　许莫漓一步步靠近她，站在她与严旭中间。 　　她确认了，严旭确实是那则八卦新闻上被柳姝挽着的年轻男子。 　　“哦，这位是？小姝，是你朋友吗？你也不给我引荐一下？” 　　严旭语气亲密地问着柳姝，眼睛却直直盯着许莫漓，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一副要向她宣示主权的样子。 　　“对，我朋友。” 　　柳姝看也没看严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要逃跑一样，匆匆撂下这几个字后拉着许莫漓就往休息室走。 　　门刚一关上，她就开始发火：“谁让你来的！这是我工作场地你来也不跟我说一下！这要是被狗仔拍到了怎么办！” 　　柳姝气的一脚踢翻了旁边椅子。 　　椅子叮了咣啷地撞到墙边，像是同时也撞击到了许莫漓心上。 　　“被狗仔拍到？怕他们拍到什么？拍到你我一起吗？怎么和刚刚那位先生一起你就不担心被拍到了？” 　　“哦你是看到那个新闻了吧。就这么点事也至于你这么来跟我兴师问罪？” 　　柳姝发泄完火气后，又恢复了往常那慵懒的姿态，往小沙发上一倒。 　　“我和他就是做做样子。那群狗仔恨不得把我扒光咯架在火上烤。与其让他们扒到底不如干脆就扔块肉让他们啃啃，免得扒个没完没了真扒出点什么事来。” 　　“你怕他们扒出什么？你和我的事吗？” 　　“你什么意思啊莫漓！你今天是怎么了还没完没了的，你平时也不这样啊。咱俩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怎么你还指望我在媒体面前公开你吗？就不说我的事业要彻底玩完，你又能接受这个代价吗！” 　　柳姝气得跳起来，一双桃花眼怒视着许莫漓。 　　“小姝……我只是突然觉得好累。” 　　许莫漓扶好被柳姝踹翻的椅子，无力地坐下。 　　“我是你不能公开的污点，但你却可以和别人成双入对。小姝，你如果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可以和我直接说，我们也算好聚好散，别让我像个小丑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姝一下子冲过去抓着许莫漓的胳膊把她拽起来。 　　“你是想分手？说什么屁话呢！莫漓，你知道我讨厌作精。” 　　作精？她看不得恋人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就是作精？ 　　她气极反笑：“小姝，既然你这么看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想过了就直说，不必这么贬低我。” 　　话说的硬气，可心却在滴血。她不知放下柳姝，和看着柳姝和别人出双入对相比，哪一种会让她更痛。 　　柳姝发了狠，将许莫漓的胳膊握得生疼。 　　“许莫漓，我看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断了？是知道伍媚回国了你就急着要去找她是吧？就觉得我这些年委屈你了？” 　　“伍媚？” 　　许莫漓很疑惑：“她回国了吗？” 　　“你别跟我装傻！要不是因为她你能就因为这屁点大的绯闻就要和我闹分手？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借口急着脱身去找你的老相好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许莫漓气到失语。 　　明明是她柳姝先传出的绯闻，又和绯闻对象举止亲密。她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任谁都会觉得两人真的在谈恋爱吧！ 　　可柳姝却倒打一耙，整的闹绯闻的人是她一样！ 　　“柳姝姐？” 　　林岚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请问休息好了吗？已经收工了，今晚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走，马上走！” 　　柳姝一把将许莫漓的胳膊甩开，语气轻蔑道：“你闹够了吧？闹够了就赶紧滚！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第3章 　　“砰——” 　　直到柳姝摔门离去后，许莫漓蓄满眼眶的泪水才潸然而下。 　　结束了吗？她和柳姝……就这么结束了吗？ 　　许莫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的，直到进了家门，仍是一副神情恍惚的状态。 　　而家里则到处都充满了柳姝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却无处可逃。 　　这间公寓是许莫漓毕业工作后攒了四年的钱买的。她精打细算精挑细选，四处奔波了好久，才挑中了这套安保物业都不错、可使用民用水电、两室一厅的小平层公寓，掏空所有存款付了全款。 　　还记得当时柳姝对此很不屑。 　　“买这干什么啊，这么小怎么住，还只是个破公寓。” 　　“我总得在这个城市有个自己栖身之地吧。我倒是想买住宅，这不是买不起嘛。我又不炒房不在意升值，住着舒服就行了。” 　　“就这巴掌大的地能住的舒服？跟你说了去我那儿住。你要真想买我给你买间大的！” 　　“谢谢。但是小姝，我不能一切都仰仗你啊，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没有价值。而且我也希望，要是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可以帮到你。起码现在我也能给你提供一个庇护之所了。” 　　那时柳姝回了她什么来着？好像只是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说了句“矫情”，如此轻飘飘地定义了她几年的努力与成果。 　　是啊，向来如此。她所做的一切对于柳姝来说都不值一提。哪怕她挖出她的心捧到她面前，柳姝也只会捏着鼻子嫌血腥味太重吧。 　　许莫漓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素描本与画笔，随意涂鸦着。 　　这是她给自己排遣压力的一种方式。将杂乱的思绪皆化为笔下的线条，把它们由无序的状态逐渐变成整齐规范的形状，她的烦忧也能在这个过程中被重新整理好，归纳埋藏进内心深处。 　　涂着涂着，笔下不知不觉地勾勒出了一个靓丽的身影。 　　在昏暗的台灯下，许莫漓盯着这个身影，似乎被昏昏沉沉带回了七年前。身影的主人对她回眸一笑，让她自此便沦落进她罂粟般的爱情陷阱中。 　　彼时，她还是一个为美术作业头疼的大二学生。室友伍媚提议她去隔壁的舞蹈学院逛逛，那儿的风景不错，可以找找灵感。 　　于是，许莫漓第一次在舞蹈学院看到了独自站在木桥上的柳姝。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习习。两边盛开的桃花与小桥流水构成一幅美丽的风景画。而桥上的柳姝，则是画龙点睛的部分，仿佛整个风景都是为了衬托柳姝的光芒而存在。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怕不是真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吧。 　　许莫漓这么想着，手上便不由自主地在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上画出桥上的美人，试图将她的倩影定格在这一瞬间，成为永恒。 　　她画得太认真，没有注意到画中人已经悄然凑近了她。 　　“画的不错。” 　　柳姝忽然在她耳边出声，惊得她差点把纸笔都扔了。 　　“不好意思，我……” 　　当许莫漓惊慌失措地抬头时，正对上柳姝那双充满魅惑的桃花眼，一时竟失了神，整颗心都好似被那一汪秋水融化，血液涌了上去，让她整张脸红得发烫。 　　“你是在画我吗？” 　　柳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着她窘迫地点了头。 　　“画的很好啊。既然画的是我，那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哦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许莫漓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将那一页裁下，郑重地递给柳姝。 　　“谢谢。” 　　柳姝接过画，视线却并未从许莫漓身上移开。 　　“我叫柳姝，是古典舞系的，你呢？” 　　“哦你好，我叫许莫漓。我是隔壁美院的。” 　　那是她和柳姝的初见。 　　在昏暗的灯光下，画中的倩影看起来与当年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已跨过了七年时光。 　　不知道柳姝是否还留着当年的那幅画。也许早就扔了吧。 　　许莫漓叹了口气，将纸笔放回床头柜。 　　先睡吧，睡着了，就暂时不会感到心痛了。 　　当她准备关灯时，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她担心是公司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要临时找她，连忙点开消息框。 　　【莫漓，我回国了。你最近有时间吗，想一起出来喝杯咖啡】 　　是伍媚。 　　许莫漓不由地想起今晚和柳姝吵架时她说的话。 　　伍媚是她的朋友，又是室友，因此两人的关系显得更近了些，经常一起吃饭逛街。也许是这个缘故，柳姝总认为她俩有点事。 　　想到这，许莫漓更觉得自己委屈了。不管她解释了多少次她和伍媚什么事都没有，柳姝都不相信，没少因这事和她闹过。 　　然而怎么轮到柳姝和别人不清不楚时，就不许她计较了呢。 　　她突然来了脾气。柳姝凭什么对她和谁交朋友指手画脚，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因些风言风语而让自己畏手畏脚。 　　许莫漓回了消息，约伍媚周末在老地方见。 　　大学旁边那家环境很雅致的咖啡馆生意依然很好，装修格局与菜单这几年都没有变化，一时竟让许莫漓有种仍停留在青葱校园岁月的错觉。 　　可坐在她对面的人与当年截然不同的气质，提醒了她如今的物是人非。 　　“你现在怎么喜欢喝冰美式了？我记得你一直喝的拿铁啊。” 　　许莫漓打量着眼前的人。原本高高束起的马尾辫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剪裁得体的长裙取代了宽松休闲的运动服。 　　而她自己仍是当年常见的衬衫加半长裙的打扮，半扎着长直发，如往常一样手捧一杯港式奶茶。 　　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了过去。 　　伍媚抿了一口冰美式，回她说：“习惯了。现在每天早上不来杯冰美式我整个人都迷糊得不行。” 　　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奶茶，笑道：“你还是这么喜欢喝甜的啊。” 　　许莫漓也笑了笑：“生活够苦的了，总得喝点甜的中和一下。” 　　“听说你现在是设计师？很辛苦吧。” 　　“你怎么知道？” 　　“柳姝告诉我的。讲真，你们俩到现在还在一起，真的让我没想到。” 　　伍媚将冰美式一饮而尽，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许莫漓。 　　“不过，我问她是不是转性了，怎么能和一个人坚持这么久的，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的？” 　　“因为你最省事儿。” 　　许莫漓怔住了。这绝对不是处于恋爱关系中的人想听到的答案。 　　“她现在的名气、身份，最忌讳的就是丑闻。本身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被众星捧月惯了，听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她身边的人要是个性强会闹事的，到时候断都不好断……哦我不是说柳姝一定会对你始乱终弃啊。” 　　伍媚观察到许莫漓逐渐苍白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柳姝高中毕业就开始混les吧，玩感情你是玩不过她的。” 　　“嗯。”许莫漓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盯着奶茶杯，不敢与伍媚的视线交汇，怕她发现她眼中已然掩盖不住的脆弱。 　　为了不让自己的挑拨离间显得太明显，伍媚没有继续柳姝的话题，话锋一转： 　　“我这次回国后开了个画室，需要个助手。你要是肯赏脸，就来我这里干吧。薪资不敢多说，至少开的比你现在高还是可以的。” 　　许莫漓却婉言拒绝：“谢谢。但是我还是想靠我自己做好工作。按理说画室助手应该开不了这么高，你也是看在朋友一场的面子上。我现在的工作累是累点，但不提难搞的甲方和找事的领导，工作内容本身我还是很喜欢的。” 　　身为做展馆项目的平面设计师，看到凝结了她精巧构思的设计方案落实在展墙上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自我价值感。 　　尤其是在柳姝身边待久了，这种价值感的维护更是尤为重要。让她不至于在柳姝的耀眼光环下黯淡到彻底失去自我。 　　“唉。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倔。认定了一件事，就非要一直做下去，哪怕累死。同样，认定了一个人，也是一直爱下去，哪怕被伤得体无完肤。” 　　许莫漓有点尴尬：“这怎么说的好像你比我更了解我一样。” 　　“我说的不对？当了你四年室友的心得。但凡你不这么倔驴，你都能过的非常潇洒。” 　　看她没有动摇的意思，伍媚也没有强求。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邀请函递给了她。 　　“我一个月之后要办场画展，到时候来逛逛啊。” 　　“你要办画展？” 　　许莫漓接过邀请函，发自内心地为朋友高兴：“恭喜恭喜！能办个人画展也太厉害了吧！趁我们不注意都悄悄进化成大艺术家啦。” 　　“哈哈没有没有，还差的远呢，全靠前辈提携了。那到时候一定记得来看哈。” 　　“哦还有，我的offer随时有效。哪天你对你的工作不满意了，我永远欢迎你过来。” 　　与伍媚聊天总是很愉快，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许莫漓抵不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的热情，又和她一起吃完了晚饭，才回了家。 　　刚一开灯，沙发上冷不丁显现的人影把许莫漓吓了一跳。 　　“小姝？你…你来了怎么也不开灯啊，吓死我了。” 　　柳姝阴沉着脸，凛冽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 　　“你去哪儿了？” 　　“我……周末了出去逛逛。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拍广告吗，你也不许我去找你，我只好自己玩。” 　　“自己玩？呵。” 　　柳姝冷笑了一声：“这玩的什么啊，是有多销魂，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都没接。” 　　许莫漓愣了一下，连忙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才发现上面显示了二十来个未接电话，来电时间集中在她和伍媚吃晚饭的时候，都是柳姝打来的。 　　“哦可能我不小心设置成静音了。” 　　闻言，柳姝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逼近了她。眼底的冷意像是要把她冻住。 　　“这借口找的可真不怎么样。之前手机怎么就从来没静音过？这次是因为什么让你破例，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柳姝的语气像是在拷问。 　　“你是和谁，一起去玩的？” 第4章 　　许莫漓知道柳姝想问什么。她心中坦荡，也不屑隐瞒。 　　“我去见伍媚了。” 　　“你说什么！” 　　这个名字像是触了柳姝的忌讳。她死死捏住许莫漓的肩膀，眼里迸发出的怒火似是会把面前的人灼伤。 　　“你去见她干什么？想和她旧情复燃？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柳姝！你别无理取闹！什么旧情复燃！” 　　许莫漓的肩膀被捏得生疼，柳姝这莫名其妙的指控更是点燃了她的怒气，让她这几天淤积在心底的怨愤彻底爆发。 　　她使劲全力挣脱了柳姝的桎梏，吼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和伍媚什么事都没有！我一直把她当成朋友。要不是你后来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也是les！怎么我现在去见个老朋友都要经过你的批准了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你又凭什么管我的人际交往！”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人！” 　　许莫漓突然愣住了。这句“你是我的人”像是一针镇定剂，一下子就抑制了她还没有发泄完的怒气。 　　她最渴望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柳姝能在大家面前正大光明地宣布：“许莫漓是我的人！” 　　然而她知道，这是奢望。 　　“别的我不管，伍媚就是不可以！你也知道了她是les，她对你图谋不轨你就没有一点意识吗？你不离她远点还上赶着去见她，和她在一块手机都要静音，是怕打扰你俩的好事是不是！” 　　“够了！” 　　柳姝越说越难听，许莫漓直接打断了她的质问。她怕再任由她说下去，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又要分崩离析。 　　“我说过了静音就是不小心按到的！我也就吃饭回来开车的路上没有看手机，你没必要总是抓着这点不放吧！你和严旭在一块的时候就和我说了吗！” 　　这话说完，两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彼此之间的怒火也在短暂的沉默中渐渐消散。 　　“你果然还惦记这事呢。” 　　柳姝拨弄了一下她波浪般的长卷发，轻轻抬起许莫漓的下巴，莞尔一笑。 　　她的莫漓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难得见到她这个反应。一向乖顺听话的小兔子突然一副要咬人的架势，这让柳姝觉得很有意思。 　　前几天不该那么骂她的，这还是在她们俩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不过也怪莫漓自己，偏偏挑在她拍广告拍到烦躁的时候来撞枪口上。 　　“你觉得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事？” 　　许莫漓瞪着她，眼里的倔强却愈发让柳姝感到有趣。 　　于是她的语气难得放软了些：“好啦好啦。我这不是今天来找你解释了吗。严旭他是我拍的游戏广告的投资商，他家和我爸妈也算是老熟人，难免得应付下。” 　　“只是应付吗？非得要个人来扮演你的绯闻男友吗？” 　　许莫漓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落在柳姝眼中，加深了她的笑意。 　　“就是做做样子，广告投资商炒热度的一种手段而已。不过既然你这么介意，那我就不跟他炒绯闻了。” 　　“你……真的？” 　　许莫漓将信将疑。她本来已经有了离开柳姝的心理准备，可今天看到恋人专门来找她，试图消除她心中的芥蒂，她好不容易才建设起来的决心又摇摇欲坠。 　　她也许可以相信这个解释。她知道，柳姝一向不屑于哄骗她。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被厌弃了，柳姝想必会毫不犹豫地踹了她，多看她一秒都嫌浪费时间。 　　而到了那个时候，心碎绝望的也只会是她一个人罢了。 　　舍不得离开的人是她许莫漓。爱得更深的那一个，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闹别扭。 　　柳姝双手抱臂，玩味儿地看着她。 　　“真的。我答应你，以后不搭理严旭了。” 　　说着，柳姝微微低下头，贴近了许莫漓的脸颊，用充满魅惑的声音低声说：“这下可以消停了吗，莫漓？” 　　柳姝的呼吸轻轻拂过许莫漓的脖颈，直搔得她心痒难耐。 　　“你…离我远点。”许莫漓试图推开她，双手却完全使不上劲。 　　她根本抵抗不了柳姝对她的诱惑。这个女人就像是会勾魂似的，随意地勾勾手指便能引得她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 　　“我不。”柳姝见势搂住莫漓的腰，双手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第二天，当许莫漓一如既往地被闹钟吵醒时，刚一睁眼便看到她身边仍处在睡梦中的柳姝。 　　浓密的长卷发披散在枕头上，睡眠状态下的精致脸庞让人感觉她是一位单纯无辜的公主。 　　真是个睡美人。 　　许莫漓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了两下柳姝长长的睫毛，引得她微微蹙眉，醒了过来。 　　当柳姝的眼睛缓缓睁开后，那种单纯无辜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她没好气地瞄了一眼把她弄醒的许莫漓，翻了个身继续睡。 　　许莫漓愣愣地看着背对着她的柳姝，回想着昨夜。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许莫漓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又被柳姝哄上.床的。她们俩就这么和好了？严旭和伍媚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吗？ 　　好像每次遇到和柳姝相关的事，她便失去了控制权，任由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柳姝操纵着喜怒哀乐。 　　许莫漓原本认为这样也不错。柳姝这般惊艳世人的存在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幻想。而这样的人，现在就睡在自己身边，她可以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与芬芳的气息。 　　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从小便浸染在名利场的柳姝见过的人太多了。和那些人相比，不论相貌、家世、才华，许莫漓都算不得顶尖，她又凭什么认为柳姝就得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 　　许莫漓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那些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烦恼的胡思乱想。 　　她爱的人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如果有一天柳姝真的厌倦了她，那么在此之前，她也许更得珍惜能与她相处的每一刻，往后也能凭着回忆独自度过一次又一次的漫漫长夜。 　　柳姝又翻了个身抱住了许莫漓的腰，眼睛还没有睁开，嘴里含糊着说：“莫漓，饿了，我想吃鸡蛋三明治。” 　　许莫漓笑着拍拍她的脸：“好，我去给你做。” 　　手机闪过几条消息。在许莫漓穿好衣服去做早餐时，柳姝才缓缓睁开眼，冷冷地看着许莫漓的手机，猛然间把它拿了过来，熟练地输入了开锁密码。 　　翻着对话框，她的眼神越来越冷，直接回了句： 　　【她没空，离她远点】 　　对方回了个【？】 　　接着便迅速反应过来：【你不是许莫漓？随便动人手机不好吧】 　　【她对我没有秘密，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是你吧，柳姝？这场游戏我都认输了，你又何必抓着许莫漓不放。快点放她走吧，非得把人家的一颗真心伤透了才算完吗】 　　柳姝不知不觉咬紧了后槽牙。 　　【我还没玩够！】 　　发完这句话，她直接把对方拉黑删除。 　　把做好的鸡蛋三明治端进卧室，又叮嘱了还蒙在被子里的柳姝早点吃饭后，许莫漓才背上包出去上班。 　　刚进了公司，她就被喊到了李总办公室。 　　“你好李总。” 　　许莫漓心里有些忐忑。按理说项目已经到了尾声，这个时候不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不过看李总的脸色倒是挺好，应该不至于是很坏的事。 　　“小许啊，坐。” 　　李总似乎心情不错，笑着对她说：“是这样的，我过段时间要被调到总部去了，已经定下来，在走流程。” 　　“哇，那真的恭喜李总了。那现在是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要交接工作吗？” 　　虽说她这个上司平时对底下的人确实严苛，但是也能为他们扛住事，每次项目圆满完成后都会给他们争取最大的奖金福利。也是多亏了这些奖金，许莫漓才能在这座城市买了公寓，不然光凭这点固定工资，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自己的住所。 　　这下他突然说要调走了，许莫漓内心一时还有些舍不得。 　　李总倒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因此番升职加薪而红光满面。他悠哉地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是这样。我走了之后总监的位置不是空了吗。毕竟这个岗位，外招一个对公司完全不了解的人来带整个团队也麻烦，可能交接都交不清楚。所以我们还是决定走内部招聘。 　　我想了一圈，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许莫漓的眼睛突然亮了。 　　“你是我们校招进来培养的，毕业了一直在公司，也有四五年了吧？这几年你的成长和进步我都看在眼里，工作态度也没得说，很多项目都多亏了你的推进才能这么高效率。我已经和大领导举荐了你来当总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个月你准备准备述职，走个申请流程。我觉得你把这几年统筹的项目成果总结一下，应该没有问题。怎么样？” 　　“谢谢李总给我机会！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许莫漓的语气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第5章 　　这便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吗。 　　许莫漓努力按耐住激动的心，正襟危坐地聆听李总对她的交代。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现在手里也没什么特别着急的项目，你这周也不要忙其他事了，专心准备一下述职PPT，你知道总部一向很注重这种形式的东西。我去和总部HRBP推荐一下，总监这个岗就不走外招了。下周你和我一起出差去趟总部做汇报，别紧张，我相信你没问题。” 　　“好的。” 　　走出李总的办公室，许莫漓稍一放松，内心一直压制着的喜悦的种子顿时像一团火苗蹿了起来，烧得她满脸通红。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和其他人分享，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与柳姝的对话框。 　　【小姝，好消息！我当了三年主管现在终于要升职加薪啦！】 　　【下周出差到总部述职，没问题的话我就是总监了】 　　消息发出去后许莫漓才意识到柳姝不是她合适的分享对象。但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发给恋人的消息基本都石沉大海，或是等到燃烧中的情绪都已经冷却之后柳姝才不疼不痒地【哦】【嗯】一下，表示“已阅”。 　　可翻着通讯录，除了柳姝和亲妹妹，她现在连个可以与她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了。 　　一瞬间的落寞抑制了心中激动的火苗。 　　手机页面上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框。许莫漓甚至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柳姝居然也能及时回复她的消息。 　　点开消息框，一句【你下周要出差？】怼到她眼前。 　　许莫漓有些无语。所以柳姝的重点在她下周出差而不是恭喜她升职吗？ 　　而接下来的一则信息更是让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看样子还没完全定下来啊，你就这样半场开香槟啦】 　　这句直接让许莫漓感觉一盆冷水浇下来，彻底熄灭了她久违的喜悦。 　　损人也不分场合情况啊，就她这情商是怎么在娱乐圈混这么久的！还是说她只对她一个人这么肆无忌惮？ 　　她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准备骂人。 　　“喂？” 　　“你什么意思啊？” 　　“就这个意思啊。怎么了，生气啦？” 　　柳姝的语气听起来还挺无辜，像是被家长不分青红皂白训斥的单纯小女孩。 　　“我好不容易要升职加薪了，你也不恭喜我一下！还打击我。” 　　“哦，那恭喜恭喜。” 　　“别这么敷衍！” 　　“升职又怎么样啊，你那工作每天累成狗一样，升职又能加多少钱。” 　　“你……” 　　许莫漓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是啊，总监级别三四十万的年薪，对于柳姝这种明星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她的喜悦反倒只会让柳姝觉得莫名其妙吧。 　　她追逐了柳姝这么久，依然是望尘莫及。这种差距隐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随时随地都可能跳出来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她，让她认清现实。 　　“怎么了，真的不高兴了吗？莫漓？” 　　柳姝从这突然的沉默中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用撒娇的语气说： 　　“好啦好啦。我家莫漓当然是最厉害的啦，今晚想要什么奖励？” 　　“我……” 　　许莫漓欲言又止。 　　她想要什么呢？这些年，柳姝没少送她项链包包等各种奢侈品，可她真正想要的，也许柳姝永远都给不了她。 　　而柳姝也一直想不通，既然跟了她，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许莫漓为何非得自讨苦吃般地不肯放弃这个工作。 　　尽管已经在一起七年，两人间似乎总有一层看不见的膜，默默地将她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没事，你说的对，还是等我升职流程走完了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再庆祝吧，免得半场开香槟。” 　　“干嘛，还真生气了。我家莫漓真是小心眼。” 　　嗔怪的语气惹得许莫漓噗嗤一笑。她总是这么容易被柳姝哄好，随意的撒娇与示好都能酥得她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不生气不生气。我下周去帝都那边，你有什么想带的吗？” 　　柳姝也不跟她客气：“好哇，那你多给我带点那边的好吃的。这段时间拍广告林岚总是盯着我减肥，我都馋死了。” 　　“好了小馋猫，我给你带。” 　　接下来的几天，许莫漓只一心一意地准备述职的事。柳姝一开始还抱怨许莫漓沉迷工作都没时间陪她，后来她接了一部武侠剧的角色，也忙了起来，两人便各忙各的相安无事地过去了两周。 　　许莫漓的升职流程走的很顺利。作为一名设计师，完成一份精美的PPT不是难事。完美的汇报让她本就辉煌的实绩更显得无懈可击。 　　待各级领导签字完毕，企业微信上她姓名旁边的职级也变动成了“设计总监”的字样，仿佛是给她佩戴的勋章。 　　当事业上的坎告一段落后，对恋人的思念便再也无法控制，如同汹涌的浪潮，冲破理智的堤坝将她完全湮没。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像是心有灵犀，她正在思念的人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小姝”二字时，许莫漓的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摁下接听键。 　　“搞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呀。”柳姝慵懒的语气中带着点撒娇意味。每次柳姝用这个口气和她说话时，不论什么要求她都无法拒绝。 　　“搞定啦！很顺利。我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预订的网约车也到了。许莫漓一边和柳姝聊着天，一边上了车。 　　实际上，许莫漓打算今天就回去。打车到机场大概需要1小时，她算了时间在网上订了最近的一班的飞机票，大概晚上八点多就能到家。 　　“莫漓，我突然好想吃烤鸭啊。昨天回来路过永安街那家烤鸭店闻着味儿就馋了，林岚那货非拉着我不要我吃夜宵。害我一直馋到现在，哎呀好难受啊。过几天就要进组了就更没机会吃了。啊啊啊啊听说帝都有家特别好吃的烤鸭店，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帝都，吃完烤鸭再吃你～” 　　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柳姝在床上打滚。 　　许莫漓被她逗笑了，安慰道：“好啦小馋猫，好好抓紧时间休息吧，等进组了可有的你累的。” 　　“莫漓，那你快点回来嘛，你就不想我吗？” 　　想，想到了骨子里。 　　她深刻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归心似箭。 　　刚下飞机，许莫漓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出租车的地点，先到家把行礼和大包小包的礼物特产放下，接着又一刻不耽误地开车前往柳姝的别墅，顺道在永安街打包了柳姝心心念念的烤鸭。 　　她没有提前通知柳姝，想着给恋人一个惊喜。 　　下午在电话里诉说着想念的人，晚上就出现在了家门口，不知柳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许莫漓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即将与恋人再见的激动心情，抬手敲了几下门。 　　然而，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第6章 　　“你是？” 　　女孩长的很是漂亮可爱。她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许莫漓，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你…你好。我找一下柳姝。” 　　“哦。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女孩朱唇上扬，表情暧昧：“这么晚了来找她，你是她的什么人啊？” 　　许莫漓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攥紧了手上的袋子，脸红红的，支支吾吾道：“我是来给她送烤鸭的。” 　　“送外卖的？奇怪她什么时候点的外卖…你给我吧。”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接。 　　“云霏，你在和谁说话呢？” 　　屋内传来一阵噔噔下楼的脚步声。柳姝看到许莫漓，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而这份喜色却在视线触碰到门口的女孩身上时又蓦然消失。 　　“哦说是给你送外卖的。”欧云霏漫不经心地回了下柳姝，继续好奇地打量着许莫漓：“可我瞅着不像是送外卖的啊。你认识她吗？” 　　“呃……”柳姝朝许莫漓使了个眼色，说：“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大学的同学。刚出差回来吧，路过想来找我聊聊天吧。” 　　一个朋友，一个大学同学……而已。 　　许莫漓心脏骤然一紧。在自己失态前她匆匆将烤鸭递给门口的欧云霏：“你说想吃烤鸭我顺路就给你带了。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 　　说着转身便想走，却猝不及防地被欧云霏拉住了胳膊。 　　“既然是朋友，那一起吃点喝点再走呗～来嘛来嘛别客气。” 　　欧云霏是个自来熟。尤其是对着她一张小白兔般人畜无害的脸更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许莫漓就这般被她连拉带哄地拽进了屋。 　　“柳姝刚刚还和我说想吃烤鸭呢你就送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吗。你俩…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欧云霏这话一说，许莫漓竟发现柳姝的表现有些慌乱。 　　“小姐姐你怎么称呼啊，是做什么工作的？” 　　“呃…我叫许莫漓，是做平面的。” 　　“你好，我叫欧云霏，你看过柳姝第一次演的那部电影吧？我是里面的女二号。” 　　许莫漓点点头。被她扔在记忆角落里的模糊面孔逐渐清晰，与欧云霏的脸重合。 　　她确实反复看过那部电影。之所以对女二号都没什么印象，是因为她眼中只有柳姝。她的片段被她挑出来翻来覆去地刻在了脑海中，而其他人的剧情都如同过眼云烟，消失在了她拖动的进度条里。 　　“话说你是做平面设计师吗？设计师好哇，是学美术的吗？有艺术细胞，小姐姐长的也好，倒是…和她挺配。”她说着又扭头表情玩味地看着柳姝。 　　“云霏，你别又唯恐天下不乱。赶紧趁热吃鸭子吧，我都饿死了可别指望我给你留。” 　　不待许莫漓开口，柳姝便忙不迭地岔开话题，就好像在掩饰些什么。她拆开烤鸭的包装，徒手拿了一块肉就往欧云霏的嘴里塞。 　　“别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嗯，真香。” 　　欧云霏很给面子一连吃了好几块，一边还招呼着许莫漓：“你也一起吃啊，需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什么饮料都有，要我给你拿吗？”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坐会儿就走。” 　　“别这么客气嘛。既然你不挑，我就给你拿牛奶了哈。” 　　许莫漓推脱不得，只好看着欧云霏小跑进了厨房，拿着一瓶牛奶递给了她。 　　“谢谢。” 　　许莫漓双手抓着瓶子，也没有开瓶盖的意思，显得很拘谨。而与之相对的，欧云霏倒十分自然而得体地招待着她这个客人，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女主人…… 　　许莫漓默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是自己太累了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可当她看到柳姝明显躲闪的眼神时，心中即将被驱散的疑云又重新聚拢。 　　“请问，欧小姐，你和柳姝就是拍电影认识的吗？看起来你们关系特别好呢。” 　　许莫漓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道。 　　“嗯，对呀，我们关系老好了。”欧云霏说着，手肘搭上了旁边柳姝的肩膀：“我俩算是发小了，对吧柳姝。” 　　“嗯，邻居。” 　　柳姝简要地交代了下，手掌一挥把压在她肩上的胳膊肘拍了下去。 　　“你就这么介绍我啊。早知道你这么冷漠我就不给你介绍拍电影的机会了。” 　　“你爱介绍不介绍。别说的好像我是靠你才能在圈里混的。” 　　“吼～那是，就咱们柳大美人的颜值和实力还怕接不到本子吗。哦对话说你这次的武侠剧你真的就打算客串下就完事了？你要是想演女一我也可以帮你争取啊。” 　　“女主人设不好，一不小心就演成了个草包，我还要脸呢。我又没打算退出舞台，演戏全当玩玩了，演砸了把口碑也砸了不值当，我又不指着这个赚钱。而且演主角跟组跟个好几个月的我可接受不了。” 　　“哈哈是哦。戏份少也不容易出错。这个角色打戏又多，方便你耍帅装酷了。到时候开播后放到你出场的那集时买一波热搜打戏，这不比女主出风头。” 　　许莫漓看两人聊得火热，如坐针毡，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两位……”许莫漓将还未开头的牛奶放在桌上：“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再晚点我明天就起不来了。” 　　说罢，也不等她们挽留，起身就往门口走。 　　欧云霏也连忙起身：“诶你要不要我送你啊。” 　　“哦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今天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的，那你慢走啊。”欧云霏贴心地将她送至门外，又忽地上前，贴近许莫漓的耳边说道：“我们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的，对吧？” 　　许莫漓只短促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便逃也似的跑远了。 　　见那道奔跑的背影渐渐在视线里消失，欧云霏才关上门，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这是你的新相好？” 　　“别胡说。” 　　柳姝的语气很冲：“尤其是别在我爸妈面前胡说。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这次你要再管不住嘴，就别怪我不客气。” 　　欧云霏却充耳不闻：“这么说她不是你的相好？挺好，那我就放心下手了，我还挺喜欢她这种知性优雅风的淡颜小美女，还是个设计师，不错不错。” 　　“你敢！” 　　柳姝猛然拿起玻璃的牛奶瓶狠狠砸了下桌子，惊得欧云霏抖了一下。但她却并没有被这个动作威慑到。 　　“呦，你急了你急了啊。她不是你的相好你急啥，你又管我对她做什么呢？” 　　欧云霏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与她那张小白兔般的长相格格不入。 　　“直女就不要因为觉得好玩随意掺和les的事，也不要这样开玩笑。你再这样，我不仅要告诉你父母还有男朋友，我还会让你付出你承担不起的代价。到时候可别说我不顾念发小之情。” 　　柳姝眼神凛冽，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因她冷冰冰的气场而降低了好几度。 　　“我算是纯直女吗？那怎么对小姐姐也这么感兴趣。”欧云霏看柳姝这态度，心里有点发怵，可嘴上依旧没有停止挑衅：“比如这位许小姐我就很感兴趣，不如让我探索下，说不定我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发现我也喜欢女的呢。” 　　柳姝步步逼近，一米七几的高挑个子在小巧玲珑的欧云霏看来充满了压迫感。她咬牙切齿道：“你敢，就试试看。” 　　夜已深。 　　路上的车辆不多，许莫漓这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家。 　　她停好车，脚步沉重地走出地下车库，脑中仍不断重播着在柳姝家的一幕幕。 　　掐着时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却都没能和恋人说上几句话。她们之间的只言片语甚至还没有欧云霏对许莫漓说的客套话多。 　　柳姝很少对她这么惜字如金的。在两人好些天没见之后，柳姝哪次不是没完没了地缠着她，一夜都难舍难分的。 　　而她今天的样子，很明显是有事瞒着她。 　　她对柳姝没有秘密。可柳姝却吝于将任何秘密与她分享。 　　也许是怕她们的事被欧云霏知道吧。 　　那个欧云霏…… 　　许莫漓想到她心里就直抽着疼。她是柳姝的发小，又是邻居，想必和柳姝的其他家人也关系匪浅。 　　那么柳姝今天的异常，是怕欧云霏意识到什么，而将她俩的事告诉柳姝的父母吗？ 　　许莫漓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七年了，她依然是柳姝见不得光的情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难道她出柜和自己的父母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换来的只是一辈子这般与恋人在阴影下苟且吗？ 　　“嘟——嘟——” 　　突如其来的两下汽车喇叭声将许莫漓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出来。她寻着声源望去，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车正停在她家楼下。 　　“莫漓。” 　　是熟悉的声音。 　　车窗缓缓落下。只见伍媚随意将手搭在车窗边，微微伸过头看着许莫漓，眼里仿佛洒满了月光。 第7章 　　“伍媚？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下。” 　　许莫漓走到车窗边，微微低下头。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点点繁星，正逐渐朝伍媚靠近。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不先跟你说。”伍媚抱怨着，脸上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还不是你微信手机号都把我给拉黑了，我也只好在你家门口蹲着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欧云霏通风报信了。要不是她告诉伍媚许莫漓刚出差回来就去了柳姝家，她还不好掐着时间在楼下蹲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嘴巴倒是难得地做了点好事。 　　许莫漓一脸茫然地翻着手机：“拉黑？我没有啊。” 　　“知道不是你，是姓柳的干的。不过我说你的手机她怎么说看就看啊，密码她都知道？那她的手机密码你又知不知道？” 　　看着黑名单，许莫漓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往好处想，柳姝也许是在乎她，打翻了醋坛子。可转念一想，她对她的交友都横加干涉，却将自己的事都捂得死死的。 　　伍媚的问题拨弄着她本就脆弱的情感。是啊，她不知道柳姝的手机密码。不仅不知道这个，恋人的家庭状况、朋友圈她全都一无所知，只能通过娱乐新闻的蛛丝马迹隐约猜到她的家庭应该财力实力雄厚。也许资深粉丝得到的信息都比她这个枕边人要多。 　　柳姝在有意地将许莫漓屏蔽在她的真实生活圈之外，就连今晚偶然间撞上她的邻居都让她变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有恃无恐地肆意侵犯着她的方方面面，却对自己的领域严防死守。 　　似乎只有许莫漓自己一个人在苦苦维持着这不对等的感情…… 　　许莫漓心里越想越发酸。她不想回答伍媚的问题，直接岔开话：“别管她了。我把你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了，我们重新加下好友吧。” 　　“好勒，你扫我吧。”伍媚从善如流地递上手机。 　　“好了加上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这就赶客了？” 　　“不是。我家也没什么吃的，不好招待。还是说你今晚想在我这里休息下？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哎呀，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就好了！我什么也没带啊！” 　　伍媚直拍大腿的样子看得许莫漓忍俊不禁。 　　“你别笑，你敢说我就敢去蹭住，我可真不跟你客气哈，下次我肯定找机会赖到你家。” 　　“嗯，下次一定。” 　　“你……哦对了......” 　　伍媚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语气郑重地说：“下周就是我的个人画展。别忘了。” 　　“放心，不会忘的。我一定来。” 　　“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来啊。” 　　许莫漓认真地点了头。 　　车窗的玻璃渐渐升起。许莫漓向她挥手道别，目送着这辆红色的轿车驶出了她的视线。 　　尽管对曾经室友的才华能力很有信心，画展的规模与精彩程度依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许莫漓刚到指定地点，就立即被这美术馆气势恢宏的建筑风格折服。 　　来参加画展的人也比想象中多不少。她走进美术馆，置身于伍媚创造的艺术殿堂中，被古典油画上的人和景包围着，整个人仿佛都浸透在绚丽的色彩海洋，被五彩斑斓的波浪带着，送进一个又一个绚烂的世界。 　　伍媚是年轻一代的画家中少有的古典流派，颇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照片般栩栩如生的人和景中藏着浓郁的人文气息。 　　她在心里啧啧赞叹。虽说一直知道伍媚很有灵气，但她的成长速度还是快得让她震惊。都说艺术的灵感需要由坎坷多舛的命运打磨塑造，不知这几年伍媚经历了些什么，将她隐藏于一角冰山下的艺术潜能都激发了出来。 　　同样都是学美术的，室友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艺术家了，而她呢，也只能做做设计师挣点安身立命的本钱，为来之不易的升迁这种“世俗”的事沾沾自喜。 　　她突然就有些自惭形秽。 　　许莫漓在每一张画前都驻足了好久，像是灵魂进入了画中，被画里的人带着经历着他们的故事。 　　就这般，一上午都快过去了，她也才看了七八幅画。 　　她缓了缓下神，回到大厅转悠。 　　找了张长椅刚准备坐下，便又被一个小展厅旁边放着的标牌吸引了去。 　　标牌上写着：回忆。 　　她鬼使神差般地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展厅。 　　同样是油画，小展厅里的作品却与那些用色彩填满的画不同，留白很多，比起油画，倒更像是水墨风。 　　而一排排的画上，都只画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她或是在前方奔跑，裙摆与黑发迎接着春风的吹拂，或是对谁莞尔一笑，留下一个俏丽的侧影，或是垂眸沉思，微微卷曲的长睫毛如同小扇子般撩在人的心弦上...... 　　似乎都是同一个女孩。 　　这个小展厅的主题被命名为“回忆”。难道说伍媚最深刻的回忆便是画中的这个女孩吗？ 　　许莫漓仔细瞅着，越看这个女孩越觉得熟悉，感觉挺像自己。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她这个啥也不是的人怎么可能是伍媚这个大艺术家的回忆里最深刻的部分呢。虽然柳姝和她说过伍媚也是les，但是les也不是是个女的就能看上啊，伍媚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更何况，都当了四年室友，她并没有感觉到伍媚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许莫漓被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扰乱了心神，无心赏画，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又蓦然在最后一幅画边驻足。 　　她呆呆地看着。在这幅画中，长发女孩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她面朝舞台，徒留一个背影。在四周欢呼鼓掌的观众中，她的背影却显得如此孤独而落寞。 　　仿佛热闹与喧嚣都与她无关。她无视周围的观众，亦不在乎背后向她投来的、将她的情绪与状态定格在专属回忆里的热切目光，她关心的在乎的，仅仅只是舞台上的那个人。 　　许莫漓睁大了眼睛。即使被画得很小很模糊，她依然一眼认出来了。 　　舞台上的人，是柳姝。 　　那年在毕业典礼的晚会上，许莫漓也确实是穿着画上的这件衣服，以这般姿态欣赏着台上人的舞姿，逐渐在爱意中沉沦。 第8章 　　许莫漓盯着这幅画看了良久。渐渐地，她感觉画中人动了起来，熟悉的鼎沸人声将她带回了那场毕业典礼。 　　自从在舞蹈学院与柳姝初见，她们二人便成了朋友，互换了联系方式，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 　　柳姝很大方，每次都会抢着主动买单。出行计划也都是由她制定拍板，许莫漓只有服从的份。 　　不过，因为喜欢，她看柳姝始终都蒙着一层粉红色的滤镜，以至于这些控制欲强的行为在她的滤镜下都显得可爱，她也乐于依着她。 　　整天成双入对的，好像情侣啊。许莫漓默默地想。 　　她记得她经常溜进学院的舞蹈房，如痴如醉地看柳姝练舞。手指在隔开两人的玻璃上描绘她曼妙的舞姿，可玻璃上的印记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她还记得曾在两人游船时，悄悄抚摸了柳姝被风撩起的长发，趁被发现之前又迅速收回手，转过头去让微凉的风吹散她脸上的红晕。那时的她认为这也许是她们这一生距离最近的一次。 　　后来，柳姝参加了一个声势浩大的选秀节目，两人的联系也戛然而止。 　　许莫漓有些失落，却也并不十分沮丧。她本来也不觉得她与柳姝能真有什么结果。且不说她这一厢情愿的暗恋一旦被宣之于口，是不是会让对方困扰，让她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就算柳姝也恰好是les，那个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人也不太可能看得上她这么普通的女生吧。 　　不如就这样将涌动的情愫默默隐藏在心里，以朋友的身份与喜欢的人相伴，营造一段珍贵的回忆，倒也不枉与她相识一场。多年后，若还有机会在街上与她擦肩而过，还能相视一笑，缅怀一下同学之情。 　　当许莫漓以为她将永远携着这个不可说的情愫直到生命终点时，许久未见的人又如同天神下凡般降临了校园。 　　舞乐双修、以选秀第一的身份出道的柳姝再次回到校园，可谓是衣锦还乡。 　　那时的柳姝虽然名气还没有今日这般大，也已经颇有排场。 　　豪车停在校园门口，由司机贴心地为她打开车门。两个保镖迅速站在她的两侧，一路护送，而中间的人即使戴着墨镜，也依旧难掩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锋芒。 　　在众人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簇拥下，柳姝径直走向正在搭舞台搬椅子忙得热火朝天的许莫漓面前，缓缓摘下墨镜。 　　“莫漓，好久不见。” 　　许莫漓抱着椅子，整个人像是被突然定住。 　　眼前这个人，比以前更迷人，更具有诱惑力了。 　　被深埋在心底、以为已经消解的情愫，忽然再次苏醒，伴随着思念的火苗直接烧上了脑袋，让她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好……好久不见。” 　　看着柳姝微微瞥了下她手中的椅子，许莫漓才如梦初醒，忙放下椅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她刚刚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傻。许莫漓有些尴尬。 　　柳姝却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说：“不是快到毕业典礼了吗，我也好不容易挤出了些时间来母校表演个节目，顺便和你们聚聚，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噢噢，那很好啊。你现在也算是明星了吧。有你在，我们这场毕业典礼肯定在整个校史上都能留下一笔。” 　　柳姝对她的夸赞很是受用：“是啊。学生会和校领导邀请我还是挺有脑子的。不过我都准备了节目了还不够还得让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烦死了最烦这种演讲采访，稿子还没写。” 　　她好像比原来更傲慢了啊……许莫漓有点无所适从。 　　“那你可以让助理之类的人写吧。我看你都有保镖了，应该也有助理。但你这脾气是不是还是收敛点好，别把人骂跑了。” 　　柳姝眼睛笑得弯弯的：“你这人挺有意思啊，这么久了才刚见面，你就要管我教我做事了？” 　　许莫漓被她呛住。 　　“别提了，助理是有，但她懂个屁。写了一稿结果连我大学专业都搞错，还以为我是歌剧的呢，我只是辅修歌剧她都不懂，我直接让她别写了。” 　　说着右手就勾上了许莫漓的肩膀，贴近她的脸：“所以我说，你能不能帮我写下演讲稿啊。整个大学期间，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你了。” 　　相处时间最长…… 　　许莫漓的心砰砰直跳。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异样。 　　“也可以。你什么时候要？我…我饭卡好像丢宿舍了，我回去拿饭卡先吃个晚饭，明天晚点把稿子写好给你可以不？” 　　“哎呀不用这么着急，先去吃饭要紧。也别拿饭卡去食堂了，食堂有啥好吃的啊你四年都没吃够。我今晚请了学生会的那几个吃饭，反正多你一个不多，走吧。” 　　柳姝搂着她的腰就要把她往校园外边带。 　　“等…等一下。” 　　许莫漓再次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头看着自己被汗水浸透的上衣，又抓了抓乱得跟稻草堆似的头发，慌忙道：“那我还是得回趟宿舍。起码得洗把脸换身衣服吧。那么多同学呢我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出去聚会。” 　　柳姝噗嗤一笑：“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有偶像包袱啊。” 　　因为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不施粉黛披个麻袋都好看啊。 　　她也不想在光鲜亮丽的柳姝面前让自己蓬头垢面的，这样显得她像个小丑。 　　“好啊。那你去吧。”柳姝这般说着，却没有松开搂着腰的手：“我陪你一起去。我还没去过你的宿舍呢。” 　　许莫漓推脱不得，只好依了她。 　　于是，宿舍门一开，正在为毕业设计头疼的伍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明艳的女人搂着她的室友。 　　“柳姝？！” 　　伍媚一看到柳姝就像被针戳中一样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居然还有老熟人。莫漓，她是你室友吗？” 　　许莫漓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你们，认识啊？” 　　“那可不么。没想到居然是你的室友，世界可真小啊。” 　　柳姝亲昵地靠近许莫漓说话的样子刺痛了伍媚。她上去一掌拍下柳姝环着许莫漓的手臂：“把手拿开！” 　　“别吵别吵。你们俩之前是有什么矛盾吗？” 　　两人之间弥漫着的火药味都快把许莫漓呛着了。 　　“你们以前是朋友？还是同学？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可以谈谈，也不要一上来就发火，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许莫漓不明所以，只能先和稀泥。 　　“伍媚，你也不和莫漓介绍下我吗？” 　　柳姝的手肘又搭上了许莫漓的肩膀，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嚣张：“那我就来介绍了哈。莫漓，这位是我的表妹。只是……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第9章 　　表姐妹？ 　　许莫漓惊讶地看了看柳姝，又转头看了看伍媚。后者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倒更像是仇敌。 　　毕竟是亲戚，关系差能差到什么地步？不知这两人在较什么劲。 　　“既然是表姐妹，那自然更应该和睦相处吧。” 　　许莫漓继续和稀泥。她觉得她这个外人冷不丁去问她们究竟是闹了什么样的矛盾也不太礼貌。 　　想来也许不过是经常会遇到的姐妹攀比的问题吧。许多家长都有这个毛病，逢年过节总得把孩子牵出来溜溜，互相比较谁的成绩好，谁长高了，谁更漂亮。比多了，孩子之间也难免会对彼此有怨言。 　　这两位可能也没逃过被比较的命运。她还是不要掺和进跟自己无关的恩怨里吧。 　　“小姝你也坐吧。你们聊聊，说不定敞开心扉聊会儿能解决些误会呢。” 　　许莫漓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我先洗个澡。” 　　她缓缓关上门，隔绝了外头剑拔弩张的气氛。 　　门外的两人似乎聊了挺多，然而她们的话语掺进哗啦啦的水声里，并听不真切。直到许莫漓吹好头发，关掉吹风机时，才捕捉到那愈演愈烈的吵架声。 　　她连忙打开卫生间的门，入眼的便是伍媚提着柳姝衣领的一幕。 　　“干什么干什么。”许莫漓赶紧上前拉住伍媚。 　　两人这是由口角冲突演变成了掐架吗？ 　　她很不解：“好歹都是表姐妹，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都几岁的人了还玩打架这一套！” 　　柳姝虽被拽着衣领，神态却是怡然自得。她似乎十分享受伍媚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还在煽风点火：“你打啊，有本事就动手。看看是谁更收不了场。” 　　“小姝！这个时候你就别添油加醋了！” 　　“小姝？” 　　伍媚松开手，神色复杂地问许莫漓：“喊的这么亲？你俩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 　　许莫漓觉得她的这个问题有点不对劲，像是在含沙射影。纵使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也难免被问得支支吾吾：“我们……就是朋友啊。大概三年前认识的。” 　　“呵，三年，你们都认识三年了。” 　　许莫漓觉得伍媚的笑容好像带了一丝凄然。 　　“我竟然在三年里都浑然不觉。莫漓，每次你说去弄美术作业还是出去溜达，其实都是去见她的是吗。亏你一直瞒我瞒得死死的。” 　　“你说的对。”柳姝微微昂起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怎么能说瞒你呢！我绝对没有刻意瞒你什么啊！”许莫漓觉得很委屈：“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表姐妹，不知道你们认识，所以没有刻意和你提我出去是和谁一起玩的。平时我和她就是吃吃喝喝，看看电影逛逛街什么的，我只是感觉没必要专门和你说这些细节。” 　　“没必要？”伍媚的眼神像是在质问她。 　　“三年啊…我们三年间也没少相处。这么长时间就是随口闲聊你也该提到你在舞蹈学院认识了一个朋友吧。但你只字未提，就连和她出去都是找的去图书馆学习这种借口，这不是刻意瞒我是什么？” 　　许莫漓哑口无言。在伍媚质问般的眼神下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可她能说什么呢？她害怕，害怕伍媚从她的只言片语中觉察到她对柳姝不仅仅是朋友的感情，害怕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异样的情愫暴露在室友面前后，会引来室友不屑的嘲讽和孤立。毕竟这世上，能接受女同性恋的终究是少数。 　　柳姝靠着门框，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许莫漓愣在那半天没反应，柳姝感觉没意思，也不打算继续和伍媚耗着了。 　　“好啦。伍媚你也别太过分，你跟我闹归闹，莫漓怎么你了，她跟谁交朋友你管得着吗？你又是她什么人？” 　　“你……” 　　对上柳姝那挑衅的目光，伍媚真有股想把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挖下来的冲动。 　　“行了莫漓，你也别管她发什么癫了。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许莫漓如蒙大赦，赶紧跟上柳姝的步伐。 　　“莫漓！” 　　伍媚在背后叫住她。语调似是担心，又隐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许莫漓很奇怪，搞不懂伍媚这种反应因何而起。和她做了四年室友，从未见过她这样。 　　“没事的伍媚，我吃个饭就回来。” 　　她不想再深究伍媚看着她的复杂眼神里究竟蕴含了什么，安慰了她几句便追着柳姝离开了。 　　在这次冲突之后，本就话不多的伍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许莫漓好几次试图与她交流，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与柳姝的积怨，想着自己能否尽力开导一下，可都被伍媚以沉默回应。 　　再加上许莫漓这段时间的事也很多，不仅得帮柳姝写稿子，上次去吃饭还被一起负责策划毕业典礼的学生会干部给额外布置了些任务，让她没有更多的余力放在和伍媚缓和关系上了。 　　毕业典礼举办得很顺利。因为柳姝的加入，各大媒体也参与了这场典礼，各类直播和报道着实让学校出了一次风头。 　　而舞台上，那个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柳姝表现得落落大方，优雅得体的演讲更是博得一波大流量。 　　柳姝准备的个人节目是选秀上决定她最终夺冠的一段歌舞。冠军当之无愧的表演自然是赢得了满堂喝彩，整个舞台似乎都是为了她而生。 　　自柳姝上台的那一刻，许莫漓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看到柳姝准备的节目是流行歌舞而不是她最擅长的古典舞时，内心还是有点失落。 　　为了迎合市场，她会就这么放弃古典舞吗？连带着和她的回忆一起？ 　　若是柳姝这次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许莫漓自认可以忍受与暗恋之人再见无期的相思之苦。可是此番重见，又重新唤醒起了她沉眠的情愫，让她被心里的非分之想折磨着。 　　这下如果柳姝又和她断联，她不知自己会痛苦多久。 　　毕业典礼在掌声中落幕。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徒留许莫漓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观众席。 　　好像她多留一会儿，就能将与柳姝的相处时间扩展一样。 　　“莫漓，你还坐这干嘛呢。” 　　换好衣服的柳姝从后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独留在观众席的那个落寞的身影。 　　许莫漓一愣，不舍地看着柳姝，脱口而出：“我，在等你呀。” 　　柳姝像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的样子，春风满面地拉起许莫漓：“好啊，那今晚你也陪我一起去庆功宴吧。” 　　“庆功宴？” 　　原来是学生会那边为庆祝毕业典礼的圆满完成包了一个豪华KTV，同时也算是给自己的毕业party吧。 　　许莫漓和柳姝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唱嗨了。 　　角落里有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女孩，见她们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你好，我叫林岚，是柳总的助理。” 　　许莫漓也回应了她：“你好，我是许莫漓，柳姝的大学同学。” 　　“同学？”柳姝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媚眼如丝：“只是同学吗？” 　　许莫漓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她对柳姝的那点小心思也被她看穿了？ 　　所幸柳姝没有追着她刨根问底，转身就加入了那伙人的k歌大赛中。 　　几人唱嗨了又喝嗨了。只有不会唱歌的许莫漓和不敢喝酒的林岚在大眼瞪小眼。 　　“一会儿怎么办啊。” 　　林岚看着面前已经在喝酒划拳的几人，表情纠结地向许莫漓征求意见。 　　“你是问他们怎么回去吗？” 　　“我倒是可以开车把他们送回去，只要他们还能有把定位发给我的清醒就行。只是柳总……” 　　许莫漓了然：“你先送他们回去吧。我陪着小姝，等你把人送完后再来我这接她。” 　　林岚也对这个提议很认可：“许小姐我是很放心你的，柳总在我面前提过你好几次，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说到这，她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讲真，能和柳总当朋友……不太容易。” 　　许莫漓怔住。 　　柳姝……会专门在别人面前提起她吗？她的存在于她来说也并非是轻描淡写？ 　　“楼上就是酒店。这样吧，我去开个房间，包厢太乱了。到时候麻烦你把柳总带上去。我送完其他人估计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了，要是柳总想回去休息你和我说下，要是她懒得动了也可以直接在房间歇一晚，也麻烦你和我打个招呼，你看可以吗？” 　　许莫漓点点头，心想这姑娘想的还挺周到。 　　“那我们互换下联系方式吧。” 　　曲终人散后，许莫漓扶着醉醺醺的柳姝进了房间。 　　可刚把她放上床，柳姝又蹭的坐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许莫漓，两颊微红，却没有醉意。 　　“终于把这帮人打发走了。要不是他们中有人也准备进驻娱乐圈，有点资源背景，我才懒得应付他们呢。” 　　口齿清晰，看来真没醉。 　　“你没醉啊，要喝水吗。” 　　许莫漓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柳姝接过来，又放在了床头柜：“当然没醉，我是装的免得他们没完没了。我酒量好着呢，这点量还灌不倒我。” 　　“这样啊……那，既然你没醉，那我走了。你记得和林岚说一下，告诉她要不要来接你。” 　　还不待她起身，柳姝便抓住了她的手：“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柳姝手上的温度从许莫漓的指尖传递到了心脏，让心跳不断加快。 　　“现在挺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急啥？怕伍媚担心？” 　　许莫漓有点莫名其妙：“怎么提到伍媚了？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好。” 　　柳姝明媚的笑容看得许莫漓有些眩晕。 　　“我问你。当时你一个人呆在观众席那么久，是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为什么我没跳你想看的舞？” 　　许莫漓闻言一惊。她感觉柳姝的视线穿透了她，将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翻了出来。 　　“我猜对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啦。你不是经常贴在舞蹈室的玻璃上看我跳舞吗。” 　　柳姝的眼带笑意地看着许莫漓逐渐羞红的脸。 　　“你……都看见了？” 　　“是，每一次，我都看见了。” 　　柳姝脱了鞋，赤足踩在地毯上。拿起手机，播放了一个古典风的纯音乐。 　　“你爱看，我就单独跳给你一人看吧” 　　在昏黄的灯光下，柳姝的姿态婀娜曼妙。舞蹈的动作不难，却因极佳的身韵而显得格外优雅迷人，让人心神荡漾。 　　许莫漓没有喝酒，但看舞看得醉了，以至于她不知柳姝何时停下了舞步，解开她的衣裳，与她唇舌交替，肌肤相亲。 　　她完全无法拒绝柳姝的触碰，就像做梦般，任凭自己在欲海中沉浮。 第10章 　　第二天醒来，许莫漓的脑袋依然是懵的。 　　她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愣愣地凝视睡在她旁边的柳姝，情不自禁抚上她铺散在枕头上的长发。熟悉的触感在她的指尖流过，一如当年她在游船上偷摸柳姝头发的感觉。 　　这是真的…… 　　她们在一起了吗？她和柳姝在一起了？ 　　许莫漓一时竟控制不住地激动到热泪盈眶。 　　柳姝翻了个身，揉揉眼睛，也逐渐清醒。 　　“醒了？”柳姝朦胧的视线刚刚明晰，便看到许莫漓对着她泪眼汪汪的样子。 　　“你怎么了？”柳姝温柔地拭去许莫漓眼角的泪珠：“怎么哭了？” 　　“哦，没事。” 　　许莫漓脸红红的，难为情地将头埋在被子里。 　　柳姝只是笑笑，起身穿衣洗漱。 　　她的动作很快。待许莫漓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头终于探出被窝时，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柳姝正背上了包。 　　“你接着休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姝！你等一下！” 　　许莫漓突然有些着急。此刻也顾不上难为情了，直白地问道：“你就这样走了？我们昨晚……你也不给个说法……这算什么？” 　　她的样子就像是个委屈的小媳妇。 　　站在门口的大美人看了她几秒，朱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几步走到床边，暂时放下了包坐了下来，一双秋波里倒映着许莫漓充满期待又慌张无措的表情。 　　“那，莫漓想让我给个什么说法呢？”柳姝歪着头，笑意盈盈。 　　许莫漓的脸已经红得像苹果。她双手紧张地绞着被子，暗想昨晚明明是柳姝主动的，现在却要她来用语言确定她们彻底捅破了窗户纸，柳姝真是会拿捏人。 　　而她也确确实实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我是问……”许莫漓鼓起勇气直视柳姝的双眼：“你早就觉察到了我对你的心思对不对？只是一直没有戳破，所以昨晚你才……你是料定了我不会拒绝！” 　　既然已经觉察到了，为什么还要再来招惹她呢？难道柳姝也对她有意思，所以如此准确地捕捉到了她隐藏的暗恋的信号，并在此刻给予了她回应？ 　　这个乐观的猜想差点让她欣喜若狂。 　　“什么时候呢……应该很早了吧。在你数次在舞蹈室外面看我跳舞时，在你与我同行时那偷偷盯着我看时……莫漓，你不会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吧？我真后悔没拿手机把你偷看我的样子拍下来。那个眼神，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有什么小心思。” 　　柳姝说着，回忆起那几段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呢？” 　　许莫漓抓住她的手，态度认真地问：“你对我，又是什么时候有感觉的呢？” 　　她的手握得很紧，仿佛是在抓着她全部的希望。而柳姝突然的沉默让许莫漓很是忐忑，害怕抓进手中的希望正在随着她的指缝偷偷溜走。 　　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就是在玩她？ 　　她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柳姝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开始就只是觉得你很好玩。后来不知怎的，就是很享受约你出来玩，享受与你相处的感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吧。” 　　“那这么说，你也是喜欢我的是吗？” 　　“对。我喜欢你，心悦你。” 　　柳姝反握住她的手：“这下你放心了吗？” 　　这个回答让许莫漓幸福得要叫出来。真的就这么巧，柳姝也是les，而且对她有好感。对她来说，这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她。 　　她觉得她一生的运气都用在与柳姝相遇上了！ 　　“那你答应我。”许莫漓极力压着快要将她燃烧殆尽的喜悦，郑重道：“我们今后就是恋人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再接受其他人的示好，你也不能找别人！我想要你给我这个承诺。” 　　柳姝觉得许莫漓的样子有些幼稚好笑。 　　她们俩都还很年轻，未来有无数种无法预料的可能，这个时候就定下什么一生一世的诺言，怕都是无稽之谈。 　　都是成年人，来一夜的鱼水之欢很正常，说说情话也无伤大雅，怎么就到了要承诺一生的地步了？ 　　然而面对许莫漓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柳姝内心的想法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有些小姑娘是这样，动不动就为情所伤。正是情意正浓的时候，此刻拒绝她怕是会没完没了，还是先敷衍下，也不费什么神。 　　于是柳姝对上许莫漓的视线，回道：“我答应你。” 　　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许莫漓仍然没有从激动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刚一推开宿舍门，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 　　“你昨晚去了？一夜都没回来。” 　　许莫漓吓了一跳。只见伍媚正坐在小桌边看着她，面色十分憔悴，像是熬夜了。 　　她怎么知道她是一夜都没有回来，而不是早起出去了呢？难道说她一夜都没有睡？ 　　是为了等她吗？ 　　许莫漓头皮发麻，吞吞吐吐道：“哦昨天不是和学生会那帮人唱K嘛，玩的太晚了已经是宵禁了不好回来，就临时在外面开了个宾馆休息了。” 　　“和谁睡的？” 　　“就是……自己睡的啊。” 　　伍媚阴冷的眼神看得她胆寒。 　　“是吗？四年基本没遇到过你夜不归宿的情况，昨天和他们玩的那么开心啊。而且，我记得你不是不太会唱歌吗？” 　　伍媚站了起来，逐步向许莫漓靠近。 　　“这不是大家都快毕业了吗，所以玩的时间长，毕竟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许莫漓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审问的犯人似的，但是她也不好和伍媚说实话。柳姝毕竟是她表姐，若是就这样和做表妹的说她和她姐睡了……好像不太好，还不知道伍媚对于女同性恋的态度呢。 　　接着她连忙岔开话题：“伍媚，我感觉你脸色不太好啊，还是在赶毕设通宵了吗？” 　　伍媚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一看就是通宵了。赶紧补个觉吧，你的水平完成个毕设还不是小case，也不必对自己要求那么高，非把作品和那些大艺术家比。或者你饿了吗？走我带你去吃饭，吃完饭你再补个觉也行。” 　　许莫漓说着就准备拉伍媚出去吃饭。 　　伍媚却完全不吃她转移话题这一套，甩开她的手，仍对她昨晚夜不归宿的问题不依不饶。 　　“昨天你和谁一起唱K的？” 　　“我不是说了，学生会的那帮人啊。” 　　“柳姝在里面吗？” 　　许莫漓愣住，顿时哑口无言。 　　“她也在，对吧？” 　　伍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你昨晚一直和她在一起？” 　　许莫漓被她步步逼到了角落。 　　“算……是吧。” 　　也不知该怎么隐瞒。按理说两个女生一起在同一间房睡觉也没什么，对方如果是直女应该不会想歪。 　　嗯，虽然实际就是歪的。 　　“什么叫算是？你真的和她睡了？” 　　伍媚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捏住许莫漓的肩膀：“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开，疼！” 　　许莫漓不明白伍媚为何突然这么激动，她的反应让她有些害怕，吓得她用尽全力挣脱伍媚的桎梏。 　　慌乱中，她的衣领被扯开，露出了脖颈处有点泛着青紫的红痕。 　　这在伍媚看来分外刺眼。 　　“这是什么？” 　　伍媚竟有些战战兢兢地摸上那抹红痕。 　　“谁弄出来的？谁？” 　　这个时候说是被蚊子咬的她也不会信吧。 　　许莫漓看伍媚的反应，知道她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索性放弃了挣扎，老实交代。 　　“你可能猜到了。对，我是和柳姝在一起了，这是她弄的。” 　　伍媚像是被五雷轰顶，突然暴怒起来：“你怎么能和她在一起！你知道柳姝是什么人吗？你被她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还送上门给她玩！” 　　饶是之前知道伍媚和柳姝有些私怨，不指望从伍媚嘴里听到什么关于柳姝的好话，但许莫漓还是无法接受伍媚把她和恋人的关系说的这么难听。 　　“什么叫送上门来给她玩。” 　　许莫漓有些生气，用力推开了她：“柳姝是你的表姐，但她的情感生活怎样你也未必就了解得那么清楚。我是不清楚你们俩之前发生过什么让你对她如此有敌意，但也不能就这样随便对她的私生活下结论吧。” 　　“随便下结论？莫漓，是你认识她的时间久还是我认识她的时间久？你知道柳姝是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混les酒吧了吗？她可太会了！长成那个样子，再加上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人哄的找不着北。你还不知道是她玩的第几个人了！” 　　许莫漓一怔。 　　“莫漓，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真的，赶紧和柳姝断了，趁还没有陷得太深，现在还来得及。” 　　“伍媚……我们，我和她的事，你也未必都清楚。” 　　许莫漓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口，不知是解释给伍媚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这么平平无奇的人，柳姝犯不着专门回来找我，毕竟就像你说的，她很会，想要什么女人都有的选，何必和我耗三年？” 　　“三年怎么了？你三年里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块儿，她吊着你又同时脚踩几条船你又知道吗？” 　　“那你就都知道了吗！” 　　许莫漓被问得快要崩溃，吼了出来：“舞蹈学院就在隔壁，上次还是我把人带过来柳姝才知道你的宿舍位置，看样子你们俩已经有好多年都没见面了吧！那你凭什么还信誓旦旦地说你有多了解柳姝！而且我也是个成年人了，做什么事我也有自己的判断！” 　　“当局者迷啊！” 　　伍媚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莫漓，我是怕啊，我怕你被伤害！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你是les，那，那我……” 　　那她怎么样，就不跟她做室友了吗？ 　　伍媚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情绪爆发，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这番情况也惹得许莫漓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缓缓走过去，拍着伍媚的背，安慰道：“我明白你是关心我，但，路总是得自己走的。你放心，如果柳姝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在玩我，我也不是付不起代价的人，我能放得下。” 　　在那之后不久，伍媚就收拾行李离开，准备出国深造了。直到她今年回国前，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 　　画中的回忆逐渐模糊，缓缓消散。现实的引力将沉浸在回忆中的人拉了出来。 　　许莫漓在小展厅里来回踱步，回想着她青涩的豪言壮语：我也不是付不起代价的人，我能放得下。 　　她真的能放得下吗？ 　　“莫漓？” 　　背后突然有人在叫她。 　　许莫漓回头，看到了这次画展的主人。 　　“伍媚。” 　　她笑着迎了上去：“画的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年轻的大艺术家。” 　　伍媚却没有理会她的恭维。 　　“你都明白了吧。这个展厅，我给它的主题命名为回忆。” 　　“我的回忆里，都是你。” 　　许莫漓怔怔地看着她。 　　“我一直在后悔，尤其是在知道你和柳姝在一起之后。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不能确定你是不是les，贸然告白怕把你吓走。要是早知道你也是……我一定不会那样等到眼睁睁让柳姝把你抢走。 　　“我试过忘了你，所以我选择出国，选择远离关于你的一切。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忘了你。” 　　“伍媚，我…我真的没想到……” 　　许莫漓今天受到的震惊一波接着一波，她不知所措，脑子一片空白。 　　“你和柳姝快八年了吧？你也差不多了解她的为人了。你觉得她真的能给你一个未来吗？” 　　许莫漓低下头，避开伍媚过于深情的视线。 　　“莫漓。” 　　伍媚抓住她的手：“我不想让自己再次错过了。莫漓，和柳姝断了，现在止损还来得及。和我在一起吧，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她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 　　她看着呆住的许莫漓，终于把憋在心口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在“回忆”中弥补了些许遗憾。 第11章 　　许莫漓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整得呆若木鸡。她在脑中回忆的碎片里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人纯洁的室友情开始变质的时候。 　　朝夕相处的室友喜欢她？可她却浑然不觉。 　　也许是因为这几年，她在学习之余的那点悸动的心思全放在柳姝身上了，如同一只飞蛾将自己隔绝在无形的罩子里，守望着那可望不可及的烛光，同时也自动屏蔽了其他人向她释放的暧昧信号。 　　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她这么优秀的室友怎么会对她这么普通的女生有这种心思呢？如果不是对方亲口告诉她，她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白日做梦。 　　“莫漓，我是认真的。” 　　伍媚似乎看穿了她的思想，语气严肃地和她强调：“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兀，我也是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对你说出来。我也想过，当初因为我的怯懦没有去争取你，是我活该，错过也就回不来了。如果柳姝真的能改掉她之前的作风和你好好在一起，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但是，她对你并不好！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知道她在物质上对你肯定很大方，那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不缺钱，当了明星更是不用说了，这点付出对她来说就是洒洒水而已。但她有给过你真正想要的吗？” 　　许莫漓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她给不了的我可以给你。” 　　伍媚的手掌轻轻包裹住许莫漓紧握的拳头。 　　“我爸妈也知道我是les，我们已经谈开了，他们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莫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会带你去国外注册结婚，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大家的祝福中结为伴侣！” 　　许莫漓默默地想，伍媚真的很了解她，句句都触及到了她的心结。 　　理性上说，伍媚确实是一个好选择。她美丽又有才华，会尊重也会体贴人，会为伴侣规划一个未来。 　　然而，这么好的人，更值得拥有一个与她两情相悦、全心全意付出的恋人，而不是被一个受伤的人当成治愈心灵的良药。 　　伍媚不该成为她的退而求其次。 　　许莫漓缓缓挣脱被伍媚握住的手。 　　“我真的没想到……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是，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伍媚的眼神逐渐黯淡。 　　“莫漓，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回应。你现在对柳姝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断的了的，我明白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你，等你真正接受我的一天。” 　　“伍媚，不必如此，真的。” 　　许莫漓无所适从地往旁边走了几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这人也没什么好的，不值得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而且，柳姝和你不是表姐妹吗，要是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尴尬的。” 　　“这不是理由。我和她早就闹僵了，要不是必要的接触我们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她想什么关我什么事，她也影响不到我什么。” 　　“但是，伍媚，说实话…我放不下柳姝，这样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又和你在一起，这对你不公平。” 　　话音落下，沉默的窒息感顿时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伍媚温柔地笑笑，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了。莫漓，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就像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做我的助理一样，我这里的offer会永远为你保留。如果哪天你改了主意，我永远都在。” 　　许莫漓自觉何德何能担得起伍媚这般厚爱，惭愧难当，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谢谢。” 　　直到开车回家，许莫漓都没完全从被伍媚告白的震惊中缓过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倒了杯冷水，咕噜咕噜灌下了肚，让自己冷静了一些后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脑袋一片空白地机械地刷着手机。 　　忽然，一个热搜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柳姝 古典舞 　　#现在拍个游戏宣传片也这么卷了吗 　　许莫漓毫不犹豫地点开，果然是上次她赶到拍摄现场的古风游戏广告。 　　在精美的服装布景与完美的打光下，柳姝像是神女下凡，为她的信徒献舞。她翩翩起舞的身影配合着相得益彰的特效，引着她的信徒们进入游戏里那一个又一个奇幻的世界。 　　舞毕，柳姝的倩影逐渐虚化，融进背景的日月山川，屏幕上随之漂浮出了一行水墨质感的字体，正是游戏的名字。 　　【牛逼啊这个广告】 　　【不愧是我们姝姐！拍个游戏广告都这么卷，请叫她娱乐圈卷王】 　　【求卷王姝姐整顿娱乐圈！】 　　【知道她会跳舞，真没想到跳的这么好】 　　【当然啦，姝姐可是全国top1的舞蹈学院毕业的，还是最难的古典舞系的】 　　【什么她是古典舞出身？从来没见她营销过啊】 　　【那是，有本事的人都低调，不像某些人，长得普演技也没有还整天买热搜营销】 　　【别内涵了。舞跳的是不错那我建议她只跳舞别出来拍戏。拍戏还不是为了捞钱么，就你家清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 　　这唯一的一条带刺的评论，存在没多久便迅速消失。 　　…… 　　宣传片刚发出来，热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正如柳姝预料的那般，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舞功展示为她博得了满堂喝彩，而其中少许因粉丝拉踩而不满的其他明星粉发的微辞，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删除。一刷新，柳姝相关词条下又全部充满了溢美之词。 　　许莫漓无奈地笑笑。柳姝真是，好面子好到了连一点点不同的声音都听不得的程度。 　　她这样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把宣传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死要面子是真的，但不得不承认柳姝确实很有实力。不仅能歌善舞，演技方面也很有灵气，担得上一句未来可期。 　　柳姝不缺钱，比起疯狂地接戏接代言，她更想要的是口碑和认可。 　　然而，事情总有两面性。 　　柳姝好面子的性格铸成了她追求完美、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执着，加上她的天赋，这样的执着当然会为她带来卓越的成就。 　　可就她这样受不得一点点恶评的状态，若是能一直保持这般优秀还好，一旦受到些许波折，比如在某部影视或是哪次舞台上的表现没有达到观众的预期，恶评又岂是能删得完的。而删评删得越多，反而更容易激起观众的逆反心理，甚至可能因此触发一场讨伐。 　　事业和生活上的一波三折总是在所难免，尤其是娱乐圈，在灯光与镜头的放大下，再优秀的明星也会暴露出些许争议点。 　　有些无伤大雅的点大可以一笑而过。但许莫漓有些担心，就柳姝这容不得一点不同声音和争议的性子，倘若真出现了什么无法预料的打击，柳姝能不能抗得住删不完的谩骂。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许莫漓刚一按下接通键，林岚带着哭腔的求助声就穿透手机扑面而来： 　　“许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求你了麻烦你来一趟片场，柳总她……” 　　“你别着急，慢慢说。” 　　“哎呀我能不着急嘛！她在片场闹起来了！虽然她发火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感觉只有你能安抚她了。你们这些天是不是忙的没怎么见面？我看柳总一直心情不太好，今天又撞她枪口上了……这要是被谁拍下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把位置发给我。” 　　许莫漓又宽慰了林岚几句，挂了电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12章 　　当许莫漓赶到拍摄片场时，柳姝已经和导演吵得不可开交。 　　“许小姐！” 　　林岚一看到她就宛如看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抓了她的胳膊就往里面带。 　　“你可算是来了。赶紧劝劝柳总吧，别闹得大家全都收不了工。你说的话她应该能听得进去。” 　　你怕是太高看我了。许莫漓内心无奈地想。 　　“发生什么事了？” 　　“唉。柳总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好闷闷不乐的，可能一直憋着气吧。然后今天拍戏，有一场和女主的对戏，然后演女主的那位小姐……呃…不背台词，直接123456敷衍，等着后期配音来救，气得柳总直接爆发了，从女主演一路骂到了导演，骂的人家狗血喷头的，现在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许莫漓听得面露难色。她感觉她家柳姝……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 　　她心里甚至有些小骄傲，她的恋人不论对别人对自己要求都是这么严格。若是娱乐圈这般精益求精的人能多一些，近些年的好作品也不至于是凤毛麟角。 　　“林助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啊。我觉得她做的对，你不怕我和她站在一起骂？” 　　“你能和她一起骂也好。好歹这样柳总就能快点消气了，不至于这么没完没了。” 　　许莫漓：…… 　　“这事没完！都惯的什么风气。拍武侠剧，打戏全替身上，吊个威亚摆个姿势都嫌累，真马都不敢骑。然后现在连台词都可以不背了是吧？” 　　在看到柳姝之前，她气势十足的声音就传进了许莫漓的耳中。 　　只见一旁妆容精致的女子不耐烦地回道：“你好大的谱啊。导演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来管天管地。有本事你来演这个女主啊。” 　　围观的欧云霏伺机来添油加醋：“你以为呢？要是柳姝想演这个女主还轮的到你？白捡这么个便宜你不好好演还搁这1234567，你还挺有理是不？真以为女主角不能换？” 　　“你……” 　　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即将引发出肢体冲突，导演急得满脸通红却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劝又劝不住，骂又不敢骂。这几位都是有背景的祖宗，他这个新人导演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欧云霏第一个注意到了才慌忙赶来的许莫漓。 　　“许设计师～你来的正是时候。” 　　欧云霏向她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许莫漓：…… 　　不愧是演员，欧云霏真是个天生的戏精！ 　　“莫漓？” 　　一听到许莫漓来了，还在盛怒中的柳姝顿时像是熄了火。她也不再管仍与她对峙的女主角，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许莫漓面前，眼睛亮亮的，写满了想念。 　　她嗔怪道：“怎么这几天我给你发消息都爱搭不理的。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呢！” 　　许莫漓到嘴边的安抚话差点被她噎了回去。 　　她温柔地笑了笑，靠近柳姝小声地说：“刚升了总监，确实挺忙的。而且你也进组了，事情也挺多吧？你是想我了吗？你们这次大部分都在本地取景拍摄吧？你要是想我那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这话说的甚得柳姝的心。她双臂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给许莫漓一个亲密的拥抱，却还是犹豫着停止了动作。 　　是在顾忌着周围的人吧。 　　这个认知让许莫漓嘴角微笑的弧度一时间僵在了脸上。 　　“气消了？” 　　欧云霏神色玩味地看着两人。见柳姝没有继续吵架的意思，她便又去劝起了女主角。 　　“好了蔓蔓，你也别委屈了。不就是几句台词嘛，犯不着，又不是真的背不下来。你辛苦点，就把这几句先背下来，趁这祖宗闹够了赶紧和她对完戏，拍完这段就收工了。很晚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沈蔓蔓自知没理，但心中怨气难消：“是我耽误的收工吗？明明是她一直没完没了的。” 　　“你当演员台词都不想背还能横的起来是吧！” 　　柳姝说着火气又要冒上来了，正要上前继续理论，胳膊却被许莫漓捏了一下。 　　她用口型告诉柳姝：再不收工，今晚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家了？ 　　柳姝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的，像只被好好顺了毛的猫咪，也不再张牙舞爪。 　　“行了行了，赶紧去背台词拍完这段拉倒。你跟我就这点对戏的戏份，完了之后我也不会再搭理你。” 　　能这么说，算是柳姝最大的妥协了。 　　林岚脑中时刻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她朝许莫漓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其他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在导演的组织下回到各自岗位，准备今日最后一场的拍摄。 　　许莫漓安静地退至后方等待，直到让大家翘首以盼的那声“cut！收工”响起时，才越过熙熙攘攘忙着下班的人群，来到柳姝身旁。 　　“小姝，今天辛苦你了。” 　　“还不是被那个草包给拖累的……诶呦疼！” 　　许莫漓掐了她一下，让她不要再不依不饶。 　　即使家里再有背景，还要在圈子混总不能把人全都得罪透顶了。娱乐圈人多眼杂，尽管是她有理，说话最好也收敛一些，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何时就会祸从口出，或者被有心之人断章取义。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许莫漓这样包容柳姝的。 　　“许小姐，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林岚再次表达了她的感激。 　　“没事儿，倒是林助理辛苦了，耽误你下班时间好久了。今天柳姝和我一起走，不劳烦你再送她了。你先赶紧回家吧。” 　　林岚被她的贴心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在征得柳姝同意后，如蒙大赦般地离开了。 　　“我的助理你倒是用的挺顺手。” 　　卸完妆的柳姝见四下无人，便轻轻环住许莫漓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月光给柳姝艳丽的容颜又镀了一层清雅的气质，让许莫漓怎么也看不够。她甚至觉得不施粉黛的柳姝比妆造精致的她更加迷人。 　　真是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我们回去吧。” 　　她挽着柳姝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今晚去你那还是去我那？”柳姝的一双桃花眼勾魂似的看着她。 　　“去我那吧，离的近些。” 　　许莫漓挽着她就要往自己的停车方向走。 　　“许设计师，你们还没回去呐。” 　　不远处的欧云霏像只小兔子，一路蹦蹦哒哒地朝她们跑来。 　　“欧小姐不是也没回去吗？” 　　许莫漓礼貌地对她笑了笑，而柳姝则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你？” 　　“我就是想认识认识许设计师啊。上次她走的急，还没好好聊聊呢。我想交个朋友。” 　　“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许莫漓就好。” 　　“好啊好啊。那你也直接叫我云霏吧。” 　　“欧云霏！”柳姝心中警铃大作：“这么晚了你还不累是不是？在这东拉西扯。” 　　“我跟她说话呢，你这是急什么啊。交个朋友也不行？” 　　“好了好了。”许莫漓连忙打断两人：“今天确实不早了。欧小姐，我们之后应该还有再见面的时候，下次有机会再聊好吗？” 　　欧云霏点了点头，却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许莫漓也不愿再多说。她兀自在包里掏着车钥匙，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张票。 　　“诶你东西掉了。”欧云霏眼疾手快地捡起落在她脚边的这张票，看了一眼，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喊道：“这不是伍媚的画展吗？你也喜欢看画展啊，怎么样这次办的？我一直想去都没时间去呢。” 　　许莫漓一时有些懵，问道：“欧小姐也认识伍媚吗？” 　　想想也是。她是柳姝的邻居，两家关系若是走的近些，认识人家的表妹也不奇怪。 　　只是一听到伍媚的名字，柳姝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你这几天和伍媚呆在一起？我不是让你别去找她吗？你还去看她画展？谁许你去的！” 　　许莫漓非常受不了柳姝这种态度。如果放在之前，她一定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只是她不久才被伍媚告白，即使她婉拒了，此刻猝不及防地被问到关于伍媚的事，她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柳姝确实也提醒过她，伍媚对她有特别的心思，只是她当时根本不相信，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点上，柳姝比她敏锐得多。 　　虽说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柳姝，但现下确实不是解释的好时候。 　　“小姝，我们先回家说吧。” 　　“现在就说！我就感觉这几天有什么不对劲！这才多久啊你就又急着和她见面，这么饥渴吗？” 　　柳姝激动起来又口不择言，一时竟忘记了站在一旁的欧云霏。 　　“小姝！我说了我们回去再说，我会和你解释的。” 　　说罢，许莫漓对她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旁边还有人在。 　　柳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僵住了。 　　正觉得自己即将围观一场好戏的欧云霏还意犹未尽，催道：“没事儿你们继续说呀，就当我是空气。” 　　柳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拉着许莫漓就要走。 　　“哎呀你们先别走啊。许莫漓，话说你和柳姝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上次我看你们就不像只是同学。你们要是我想的那样，那我也得劝你离伍媚远点了。你也别怪柳姝跟你生气，你和伍媚走的太近确实不太好。” 　　“欧云霏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莫漓生生止住了脚步：“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离伍媚远点？” 　　“啊你居然还不知道吗？不应该啊。”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的欧云霏直接无视了柳姝警告的眼神：“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柳姝的相好吧？那你还和人家前女友纠缠不清确实挺不合适的。” 　　“前女友？” 　　“对啊。”欧云霏的眼神显得她无辜而天真：“伍媚和柳姝曾经就是一对啊。” 第13章 　　许莫漓的脑海里嗡的一声，之前因被忽视而隐藏在记忆角落里的蛛丝马迹瞬间暴露出来，串联在了一起，让曾经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与不解都有了明确的解释。 　　为何柳姝会这么介意她与伍媚相处？原来并非是因为嫉妒而干涉她的交友权利。想想也是，这几年虽然柳姝也会在她和同事聚餐、和朋友逛街的时候对她发牢骚，娇嗔地问她“你回来还爱我吗”，然而那些更像是恋人之间无伤大雅的调情。 　　相比之下，每次只要涉及到关于伍媚的事，都会让柳姝反应过激，说出的话句句都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恨意，仿佛是要用这滔天的恨意融化了伍媚这个人，让她连带着她们的曾经，彻底在这世间消失。 　　伍媚也说过，如果可以，她希望与柳姝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浓烈的恨，在很多情况下衍生于曾经强烈的爱。这两人间，究竟是有过怎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才让她们在分手后意难平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无法冷静淡然地相忘于江湖？ 　　许莫漓脑中闪过的一段段画面让她头晕目眩。欧云霏和柳姝似乎正在和她说着什么，可她们的话落入她的耳中，就像是一句句没有意义的符号，难以被接收和理解。 　　是啊，一切都有迹可循，早就该发现了，为什么她会这么迟钝呢。 　　那么伍媚对她的告白，又算什么呢？是真的想弥补四年都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吗？如果当初她没有带柳姝去宿舍，伍媚在不知道她和柳姝交往的情况下，还会像如今这般专门找到她，和她告白吗？ 　　伍媚究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想通过接近她，从而重新靠近与她划清界限、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前女友？ 　　而柳姝呢，当初是真的不知道她和伍媚是同一个宿舍的吗？真就那么巧，在舞蹈学院偶遇并对柳姝暗生情愫的许莫漓，刚好和她的前女友住在同一间宿舍？ 　　比起分手多年一刀两断的陌路人，这两位倒更像是都放不下过去，同时又放不下面子，都指望对方向自己前进一步的怨偶。 　　柳姝，伍媚，这两人的名字听起来都挺搭，又是同样的优秀，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呵……许莫漓哑然失笑。那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她许莫漓就是横亘在她们俩之间，承载着她们情感拉扯的一枚棋子，一件替代品吗！ 　　在挖开真相后，许莫漓冷汗涔涔，内心在经过一番剧烈挣扎后终于平静了下来。耳边的话语也逐渐清晰。 　　“莫漓，莫漓，你没事吧？你别吓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柳姝满脸担心，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很少见她这个样子的……她是真的在担心她，还是…… 　　“小姝，你当年跟我说，伍媚是你的表妹……” 　　“确实是表妹呀！所以才更有意思嘛！” 　　欧云霏抢过柳姝的话头，越说越兴奋：“带有血缘关系的同性之恋，啧啧啧……你不觉得特别有禁忌感，特别有张力吗？” 　　“欧云霏！你给我闭嘴！” 　　“你不知道她们俩当时的事情暴露之后，她们俩那种与全世界抗争的样子！我还劝过叔叔阿姨想开点放过这一对璧人呢，哎呀还没等我高喊“love wins”，结果怎么就分了呢……” 　　啪—— 　　柳姝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欧云霏的脸上，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许莫漓赶忙去扶人。这一巴掌看起来没有留余力，欧云霏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有耳鸣的感觉吗？要不要去医院？” 　　许莫漓心道柳姝脾气上来了做事真的不考虑后果，打耳光打的这么用力万一造成更严重的伤害怎么办。 　　“还好……还好。” 　　欧云霏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神色冷漠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 　　“柳姝，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好歹这么多年的邻居朋友，你为了你新的相好的，就这么打我？真是重色轻友。” 　　“我早就该打你！你也配说是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柳姝目光冷冽：“当初和伍媚……也是你……” 　　“呦，怎么了，还在怪我告密了？” 　　欧云霏嗤笑一声：“怎么，还是我诬陷你们了吗？敢做不敢让人说？我要不说你们就能一直走下去了？不过要是这样，不是就没有许设计师的事了吗？” 　　许莫漓一怔，木然地由着欧云霏环住她的肩膀。 　　“怎么，这次你和这位许设计师也是准备瞒天过海？不然怎么只敢跟我说她是你同学？那你们这事要是被捅出去，你俩最后会分吗？跟伍媚那次一样？” 　　柳姝一把拽过欧云霏的衣领，对她下了最后通牒：“欧云霏，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惹我。之前没跟你计较，不代表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我要是想，完全可以整死你。” 　　欧云霏眼露怯色，嘴上却是不饶人：“是嘛，但是柳大美人，你也不是完全干干净净一点黑点都没有的人哦。” 　　“你大可以试试。” 　　柳姝松了手，推开她，转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拉着许莫漓往停车场外走。 　　“放开，让我回家！”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们打车回去，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许莫漓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任由柳姝拉着她坐进了车。 　　她们确实需要一起好好谈谈。 　　欧云霏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左右两边照了一下，又懊恼地阖上镜子，抱怨道：“该死，脸都肿了明天怎么拍戏啊！” 　　“这不是正好可以卖惨嘛。”柱子后面传出一个声音。 　　欧云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正朝她挥了挥脖子上的相机，洋洋得意地说：“人赃并获。” 　　“干的漂亮。” 　　欧云霏步履悠哉地来到记者旁边：“是该搓一搓她的锐气了。还出道以来无负面新闻，呵呵……新晋流量女明星扇人耳光，你说说什么时候发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呢？” 　　“看你啊。要是愿意我可以连夜把稿子赶出来。” 　　“好，那就越快越好。敢打我……那今晚就谁也别想好好睡觉了！” 　　欧云霏的一双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怨毒。 第14章 　　许莫漓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直到跟着柳姝进了家门，才沉沉地叹了一声，试图将胸腔里憋得她快要发疯的郁愤吐出来。 　　“莫漓，你听我和你解释……” 　　许莫漓没有看柳姝，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地对着天花板：“嗯你说吧，我听着。” 　　柳姝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坐在她旁边：“我和伍媚……算是交往过，但那都已经是高中的事了，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懂事……最开始的时候，因为看班上的男女同学在谈恋爱，我很好奇，也想体验。当时同班和其他班上都有很多男生追我，但我发现我对他们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 　　许莫漓闻言，将粘在天花板上的视线挪向身旁的人，如同一潭死水的目光终于有了些波动。 　　她能理解。青春期的时候她也曾有过一样的困惑。 　　“那你后来是发现对伍媚有感觉吗？” 　　柳姝一愣，随即又咬牙切齿道：“都是欧云霏挑的事！” 　　高中课业繁多，为了互相监督学习，她和邻居经常互相串门一起写作业，还能顺便在对方家里蹭蹭饭。一来二去，两人也越来越熟络，经常忙里偷闲地扯些八卦，以此来活动一下被繁重课业压得无法运转的思维。 　　“这个暑假有什么打算吗？我和男朋友可是已经制定好旅游计划了。” 　　欧云霏挑眉看着仍在低头刷题的柳姝：“差不多得了，你这个艺考生不至于这样吧。” 　　“我的梦校对于文化课分数线要求也是很高的。”柳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倒是你，高二的暑假可是很关键的，你这就只想着玩了？” 　　“能好好玩耍了才能好好学习。诶我劝你要不也找个限时男友陪你玩玩？我给你介绍啊。” 　　“你脑子里除了男人没别的了？” 　　“咋，玩玩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不过话说回来，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和哪个男的交往过呢。按理说就你这个颜值，不可能没有男的追啊，别是……” 　　欧云霏突然俯下身凑近柳姝的脸，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别是你也喜欢女的吧。” 　　柳姝像是有什么被隐藏在罩子里的秘密突然被打碎了，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镇定，反唇相讥：“什么叫也？看来你对此很有经验的样子啊，你男朋友知道不？” 　　“你还真别说我。你那个表妹就是喜欢女的，而且暗恋对象好像还是你。” 　　“表妹？你是说伍媚？乱放什么屁，你才见过她几次啊。” 　　“几次就够了，我的第六感觉可是很准的。你就一点察觉都没有？我可有证据！你要看吗？” 　　柳姝终于停下笔。 　　欧云霏狡黠一笑：“走，去我房间，开个电脑。” 　　于是，柳姝就看着她熟练地登录上了□□空间。 　　“你过来。”欧云霏朝书桌边上的人一挥手，指着电脑的页面：“这是伍媚企鹅空间的访问设置，要输入她暗恋的人的生日才能进入。你猜这个人是不是你？” 　　“你可真会联想。” 　　“之前是联想，不过我可是验证过了才敢和你说的。不信，你要不亲自来试试？” 　　柳姝不以为然地坐下敲着键盘说：“试就试。我看你这是八卦上长了个脑子，天天就捕风捉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按下回车键，顺利访问了空间。 　　柳姝瞬间怔住。 　　“所以，你真的就是她暗恋的人？”许莫漓忍不住打断道：“从那之后你们就开始交往了吗？这么说，欧云霏算不算是给你们俩牵线搭桥了？” 　　暗恋，又是暗恋。发现了谁暗恋你，你就和谁好是吗？她和伍媚，对于柳姝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们都是自以为是地将这份珍贵的情感妥善保存，悉心照看，却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早已落在看戏之人的眼中，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活像是戏台上被观摩而不自知的小丑。 　　而柳姝当年也是像欧云霏那样，以看乐子的心态揭开她的秘密吗？ 　　“就是好奇而已，真的。后来我去联系伍媚，她承认了，我就想着可以试着和她交往一下，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女的。谁都没想过要一起走到最后。两个高中生而已，未来还很长，谁会那么傻就这样承诺一生呢。” 　　是啊，未来还很长……正如柳姝也没有给许莫漓的一生许下过任何有关此生不负的诺言。 　　“听起来你们是一个很戏剧性的开端啊，应该值得一个很美好的发展。就算那时候是因为年龄太小不懂事，那之后怎么就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了呢？” 　　她感觉柳姝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气盛而已。而且后来欧云霏把我和她的事情告诉了我姨妈他们，父母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许莫漓想起了伍媚对她说过的话。 　　“都是父母的问题吗？小姝，我随便说说，是不是你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有些放飞自我，混les吧的时候被伍媚抓到了？” 　　“是伍媚和你说的？” 　　许莫漓沉默着，没有否认。 　　柳姝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忽然站起来：“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为什么对你说这个？你去看她画展的时候和你说的？还说什么了吗？她有什么资格再来缠你！我早和你说了离她远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说到这，柳姝几乎是吼了出来。 　　又来了，又是这样。 　　许莫漓颓然地扶着脑袋。每次只要说到柳姝不爱听的，她都是一副要吵架的样子，并把由话题勾起的怒火烧到她的身上。 　　不过她本也没打算瞒柳姝什么，正好顺势告诉了她： 　　“伍媚还对我说了，她喜欢我。” 　　“你说什么？” 　　柳姝突然感觉从心头蹿起的怒火正在灼伤着她的理智与思维。她一把拽过许莫漓的胳膊，捏得她骨头生疼。 　　“为什么还去见她？为什么不听我的还和她纠缠？是和我在一起太久了厌倦了想尝鲜了是吧！” 　　“我已经拒绝她了。” 　　许莫漓这一句话直接让盛怒中的柳姝熄了火。 　　“我之前去见她，是因为我朋友本来就很少，我不想再刻意和大学室友断绝往来，她说喜欢我，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但喜欢这种事勉强不来，我直接拒绝了她。 　　小姝，我对你一向都是坦诚相待，只有你，一直在防备着我。” 　　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如同一块脆弱的玻璃，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柳姝看着许莫漓惨白的脸，有些心虚地松开了她的胳膊。 　　“你别乱说，我哪有防备你……只是，有些事没必要和你说而已。我和伍媚就是不懂事的时候交往了一阵，都过去那么久了。倒是她这个时候说喜欢你，肯定是图谋不轨，你可别傻愣愣的还让她骗了。” 　　“嗯，是啊，她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和我表白呢？是想看我的笑话，还是想借此机会和你旧情复燃？”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是柳姝的手机，可她却对此充耳不闻。 　　“我和她已经结束很久了！莫漓，你没必要对这事不依不饶。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我让你吃过亏吗？哪次礼物少了你的了？你要我专一，要我只有你一个，我不是都做到了吗？就连你不想看到我和严旭的绯闻我也答应你了，那次之后你有再看到我和他炒作吗？我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还想怎样？” 　　她还想怎样？对恋人专一，坦诚，这不是最最基础的事吗？为何说的像是她在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你和伍媚的事，欧云霏只告诉了她的父母？你这边呢？” 　　柳姝闻言，目光有些躲闪：“那次是我哥给挡下来了。” 　　“哦，所以你爸妈是还不知道你是les吗？” 　　“这重要吗？妨碍我们俩在一起吗？莫漓，能不能不要总是在这些事上跟我没完没了。” 　　手机铃声停了几秒，又再次响了起来，似乎柳姝不接电话就不罢休。 　　许莫漓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她拿起电话，看到备注是“林岚”。 　　“都凌晨了吧，林助理这个时候还给你打电话肯定是有急事，接一下吧。” 　　她把手机递给柳姝。 　　柳姝刚一接电话，脸色就变了。她迅速闪进房间，关上门。 　　不一会儿，许莫漓听到响亮的“咣当”一声，惊得她连忙冲进了房间。 　　“怎么了？” 　　许莫漓捡起地上被摔到碎屏的手机。 　　“是欧云霏这个贱人……” 　　柳姝气得满脸通红，浑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让已经入秋的凉夜更添了几分冷意。 　　“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姝的样子让许莫漓的心也跟着发颤。 　　“莫漓，你听好。”柳姝一个箭步冲到许莫漓的面前，语气严肃地对她说：“我有事先回去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明早我会让林岚把你的车开过来接你去上班。这段时间，如果有陌生电话，奇怪的人找你，都不要接，不要搭理！明白吗。” 　　事发突然，许莫漓不知所措，只得乖乖地点了点头，目送柳姝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她家。 　　回想着她们在停车场那边的争吵，许莫漓内心逐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新闻。 　　#柳姝 扇耳光#的话题蹦到了她的面前，以肉眼可见的态势冲上了热搜第一，“爆”字赫然呈现在热搜词条旁。 　　点开这条热搜，话题广场上已经撕的血雨腥风。她看到了今晚她们三人在停车场的争执视频，柳姝和欧云霏被拍的十分清晰，而她运气稍微好点，因为角度问题只被拍到了背影和侧脸，可也能让熟人一看便知是她。 　　万幸的是，视频很短，她们的对话声也断断续续，并没有被清楚地录下来。 　　出道以来从未有过负面新闻的柳姝一下子就被爆出了打人这种程度的瓜，再加上被有备而来的营销号刻意引导，让很多本就对她心怀不满又挑不出她毛病的人找到了宣泄之口，铺天盖地的骂声纷至沓来。 　　【她也太狂了吧！这是干什么，耍大牌吗？】 　　【她算个屁的大牌，以为自己是谁啊，爱豆出身演了部女三就不得了了】 　　【对啊！欺负我们云霏没有粉丝是不是】 　　【就说捧的越高摔的越惨吧。之前觉得她舞跳的不错还是她路人粉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塌房了】 　　【柳姝滚出娱乐圈！】 　　这些都算是客气的评论了，更多的骂声难听到不堪入耳。 　　许莫漓翻着评论，越看越心凉。那一句句污言秽语如同利刃，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第15章 　　“许小姐，我看你脸色挺不好的，是不舒服吗？” 　　林岚看着许莫漓顶着一双熊猫眼上了车，语气担忧地问道。 　　“昨天的热搜……” 　　“唉，我知道。” 　　林岚启动车辆，瞥了下内后视镜里的女人那副憔悴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她心道，果然是患难见真情，谁真正在意柳姝这不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许莫漓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她昨晚和柳姝汇报完这事后就算完成任务了倒头就睡，睡眠质量还贼高，差点就错过了柳姝让她今早来接许莫漓的消息。 　　“许小姐不会是一夜都没睡吧。要不今天和公司请个假休息下？” 　　“还是得去的，公司的事情一大堆，项目的进度已经滞后了。我当上总监接手的第一个项目不能出幺蛾子。” 　　许莫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稍后辛苦你在公司园区门口那边等我一下，我去买杯咖啡。” 　　“好。但你还是得注意身体啊。设计师工作本来就辛苦，要是再不休息好会更难受的。” 　　许莫漓没有继续回应林岚的关心，问道：“那个打人视频的事……你们有公关方案了吗？我到现在也没看到柳姝发道歉声明之类的。” 　　林岚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歉？许小姐你想多了，你指望柳总道歉啊，我看还是让太阳打西边升起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她不道歉能怎么办，视频里明明白白是她动的手。” 　　“许小姐，不瞒你说，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谁又比谁干净多少呢？” 　　许莫漓怔住。 　　“有些冲突，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也不知道欧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其实这样不太理智，柳总不是区区一个扇耳光的视频就能□□倒的。” 　　“那你们有解决办法了吗？” 　　林岚没有正面回答：“许小姐，这段时间建议尽量不要看新闻热搜。等事情告一段落柳总应该会主动来找你的。” 　　到了公司，许莫漓向林岚道了谢，捧着咖啡在楼下等电梯。 　　一杯冰美式灌下了肚，许莫漓却仍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她还是没忍住翻开了新闻热搜，一下子给她刺激清醒了。 　　#拉皮条 　　#多名男星涉嫌□□ 　　#Miss.小钱钱 　　#欧云霏工作室声明 　　这是热搜打架了吗？ 　　许莫漓匆匆坐到工位上，把每一个都点开来翻了几眼，一条比一条刷新三观。而欧云霏的工作室声明也算是给这几条热搜做了个总结。 　　简单来说，就是一名叫Miss小钱钱的网红在一次皮肉交易被抓后，爆料了与她有过交易的几名男星，都是咖位不小的人物。更关键的是，这几次交易都有欧云霏参与的身影，似乎是充当着介绍人的角色。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在做老鸨】 　　评论区的一条精准的概括被赞上了热评第一。 　　她工作室的声明发布得很迅速，全盘否认了一切指控，对所有关于多人□□的事都表示不承认、不知道、未参与，并声称会对谣言追究到底，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而对于这一回应，很多网友并不买账。 　　【又要律师函警告了？上一个这么玩的已经进去了】 　　【一大早就这么多事，我像只猹，在瓜田里迷茫】 　　【别律师函了，是谣言的话直接告吧，告那个网红诽谤，反正你和那个网红肯定得进去一个】 　　【那个网红已经进去了吧】 　　【那就都进去，搞快点搞快点】 　　也有些人对此表示质疑。 　　【有实锤吗？就凭这网红的一面之辞？鸡的话也能信？没锤不要随便下定论好吧被打脸的次数还少吗】 　　【说的对，坐等反转】 　　【你们还记得昨天半夜柳姝打人的那条热搜吗，今早一看视频都没了，倒是被她打的欧云霏被爆出这个料】 　　【打耳光和这种刑事咖的事比起来算个啥，要我说昨晚那条热搜没准就是老鸨感觉自己快败露了提前把姝姐空降下来压热度了，没想到没压住】 　　【也没准是姝姐故意的。就是要扇这老鸨耳光怎么啦，她就该被打。那个视频还能找到吗，谁发我看看再过把瘾】 　　【也有可能今天的热搜都是为了压柳姝那事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希望姝姐多扇几次耳光。扇一次耳光就能爆出这么多料，多扇几次没准真能让姝姐成为整顿娱乐圈第一人】 　　【都别把话说太死，让子弹飞一会儿】 　　许莫漓揉着太阳穴，把手机放至一边。 　　不能再继续看了，越看脑子越乱。她知道肯定是柳姝搞出来的动作，也不知是为了混淆视听把她扇耳光的事压下去，还是确有其事。 　　若是确有其事，许莫漓有些无法想象，欧云霏那一副小白兔般纯洁无辜的形象背后竟隐藏着这般肮脏的一面。若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而给她编造出的罪名，那么柳姝……又是何其可怕的人，为了不道歉甚至不惜给人泼脏水。 　　娱乐圈的这帮人……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许莫漓打开电脑软件，试图让工作填满她的大脑。 　　原来的设计方案甲方不满意，再加上对于展馆的实际测量面积有误差，相当于要推翻重来。昨天文案策划才刚把方案初稿给她，现在的时间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工作果然是暂时忘记烦恼的最好方式。当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时间流速也变得飞快，让她没有间隙用来自怨自艾，或者纠结于她无法改变的事庸人自扰。 　　当整个办公楼只剩下零星的灯光，许莫漓才站起来，缓缓伸了个懒腰，走过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工位。 　　总监是真的不好当啊，现在基本每次都是她最后一个走的。 　　她检查了门窗，确定都关好锁上了之后，关了灯打卡下班。 　　许莫漓洗完澡，让水流冲刷掉一天的疲惫后，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柳姝。当她再次点开新闻时，热搜上已经撕到血雨腥风。 　　除了涉及到□□的几个男星轮番被骂，欧云霏和柳姝就像是在热搜上住下来了一样。 　　这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杠起来了，颇有一种对方不死不休的架势。 　　有娱乐记者声称他那里有欧云霏拉皮条的证据，正在整理，评论区的吃瓜路人们都纷纷表示等着一锤定音。 　　同时，柳姝打人的视频又被重新翻了出来。这一次，大家不再骂柳姝耍大牌，而是做起了听力测试，试图通过模糊的只言片语还原出欧云霏被扇耳光的原因。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姝姐发现了老鸨在干的事，怒不可遏地扇了她丫的】 　　【有可能。不然怎么这么巧，前一天凌晨爆出打人的事，后脚就爆出她拉皮条了】 　　【不是吧……这俩好像真不是同一件事。虽然我也没怎么听清，但柳姝好像说了句闭嘴，看样子好像是欧云霏哔哔赖赖些了什么然后柳姝让她闭嘴，我再听听】 　　【靠你了，再听再报】 　　【我做英语听力都没有这么认真】 　　【你们说柳姝和欧云霏这俩旁边的这位是谁，好像从来没见过】 　　【好像不是坏人，我看她还去扶人嘛】 　　【坏人脸上又不会写字】 　　【她不是圈内人吧】 　　【主要是看不清脸】 　　许莫漓捧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连忙退出了页面，好像这样就能让大家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终究还是被牵扯进来了吗…… 　　她不是柳姝和欧云霏，没有任何背景。娱乐圈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要是有意想整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她有些害怕，不由地拨通了柳姝的电话号码，想询问一下她最新的状况，也据此给自己找些勇气。 　　然而手机里“嘟—嘟—”了好久，最终还是无人接听。 　　最近是太忙了吧，应该是有很多公关的事情要处理，没空搭理她。 　　许莫漓自我安慰着，放下手机。 　　还是早点睡吧，后面还有堆成山的工作在等着她做呢。 　　之后的几天，热搜新闻上欧云霏柳姝二人的斗争态势愈发升级。有娱乐博主放出欧云霏和多名男星的聊天记录，以此坐实她的“老鸨”身份。 　　评论区下有人质疑聊天记录是伪造的，被博主直接回复后面还有锤等着放，给评论区的骂战又添砖加瓦。 　　而柳姝却是杳无音信，这些天也没有联系过她。可忙得脚不沾地许莫漓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管她的事。总之从最近的热搜新闻来看，柳姝没吃什么亏。 　　扇耳光的视频里关于许莫漓的讨论度不低，但并没有扒出她的身份。也许有同事已经认出了她，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没有人主动去揭露她。 　　相安无事了快两周后，许莫漓最初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时，是发现她的公寓门边被粉笔画了一个三角形的符号。 　　她曾在哪里看过科普，说是家门口若是莫名被画上了奇怪的符号，要格外小心，很有可能是被绑架犯、强盗或者邪/教势力盯上了。 　　许莫漓连忙用袖子把三角形擦了个干干净净。 　　她拿出手机，提前摁好报警电话，忐忑地拿出钥匙，插入锁孔，缓缓转动。 　　屋内没有其他人。 　　她四处查看了一番，似乎并没有被翻动过的异常痕迹。 　　打开柜门，里面柳姝送给她的奢侈品都妥帖地放置着，数量和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翻开抽屉，笔记本电脑和银行卡这些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 　　她又折返回去查看防盗门，锁孔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明明什么物品也没有少，锁也没有被撬过，可许莫漓总有一种这个屋子已经被外人来过的不详之感。 　　也许是暂时还没来动手？在她门口画符号的人会是谁呢，是单纯的恶作剧，还是欧云霏找来的向她打击报复的□□？ 　　不过，要是真的来打击报复她，这不就是妥妥的迁怒吗，毕竟她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尽管现在还没出事，许莫漓认为还是得未雨绸缪。她打算明天就先搬出去找个宾馆住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风头，再给公寓换个锁搬回来。 　　然而她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第二天，当她正在细化设计图时，助理慌慌张张地敲了她办公室的门。 　　“许总，有人找你。” 　　许莫漓抬起头，心顿时凉了半截。 　　好几名气质冷酷严峻的警察向她走了过来。 　　他们一句废话没说，直接就报出了她的公寓住址。 　　“你是许莫漓吧，这个公寓的房主？” 　　许莫漓深知在警察面前没有撒谎的余地。况且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缓缓地点了个头。 　　其中一名警察主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又向她出示了拘传证，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那就请许女士和我们走一趟吧。” 第16章 　　许莫漓顿时感觉胸口气血翻涌，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要来抓她……她什么事也没犯啊！ 　　她稳住身体，撑着办公桌的边缘缓缓站了起来，脑中不断搜索着生活中的可疑片段。脑海里不断划过去的画面忽然定格在了她公寓门旁边的三角形。 　　她果然被人盯上了！可是为什么被抓的人是她？ 　　“请问我是犯了什么罪吗？” 　　办公室的玻璃门外已经聚集了围观的同事，他们好奇和探究的眼神几乎要穿透玻璃，刺向许莫漓。 　　“许女士不要太紧张，现在只是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家藏匿了毒/品。事发突然，我们只好先带着警犬破门而入，经一番搜查，确实在你的床垫底下发现了好几袋的海/洛/因。” 　　“这不可能！” 　　许莫漓急火攻心，激动地吼道：“我知道了，真的有人进过我的房间，不是偷东西是放东西的。昨天我在门口看到有个粉笔画的三角形，我以为是小偷蹲点的但家里暂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所以没有报警。他们应该是进了我家陷害我的！我绝对、绝对没有涉毒！” 　　门口一阵骚动，大家交头接耳，大多人的表情都带着疑惑不解和同情，同时又含着一丝兴奋。 　　毕竟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有几个人有机会看到这么兴师动众的警方抓人现场呢。 　　“这就需要许女士配合我们的调查了。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我们自会还你一个公道。走吧。” 　　门外聚集的人群纷纷散开，给警察们让开了一条道。 　　许莫漓无处可逃，她也深知此时如果拒捕一定会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并且会因此更加坐实她涉毒的罪名。 　　她被这飞来横祸打得措手不及，冷汗涔涔，因愤怒和恐惧而浑身颤抖。可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低着头，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前方走去。 　　赶效率的警察们嫌弃她动作太慢，派出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在中间，不容拒绝地架着她两边的胳膊将她迅速拖走。 　　一路上，她狼狈的模样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同事们的眼中。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支支锋利的箭，共同组成了铺天盖地的箭雨朝许莫漓袭来，提前对她进行了一场先入为主的审判。 　　许莫漓算是彻底体会到了普通人的渺小与脆弱。一次陷害，一个还未敲定的罪名，便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她在职场奋斗多年挣来的名声与成果抵不过脏水的轻轻一泼。 　　就算最后还了她清白，被泼上的脏水再怎么洗，也终究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一块触目惊心的污渍。 　　许莫漓被一路羁押进了本市的派出所，带进了审讯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怨愤与焦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本就糟糕的局面雪上加霜。她现在要做的，是条理清晰地陈述事件经过，证明自己的无辜。 　　审讯室里的光线很差，给人一种不见天日的阴冷之感。 　　不待她仔细打量这个房间，后面进来的两名警察便关上了门，来到审讯桌边。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警察向许莫漓伸了下手，示意她坐在前方的小板凳上。 　　年长的那名警察开始了问询。他不苟言笑的样子与冷淡的语气让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萦绕在本就显得阴冷的房间。 　　在许莫漓顺着问题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后，老警察抬眼盯着许莫漓，充满了压迫感： 　　“为什么□□？团伙是谁？” 　　“我没有□□！” 　　许莫漓坚定地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毒/品是怎么在我家的，我绝对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一定是有人进了我家，把毒/品放进去来冤枉我的！我们楼道里都有监控，你们可以找物业查看。” 　　“监控肯定会查。不过在搜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你家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要么你在撒谎，要么就是熟人作案，他应该有你家的钥匙。” 　　许莫漓一愣，冷意浸透了全身。 　　她家的钥匙……她只给过柳姝。 　　“所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把钥匙给过谁？得罪过什么人？你知道依这几袋白/粉的剂量你会判多久吗，这得是多大的仇得这么害你啊。” 　　柳姝……会和柳姝有关吗？可是和她在一起七八年，许莫漓从未见她碰过和毒/品相关的事。 　　但柳姝没有碰，不代表她身边的人没有碰。 　　以柳姝的脾气，被她得罪的人应该不少。然而这么多年柳姝从不对许莫漓暴露她的交友圈和事业圈，她身边是否有人涉及到这种肮脏交易，有谁可能会凭借这一点对她倒打一耙陷害她，许莫漓都浑然不知。 　　“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我……” 　　如果真是柳姝得罪的人，为什么会盯上许莫漓呢，难道那人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碍于柳姝的背景，便柿子捡软的捏选择对许莫漓下手，从而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吗。 　　想到这，一个人的名字浮现在许莫漓的脑海中。 　　欧云霏。 　　是了，她最近和柳姝闹得不可开交，两人轮番上热搜，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如果欧云霏被爆出的拉皮条行为确认属实的话，正所谓黄/赌/毒不分家，她这样的人，干出涉毒的事可能性很大。 　　欧云霏也是圈子里除了林岚唯一知道她和柳姝关系的人，拿她这个普通人开刀杀鸡儆猴也不奇怪。 　　“那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你钥匙给过谁？” 　　许莫漓一惊，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要把柳姝说出去吗？ 　　一旦她说了曾把钥匙给过柳姝，那么不论柳姝是否有罪，她都会像她一样被带走问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各大媒体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爆点新闻。经过一番大肆报道后，即使最后被证明无罪，依然会对柳姝这个明星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也许就是欧云霏的目的？ 　　可是不说，一时半会又能通过何种方式证明她的清白呢？ 　　“到底给过谁？许女士，我希望你能明白，包庇也是罪。” 　　老警察鹰隼般犀利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眼前之人的心思。 　　许莫漓嘴唇发抖，内心的挣扎折磨得她几近崩溃。 　　她紧握的拳头松了下，又攥紧，嘴唇被咬到差点出血。 　　最终，她还是轻声却语气坚定地开口： 　　“我没有把钥匙给过谁。” 　　老警察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低头唰唰地做着笔记。 　　“既然这样，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目前你就是□□的唯一嫌疑人。来，签个字。” 　　许莫漓如同惊弓之鸟，苦苦维持着的镇定轰然崩塌，大喊道：“我不签！我没□□！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是冤枉的！” 　　“许女士，你先别激动。”年轻的那名警察将纸笔推到她面前：“你可以先看看内容。这就是证明我们已经审问过你的流程，不代表就给你定罪了。” 　　许莫漓面色惨白，拿起面前的这张纸。确定没有说她有罪的条文后，颤抖着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名警察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许莫漓眼圈通红，求助似的看着他们。 　　老警察只是转身瞥了她一眼，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年轻的警察倒还愿意跟她多说句话：“走？□□这么大的事审讯期间怎么放你走，你知道我们国家对毒/品的态度吧。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 　　许莫漓如遭雷劈，她的世界正天崩地裂。 　　当她被拷上手铐的那一刻，泪水终于止不住地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手铐泛着的冷峻银光如剑刃一般狠狠扎穿了她的心理防线，让她痛得难以站稳，脚一空栽倒在地。 　　她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她认真学习，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努力工作，在同事同行的圈子里都有着不错的口碑，也靠着自己在这座大城市拿到了对于普通打工人来说不低的薪水，买了可安身的一席之地。 　　然而这么多年的努力，随着手铐拷上去的那一刻，全部付之一炬。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她这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个算得上离经叛道的事，就是为了柳姝和父母出柜，和他们闹到几乎断绝关系。 　　柳姝…… 　　她为了柳姝和父母闹翻的回忆痛苦到不堪回首，而她此番劫难，似乎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以后她会怎么样？会自此沦为阶下囚吗？柳姝会来救她吗？可在她被逮捕之前都不接她的电话，她又能指望柳姝在出事后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事发突然，她甚至都没有机会把这场无妄之灾告诉柳姝。 　　“快点起来，别想耍什么歪心思。” 　　警察在严厉地催促。许莫漓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脚步虚软地跟着他们往前走。 　　她这就样戴着手铐，上了车，被一路羁押到了本市的看守所。 第17章 　　许莫琪跟着手机导航，又凭着之前对于路线的记忆，终于一路摸到了柳姝家的门口。 　　今早她刚刷到热点推送的柳姝扇耳光的视频，一眼就认出了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人是她姐姐，吓得她赶紧给许莫漓打电话，却一直被提示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她左等右等，没等来姐姐的回电，倒是等来了警方的通知，告知她这个家属许莫漓因涉嫌□□被羁押在看守所候审，被她直接当成骗子电话处理了。 　　可当许莫琪发现她姐姐的电话一整天都处于关机状态时，她开始慌了，待最后一节课一上完便立刻冲出校门打车前往姐姐的公寓。直到她亲眼看到许莫漓家的门上被贴上的封条时，才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地赶到本市的看守所，却被警卫挡在了外面，任她如何好声好气相求都不通融，只说是看守所规定不允许家属探视，只能让当事人的律师进来。 　　然而她一个在外地读书的大学生，身边也只有许莫漓一个亲人，哪来的钱请律师呢？ 　　许莫琪抓耳挠腮。姐姐莫名其妙被说□□，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还能找谁帮忙。 　　突然，柳姝的名字在她脑中蹦了出来。 　　姐姐的朋友圈一向很简单，唯一可能会让她牵涉进复杂事件的人就只有柳姝一个吧。许莫琪经常吃娱乐圈的瓜，她越是吃的津津有味，越是对娱乐圈的印象直线下降。在她看来，一定是柳姝把圈里肮脏的东西带了出来沾染到了她姐姐身上，让她遭此无妄之灾。 　　想到这，许莫琪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迅速在和姐姐的聊天记录里翻出了很久之前从许莫漓那问出的柳姝家的定位，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直奔这个罪魁祸首的家。 　　站在别墅的门口，瞪着这扇紧闭的大门，许莫琪将一路积攒的怒意通过拳头狠狠地发泄了出来。 　　她一下又一下地捶着门，将门砸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大力气。” 　　开门的是柳姝家的保姆。 　　许莫琪与她大眼瞪小眼，也不跟她客套了，直接喊话：“我找柳姝。把她叫过来！” 　　“柳小姐已经睡下了。你要是没有急事要不明天再来？” 　　“她特么还有闲情逸致睡觉！” 　　许莫琪气得肺都要炸了：“我姐姐在看守所受苦，她还搁这大house里美美的睡觉，她怎么睡得着的！你赶紧去把她叫醒，我今天见不着人我跟你们没完！” 　　保姆被她吵得头皮发麻：“柳小姐最近确实很忙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今天就睡的比较早了。你要是实在有急事，麻烦你稍微等下，我去叫她。” 　　“我不等！你直接带我进去我去叫她。谁知道你是不是大门一关就不理我了！你要不让我进去我就硬闯了！”说着就要去推门。 　　保姆急忙拦住她。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喊保镖过来时，柳姝已经被楼下的骚动吵醒，睡眼惺忪地走下楼。 　　“谁啊？” 　　“柳姝是你把我姐姐弄到看守所的是吗！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你玩命！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这些天龙人不也觉得你们的命比我们的值钱吗？看看把人逼急了是谁更玩不起！” 　　柳姝顿时没了困意。她看着门外破口大骂的姑娘那与许莫漓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莫漓的妹妹吧，好像以前见过你。是莫漓出了什么事吗？”柳姝眼神示意保姆放她进来。 　　“你可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莫琪气势汹汹地走上前，瞪着柳姝：“我今天接到警方电话说我姐□□被关到看守所了。我姐怎么可能跟毒/品沾上关系！肯定是你们贵圈撕逼拉她来当垫背的。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莫漓被关起来了？真的？” 　　“还能有假，我看到她家门上都贴了封条了！” 　　柳姝反应很快，许莫琪的只言片语与她脑中的信息拼凑起来，迅速让她理清了前因后果。 　　欧云霏……她倒是挺会贼喊捉贼。 　　明明警告过她多次，她还偏偏就爱踩着那条最不能触碰的底线向柳姝挑衅。 　　习惯游走于灰黑色地带后，受刺激的阈值也越来越高，一般的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欧云霏了，她享受把一潭平静的水面给搅出惊涛骇浪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她自以为平淡无奇的日子增添几分波澜。 　　但她万不该拿许莫漓作为她寻求刺激的牺牲品。 　　许莫漓就是柳姝的底线。 　　柳姝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脏话，眼底酝酿着誓与对方鱼死网破的疯狂情绪。 　　既然欧云霏喜欢玩火，那就让她引火自焚。 　　须臾之间，柳姝心中已有了决断。 　　“我知道了。这样，我先联系一下和我合作的律师团。我把我的助理林岚的联系方式给你，之后有什么事可以找她。明天我找好律师，你可以和他一起去看守所。” 　　许莫琪听她这么说，稍微冷静了一点。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莫漓救出来。” 　　柳姝坚定的眼神给对此将信将疑的许莫琪打了一剂强心剂。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办法了吗？” 　　“涉毒的另有其人。她想拉莫漓当垫背的……不过既然她这么急着自爆，我就成全她。” 　　柳姝拧开桌上的一瓶水灌下了肚，又继续安抚着面前这位不明所以又满面愁容的人。 　　“你先回去吧，明天林岚会主动来找你的，剩下的交给我。” 　　她能相信柳姝吗？许莫琪心中忐忑。不过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在和林岚通了电话，互相认识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许莫琪终于放下了些许戒心，没有和柳姝继续纠缠。 　　许莫琪前脚刚走，柳姝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翻出她另一部手机，拨通一个临时电话号码。 　　几年前她未雨绸缪撒下的网，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喂，柳总？” 　　“把你手上有的所有和欧云霏有关的证据都给我，就现在。” 　　“啊，现在就？这么突然吗……” 　　对方明显犹豫了：“她们家势力也不小，我怕……” 　　“你怕她就不怕我们家了吗？就她干的那些事还怕锤不死她？” 　　“不是，柳总，你玩真的啊。前两年你让我去做欧云霏的经纪人主要不就是想抓个她的把柄，和她相互牵制一下么，我也没想到她身上的瓜这么……但你要真爆出来，你们可就是结仇了。” 　　“我们已经结仇了。” 　　对方闻言，沉默了许久。 　　“你不说，你觉得就能撇清关系了？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把证据给我，怕被报复你可以出国躲避，钱都不是问题。要么就和欧云霏一起完蛋。” 　　凌晨两点，当值夜班的警察都昏昏欲睡时，警局忽然闯进了一道靓丽的身影。 　　来人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她美得张扬的面孔，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却散发着极其冷冽的目光。 　　“我要实名举报，欧云霏贩/毒并参与情/色交易，我有证据，并且有交易地点的具体地址，我将充分配合警方将人捉拿归案。”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线，让这颗重磅炸弹在深夜里“轰”的一声炸上了热搜第一，直接将整个新闻app的网络炸崩了。 第18章 　　引燃的重磅炸弹牵一发而动全身。 　　根据柳姝提供的交易地点，警方对目标搞了一次突然袭击，当场抓获了数名正在吞云吐雾的瘾君子，又端了隔壁吸嗨了后直接不分对象地与身边人翻云覆雨的淫/窝，其中不乏娱乐圈里说的上名号的人物，包括那部最近造势很厉害的武侠剧女主角沈蔓蔓。 　　一切都像是被精心安排的那般，几人落入法网后，立马就轮番上了一遍热搜。深夜的网络承受不起骤然暴增的流量，不多时便被挤到无法访问。刚进入梦乡的程序员们猝不及防地被领导叫起来加班，顶着双熊猫眼骂骂咧咧地给网站做维护，顺带把这群毒虫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一夜过去，当服务器恢复正常后，率先被刷出来的则是欧云霏的大名。 　　#欧云霏涉毒#这个话题以烈火燎原之势席卷了各大媒体平台，挤地铁赶公交的上班族们在通勤途中都能听到周围人关于这个惊天巨瓜的议论。 　　在醉生梦死之际被拷上银手镯的瘾君子们意识清醒后，不少就直接被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人证物证俱全，他们自知无法抵赖，便配合地供出更多与此事相关的人，以求减刑。沈蔓蔓更是直言她是从欧云霏那里拿到的毒/品。 　　警方借此机会，顺藤摸瓜地锁定了隐藏在娱乐圈光鲜亮丽外表下的那条不能见光的肮脏产业链。 　　而自知东窗事发的欧云霏来不及逃跑，却困兽犹斗，做着最后与柳姝一起鱼死网破的垂死挣扎。 　　繁华的市中心办公楼内，忽然闯进一个披头散发、行为有些疯狂的女人。 　　“这位女士，见我们柳总需要提前预约的，您不能进去，您先让我汇报一下……” 　　女人却充耳不闻，三步并两步地奔至总经理办公室，猛地推开门吼道： 　　“柳修远！” 　　审核文件的男人缓缓抬起来，面上波澜不惊，一以贯之的冷静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影响。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门口的人，眼镜片的反光充满冷峻的气息。 　　“云霏，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看看你那好妹妹干的什么好事！” 　　欧云霏歇斯里底地扑到柳修远的办公桌前，眼神怨毒地盯着他，原本清纯可爱型的面孔因愤怒而狰狞到五官扭曲，让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正向人索命。 　　“云霏，自己做了错事，就要立正挨打。” 　　柳修远阖上文件夹，放置一边，撑着桌沿站起来，毫无惧意地与她对视。 　　“柳总，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女士直接就这么闯进来了，我想拦的但没能拦住她。” 　　站在门口的前台小妹战战兢兢地向总裁道歉，见对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朝她挥了下手示意她出去，便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般离开了。 　　“你都知道？” 　　欧云霏一下子就领悟到了他话中的意思，瞬间暴怒：“都是你安排的是吧！是你一早就让那个二五仔来当我的经纪人，目的就是这个？好啊，真是玩得一手好潜伏！是你看我们家最近资金链有了点问题就落井下石是吧，小人！你真让我恶心！” 　　“论恶心我可比不上欧大小姐。” 　　柳修远悄悄用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机摁通了紧急报警的按键，继续和欧云霏周旋： 　　“云霏，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刺激，本来以为你最多也就玩玩蹦极之类的极限运动就差不多了，但这一次，你真的过分了。” 　　“我过分？呵，我不过是给那些人有需求的人提供一个满足的途径而已。没有我，他们照样该吸的吸，该嫖的嫖。我逼迫胁迫谁了吗？没有，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双方自愿达成的交易，轮的着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来反对！” 　　谁特么才是妖魔鬼怪？ 　　饶是见多识广的柳修远一时竟也被她这逆天之言噎住。他懒得再和她争辩，心知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 　　“看来叔叔阿姨真的是太宠你了，宠到你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了。不过这一次，他们怕是也救不了你。” 　　“你别拿我爸妈吓唬我！他们不会不管我的，你们以为这次就能把我打倒？做梦！等这一阵过去，我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欧云霏大吼大叫的样子落在柳修远眼中，就像个跳梁小丑。他看了看表，估摸着再和她拖些时间，警察也快来了。 　　“你倒是真让我大开眼界，这毒/品进货的途径居然都能搞到。如果你背后有更大的团体，赶紧把他们供出来，还能争取下宽大处理，这也是我出于帮助能给你提的小建议了。毕竟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我也真的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从小一起长大……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云霏像疯了一样忽然大笑起来。 　　“修远哥哥，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这一次来主要不就是和你说这个的么，差点忘了。” 　　她眼里布满红血丝：“我们好歹是发小啊，但你那好妹妹就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整她的发小，你有没有问问她怎么忍心的啊。难道我们从小长到大的情谊还比不过那个女人吗？” 　　“什么为了一个女人？” 　　柳修远听到这话，冰冷得如同结冰湖面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欧云霏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不清楚柳姝是怎么跟你说让你帮着对付我的，但是事情的起因就是我戏弄了一下她的女人，那个叫许莫漓的。哦本来就是想整整她看看她在柳姝心里的地位，没想到让她急成这样，恨不得把我弄死。” 　　说罢她又眼神玩味地看着柳修远：“当初和伍媚……她都没这么大的反应哦。她超爱啊～怎么，这次，你打算怎么摆平？还像当时你拆开她和伍媚那样怕是不行了哦。既然柳姝都能为了她恨不得把我整死，你猜她这次会不会为了她不认你这个亲哥哥？” 　　柳修远握紧了拳头。 　　门外响起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制住欧云霏给她拷上手铐。 　　欧云霏却没有再挣扎，只是状似癫狂地对着柳修远笑道：“就知道还有戏看！我等着看好戏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她被羁押走，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似乎仍然在走廊间回荡。 　　看守所。 　　许莫漓已经不知道在角落里坐了多久。她只觉得眼神是空的，脑袋是空的，因为快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也是空的。 　　没有手机，没有和外界通讯的手段，对时间的流逝也毫无感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坐在这里发呆，直到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虚无。 　　刚进来的时候，她也试着和周围的人交流，试图获取一些信息，为自己争取尽快出去的机会。 　　可很快就发现这些只是徒劳。 　　有人告诉她，看守所不许家属探视，只能让家属请律师探视。每个人只有37天的时间，如果37天内没有人来捞她，就等着去监狱吧。 　　许莫漓一开始想了很多。想这次飞来横祸的前因后果，想柳姝，想父母，想妹妹，想他们中谁会给她请个律师来救她。 　　如果熬过37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失去自由的恐惧与什么也做不了的焦虑蚕食着她的精神，折磨得她快要发疯。她讨厌这种完全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身家性命全部系于他人，他们若是见死不救，自己也只能坠入万丈深渊。 　　柳姝，她这人最好面子了。她会为了名声而和她撇清关系，对她的境地视而不见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许莫漓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并不后悔隐瞒柳姝有她家钥匙的事。看这情况，就算她说了，一时半会依然无法洗清她嫌疑人的身份，不论怎样，那东西毕竟是在她的家里发现的，何必再拉柳姝下水。她更不想看到恋人因这个莫须有的事身败名裂。 　　而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盼着柳姝得到消息后，会想办法来救她。 　　这么多年的相处，柳姝终究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吧？尽管她对她的态度一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尽管她一忙起来就把她抛之脑后，尽管她一言不合就冲她乱发脾气……但她也会对许莫漓说许许多多的甜言蜜语，会在她的生日、情人节为她准备礼物惊喜，会和她缠绵到难舍难分，会…… 　　柳姝是爱她的吧。 　　是爱她的吗？ 　　真是讽刺，她们将近八年的感情，竟这般不牢靠，连危难之际都不相信对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救她。 　　许莫漓越想，一颗心越是沉入谷底。她只觉得那些无声的求救并未传达至恋人那边，只是消散在了真空里。 　　但很快，她就没力气继续想这些了。 　　哪里都充斥着论资排辈的风气，就连看守所也不例外。 　　新来的许莫漓就连吃饭也只能排到最后，每次轮到她打饭时，也只剩下几口连烂菜叶都没几片的汤了。 　　饭吃不上几口，睡觉也没有一条温暖的被子，只能和一群人像挤大通铺那样睡在一起。许莫漓又冷又饿，难以入眠。这番折腾下来，她自是再也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了。 　　她只能放空自己，让所剩无几的力气支撑着她维持着一口气。渐渐地，她感觉自己与行尸走肉相差无几。 　　时间越久，希望就显得愈发遥不可及。许莫漓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沦，绝望差点将她吞噬殆尽。直到这天，警卫通知她去会见室时，她才终于得以窥见一丝曙光。 第19章 　　“是许莫漓女士吗？您好，我是您的律师，我姓陈。” 　　“陈律师您好。是柳姝请您来的吗？” 　　许莫漓憔悴的面容上，一双黯淡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她和许莫琪女士委托我来做您的代理律师。” 　　莫琪…… 　　没想到她的事居然还牵连到了妹妹，许莫漓内心十分愧疚。她这个做姐姐的除了经济上的支持也没有给在同城上学的妹妹提供太多帮助，出了事却害的妹妹为她担心，四处奔走。 　　陈律师看着面前形容枯槁的女人，也不免有些心疼。但他的专业性不允许他说太多安慰之类的废话。 　　他开门见山地向客户交代目前案件的进度：“您的公寓物业不错，监控系统很完善，但是楼道监控被人有意遮住了，手法很专业，估计这人没少干这些事，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海/洛/因的袋子上也没有检测出任何人的指纹，显然是作案时戴了手套或者专门擦掉了。” 　　许莫漓一颗心越来越沉：“那这么说，是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有。” 　　说到这，陈律师话锋一转，没忍住笑了一声：“您不是也和警方提了有人在您家门上做标记的吗。” 　　“是的。” 　　“真是多谢她这画蛇添足的一出。不知道是真的怕人家专门投毒的找不到具体位置还是想自己过一把偷鸡摸狗的瘾。警察通过调取几天前还没被遮住的监控，已经锁定了画标记的人。” 　　他眼带笑意地看着许莫漓：“这人您应该也认识，是欧云霏。她以为戴了帽子墨镜口罩就真能认不出她了，监控可把人的身形拍的清清楚楚的，真是个大聪明。” 　　律师轻松的语气却并没有缓解她紧绷的神经。 　　她和欧云霏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柳女士已经主动和警方交代了，是欧云霏在她那偷拿了您家里的钥匙，复刻了一版，交给了投毒的人。她的口供刚好和监控的证据对应上，警方已经对欧云霏实施逮捕，过两天您应该就可以出去了。哦这边您注意一下出去后记得赶紧换锁，钥匙可能还在投毒的人手上。” 　　“柳姝没事吧？” 　　听到她主动向警方举报，许莫漓顿时紧张起来。 　　她不怕被打击报复吗？ 　　“她怎么会有事。要说这个局她也是布了好久，刚好趁着对方跳出来自爆的机会收网。” 　　布局？收网？ 　　许莫漓有些恍惚：“所以，柳姝很早就知道欧云霏涉/毒的事？” 　　“对的。一直在收集证据，没想到这次刚好她个现行。” 　　是啊，趁此机会一网打尽，皆大欢喜。而她许莫漓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被最亲密的人瞒得死死的，直到被猎物吞食还无知无觉。 　　可笑的是，她这个诱饵居然还担心猎人会被猎物反扑，为此宁可被猎物吃掉也不愿拉猎人下水。殊不知，被她自以为保护着的人正在暗处等着瓮中捉鳖。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不是没事么，不是很快就能出去了么。柳姝没有忘记她这个诱饵，还是记得来救她了。至于这些天无人在意的噩梦般的经历、寒冷饥饿与恐惧焦灼交织的生理心理上的双重折磨，是否也该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被一笔勾销。 　　这几年不是从来如此么。发生过那么多次大大小小的冲突与争执，只要她们最后和好了，许莫漓每次所做的忍耐、退让就不该被关注。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个时候她还在矫情什么？ 　　“许女士？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律师看她的反应，心里很奇怪。按理说他已经告诉她马上就能被释放了，她应该会很高兴啊，为何在她脸上不仅不见喜色，反而还感觉她脸色更差了呢。 　　“噢没有没有。辛苦陈律师了。” 　　“没关系应该的。公/安机/关那边办理释放手续还需要一些时间，这几天还是得再委屈下许女士。不过您放心，案件过程已经基本清楚了，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情况。再熬几天就能自由了。” 　　“好的，谢谢你。” 　　许莫漓扯了下嘴角，似乎想展现一个笑容。然而这个笑看在陈律师的眼里，竟显得十分凄然。 　　他有些无所适从，不忍再继续对着那张看起来颓唐到让人心碎的脸，在交代完情况后便起身告别。 　　“哦对了差点忘了，许女士……” 　　陈律师在转身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您妹妹特别交代我让我给您带一句话。她说您出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她。她说这次不要您带她吃饭了，换她带您去吃好吃的。” 　　许莫漓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这句话之后，终于潸然而下。 　　被通知无罪释放的那天，碰上了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然而明媚的阳光并没有照耀到她的心底。 　　刚出了大门，许莫漓正准备联系妹妹，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无比熟悉的车。 　　见她出来，车的主人迅速打开车门下车，摘下墨镜和口罩，任阳光洒在她绝美的容颜上。 　　“莫漓，终于等到你了。” 　　柳姝快步走上前，将兀自愣在原地的许莫漓紧紧搂入怀中。 　　她沉默地看着怀中的女人半晌，满是心疼地说道：“你瘦了好多……” 　　许莫漓还没来得及做好与恋人相见的准备，只是呆滞地被她抱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让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柳姝，她有好多问题要问她，可问题太多积压在胸腔，让她感觉连呼吸都困难，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怎么了脸色阴沉沉的，都没事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柳姝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便先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车里带。 　　“先上车再说，没准这附近有狗仔蹲点。” 　　许莫漓没有拒绝。坐上副驾驶后便迅速关上了车门。 　　“小姝。” 　　“嗯？” 　　“你和欧云霏的事……” 　　“哼，别提了。” 　　听到欧云霏的名字，柳姝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戾气。 　　“这女人就没干过人事，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这次不整死她我不会罢休的。” 　　许莫漓点点头。 　　她不能确定柳姝如此的愤怒，究竟是因为她被陷害而担心，还是因为欧云霏的挑衅毁了柳姝出道以来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 　　毕竟这件事一开始的导火索，是欧云霏曝光了柳姝扇耳光的视频。柳姝一向被众星捧月惯了，星途坦荡一路好评如潮，连语气并不激烈的差评都接受不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败。这样的程度，就已经让她愤怒到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柳姝举报欧云霏，并不是因为欧云霏本就罪有应得，应该让她的违法犯罪行为受到法律的审判，而是纯粹为了自己泄愤吧。如果没有这件事，那么柳姝手中一直握着的犯罪证据，是不是永远都不见天日？ 　　而许莫漓只是在中途意外被牵连到的牺牲品罢了。甚至这个牺牲品最后还发挥了诱饵的作用，给了欧云霏最致命的一击。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许莫漓看着柳姝正在开车的侧脸。她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愤怒的人，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做，却承担了这么多。 　　“莫漓，我有件事要问你。” 　　柳姝将车子停在了她的别墅车库，问道：“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警察我有你家的钥匙？这样我就能早点知道你出事了，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你知道吗当时听他们说你确定没有给任何人钥匙我都惊了，只能回答很久之前给的你自己都忘了。你为什么不说啊？” 　　为什么呢？ 　　许莫漓勉强对柳姝笑了一下：“这还用说吗，你猜是为什么呢？” 　　柳姝眼睛亮亮的：“因为你爱我嘛！” 　　她轻轻地吻上许莫漓的额头。 　　“但我还是没想到，你居然能为了不牵连到我独自背上这种说不清的罪名。这次你妹妹真的立大功了，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和欧云霏斗没顾得上你这边，要不是她及时来找我，你现在可能还出不来。 　　“其实你没必要隐瞒，要是你早点说，说不定都不用进看守所。欧云霏既坏又蠢，找开锁师傅复刻你家钥匙的聊天转账记录，还有登录我的购物网站拍到的我寄给你那的地址，都存在她手机里，最近才记得删掉，警方随便恢复一下就都出来了。该死，当时就不该让她在我家住。” 　　许莫漓怔怔地看着柳姝。 　　所以，这意思是她自己自讨苦吃了？她对恋人的保护，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庸人自扰吗？ 　　可笑的是，就算重来一次，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也许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那是柳姝啊，她不敢冒一点险让柳姝置身于可能的危险中。 　　“也怪我没和你提前说。她干的那些勾当我门儿清，我早就安排好了。不过看你能这么为我想，我很高兴。” 　　柳姝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戳痛了她，让她愈发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居然为这种人担惊受怕。 　　“是啊。我贱嘛，我就是贱。” 　　许莫漓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第20章 　　“你什么意思？” 　　柳姝原本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荡然无存。 　　“就这个意思，我犯贱呗。” 　　许莫漓神色冷淡，木然地回道。 　　“艹！” 　　柳姝骂了一句脏话，还是觉得气不过，一只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怎么回事啊你，阴阳怪气啥呢！不是都已经出来了吗，不是没事了吗，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事怎么到你这整的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欠你了！亏我还专门过来给你接风洗尘，你就是成心扫兴是吧！” 　　“扫兴？你觉得我还应该高兴是吗？” 　　许莫漓难以置信地侧身看着柳姝：“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进这个看守所。全程就是你和欧云霏掐架，我完全就是莫名其妙被搅进去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是在怪我喽？” 　　刚刚还火气十足的柳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脑袋缓缓靠上方向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许莫漓。 　　好像遭受这无妄之灾的人是柳姝一样。 　　“但我不是来救你了吗？欧云霏给送进局子了，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保证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当然这次……我承认确实是连累了你，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和我说。想换车子吗？我看你那车都开了好几年了居然也不嫌旧。或者我送你一套房子？你不喜欢别墅，我在市区那边有套200平的大平层，还没带你去住过呢。过几天带你去看看，你要是喜欢就过户给你，换了新家也正好换个好心情重新开始嘛。” 　　许莫漓深吸一口气。柳姝给她带来的窒息感让她头昏脑涨心烦意乱。她按下车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吹进来，缓解她浑身的焦躁。 　　“小姝，我们谈谈。” 　　趴在方向盘上的柳姝慢慢直起了身子。 　　“其实我也和你提过很多次，对于恋人来说，互相坦诚是很重要的。虽然我比不上你的才华金钱家世，但我也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我有自己的主张和打算。所以我一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给我房子车子这些大额物质，我知道不缺这些，但这会让我感觉我是被你包养的地下情人，而不是你光明正大的恋人。” 　　“所以说你就爱胡思乱想。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我的钱我爱给你花你就花啊，不明白有什么好不接受的。” 　　“你不觉得这样会让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吗？能并肩而行的恋人才能走的长远不是吗？还是说你并不想和我长远走下去？ 　　“你在舞台荧幕上是光芒万丈，但我也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你遇到困难，或者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分享，说不定我也能帮到你呢？而不是像这样，什么情况都憋在心里自己去解决留我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为你担惊受怕还什么都做不了，出了问题就想着用钱来补偿，这不就是跟打发地下情人一个样。” 　　“说到底你不还是因为这次进看守所怪我拖累你了？你又不要补偿，那你是想怎样？” 　　“你……” 　　和柳姝沟通真是件让人心力交瘁的事。 　　“我不是怪你拖累我，我是怪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我们交往这么多年，我到现在对你周围的人和事都不清楚。我是不希望你总是自作主张一有事就把我撂在一边，这让我感觉你并没有平等地对待我把我当成你的恋人。你这样是不相信我有能力和你一起解决困难吗？还是觉得我不配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 　　“我都安排好了，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我是不明白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瞎纠结什么。 　　“还有，我怎么就没平等对你了？你以为我对谁都像你这么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都是你自己端着不要，有什么好端着的？送你大房子你不要非得累死累活赚那么点钱去买个那么小的。工作压力大成那样还非要争当什么总监多挣那三瓜两枣，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有什么好怕的。要说兜底，我就算被封杀了也不会沦到要你来养我的程度。你这一天天自己瞎折腾不就是在自寻烦恼？” 　　许莫漓贴着座椅靠背，视线从柳姝身上挪到了车窗外。她感觉刚刚说了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不知柳姝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故意装傻，绕来绕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和她讨论正题。 　　“你还是不懂……” 　　和柳姝的交谈让那份窒息感越来越严重。许莫漓感觉车里这狭小的空间里流通的空气正在柳姝咄咄逼人的气场下凝结成了一股绳，正悄然绕上她的脖颈，将她勒到满脸通红无法呼吸。 　　她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了，转身打开车门下车。 　　“你去哪！” 　　柳姝在她身后喊道。 　　“刚出来，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去处理，现在没空在你这边耗太久。” 　　“我都让阿姨给你准备好洗尘宴了，都是你爱吃的。你这么快就走干嘛，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着急？” 　　“小姝，既然你什么事都不想和我分享，我的行程也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和你汇报吧？” 　　许莫漓转身，冰冷的目光让正欲上前拦人的柳姝止步了脚步。 　　“该说的都说了。小姝，别的不说，我只问你，你还有没有其他和我有关，但是隐瞒着我的事？” 　　柳姝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没有。” 　　“好。” 　　许莫漓不再多说，她现在只想挣脱柳姝带给她的窒息感，逃也似的离去了。 　　到了家门口，这个她生活了几年的小窝此刻竟让她有些胆颤，甚至不敢踏足。 　　她恨那个陷害她的人，不仅是因为差点害得她深陷牢狱之灾，也是因为他们毁掉了给她心安温暖的栖身之地。 　　她把粘在门上的纸屑扣了下来。她知道这是撕下封条后留下的痕迹。 　　然而即使把这些痕迹清理掉，也无法抹去它们存在过的事实。 　　做好心理建设开了门。许莫漓进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扫除，每个角落都被清理得一尘不染，仿佛这样就能洗掉这件屋子里的晦气。 　　等忙活了好一阵后，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刚一开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弹窗就一个个蹦了出来。 　　除了许莫琪和伍媚对她的关心，其他的消息都来自她的同事们，都在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班。 　　而最新的一条消息看得她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郝晓芳：【许总，等出来之后麻烦来我办公室找一下我，我们聊聊】 　　郝晓芳是他们公司这条业务线的HRBP。 　　她大概能明白郝晓芳要和她谈什么。 　　虽然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正要面对时，依然被汹涌而来的挫败感和无力感湮没。 　　第二天，许莫漓穿戴整齐地来到了公司。她不想看到同事们或惊讶或异样的目光，专门和郝晓芳把约见地点放在了最偏的那间小会议室。 　　“许总，恭喜出狱。” 　　“我没入狱呢，只是呆在看守所等警察调查取证。我能出来就是证明我是无罪的。” 　　“啊，这样啊。” 　　郝晓芳明显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个程序。那你现在是没事了吧？” 　　“没事了，我是被冤枉的。” 　　许莫漓声音不大，语气却镇定而有力。 　　“我大概能知道你叫我过来是什么原因，不用绕弯子了直接说吧。” 　　“好，许总是个爽快人。是这样的，我们当然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公司上面要考虑到影响问题。再者，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的位置上不能没有人，现在人家接了你的项目做的也不错也不好叫人家走，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果然是这样。许莫漓鼻尖发酸，忍着泪意听着她继续说。 　　“你放心，该有的赔偿都有。你在公司工作四年多快五年了，按五年给你算赔你N+1，一共半年的工资。我看你还有好多天年假没有休，你是在走之前休完还是折算成工资？” 　　“折算吧。” 　　“好。我一会儿给你算清楚具体数额，确认无误了你签个字，在工资发放日一并打给你。” 　　“行。” 　　看许莫漓好像早有预料的样子，郝晓芳心里终究有些不忍，说了几句安慰话： 　　“许总，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是公司不和你掰扯是非，只看影响。你还是我招来的应届生，这几年你的成长和能力我都看在眼里。李总被调去总部时他向我推荐你来当总监，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骄傲。你没有错，只能说造化弄人，你和公司的缘分尽了，但你千万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更适合你成长的土壤，你确实是一名很优秀的设计师。” 　　“谢谢。” 　　尽管知道这只是离别前的客套话，但郝晓芳的言辞还是给她带来了几分温暖。 　　在冷冰冰的制度下依然没有放弃给她释放善意与肯定，郝晓芳已经做到最好，算是仁至义尽了。 　　等交接手续走完，夜幕已然降临。 　　许莫漓走出公司园区，形影单只地穿过赶着下班的人群。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街道也无法掩盖许莫漓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 　　到了公寓楼下，许莫漓忽然想起来得找个师傅给家门换锁。点开手机时却发现收到一条短信，让她取放在快递架上的邮件。 　　哪来的邮件？是谁专门寄给她的吗？不会是法院的传票之类的吧。 　　她立马安抚自己不要瞎想，忐忑地来到快递架边，很快翻到了写明她名字的邮件。 　　摸起来很薄，好像确实只有一两页纸的样子。 　　鼓足勇气撕开封口，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设计精美的贺卡。鲜艳而喜庆的红底上，赫然印着“婚礼请柬”的字样。 　　许莫漓的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光是浮现出来，就足以让她痛彻心扉。 　　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颤抖着手指翻开请柬，一行小楷映入眼帘： 　　【严旭先生&柳姝女士结婚典礼，敬备喜筵，恭请光临】 第21章 　　结婚典礼？ 　　这四个字在她的眼前逐渐扭曲、模糊，似是化成了一缕毒烟，侵蚀着她的理智与冷静，让痛楚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将她整个人撕成碎片。 　　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靠在墙边，将请柬攥成了一团。残存的意识告诉她现在应该亲自去找柳姝求证，可源源不断的痛意折磨得她几乎无法站起来。 　　去找柳姝……这说不定是误会，或者是场不怀好意的恶作剧。她颤抖着拿着手机，却迟迟按不下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屏幕上忽然闪过通话界面。她不带思考地划开接听键，妹妹活泼开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姐，我刚刚路过我俩昨天找的那家餐厅，看到老板贴的通知说家里有事这两天不做生意。我又找了一家，我同学推荐的说是味道不比上家差。位置刚刚发给你了看到没？明天你可别走错了走到没开门的那家去了白跑一趟。庆祝你劫后余生可必须得找家好的吃。” 　　许莫漓想回答她些什么，可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却难以发出一个字音。 　　“喂？喂？姐你在听吗？还是信号不好啊。” 　　“莫琪……” 　　光是说出这两个字似乎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姐？你声音不太对啊，是不舒服吗？姐？” 　　手机另一端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喊道：“姐你现在哪？是在家不？我马上就去找你，你等下！” 　　许莫琪赶到公寓楼下时，看到了蜷缩在墙边的姐姐。冷汗持续从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边淌下，浸湿了她鬓边的头发。她眼神涣散，茫然无措得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崩塌却无能为力的孩子。 　　“姐……” 　　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许莫琪也能感受得到那浓郁的悲伤正在撕咬她姐姐的灵魂。她急忙跑过去，目光落在了姐姐手中攥着的红色卡片。 　　她抢过卡片，扫过上面的字眼，顿时明白了什么，只觉得熊熊怒火正猛然从心头蹿起。 　　“我可去她的！和谁结婚？严旭？” 　　许莫琪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是柳姝的那个绯闻男友！woc他们居然是来真的吗？那她什么意思啊都和男人到要结婚的程度了还吊着你脚踩两条船吗？那你算什么？” 　　是啊，她算什么？她在柳姝心里，到底算什么？ 　　“姐你问柳姝没有？总得讨个说法啊！” 　　许莫漓艰难地拿起手机，示意妹妹帮忙拨一下电话。妹妹理解了她的意思，在通讯簿里翻到了柳姝的备注，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了许久，最终以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结束。 　　不接电话……她又不接电话！ 　　“什么意思？玩失踪？不会正在和那个狗/男人筹备婚礼吧！” 　　“莫琪……你扶我一下。” 　　妹妹的到来给许莫漓找回了些力量。她尽力修补着支离破碎的理智，撑着妹妹的手站了起来。 　　她现在还不能倒下。 　　即使命运的恶意如同汹涌浪潮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她与牢狱之灾擦肩而过，丢了为之奋斗多年的工作后，又给了她这般致命的一击，她也不能被打倒。她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的生活需要继续，她还有个仍在上学的妹妹需要支持，她要挺过这一坎。 　　就算柳姝要结婚的消息是真的，她七年的青春喂了狗，她也要亲手去给她们之间的关系画上终结的句号。 　　“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吧，现在差不多缓过来了。” 　　许莫漓缓缓走了几步路，和妹妹说道：“麻烦你打一下车吧，直接去柳姝家找她。如果她不在家，我就等到她回来为止。” 　　“好，姐我陪你。” 　　刚到了柳姝家，许莫琪直接上去咣咣咣地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神情冷峻的英俊男人。 　　“你们是？” 　　“woc你不会就是严旭吧！柳姝人呢？” 　　许莫琪忍不住叫了出来。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推了下眼镜，自我介绍道：“我是柳修远，柳姝的哥哥。二位进来说吧。” 　　他拉开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又让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保姆倒了几杯水。 　　“先坐吧。” 　　“柳先生，认识我们吗？” 　　许莫漓问道。虽然知道柳姝有一个哥哥，但这是第一次见到他。 　　“认识，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柳姝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这位是？” 　　柳修远的视线落在了许莫琪身上，被她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这是我妹妹。柳先生，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了，请问你知道我和柳姝的关系吗？或者说，她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呢？” 　　柳修远没有正面回答，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神态淡然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小姐是因为请柬的事来的吧。” 　　许莫漓僵住。 　　“如你所见，我妹妹已经快要结婚了。不管你们两位之前是什么关系，我希望你之后可以和她保持距离，毕竟婚后都要以家庭为重了。当然，你若是愿意在她的婚礼上给她送上祝福，我们都非常欢迎，深感荣幸。” 　　柳修远的举止和谈吐都很优雅，可许莫漓依然从其中察觉到了他身为精英阶级的高高在上，以一个俯视的姿态面对她们这两个普通人。 　　“放屁！我说你算个什么……” 　　许莫漓按住了想要破口大骂的妹妹，眼神坚毅，不卑不亢地看着对方： 　　“我要听柳姝亲自和我说。” 　　柳修远沉默了几秒，露出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微笑。 　　“可以。那麻烦你稍等一下，她应该快回来了。” 　　说罢，几人相顾无言。沉默让一分一秒显得格外难熬。 　　许莫漓倔强地挺直了背，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客厅响起了开门的动静。 　　“哥，我说你推荐的导演怎么一个比一个事b呢，他……” 　　柳姝一边抱怨一边关上门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莫漓，你来找我？” 　　柳姝看着脸色惨白的许莫漓，又狐疑地看了看哥哥。 　　柳修远狡黠一笑，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手：“你们自己聊吧。” 　　许莫漓起身走到柳姝跟前，掏出那已经被她揉得不成形的请柬展开，指着上面的文字问道： 　　“这是真的吗？你要结婚了？” 　　柳姝瞬间花容失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哥哥。 　　“别瞪我啊，我也只是通知，不是都定好了吗。” 　　“是吗？小姝，他说的是真的？” 　　许莫漓每问出一个字，都感觉心像是被刀剜着那般痛。 　　柳姝明显很心虚：“莫漓，不是这样的……我们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做做样子而已？也就是说，你真的要和他举行结婚典礼？” 　　许莫漓凄然一笑，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蓄满眼眶：“当时你和严旭闹出绯闻，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配合宣传做做样子而已。你都要和绯闻对象结婚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举行婚礼，宴请宾客，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缔结连理，在你看来，竟然也只是做做样子？” 　　“就是给我父母看的而已！这不影响我和你在一起啊。” 　　柳姝神态慌张，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让她小心翼翼地想环抱住许莫漓。 　　“你说什么？”许莫漓甩开柳姝环住她的胳膊，泪水像开了闸似的止不住地淌下：“什么叫结婚了也不影响我们在一起？你是要让我和别的男人分享你，还是让我一辈子都只能做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柳姝，我没那么下贱！我他/妈没你想的那么下贱！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作践我！” 　　“莫漓……我没有……你不要这么想……我……” 　　柳姝很少见到许莫漓这么失控的样子，这让她不知所措。 　　“小姝，我没想到这句话最终居然是由我来向你说出来的……” 　　许莫漓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像是以此维持着她摇摇欲坠的自尊： 　　“到此为止吧柳姝，我们结束了。” 　　“你说什么？”柳姝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我说，我们，分手吧。” 第22章 　　哀莫大于心死, 也不过如此了。 　　在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后，许莫漓便不再看柳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 逃离这个让她窒息到肝胆俱裂的地方，逃离让她倾注了全部情感却痴心错付了七年的枕边人。 　　“许莫漓！”柳姝暴怒地喊道。她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轻, 突然如饿狼扑食般上前箍住了许莫漓的腰, 双手将她死死地捆在自己的怀里。 　　她不相信。许莫漓想和她分手？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许莫漓永远都会包容她的一切。柳姝已经习惯了那种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人在原地等她，永远有人为了她亮一盏灯，迎接她回家的心安。她无法想象那个一直等她的人有一天会忽然消失。 　　没有许莫漓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许莫漓是最不可能离开她的人了。 　　“你要去哪？不管你去哪，我不同意不同意！” 　　柳姝又气又急，还有隐隐的害怕。似乎只要她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瞬间烟消云散。这份恐惧让她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护住她所珍视的东西, 生怕被别人抢走。 　　“放过我吧。”怀中的女人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正慢慢流失了她鲜活的生命力。 　　“你别走……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你不要离开。”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已经把我一直以来期盼的, 都撕成碎片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公开承认你吗，可这不过是虚名, 真的有什么重要吗！” 　　柳姝抓着许莫漓的衣领, 逼着她直视自己：“我结婚, 也是为了我们俩能更好的在一起啊。严旭不过就是个挡箭牌, 有他在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再盯着我的私生活。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 何必那么在乎名分？” 　　许莫漓凝视着这个昔日的恋人，震惊于她说出的荒唐之言，眼里溢出的绝望宛若一谭深水，像是会让人溺毙其中。 　　“挡箭牌？他将是你的合法丈夫，你现在为了名声，会和他在媒体面前招摇过市，大秀恩爱，之后会不会也为了抵御流言蜚语，和他生儿育女？严旭会甘愿当你的挡箭牌吗？小姝，你越退，对方越是得罪进尺，而这一切，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只有我，没有任何保护。” 　　柳姝沉默了。她这个反应更让许莫漓觉得可笑。 　　不，最可笑的是许莫漓自己。 　　自从决定和柳姝在一起，她就做好了抵抗全世界暴风雨的准备。她为了她，和父母决裂，背井离乡，七年来对她付出了一切。 　　她心里明白，两个女人在一起，要面对多少世俗的压力，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有着近乎莽撞的勇气。她可以给柳姝时间，她可以等。 　　而她等到了什么呢？柳姝从没有给过她安全感，让她始终像一叶浮萍，无依无靠地漂荡在无边无际的人生之海，看不到方向，亦不见归途。 　　如今，她又因为柳姝，丢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真正变得一无所有。 　　更可笑的是，时至今日，许莫漓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个她付出了一切的恋人，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她一起抵抗来自全世界的暴风雨，而是变成了暴风雨的一部分。 　　愚蠢，她真是愚蠢到可笑。 　　“莫漓，你不要想那么多。结婚真的只是权宜之计，之后我会安排的。” 　　“你可不止一次和我这样画饼了。” 　　许莫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笑自己的多年的痴心，竟错付给了这样一个人。 　　“柳姝，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恋人。从我们交往开始，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地演着恋爱的独角戏。我在你眼里，可能只是个听话讨喜的宠物，开心的时候哄哄逗逗，不高兴的时候就晾在一边。 　　“所以，你从来都不积极回复我给你发的消息，你可以随意不接我的电话但我不可以不接你的，你瞒着我关于你的一切。你和伍媚交往过你瞒着我，你早就在对付欧云霏你瞒着我，你要和别人结婚了，你还是瞒着我！ 　　“是啊，我在你眼里只是宠物，主人的事情有什么必要告诉一只宠物呢？我不配，不配当你平等的恋人，我只要负责听话就行了。我不听话朝你龇牙了，你就打两下拍两下，再整点类似零食的小恩小惠买买礼物之类的哄哄我，我就该重新摇摇尾巴回到你身边。柳姝，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至于离开，那更是不可能。一个宠物怎么有资格妄想离开主人呢？ 　　“我真傻，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现在才发现。但是我不想当你的宠物，我想做一个人。放我走吧。” 　　柳姝只感到心脏难受得要爆炸了。她很想和许莫漓说不是她想的那样，可这句句直击肺腑诘问让她哑口无言，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踌躇半晌，也只憋出一句： 　　“不行……不行！我不会放你走！” 　　“行了，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装聋？跟你说了分手分手分手你还没完没了是吧！放开我姐！” 　　许莫琪上来就要掰柳姝的胳膊。 　　“不行，我不同意！” 　　“分手单方面提出来就行，不需要你的同意！” 　　柳姝在和许莫琪争执之际，手上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点，而怀中的女人趁机挣脱了桎梏，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冲。 　　“姐你等我下！” 　　见姐姐终于摆脱了她的钳制，许莫琪也不想和柳姝继续纠缠，追着姐姐的脚步离开了。 　　“莫漓！” 　　“你给我站住！你还嫌没闹够吗！” 　　柳姝还想追上去，却被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的柳修远喝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她好。” 　　柳修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用理所当然地口气说：“我不这么做，就任由你胡闹下去？你是想为了这个女人一辈子不结婚，还是想嫁给严旭之后闹得两家都家宅不宁？我告诉她，也是让她知难而退，免得被你害得越陷越深。柳姝，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说别的，至少得言出必行吧。和严旭结婚，这是你答应我让我出手整掉欧云霏的条件。还有你这些破事，要不是有我给你压着，捅到爸妈面前，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由？” 　　她转过身看着哥哥，眼里淬满了怨气，目光犀利得如同一条毒蛇。 　　回到公寓，许莫漓感觉自己像是一层皮都被扒了下来。 　　不过所幸的是，她最终还是从柳姝给她缔造的满是荆棘的地狱里爬了出来，尽管被伤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姐，你今天真帅！分手宣言说的太好了。” 　　许莫琪看起来还有点兴奋的样子：“你终于和柳姝分手了！我一开始就感觉她不会对你好，那个人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知道你感觉到没有，她和她那个哥哥，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天龙人的优越感。当然了她是漂亮……但瞧不起人长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反正你们现在分手了，我只想恭喜你脱离苦海！” 　　“嗯，脱离苦海了。” 　　许莫漓鼻尖发酸，感觉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她不想让妹妹发现她的狼狈，低头进了房间拿了件新的换洗衣服给妹妹：“时间不早了，赶紧洗个澡睡觉吧，隔壁房间我也收拾好了。你明天不是还有课么。” 　　在许莫琪乖乖接过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后，许莫漓便再也无法维持坚强的假象，转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扑到床上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七年来积攒的委屈一并宣泄。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往下淌。她咬住被子，不想让妹妹听到害她继续担心。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她呜呜咽咽的哭腔，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在空气中弥漫。 　　待哭到没有力气后，不知不觉就趴着睡着了。 　　早上，许莫漓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睡眼朦胧地摁下了接听键，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男声传出。 　　“你好许小姐。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你是？” 　　“我是严旭。” 　　许莫漓顿时清醒了。她严肃道：“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想和你谈谈柳姝的事。听修远说，柳姝因为你大闹了一场。” 　　所以他打电话来是为了宣告主权吗。 　　昨夜的泪痕还留在脸颊上，许莫漓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淡然道：“那他有没有和你说，我和柳姝已经结束了，你不用觉得我是你的威胁。”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 　　“你和柳姝的关系我大概知道，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 　　“对。我们结婚后，你和柳姝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不会干涉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咳咳…我也可以接受我们三个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严旭这是什么意思？带着仿若正宫娘娘的态度来向她显示他的宽容大度，实则怀着可以坐享齐人之福的心思？ 　　恶心。真是令人作呕。 　　兴许是因为她已经痛到麻木，再听到这些锥心之言时，心底竟难以再掀起波澜。 　　每当她觉得已经被伤得彻底时，柳姝总能向她示范，如何更进一步把她伤得更狠，还不忘在伤口上再洒一把盐。 　　“严先生，你这么说不觉得很侮辱人吗？” 　　许莫漓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重新找回说话的力气。 　　“我和柳姝已经没有关系了，这点我再和你确认一遍。同时，我也希望严先生你之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感觉自己好像低贱到了泥土里，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这群人，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令她感到恶心。 　　许莫漓翻身下床，来到卫生间用冷水冲洗着脸，试图以此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和柳姝，已经结束了。过去不必再留念，她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新的生活仍需要继续。 　　许莫漓盘算了一下。她平时的花销不高，目前有的存款，加上公司的赔偿金，应该够自己和妹妹好几年的生活费，莫琪也告诉过她已经找到兼职勤工俭学了，经济方面压力还不是太大。 　　关键是设计总监的工作不好找，她在原来的公司也是能力得到了领导认可才升职升得那么快，现在找新工作，怕是很难再找到总监级别的，得重新规划。 　　实在不行，卖了这套公寓，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尽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她得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让精神振作起来。 　　想到这，许莫漓迅速翻出了行李箱，将衣物和生活用品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进去。接着，又订好了一个今日启程的旅游城市的飞机票。 　　莫琪已经早早去上课了。她给妹妹发了一个消息，说她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的旅行。 　　希望别样的风景与环境能够帮助她将伤害过她的人和事通通抛之脑后。 　　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许莫漓重重地甩上门，仿佛是给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做了最后的道别。 第23章 　　飞机落地, 许莫漓的手机刚一开机，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便纷至沓来。 　　她一条条划过去，柳姝联系不上她就给她发短信打语音, 发了几十条消息。 　　许莫漓微微蹙眉, 心一横，直接把柳姝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以往都是她联系不上柳姝, 这还是她第一次故意不想回恋人的消息。不, 现在应该是前女友了。 　　风水轮流转，也该让柳姝体会一下她等不到回音望眼欲穿焦灼难耐的感觉了。 　　柳姝是舍不得她吗？也许吧。就是养宠物养了七年，有一天宠物忽然跑丢了，一时半会儿也会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吧。 　　然而，宠物终究只是宠物。一旦遍寻不获，无非也就是伤心一阵子，再养一只新的就是了。可爱乖巧的宠物多的是，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她一条条地把柳姝的消息删得干干净净，可删不去的是她们二人之间那肝肠寸断的过往。 　　离开了柳姝这件事, 并没有许莫漓想象中那样令人崩溃。相反，她非常平静，在极致的痛苦过后, 她感觉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后悔与柳姝在一起这么多年。至少她为爱争取过, 做到了一切她所能做的，没有遗憾, 落子无悔。现在回想起来, 她依然惊叹于自己的勇气与执着。 　　只是爱情的长跑里, 只有一个人使劲, 终究是到不了终点的。 　　许莫漓打了个出租车，准备前往她在网上订的酒店。 　　刚坐进车里不久, 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伍媚。 　　她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 　　即使她不想再沾染和柳姝相关的人和事，也要把话和人家说清楚。更何况自打她从看守所出来后，伍媚就给她发过好几次消息，都被她敷衍了过去，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更是无暇他顾。现在尘埃落定了，总得给这个昔日好友报个平安。 　　“喂？” 　　“莫漓，可算是联系上你了！你可担心死我了你知道吗！那天你从画展回去后好一段时间我都没联系你，想着给你些时间静一静。谁知道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 　　“你别担心，我没事了。不过，你之前和柳姝交往过的事，你怎么当时也没告诉我。” 　　“……你都知道了？” 　　伍媚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跟前女友的现女友表白，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莫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这……你让我怎么说呢？我说不出口啊。但是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在戏弄你，我对你是认真的，这和我跟柳姝没有关系。” 　　“不是故意瞒我的……柳姝也是这么说。从某些方面看，你和她还真是挺般配的。” 　　“你不要揶揄我了，当时我也不懂事……” 　　“我已经和柳姝分了。” 　　“什么？真的吗？” 　　伍媚的语气里透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 　　“但这和你也没有关系，说实话，我现在不想再和柳姝相关的任何人牵扯上。” 　　“莫漓，你现在在哪呢？” 　　“我去旅游了。去哪就没必要和你说了吧。” 　　伍媚沉默了几秒，态度严肃地说：“那祝你玩得开心。你现在不想见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你自讨没趣。但是莫漓，既然你已经和柳姝分了，那我至少也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你的。” 　　许莫漓欲言又止。她不清楚伍媚是真的对她情比金坚，还只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不甘心。只是现在，她对于恋爱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自信了。 　　她踌躇了好一会儿，只回了句：“随便你吧”，便挂了电话。 　　酒店到了。 　　正当许莫漓办理入住时，在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人忽然站起来，猝不及防地拍了下她的肩。 　　“是许莫漓吧。可算等到你了。” 　　许莫漓一惊，连忙回头，面前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 　　不待她开口问询，女孩便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江紫怡，是许莫琪的同学，比她高两届，今年大四没什么课，暂时还没找到实习，就想先出来玩玩啦。” 　　江紫怡友好地向她伸出手，许莫漓怔了下，还是握了上去。 　　“你好。” 　　“你好你好。听莫琪说你这段时间也打算在苏城周边玩，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伴，起码有个饭搭子也不错啊。而且我可会做旅游攻略了，跟着我玩，不会亏的。” 　　许莫漓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孩。她一身运动休闲装，扎着条马尾，个子不高，长相很是甜美，笑一下似乎让阳光都灿烂了三分，浑身都迸发着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相比之下，自己的状态则显得死气沉沉。 　　也许，旅游多个伴，也不是坏事。 　　“好啊。” 　　听她答应了，江紫怡连忙掏出手机：“那我们先加下好友吧！” 　　她还真是自来熟啊，也不怕碰上坏人。 　　许莫漓心里感慨着，遇到这样陌生的善意，她第一反应就是有没有可能是坏人，同时疑惑对方为何不怀疑自己心怀不轨，这样保持警惕心的同时，是否也拒绝了感知美好的机会呢。 　　一起上了电梯后，江紫怡还很殷勤地帮助她把行礼运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我的房间离你不远，就在那边。”她指了一下方向。 　　“明天早上一起去玩，到时候我来叫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啊？我们一起聊聊旅游攻略。” 　　这是完全把她当成很熟的朋友了啊，自来熟都是这样吗？ 　　许莫漓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是我妹妹专门拜托你来陪我的吗？” 　　“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啊。” 　　江紫怡倒是爽快承认了：“但也不全是因为她。莫琪说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对，多一个人陪你可能更好，但是我本来也想来旅游的，这不是赶巧了嘛。而且吧，实不相瞒，我想过要是能跟着姐姐的话，说不定还能蹭吃蹭喝。” 　　这话引的许莫漓噗嗤一笑。 　　“好啊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几天我就请你吃好吃的吧，就当你带我做向导的报酬了。” 　　“姐姐威武！” 　　江紫怡顿时喜笑颜开。 　　年轻真好啊，随便一个小事都能高兴半天。 　　回到房间安顿好后，许莫漓给妹妹发了个消息。 　　【那个江紫怡，是你叫她过来陪我的吗】 　　许莫琪回了个“yes，sir”的表情包，而后又回了句【我这不是也怕你万一一个想不开…】 　　见妹妹这么用心良苦，许莫漓既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 　　【你姐我没这么脆弱吧】 　　【那不是更好吗，多一个人陪你玩也不会感到孤独了嘛】 　　【而且紫怡她很会的，和她一起玩你应该会很喜欢】 　　这句话之后又接了一个斜眼笑的表情。 　　许莫漓总觉得妹妹话里有话，但她也不想深究，决定就这么直接接受了妹妹的好意。 　　两人一起在苏城的一家很有名的本帮菜餐馆吃了晚饭，边吃边聊。江紫怡倒是没有吹牛，对于旅游这一块她确实很有经验。经过交谈后，许莫漓才知道她是一名不大不小的旅游博主。 　　酒足饭饱回到房间后，许莫漓就收到了江紫怡给她发来的分享文档。点击一看，是近三天的游玩安排和攻略，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的，看得许莫漓想直呼一句“专业”！ 　　江紫怡的消息随即就发来。 　　【怎么样姐姐，还有什么想要添加或者补充的吗】 　　【没有，就按你的来吧，你写的太完善了。唯一担心的是这么多景点我们不一定全部能玩到】 　　【那肯定必须得玩到啊，既然来都来了。没事，到时候跟着我】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了没多久，江紫怡就来敲门了。 　　接着，她就像一名专业的导游，严格贯彻着日程表上的旅游路线。上午先是逛了两个园林，中午在本城的那条著名古街吃了饭，下午又马不停蹄地前去湖上游船。许莫漓累到气喘吁吁，江紫怡依然精神抖擞。 　　果然年轻，就是精力充沛。 　　不知是被年轻女孩的似火热情感染到，还是玩得太累让她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一天下来，许莫漓感觉原本纠结成团堵得她呼吸困难的烦心事都消解了许多，只觉得神清气爽。在浴室冲了个澡，直接就能心无旁骛地倒头进入了梦乡。 　　许莫漓这边玩得尽兴，柳姝这几天却急得焦头烂额，一直坐立不安。 　　“找到人了吗？” 　　她在书房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地问着身边的男子。 第24章 　　“柳小姐, 我刚刚已经接到调查消息，许莫漓小姐已经乘坐M航空去了苏城。” 　　“继续查！她住的哪家酒店？把酒店信息和位置都发过来！” 　　私家侦探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的汗，回道：“好的, 请您给我们点时间。” 　　“快点快点！” 　　柳姝眼睛充血, 焦躁地抓着头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像是被绑着架在了烤架上，只能任凭由慌乱与思念点燃的熊熊火焰炙烤着自己的灵魂。 　　不对劲，自从许莫漓不告而别后，她就觉得她的生活全都变得不对劲了。 　　那天莫漓来找她质问，当时她就应该把她拦住不许她离开的！哪怕把人绑着关起来都不该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为什么没有追上去呢？也许是因为她打心眼里还是认为这件事尚且有回转的可能。柳姝理所当然地想，当时莫漓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只要冷静之后，她再和莫漓解释解释，服个软再多说几句好话, 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她和莫漓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没有想到，莫漓真的就这么走了。如此决绝, 如此不留余地。 　　当时发现电话短信微信消息通通都联系不上许莫漓时, 柳姝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份恐惧折磨得她整天都心神不宁，让她不惜爽了新戏导演的约不顾一切地往许莫漓那里跑。 　　可她还是来晚了。 　　那天, 柳姝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她发现莫漓给这间公寓做了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一尘不染到没有了一丝人气, 床单被套甚至沙发套都换了新的, 像是要抹除她们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许莫漓真的要和她分手？那怎么行！ 　　不知不觉间，许莫漓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被七年润物细无声的相处浇灌着, 长成了参天大树，错综旁杂的根系已经深入了柳姝的血肉。此时，若突然将这棵树连根拔起，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削骨抽筋。 　　许莫漓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只要一想到她的未来再也没有莫漓的可能性，就足够痛彻心扉。 　　“柳小姐，已经查到了许莫漓小姐的下榻酒店信息，还有她这两天的行程足迹，一并做成了表发了过来。您看下。” 　　柳姝匆匆扫了一眼行程，下一秒就打电话给林岚，命令道：“帮我订一张去苏城的票，要最近的那一班，现在，马上！” 　　而此时，许莫漓正和江紫怡在游乐园的过山车项目前拉拉扯扯。 　　“不行不行，这个真的玩不了我不行的。” 　　上方游客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许莫漓耳边呼啸而过。她抬头，战战兢兢地看着游客们被推上顶点的瞬间又被翻转下坠的场面，越看越头皮发麻。 　　“不要轻易就说自己不行！你又没有心脏病也没有高血压，怎么就不行了！我都没让你去玩跳楼机呢。” 　　江紫怡不以为然，硬是拉着许莫漓去排队。 　　“要不，你去玩吧，我在下面等你。” 　　“不行！不许逃！” 　　江紫怡像条八爪鱼一样缠住许莫漓：“这个游乐园最出名的就是各种类型的过山车了，还有个水上过山车没体验，这都不玩买这门票不是血亏。” 　　上一轮项目的时间到了，游客们陆续解开安全带，推上压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从出口离开。 　　“下一轮就到我们了！”跟着逐渐缩短的队伍，江紫怡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由分说地拉着许莫漓，直接把她给怼到座椅上，还亲自动手贴心地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许莫漓哭丧着脸：“紫怡，你可饶了我吧。” 　　“你不该让我饶了你，我还想让你饶了你自己呢。” 　　许莫漓愣住。 　　“莫漓姐，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两天你和我去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紫怡迅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又配合着工作人员拉下了横在两人身前的压杆。 　　“逛园林，逛古街，吃饭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人在这玩，但灵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你是在烦工作上的事还是失恋了，总之，既然已经出来玩了，就得让自己开心才行！” 　　项目启动，一行人被缓慢地向前推动。 　　“所以，我觉得简单的逛景点已经无法达到让你放松身心的效果了，得来点猛的才行！等被甩起来的时候，你总不能还是心不在焉了吧。” 　　江紫怡向身旁的人伸出手：“你要是实在害怕，就用力抠我的手发泄发泄吧。” 　　她的话让许莫漓一时间竟忘记了恐惧。她有些感动，同伴能这么关心她的心理状态，也有些羞愧，居然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看穿了内心。 　　经过一段平稳的上坡后，过山车骤然急转直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垂直下坠引发的冲击波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脏，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叫出声。在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与此起彼伏好似要刺穿耳膜的尖叫中，无论什么样的烦恼都在此时被抛之脑后。 　　“怎么样，爽吗？” 　　项目结束后，江紫怡试探地问道。 　　“爽！” 　　本以为许莫漓会脸色苍白，可她非但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反而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甚至对刚结束的项目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喜欢这种用惊险刺激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的感觉。 　　这会儿轮到许莫漓拉着江紫怡玩了：“走，下一个我们就玩你说的水上过山车。再下一个去玩大摆锤！” 　　“你确定？你这是真香了啊。容我去买两件雨衣，不然水溅到身上会感冒的。” 　　于是，在相处了两天后，江紫怡第一次见到了许莫漓不受拘束的肆意大笑。 　　初见时，她就觉得这个散发着文雅气质的知性姐姐心里好像总是憋着什么，眉眼间都凝结着一层忧伤。 　　而现在，江紫怡很高兴看到姐姐总是无意识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对着迎面吹来的凉风绽放出明媚的笑颜。 　　她俩把游乐场所有惊险刺激型的项目玩了个遍。直到最后，许莫漓终于如愿以偿地……呕吐了。 　　江紫怡轻轻拍着许莫漓的背，看着她在垃圾桶边上吐到弯了腰的样子，满眼心疼：“都不舒服了还逞强干嘛，体验一两个就行，你这样，真的不至于。” 　　“没事……我高兴。” 　　许莫漓接过同伴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 　　“好点了吗？” 　　“好了。” 　　她在江紫怡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站直了，云淡风轻地说：“今天玩的也差不多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晚饭有想吃什么当地特色吗？” 　　“还是算了吧，就在酒店旁边随便找一家吃了算了。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啊。” 　　江紫怡有些发怵的样子，不禁懊悔自己玩得太嗨没太在意同伴的状态。 　　“行。你不是说酒店附近有一家牛肉火烧店很有名吗，顺便买了吃。” 　　一听到吃的，江紫怡的眼睛就亮了。 　　“今天太晚了那家店应该已经关门了。晚上就随便吃点，明天买了当早饭吃吧。哦对了，明天得早点去不然估计就要排队了。” 　　许莫漓笑笑，用宠溺妹妹一般的语气说：“好～都听你的。” 　　解决了晚饭，回到酒店后，江紫怡不回自己的房间，却站在许莫漓的门口探头探脑。 　　“干嘛呢，有什么事进来说啊。” 　　许莫漓向门口的女孩招了下手，后者踱着小碎步进来，略显诡异的笑容里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 　　“莫漓姐，你这几天对我的印象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好的啊。” 　　许莫漓产生了些警觉。 　　什么意思，江紫怡不会也是…… 　　“那你应该不排斥我们住一起吧，反正你订的也是标间。” 　　江紫怡突然蹦哒到床边坐下：“实不相瞒，我就订了两天的房，今早已经退了。还有一两天苏城就玩的差不多了，你看能不能和你挤两天。” 　　说着，她忽然用很肉麻的语气撒娇道：“求求了，看在我们今天共患难的份上。” 　　“共患难？患啥难了？” 　　“诶，我们今天一起玩的那么些惊险类的项目，难道你就没有产生那什么，吊桥效应吗？没有对我对些好感吗？” 　　江紫怡冲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模样直接把许莫漓给看笑了。 　　敢情非要拉她去玩过山车是抱着这种心态啊，蹭吃蹭喝不够，现在升级成蹭住了。 　　许莫漓松了口气，捏了一下江紫怡的脸：“早就在打这个算盘了是不是，这会儿才图穷匕见了。直接说不就行了，绕这么一大圈。” 　　“那你就是答应了？” 　　见许莫漓点了头，江紫怡立即活蹦乱跳地下楼把寄存在前台那里的行李搬进了房间。 　　然而很快，许莫漓就有点后悔答应了这么一个要求。 　　两人住在一起，最大的便利是更加方便江紫怡提供叫醒服务。 　　这次不用隔着门，可以直接上手拍醒正在熟睡中的人。 　　“起来了起来了，去买牛肉火烧了再晚点就要排队排死了。” 　　许莫漓胡乱挥着手，驱赶着萦绕在耳边的活体闹钟，闭着眼口齿不清地说：“你哪儿来的这么充沛的精力啊，昨天玩的那么累今天还起的这么早。” 　　“我们昨天睡的也很早啊！”江紫怡理直气壮：“差不多都睡了八小时了，可以了快起床快起床～” 　　拗不过活体闹钟的软磨硬泡，许莫漓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慢斯条理地穿起了衣服。 　　走出酒店，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原本还处于睡梦状态中的人瞬间就清醒了。 　　“今天怎么突然降温了。” 　　“是啊是啊，所以我们赶紧买完回去吧。”江紫怡说罢，挽着许莫漓就往前跑。 　　只见一个简陋的摊位前，此刻已经乌泱泱地排满了人。 　　啊这…… 　　两人目瞪口呆。看来江紫怡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并非是大惊小怪。 　　“没事，队伍不算长的。我之前听说有人排了两个小时才买到呢。我们看样子等个十多分钟就差不多了。” 　　不知是受了这寒风还是江紫怡的话的影响，许莫漓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她双臂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道：“我在这排队，要不你回酒店一起给拿件厚点的外套吧，你跑的快。” 　　江紫怡果断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酒店的方向跑去。 　　队伍在慢慢地蠕动。随着许莫漓和火烧摊的距离越来越近，带着热量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引得她饥肠辘辘。 　　想着江紫怡惦记了这么久，她直接买了四份火烧。这时，手机突然接连响了好几下，一看全是江紫怡的消息。 　　【艹艹艹我刚刚在酒店前台那边看到了一个超级大美人】 　　【艹她真的好好看啊我还在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好看的大美女】 　　【不行忍不住了我要拍张照片发给你看】 　　【怎么会有人的侧影都这么好看啊啊啊啊】 　　点开照片，许莫漓忽地睁大了眼睛。在阵阵寒风中，一股更深的凉意向她席卷而来。 　　是柳姝。 　　她来干什么？不，不管她要来干什么，都和许莫漓没有关系了。 　　手指迅速摁着键盘：【紫怡，马上拿着我的房卡去退房，现在！】 第25章 　　江紫怡回了她一长串问号。 　　许莫漓来不及和她解释, 脑中只想着逃跑，思绪与打字速度一起飞快地运转。 　　【现在先不要问，我不会害你的。你收拾一下房间, 我的东西随便塞进行李箱就好。拿着我们俩的行李退完房, 你打个车，直接到苏城的火车站, 我们在那里见】 　　【不会是和这位大美人有关吧, 你认识她？】 　　【你到了火车站我和你说。离她远点，不然我就自己跑路不带你一起了】 　　兴许是这最后一句话对江紫怡的威慑性最大，她顿时不再问东问西，按照许莫漓的指示行动了起来。 　　* 　　前一天因为当天的火车票和飞机票全部售罄，林岚只来得及给柳姝订次日最早的一班飞机。 　　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的柳姝，在启程前的晚上更是一夜无眠。她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许莫漓的身影。 　　她想见她，抓心挠肺地想。 　　之前她经常由于各种原因不接莫漓的电话也不回消息，当时的莫漓, 也和她如今是一样的心情吗。 　　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那些曾被柳姝无视的点点滴滴便汇聚成了滔滔洪水侵袭而来，让她一时竟差点被排山倒海般的愧疚感湮没。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如果早一点发现许莫漓对她如此重要…… 　　她越想越觉得胸口发疼。 　　想见到许莫漓的渴望让柳姝下飞机后连早饭都没吃就直奔酒店的位置, 刚到达前台那边就迫不及待地要见人：“我找许莫漓。” 　　前台人员见到柳姝，有些愣神。眼前的女人太过耀眼, 让她一时半会儿都忘了回话。 　　“没听见吗？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许莫漓的客户吗？我是她朋友, 来找她的。” 　　“噢噢, 稍等, 我给您查询一下。” 　　酒店前台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红着脸在电脑边敲击着键盘。 　　“您好, 确实有一位叫许莫漓的女士前两天入住的。” 　　“她房间号多少？” 　　“呃……”前台咬着唇，面露难色：“真的不好意思，我们规定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信息的。”即使是大美人，也不能被她的美色所惑，做出违背公司规定的事！ 　　很有职业操守的前台看到美人逐渐阴沉的表情，连忙又补充道：“我给她的房间打个电话吧，就说您在大堂这边等她。” 　　柳姝冷冷地注视着她拨通了电话。 　　半晌，前台满脸抱歉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打了三次客人都没有接，可能是不在房间出去吃早饭了。要不麻烦您在前面稍坐等一下她？” 　　这么早就出去了？ 　　柳姝心里奇怪，但也没有心思再和她多说，挑了一个离电梯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守株待兔。 　　她观察过，这个酒店不大，一层只有这一个电梯口通往各层的客房，进出房间就只有这一条路径可走。既然现在确认了莫漓就在这个酒店，那么只要在这里等着，就一定能碰上她。 　　然而，柳姝从清晨等到中午，如坐针毡了好几个小时，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可等得望眼欲穿，依然没有盼来她日思夜想的人。 　　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等一个人等这么久，还是饿着肚子等！ 　　柳姝实在坐不下去了，又去找前台问：“许莫漓还没回来吗？” 　　“诶？您怎么还没走啊？” 　　前台很惊讶。因为视线被柳姝所坐的沙发背挡住了，导致她不知道柳姝一直等了一上午：“许莫漓女士今早已经退房了，我还以为您和她一起走了呢。” 　　“你说什么？” 　　柳姝骤然拔高的声音把人吓了一跳：“她退房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她！” 　　“您……冷静。不是她亲自来退房的，是和她同住的朋友退的。大概在两三个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同住的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柳姝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与许莫漓失之交臂的失落让她发狂到恨不得把这间酒店给砸了。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许莫漓居然还和另一个人一起，还住在一块！她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难道是伍媚在她们闹别扭的时候趁虚而入了吗？ 　　前台战战兢兢：“是名女生，长的……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反正挺学生气的样子。” 　　学生气？那应该不是伍媚。 　　这个结论并没有让柳姝好过多少。她记得早上确实有一名年轻姑娘盯着她看了好久，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艳羡。她对此并没有在意，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在无数这样的目光中成长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难道是那个女孩告诉莫漓她来了，所以着急退房，就是为了不和她碰面？ 　　许莫漓在故意躲着她。 　　这个认知让柳姝遍体生寒。 　　她没有再和酒店前台做无意义的纠缠，一边急匆匆地走出酒店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查查许莫漓今天换到哪家酒店了。还有她这几天都是和谁在一起的，把那人的信息身份都发给我！” 　　* 　　江紫怡拖着两大行李箱，在火车站前的广场找到了早早来到这里等待的许莫漓。 　　“我说姐姐嘞，什么事让你整的跟007似的。真是为了躲那个大美人？你俩有什么恩怨？” 　　“嗯。”许莫漓没有否认，却也无力解释太多，“你就当我欠她钱吧。” 　　说着，她把牛肉火烧往江紫怡手里一塞，接过自己的行李就往火车站内走。 　　然而美味的火烧并没有堵住江紫怡的嘴：“啊不是吧，我看你不像是会欠人钱的样子啊。还有我觉得那个大美人有点眼熟，好像和一个明星长的很像……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哎呀我这个脑子，明明知道的怎么一时半会儿就想不起名字了。” 　　许莫漓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说还想去附近的那个古镇玩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反正苏城有名的景点都玩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也就是几条商业街，也不一定非得去逛。” 　　一听到玩的，江紫怡就成功被她岔开话题：“好啊，那就今天！那边有一家我朋友开的民宿，就住那里吧，我让她给我们打个折。” 　　两人买了当天的票，一上车江紫怡就兴冲冲打开笔记本电脑，与许莫漓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 　　江紫怡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下计划安排的同时，还不忘登录上自己的运营账号，将前两天晚上洋洋洒洒写下来的旅游心得发布了上去，同时搭配上了与之相得益彰的美图。 　　不同于大城市的喧嚣，小镇的宁静安详洗去了许莫漓身心上的疲惫感。她亦步亦趋跟着在前方带路的女孩来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院子里。 　　“就是这里啦。” 　　江紫怡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进了位于正中的雅致的阁楼，报上老板娘的名字，挑选了一间光线最好的房间，办理入住。 　　“好困啊，不知道是不是牛肉火烧吃多了。”两人刚一开房门，江紫怡就打了个哈欠，径直往床上一倒。 　　“难得啊，居然听到你说困。要不先补个觉再出去玩？我想洗个澡，昨天玩的太累没洗澡就睡了，现在浑身难受。” 　　“好吧你先去洗，让我眯一会儿。” 　　许莫漓沐浴完出来，却看到江紫怡正蜷缩在沙发角落，盯着手机，哭的梨花带雨。 第26章 　　“紫怡？你怎么了？” 　　许莫漓把擦头发的毛巾放置一边, 抽出几张纸巾，缓缓走至江紫怡的旁边，眼神关切地将纸巾递给了她。 　　江紫怡接过纸巾就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 　　“莫漓姐,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刚刚和莫琪聊了一下, 今早的那个大美人就是那个明星柳姝对不对？你和她交往过？” 　　许莫漓身体僵住。本以为她在放下了一切与过去告别后，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但是听到柳姝的名字时, 平静的水面上还是蓦然泛起了阵阵涟漪，惹得她的心一阵阵地疼。 　　“她不配！再漂亮又怎么样，大明星又怎么样！她凭什么那么对你，完全就是欺骗你的感情嘛，和她浪费了这么多年！之前莫琪只是和我说了下你失恋了想出去散散心让我陪你，真的没想到你是和这个明星……我以后再也不提她了，不戳你的伤心事了，你不要想她了好不好？” 　　江紫怡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亏我之前刷到她的新闻还以为她是娱乐圈清流呢, 就那起牵涉到好几个流量明星的黄/毒门的瓜被爆出之后，网上都快把她营销成神仙了，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啊, 洁身自好只拿实力说话啊, 结果私底下还不是个不负责任的渣！” 　　许莫漓沉默着。她这些天刻意避开了关于这个人热点消息，没想到在欧云霏的那场风波后, 柳姝居然还能借此事丰满了自己“不同流合污”的人设。那么她受到的伤害怎么算呢, 也许只是为了成就柳姝霁月清风的垫脚石吧。 　　这么一想, 怪不得江紫怡这个旁观者都这么同情她。 　　许莫漓叹了口气, 又抽出几张纸，温柔地擦去女孩眼角的泪水。 　　她有些感动, 在得知具体情况后，紫怡非但没有嫌弃她les的身份与她拉开距离，还这般为她打抱不平。 　　虽然才认识了几天，这个年轻女孩的热情就已经深深影响到了她，如同在她心中钻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重燃了她对于生活的热爱。 　　“又不是你的错。相反，今天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一大早就拉着我去买火烧，我可能就躲不过去了。” 　　这话一下子就让江紫怡的脸上多雨转晴。 　　“对哦，我还做了件好事！要是早上没出去那肯定得和她撞上了。不愧是我。” 　　江紫怡之前滑落的泪珠还挂在腮帮子上，嘴角就咧开了一个弧度，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弄得许莫漓也哭笑不得。 　　“我以后再也不颜控了，大美人也不能欺骗别人的感情啊，踹了好，和这个拜拜，下一个更乖。” 　　她抢过纸巾，胡乱擦干眼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莫漓姐，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换一座城市生活也有可能。” 　　提到未来，许莫漓有些茫然。 　　“那就混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开心就好。之后这几天我们就随性点玩吧，不一定非要按照计划来，反正计划赶不上变化。” 　　似乎是被年轻女孩身上散发的活力感染，许莫漓感觉自己被一层暖意笼罩着，因接二连三的打击而磋磨的斗志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江紫怡依然和向导一样带着许莫漓逛遍大街小巷。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赶任务打卡似的严密日程安排，两人便更有闲情逸致领略小镇风景的诗情画意，与同伴谈天说地，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站在石桥上，许莫漓忽然觉得眼前这小桥流水，白墙青瓦的景象非常适合写生。 　　想当初，也是在写生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站在桥上的柳姝。 　　怎么又想起她了呢？ 　　许莫漓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抹去印在脑海中的身影。她讨厌这样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可能被柳姝侵入思想的感觉。 　　于是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找话题与身边的人交谈起来：“紫怡，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旅游管理。所以我做博主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那很好啊，以后是打算一直做自媒体了吗？” 　　“差不多吧。讲真我们这个专业不是很好找相关工作。而且我在大三实习过两个月，发现我不太适合上班，还不如把一个账号做好，产生的收益也不比上班差。” 　　“也是。其实职场上的糟心事超级多，能不上班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赚钱也挺好的。” 　　“对啊。话说莫漓姐你是读什么专业的？” 　　江紫怡又把话题抛回给了对方。 　　“哦，我学美术的。” 　　许莫漓漫不经心地答道，但却引起了江紫怡极大的兴趣：“哇，是学风景画的吗？还是素描，油画？” 　　“呃，都有涉及到。” 　　“那这边的位置岂不是绝佳！” 　　江紫怡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像是太阳洒下的光点。她讨好地勾起许莫漓的手指，带着撒娇意味说：“我知道附近有家卖颜料工具的店……你能给我画一幅吗？就在这个地方，求求了。” 　　“怎么突然想当写生模特了？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啊，留个纪念嘛。莫漓姐，我想被你画进画里，我会一直妥善保管好的，不管过了多少年，等重新拿出来看的时候，都会想起我们一起游玩的回忆。”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许莫漓的神经，让她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采购完所有绘画用品后，江紫怡还专门回了趟民宿，换上自己一套最好看的裙子，又郑重其事地化了一套精致的妆，这才随着许莫漓回到那座石桥旁。 　　微风轻轻抚着两人的脸庞，一股清爽的凉意沁人心脾。 　　江紫怡寻了处草地，迤迤然坐下，低马尾被撩至一边，拉下头绳，任中长发随风拂过面颊。 　　她双手撑着后方，屈起一条腿，一双眼睛在下午的阳光下眯成弯弯的缝，看起来惬意而美好。 　　许莫漓的画笔动了起来，先是勾勒出背面风景的轮廓，又不断地加深细节，将面前这名沐浴在阳光下少女融进身后小桥流水的诗意里。 　　她画得很认真投入，没有注意到远处，一辆白色的跑车正缓缓逼近。 　　一个高挑的身影下了车，重重关上了车门。她看着前方正在为她人作画的许莫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柳姝的脚步又急又乱，如一股骤然掀起的狂风，迅速刮到了许莫漓的面前。她抢过画笔，愠怒道：“你玩的还挺开心啊，可以回去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莫漓淡然地看着这个昔日的恋人，试图以冷漠的表面掩饰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和她？你给她画画？” 　　柳姝用力抓住许莫漓的手腕，像是怕她立马逃走一样：“她凭什么让你给她画画？我俩开始也是在你画我的时候，怎么了你是想故技重施？把跟我的经历和别人复刻一遍？” 　　“你别又不讲理！我给朋友画张画怎么了？什么时候成了你一个人的特权？再说我想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同意！！！” 　　柳姝尖锐的吼声引得路上零星的几个路人都纷纷侧目。 　　“你想干嘛？这光天化日之下的。” 　　江紫怡冲上前，挽住了许莫漓的手臂，这架势就像是在和柳姝抢人。 　　这个动作刺痛了柳姝的眼睛。以往，许莫漓就是很喜欢这样，挽着她的胳膊的。 　　她眼底的痛意转化成了浓烈的敌意，像是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女给生吞活剥了。 　　“这些天你都和她在一起玩啊，把苏城逛了个遍还不够，又来这个镇子上玩？” 　　“你怎么知道……”柳姝怎么对她的行程这么清楚？是找人把她扒了个底朝天？ 　　气血顿时涌上胸口，许莫漓使劲全力想掰开柳姝钳制着她的手，却是徒劳。 　　“放手！你凭什么调查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上次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根本就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我不同意就不算分手！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前脚刚走后脚就和她勾搭上了？你不许我找你，却允许她在账号上发和你的照片？还说的那么暧昧？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们感情进展神速啊？” 　　“那不是删了吗？你怎么还看到的！”江紫怡十分懊恼。那天逛完苏城后，她争分夺秒地在火车上写她的游记，也如往常一样给文字配上了美图。 　　有一张是她无意间拍到的许莫漓的照片，由于颇有氛围感而被她拿来专门发了一条博文，并配上文案：美景配美人～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因为只是一张背影的照片，没有正脸，所以当时发的时候也没想着特意去征求许莫漓的同意。后来得知她在躲人，立马就把这条博文给删了。 　　没想到还是被柳姝顺藤摸瓜地找了过来。 　　许莫漓脸色憋得通红，喝道：“你别逮谁就咬！阴阳怪气什么？我们就是朋友，我们的关系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不知是想尽快帮助许莫漓摆脱目前的困境，还是受了内心深处隐隐的欲/望驱使，江紫怡忽然鼓足了气势直视柳姝的眼睛，微微昂起头说道：“你说的对，莫漓姐现在已经和我好上了，我们很幸福，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 　　“紫怡！”许莫漓被她突如其来的惊世之语吓住了。 　　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柳姝目眦欲裂，眼圈赤红，撕心裂肺的愤怒与痛楚瞬间烧光了她的理智。她松开许莫漓，如同一只要吃人的野兽，直扑过去狠狠地掐住了江紫怡的脖子。 　　“你敢？你居然敢？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东西？你算个什么玩意敢碰我的人？” 　　”柳姝！” 　　许莫漓都快要疯了，她拼命想拉开柳姝的胳膊：“你发什么颠！想闹出人命吗！” 　　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一直在车上等待指令的两名保镖此刻也冲了过来，齐心协力地控制住了这个失去理智的女人。 　　江紫怡摔倒在地，大口吸喘着重新获得的空气，止不住地咳嗽。 　　“你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许莫漓连忙跑过去检查她的情况，却被柳姝拽住，环住她的腰往车上拖。 　　“放开！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分手了！” 　　“想都别想！” 　　柳姝一边将疯狂挣扎的许莫漓禁锢在怀中，一边朝保镖喊着：“还不来帮忙！” 　　两名保镖迅速行动。许莫漓整个人狼狈不已，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拎着塞进了车里。 　　趴在地上的江紫怡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跑车疾驰而去。 第27章 　　“放我下车！你们想干什么？绑架是吗？快停车！停车啊！” 　　许莫漓听见自己崩溃大叫的声音尖锐得如同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母鸡, 于垂死之际扑腾着，发出绝望凄厉的哀嚎，但这无济于事的挣扎丝毫不能阻止刽子手即将落下的刀刃。 　　她疯狂地拧拽着车门把手, 纹丝不动。 　　车辆起步, 突然加速引发的冲击直接甩得她狠狠撞上了前方的座椅，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几欲作呕。 　　而那个把她按在砧板上的刽子手又在此刻死死地箍住了她, 让她插翅难飞。 　　“莫漓，小心。” 　　柳姝用力地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指尖穿过她的长发，按着脑袋，让她的脸深深埋在自己的脖颈边，带着不容拒绝的胁迫感。可那双束缚着怀中人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她害怕，害怕莫漓现在这般歇斯里底要逃离她身边的样子，害怕就这么让她走了，就永远也见不到她, 害怕看到她现在满是恨意的眼神。 　　“让他们停车，放我下来。” 　　怀中的女人嗓音沙哑地说，冷淡的声线让人感觉她已经透支完了全部的情感, 只余下一具没有生机的躯壳。 　　“不可能！我不放, 我不会放你走的！” 　　柳姝猛然抬起许莫漓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她不想听, 不想听到恋人嘴里说出的心碎之语。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仿佛让车里的空气都颤抖了几下。 　　柳姝明艳美丽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指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莫漓, 嘴唇似乎都在微微抖动：“你打我？” 　　许莫漓怎么会打她？她那么爱她, 那么在乎她, 平时因为拍戏没有按时吃饭都会心疼她半天。 　　她们，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柳姝, 你是个疯子。”许莫漓哑声道。 　　“对，我是疯了。我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就要发疯。” 　　柳姝精致的五官有些扭曲，眼神里是不死不休的决绝：“莫漓，你答应我的，要和我永远在一起，这是我们的承诺。” 　　“是，我是说过。但是，你觉得现在是谁毁了这个承诺？” 　　许莫漓冰冷的表情像是给周围结了一层冰：“我的承诺，是给相伴一生的恋人的。柳姝，你可曾有一天，真真正正地把我当成你的恋人，而不是消遣的玩物？” 　　“我怎么没有把你当成恋人，我……” 　　“是吗？小姝，将心比心，如果我一直像你对待我那般对待你的话，你会觉得我是爱你的吗？” 　　柳姝哑口无言。 　　车已经驶上了高速。 　　“我会补偿你的。”柳姝的眼里氤氲着水汽：“我亏欠你的，我都会弥补。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不是亏欠的问题。恋人之间，没必要过于计较谁欠谁。最大的问题是，她和柳姝在一起，看不到未来。 　　许莫漓不想再和柳姝继续无意义的争执，想说的该说的早已经说尽了。她将头撇到一边，不再看柳姝。 　　“莫漓，你不要坐的那么远……” 　　柳姝慢慢挪过去，轻轻靠在了她身上。 　　半晌，她的身旁出现了轻微啜泣的声音。 　　许莫漓充耳不闻。只觉得靠在她身上的人，前方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听不说不管的两名保镖，不知通往何处的车，一切一切都让她窒息。 　　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暂时听之任之，总不能在高速上跳车吧。 　　她靠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着车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模糊景色，感觉像极了她那些年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被匆匆浪费掉的时光。 　　跑车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前停下。 　　“这是哪儿？” 　　许莫漓下车后就仔细观察了周边的环境。好几百米之内除了这栋四合院外没有其他的人家，只有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布局类似的院子，被郁郁葱葱的植被环绕着，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此居住。 　　似乎是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与世隔绝的隐居之处。 　　“这是我们的新家。” 　　柳姝牵着她就往里面走。 　　院子被茂盛的花草树木与精美的盆景装点得格外赏心悦目。 　　穿过院子里错落有致的长廊，来到正厅，只见三个人正恭敬地站在门口迎接她们。 　　几人简短地和许莫漓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是这里的保洁，厨师和园丁。 　　“这里什么都有，如果还想要什么吃什么，可以和他们说。”柳姝轻轻地说，眼里充满了缱绻柔情。 　　许莫漓缓缓回头，与柳姝的视线交汇。可对方眼中的柔情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触动她的心弦。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就这样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这么和你在这呆一辈子。” 　　“你这是非法拘禁。” 　　柳姝没有回答，拉着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许莫漓，带着她一间间参观。 　　“那边有四个卧室，你可以随便挑一间喜欢的住。右边是我的舞蹈房，我住的地方都有专门给我练舞的地方，这里当然也是，这么多年我可一天都没有落下练功啊。莫漓，你不是喜欢看我跳舞吗？我以后可以天天跳给你看。哦隔壁就是书房了，我带你进去看看。” 　　“你看，书房是你喜欢的典雅风格，你可以在这边画画。如果想，那把这改成一间画室也可以。我们就在这，永远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呵。”许莫漓嗤笑了一声，眼中泛起彻骨的冷意：“那你不结婚了？”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我不结了！” 　　柳姝就像一个犯了错被揪住的孩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过失：“你不想我结婚，我就不结了，我不生孩子，也不见严旭不和他继续牵扯。莫漓，你想怎样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只要你不和我分手。” 　　她的字字句句都饱含感情与真挚，若是放在以前，许莫漓就要动摇了，可能真的宁愿画地为牢，永远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要与爱人相守一生。 　　可经历了这么多，一颗真心被反复揉擦践踏，已经很难再被这纸上谈兵似的画饼迷惑住了。 　　对，不能被迷惑。她看过很多遍柳姝演的电影，她得承认，柳姝的演技是不错的。 　　而她此刻求着恋人回心转意时，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赌了快八年，输的一败涂地，她不敢再赌了。 　　许莫漓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认真说道：“小姝，那天我在你家对你说的话，你听进几句了？” 　　“我都听进去了！” 　　柳姝慌乱地解释：“我答应你，我不会和严旭结婚，我只要你就行了。” 　　“嗯，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关于你，关于我，关于我们？” 　　柳姝一脸茫然。 　　“你真打算和我以后一直呆在这与世隔绝的院子里？你对爸妈和哥哥那里有什么交代吗？他们支持你的决定吗？如果不支持，你又打算怎么做呢？如果他们又逼着你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你又准备怎么做呢？” 　　“为什么你总是要想这么多！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不好吗？” 　　许莫漓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再和她说话的必要了。 　　当时她毫无防备地被柳姝和保镖塞进了车，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拿，装着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的包还在江紫怡那边。她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没法打车，甚至被监视着没法出门，又联系不到其他人来救她，一时半会儿束手无策，只能安静地在这里看书画画，打发着时间。 　　接连好多天，她都安静得可怕。 　　她能感觉到，这些天柳姝在努力地讨好她。 　　和她说许许多多的甜言蜜语，给她表演新编的几支舞蹈，在她看书画画时也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晚上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睡觉，温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一件珍品。 　　她还跟厨师学了一点做菜技巧，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展示。虽然味道一般，但对于第一次下厨的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你以前每次都会给我做想吃的，以后都换我给你做。虽然手艺比不上你，但是多练练，总有提高的。” 　　柳姝趴着桌子上，歪着头看许莫漓吃饭。 　　“莫漓，你跟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你想再关我多久？” 　　许莫漓放下筷子，冷淡地问。 　　“等到你答应我重新开始的时候。” 　　柳姝直起身子，目光坚定。 　　“何必呢。小姝，说实话，我从不后悔爱你，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结束了，也是真的结束了。就让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好！你不是爱我吗？那就继续爱我啊，为什么不继续呢？” 　　带着伤痕累累的心继续爱她吗，真是蛮不讲理啊。这世上所有的事，难道都得如她所愿？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难道是因为那个小网红？” 　　什么小网红？ 　　许莫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江紫怡？” 　　“就是那天你给她画画的小网红！” 　　柳姝咬牙切齿：“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移情别恋了，才对我这么冷酷的吧！” 　　“和她没关系。”许莫漓无奈地摇头：“我们俩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是我们本来就存在的问题爆发出来了而已。我不知道江紫怡为什么突然那么说，但我们只是旅游路上认识的普通朋友，你不要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 　　“真的吗？”柳姝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她还真是只选择性地听自己爱听的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柳姝想过来紧紧地抱住许莫漓，却忽然被人打断。 　　“柳小姐……”保洁手里抓着手机，忐忑地看着她：“刚刚柳先生把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说是您一直不接他的电话，让我跟您说赶紧给他回个电，不然……”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许莫漓：“不然，他就要对许小姐不客气。” 　　许莫漓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能把柳姝怎么样，就又来拿她来开刀是吧。 　　“他敢！” 　　柳姝话说的硬气，但语气明显有些虚浮。 　　“他真是这样跟我说的。”保洁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开通话界面：“您看这是他刚刚打给我的号码，柳小姐，还是麻烦您回个电话吧。” 　　柳姝的脸上阴云密布，攥紧了拳头。 　　“莫漓，你别担心，你在这，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保洁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许小姐，打扰到你们了。我继续去院子里干活了。” 　　许莫漓点了点头，目送她匆忙离开。 　　而她的手机就这么落在了桌子上。 　　许莫漓试着划开了手机界面，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设置密码。 　　她思考片刻，迅速打下几行字： 　　【我是许莫漓，这是我借用的别人的手机。我现在被关在柳姝的一个四合院，周围环境很荒凉，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你可以救我出去吗？】 　　发出短信后，她又加了一行字： 　　【不要回复！】 　　接着，她将短信发出的记录通通删除。 第28章 　　把手机放回原处后, 许莫漓往卧室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柳姝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的声音。 　　虽然声音断断续续，她也大概能猜到是柳修远坐不住了。 　　算了算时间, 她们二人已经在这间四合院呆了快一个月了, 许莫漓知道柳姝和严旭的婚期就在一星期之后。那张请柬上的日期如尖刀一般血淋淋地刻在她的脑海中，越是痛得厉害, 越是难以忘怀。 　　在婚宴正如火如荼地准备时, 新娘子却一直不见踪影，大舅哥此时肯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来逮人了。 　　屋内的人忽然摔了手机，一阵阵叮叮咣咣的响声接踵而至。许莫漓赶紧拧开了房门，只见梳妆台上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被砸了一地。 　　“有气也不能动不动就砸东西啊，砸完不还得重新买？你知道我的杯子碗碟被你砸了多少次么，弄得我最后都不敢买玻璃的瓷的了。” 　　许莫漓面无波澜，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淡定地蹲下收拾物品。 　　“别, 小心被划伤……我叫阿姨来打扫。” 　　柳姝连忙握住许莫漓伸向地上残渣的手，刚刚还在气头上的人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你也替人阿姨想想啊，本来打扫那么大的院子和室内已经够累的了, 你还给人增加劳动量。挣你点钱真不容易。” 　　“那……我再加个人？” 　　“……你就不能不给人增加工作量吗, 都是没必要的事。当然你有钱任性，当我没说。” 　　“不, 莫漓, 你多说点, 我听, 我以后都听。” 　　柳姝像一只追着求抚摸的猫咪，明亮的双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许莫漓停住去叫阿姨的脚步, 回头问道：“刚刚是你哥哥打电话过来的吗？他怎么说？叫你快点回去结婚？” 　　“我不结婚！”柳姝急着分辩道，像是要立马掐住许莫漓不断发散的思想。 　　“我已经和严家那边说退婚了，订好的酒席钱以及前期花费的开销我都会赔给他们。我不会结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吗？” 　　“真的！” 　　“如果你哥哥逼你回去结婚呢？” 　　“那我也不回去！他能把我怎么样？还能杀了我不成？” 　　许莫漓专注地看着她。柳姝的眼神温柔而坚定，这些天她一直被这样的目光浸润着，若不是自虐一样将七年间数不清的心碎片段持续在脑中回放，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回头，她几乎就要重新溺毙于这罂粟般的柔情之海里。 　　可此时，不知是余情未了，还是真的感觉到了柳姝的改变，她在这一个月里，第一次想试着思考她和柳姝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 　　她郑重开口：“如果，你哥哥，你的家人不依不饶呢？你会坦然地告诉他们，你是因为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一辈子吗？” 　　柳姝愣住，明亮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而这样的反应也让许莫漓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苗再次熄灭，徒留一片灰烬。 　　“所以你退婚是用什么理由的？” 　　“我说，我对严旭产生不了感情，将就不来。” 　　“就这样？” 　　“……嗯。” 　　许莫漓这下算是彻底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还是这样，她在期待些什么呢？她还真的认为她有资格让柳姝放着她的璀璨星途不走，去陪她走独木桥吗。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柳姝还在说着什么，可许莫漓再听不进一个字。她以无边的沉默回应这些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和虚无缥缈的承诺。 　　她们依然在世俗框住的死胡同里打转，只有她一人浑身鲜血地打破了墙，另一位甚至没有想过冲出去。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一起走到最后呢。她也只能伤痕累累，孑然一身地前行。 　　如许莫漓预料的那般，之后的两天，柳姝的电话越来越多。除了柳修远，更多的是工作上的事。 　　很多代言、片约都得履行，逃避也只是当下的任性之举，许莫漓知道柳姝不可能舍掉这个给她带来耀眼光环的事业，最后还是会因这些事务重新回归到世俗的洪流中。 　　终于，某天清晨，四合院的门口响起一阵骚动。 　　柳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叮嘱正在看书的许莫漓不要乱走，她去查看情况。 　　许莫漓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她隐隐感觉，能彻底摆脱柳姝的这天来了。 　　院子外面浩浩荡荡地站了一堆训练有素的保镖，其中准备硬闯宅子的几人与柳姝的保镖起了争执，气氛剑拔弩张。 　　柳姝的及时出现制止了更大的冲突。 　　“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伍媚？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对方看也不看她：“这你就管不着了。” 　　“什么管不着？你说清楚，你……” 　　“柳姝，再怎么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柳修远周围冰冷的气场像是要把人冻僵：“自作主张就退了婚，还通知了所有发了请柬的宾客，你让我们面子往哪搁？严家那边又怎么和他们解释？以后的合作还能不能成？爸妈知道这事气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你连他们的电话都直接挂了。” 　　柳姝咬着唇，表情倔强。 　　“我和严旭说了，对他产生不了感情，严家那边让他自己去解释吧。” 　　“都快办婚礼了你这个时候说没感情退婚？你都几岁了还这么任性耍小孩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这个婚肯定是结不成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爱怎样就怎样？家里乱成一锅粥都找不到你人，你还骗我说在帝都害得我白跑好几趟耽误了这么久。这次你可别指望我再给你擦屁股了，爸妈那边你自己去和他们交代吧。” 　　说着，他给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一拥而上向柳姝扑去。 　　“你想怎样？把我绑回去吗？” 　　“你说的对。” 　　“你……” 　　柳姝在挣扎之际，突然发现伍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个令她惊惧的想法酝酿了出来。 　　顿时，她像一只要挣脱锁链的困兽，疯狂踢打、撕咬想控制住她的人。保镖担心把她弄伤，也不敢使力，任由她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往书房奔去。 　　她不见了…… 　　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座椅，柳姝感觉到一股即将坠入无间深渊般的恐惧。 　　她又急切地寻了卧室，餐厅，厨房，客厅，找遍了各个角落，却依然没有看到那个即使呆在一起也让她日思夜想的人。 　　许莫漓不见了…… 　　她很可能是跟伍媚走的。 　　她就这么，想离开她吗？ 　　心脏的极致钝痛让她无法思考，也许再也见不到许莫漓的绝望正逐渐吞噬了她。 　　哥哥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看到了吧？人家根本不想和你在一块儿，你非缠着人不放有什么意思呢？根本就没有结果的事非要这么折腾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柳姝无力再说什么，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正褪去所有的色彩，只余白茫茫的一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绑上了绳子带走。 　　伍媚在一个火车站边上停了车。 　　“这个小地方挺偏的，要想回市里得坐蛮久的绿皮火车，我去买票，现在这个点应该能买到今天的。” 　　“谢谢你。” 　　伍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莫漓，你不必这么跟我客气。其实我挺高兴你被柳姝关起来的时候能想到我。” 　　“因为只有你能救我呀。我自己都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想来想去只有你可能略有了解她哪里有这样的房子，也只好联系你了。” 　　许莫漓的语气带着一种距离感，这让伍媚感觉不太舒服。 　　“也是巧了。其实这个地方我也没来过，只是介绍柳姝买这个院子的中介恰好和我家认识，辗转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位置的。” 　　“这说明，连老天都在帮你和她分开。” 　　许莫漓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下了车。 　　伍媚也下了车，拦在她身前：“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我想出国。我不确定柳姝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果她还是不想放过我，也只有出国能躲躲了。到时候如果能申请下来一个master项目，就把旅游签换成留学签，能争取留在那边工作也不错。” 　　反正，孑然一身的她身如飘萍，在哪都能活，何必拘泥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你要去哪个国家？” 　　“这个，暂时就不和你说了吧。” 　　伍媚讪讪笑道：“还怕我告密啊？” 　　“那可说不好啊。”许莫漓回之一笑：“我得先联系一下我妹妹，我的东西都还在她同学那，一会儿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吗？” 　　“这自然没问题。让我猜猜，你是要去北美吗？” 　　许莫漓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和我提过，公司有个去北美研修的项目你当初可争取了好久，你对我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要说去国外，如果能选一般都是去相对熟悉的国家。这是个挺不错的决定，因为我在北美也有工作室。” 　　伍媚暧昧的表情让许莫漓心情很复杂。 　　她想去北美，一方面是出于深造的目的，寻求事业上更多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确实也是想摆脱和柳姝有关的一切。 　　可实际情况总不能如她所愿。她，柳姝和伍媚三人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别那么看我，我说过我没那么轻易放弃。不管怎样，你总得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吧。” 　　伍媚莞尔一笑：“就算作为普通朋友也好。以后在北美，我相信你有很多会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身在异乡，多个熟人总不是坏事。” 第29章 　　柳修远轻轻推开房门, 斜躺在床上的妹妹见他进来，毫不留情地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 将无声的抗议进行到底。 　　他叹了口气,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按出小小的火苗。 　　“别在我房间抽烟, 要抽滚出去抽。” 　　逐渐靠近烟头的火苗只是停滞了一秒, 接着便无视抗议点燃了烟。 　　透过缭绕的烟雾，柳修远看见自家妹妹那张憔悴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完全没了往日美艳到张扬的风采。 　　“我就要在这抽，你要是不想吸二手烟就去餐厅吃饭。” 　　柳姝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你得答应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接着找那个女人？戏约也不谈了代言也不要了？赔违约金赔个几百上千万？” 　　柳修远夹着烟卷，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耍小孩脾气的人：“还有，你就是再找到她又能怎样？人家压根就不稀得理你了你没发现吗？要不她怎么就跟别的女人跑了？” 　　“你管不着！” 　　柳姝拽了一个抱枕就狠狠砸向了说风凉话的哥哥。 　　“得得得，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你先去吃饭。不管你想怎样总得先把饭吃了吧。” 　　柳姝的眼里氤氲着水汽，似乎是被他的话戳到了核心的痛点, 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得人颇为心疼。 　　她自暴自弃地倒回床上，闭上眼。 　　柳修远只能无奈地离开，顺带关上了房门。 　　自从把妹妹绑回来, 他就没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柳姝先是好言相求, 让他撤掉监视她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后, 又如同一只暴怒狮子, 四处搞破坏, 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都没让柳修远眨一下眼皮。 　　再然后，她开始绝食。 　　柳修远原本不以为然, 妹妹的小把戏他见得多了。小时候因为父母一直忙于工作，他是又当爹又当哥照顾这个妹妹，但他也有学业和事业要忙，在照顾上也难以做到周全，只能通过物质来弥补陪伴上的缺憾，基本只要是柳姝想要的，他能给的，他都有求必应。 　　长此以往，柳姝便习惯性地认为她看上的东西就应该是她的。所以她这一次被许莫漓如此坚定地拒绝，才这般无法接受吧。 　　真爱？非她不可？笑话，柳修远从不相信这种荷尔蒙上头营造出来的粉色泡泡。在他看来，这和小孩子在商店撒波打滚吵着要家长买玩具的行为没什么两样。家长不给买，显得这件玩具多么独一无二，实际真到手了，还不是喜新厌旧，弃之如敝履。 　　妹妹不过是被他给娇纵坏了，被惯得唯我独尊承受不了失败而已。只待多耗些时日，等那阵子激情褪去，自然就会好好听话了。 　　直到柳姝整整三天都粒米未沾后，柳修远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刚接通，他便礼貌十足又带着点讨好意味地说：“小姨，好久不见啊，您最近还好吧，是不是越活越年轻漂亮了……” 　　互相寒暄了好几句后，他终于说出了他的请求：“柳姝这边出了点事，我想请小姨帮帮忙，您看是否可以……” 　　柳姝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绝望的几天。 　　那天她发现许莫漓不见了，万念俱灰之际又被哥哥给绑回了老宅，把她像个犯人一样软禁，到处都被安插了监视她的人。 　　她给远在澳洲的父母打了通视频电话，软硬兼施地表达了自己不想和严旭结婚的态度，又答应了会亲自去严家登门道歉，承担全部损失。父母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也认同了她说的明星事业起步不久此时不方便结婚的理由，没有再继续追究。 　　父母这关暂时过了，然而她的哥哥却是个软硬不吃的，非得要她保证从此和许莫漓一刀两断，才肯放她自由。 　　但是这怎么可能？ 　　被关起来后，她没有一天是不想许莫漓的，想她为何对她狠心至此，想她现在是不是和伍媚在一起，想她们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的可能。 　　想得她快要丧心病狂。 　　她开始发疯，她让林岚给她推掉那些商务，她尽情地发脾气，砸东西，然而那个把她关起来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于是她不吃饭了。 　　她倒不是故意寻短见，只是觉得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工作没意思，说话没意思，吃饭也没意思了。没有许莫漓的生活，似乎让她对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任何兴趣。 　　正当她在一片虚无中沉沦时，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柳姝听见有人进了她的房间，以为又是她的哥哥，兀自躺着，都懒得抬头看。 　　“小美女？哎呀我的小美女怎么瘦成这样了。” 　　柳姝心中一惊，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打扮得颇为时髦的妇人正坐在她的床边，身形仿若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唯有脸上轻微却细密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龄。 　　“小姨？” 　　柳姝连忙起身，许久未进食的虚弱让她因动作太快而瞬间眼冒金星。 　　“小心。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呢。” 　　阮容急忙扶住柳姝摇摇欲坠的身体，满眼都是担忧。 　　“听小姨的，先去吃饭好不好？” 　　“小姨，我吃不下。” 　　柳姝泫然欲泣的样子惹得阮容心里也一阵酸楚。 　　她只好立即对症下药：“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但你想找人，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不是？” 　　“您知道？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阮容的话如同一颗明亮的星星落入了柳姝眼中，一潭死水般的眼眸终于有了些光彩。 　　“我知道，她去北美那边了。” 　　“她出国了？为了躲我？”柳姝像是遭了晴天霹雳：“难道是和？” 　　“你猜的没错。”阮容勉强勾了勾嘴角：“是和你表妹一起的。” 　　“她们具体去哪边了？小姨你知道地址的对吗？”柳姝焦急和激动的情绪交织让她感觉快要晕过去。 　　阮容心有不忍，但她至少觉得柳姝情绪激动的状态比一蹶不振的样子要好些，毕竟和生无可恋地活成行尸走肉相比，能痛苦不堪地坚持下去至少可以看到一线希望。 　　“我大概知道她们去哪了，不过我不能告诉你。”阮容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这是我和媚媚约定的秘密，就像当年我和你约定的秘密一样。” 　　柳姝颓然地靠在床头。 　　多年前她和伍媚交往的事暴露后，小姨曾答应过她，和哥哥一起瞒住她的父母，而她确实也做到了严格守信。 　　而这一次，小姨也会像帮着瞒她父母一样，不向她泄露丝毫关于许莫漓的行踪吧。 　　“那个叫许莫漓的姑娘我见过了，那孩子不错，我蛮喜欢的。要是媚媚能追到她我肯定是同意她们在一起，就看媚媚有没有那个本事把人追到了。” 　　“小姨！” 　　柳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么，你们都分了还不许人家追啊？” 　　“我们没有分！” 　　“这是你们双方的共识，还是你单方面这么认为的？” 　　柳姝哑口无言。 　　阮容语重心长道：“小姝，我们一直都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的，和媚媚也是，所以你们有什么话都爱和我说，我也从不干涉你们小辈的事。 　　“但今天，我想以长辈的角度和你分析一下。首先，你和许莫漓，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有做什么让她感受到你的认真吗？换句话说，你和她的相处方式跟当年和媚媚有什么区别吗？” 　　…… 　　柳姝痛苦地皱起了眉。 　　有什么区别吗？似乎没有。一样的心不在焉，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从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和伍媚这样是因为她确实不在乎，她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试一试，分了也就分了。 　　但是和许莫漓，也许是莫漓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有恃无恐，心安理得地认为不论她做什么莫漓都不会离开她，自然就没必要费心费力维护和她的关系。 　　“是吧。讲真要是你还是用和媚媚相处的态度对待你这个小女友的话，那她不和你分才怪了，不然还等着再在les吧逮到你和别的小美女调情啊？” 　　“那次是我哥带我去的les吧！也是跟他喝酒喝多了才脑子犯浑的！” 　　“哦，都是你哥的错，你一点错没有。他就像这次绑你回家一样把你绑到les吧的，他拿枪指着你脑袋逼你和小美女调情的。” 　　柳姝瞬间沉默了。 　　“你就是这样，自己太优秀了，受到的夸赞太多，接受不了任何一点批评，一有问题就下意识往别人身上推。也怪我姐姐，就知道忙工作，剩下的精力又都放在培养修远这个继承人身上了，也不关心关注女儿的成长，直接把你甩给修远管……修远当时也是个半大孩子，他懂什么…… 　　但是小姝，当时你可以说是不懂事，现在这么大了，不能还是用以往的方式行事，把错误归集在别人身上。媚媚那次被你气得说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不当回事，因为你不在乎，你无所谓，你也许还觉得她应该来主动找你。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你离不开许莫漓。” 　　柳姝心中大恸。 　　是啊，是她离不开许莫漓，而不是许莫漓离不开她。 　　阮容继续苦口婆心：“其实我当年也是有点怨你的，但是想想没必要跟你这个小孩子计较，又觉得你可能不是纯女同，只是止不住青春期的好奇然后被媚媚带坏了，应该给你成长的时间，所以我答应了帮你保守这段秘密。 　　但是，若是因此你一直没有成长，那最终苦的还是你自己。小姝，你真的爱她吗？” 　　柳姝泪如雨下：“爱……如果爱就是和她分离后想得她茶饭不思，想到和她无法再见的可能就痛到无法呼吸的话，那，应该就是爱吧。” 　　阮容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姨，我爱她，我知道我是真的爱她了。可是，她不理我了，也不让我联系上她……我该怎么办？” 　　阮容缓缓拭去她的泪水，郑重道：“那就不要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思她所思，想她所想。让她看到你的努力，自然就不会那么排斥你的联系了。然后，重新追回她。” 　　思她所思，想她所想…… 　　柳姝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说罢，阮容又拉起她的手，莞尔一笑：“但是在这之前，得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把人追回来。” 　　柳修远面对提前准备好的一桌子的菜，完全没有食欲。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了看柳姝房间的方向。 　　把小姨叫过来劝人是明智之举吗。虽说柳姝在家里和她的关系最好，她说的话柳姝会听，但是……那个思想开放到对自己女儿是女同性恋都完全接受良好的人，会不会对妹妹说些不该说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能先把人劝来吃饭就行。 　　焦头烂额之际，他看到小姨扶着妹妹走了过来，顿时松了口气。 　　“肯吃饭了？快来，都是你爱吃的。” 　　操碎了心的哥哥贴心地将筷子递过去。柳姝很乖巧地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菜，慢慢吃了起来。 　　柳修远向阮容投来感激的目光，阮容俏皮地眨了一只眼，作为回应。 　　他这个小姨……还真是少女心十足啊。 　　“饱了。”柳姝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 　　“饿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吃这几口就不吃了？多吃点。” 　　“差不多了，饿的太久一下子吃老多也对身体不好，慢慢来。要不再喝点什么？” 　　阮容说着，招呼了下保姆让她去拿几杯果汁。 　　柳姝却在自顾自地安排起了工作。她先是打了个电话给林岚，询问目前的商业情况。 　　“唉呀我的姐姐诶，你可终于活过来了！” 　　林岚终于盼来她的电话，激动到直接抛掉了以往毕恭毕敬的态度：“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各路甲方爸爸盯着我要人，都要把我吃了，我只能到处说你是生病了来推辞，他们又一天天来问你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来，我都快吓死了！”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这样，你先联系他们，告诉他们我后天就到。还有王导的剧本我已经看了，你和他回复，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见柳姝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了工作，柳修远有点欣慰。尽管被折腾得够呛，他的妹妹终究还是振作起来了。 　　和林岚的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结束。 　　柳姝放下手机，向哥哥提出最后一个请求：“明天我想去一趟德县。” 　　“去德县干嘛？你饿了这几天身体吃得消吗？”柳修远神情严肃：“德县……是那个女人的老家吧？你还没完？” 　　“哥，你刚刚已经听见了我和林岚交代工作了。我后天就回来，就明天一天，你就当我去散散心。” 　　“只是散散心？为什么非得去那？” 　　“哎呀行了修远。”阮容在一旁打圆场：“我来证明，她那个小女友不在德县，她去了也见不着人，就当去散心呗。实在不行你再派个人跟她一起去？” 　　听到她这么说，柳修远终于点了头。 　　柳姝当即迫不及待地订了火车票。 　　她想重新了解被她忽视多年的恋人，去看一看许莫漓和她提过的，回不去的故乡。 第30章 　　许莫漓的家乡比柳姝想象中还要偏僻。她下了高铁, 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大巴，到达了这个县城后，又打了个车, 才终于来到许莫漓和她说了不下八次她才记住名字的小镇上。 　　工作日午后的小镇, 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静谧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柳姝摘下墨镜, 任凭习习凉风轻柔地撩起她的长卷发, 回想着许莫漓的指尖穿过她的头发时，那熟悉的触感。 　　她的家乡就如同她本人那般，宁静而美好。 　　街道两边是一排排朴素的两层小楼，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 　　炒面、盖浇饭、肠粉、麻辣烫……柳姝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同时在记忆中翻找拼凑着许莫漓和她提过的只言片语。 　　她依稀记得许莫漓说过心疼父母年纪大了还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三班倒，想给他们攒钱开家小店提前退休，又担心他们不会接受她的钱，便把钱给了妹妹，以在大学拿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名义, 绕了一圈才把钱交到父母手中。 　　是要开什么小店来着？好像是冰粉店。 　　而她的父母为什么不肯接受她的钱，店名叫什么，营业得顺不顺利, 柳姝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那时柳姝只顾着置气, 因为许莫漓为了凑钱给父母开店把她送的两个LV包给卖了。 　　自她发过脾气之后，许莫漓总是妥帖地将她送的奢侈品包包放在展柜里, 却从来不背。 　　是了, 许莫漓好像从不喜欢这些奢侈品, 只是柳姝一直懒得琢磨恋人想要的东西, 横竖送包包是没错的。于是在情人节时送她个包，在520时送她个包, 在过年时送她个包，在她生日时还是送她个包。 　　这样就方便了送礼物的人，而被送礼物的人实际需求如何，则不在柳姝的考虑范围内。 　　过往因心不在焉而忽视的细节，现在被从记忆的箱底翻出，引得她内心泛起阵阵酸楚。 　　柳姝硬着头皮，一间间小店问过去： 　　“请问镇上有卖冰粉的店吗？” 　　许久，她才得到一个确切问答：“有啊。我们这小地方做冰粉的不多，毕竟又不是当地特色。我记得应该有两三家卖的，好像现在就剩一家了，在那边……” 　　柳姝立即顺着店主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甚至没顾得上道谢。 　　店主讪讪地摇摇头：“应该不是我们镇上的吧。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有点礼貌，但不多。” 　　小镇不大，骑着自行车大概两个小时就能绕一圈，大部分小吃店都集中在这唯一的一条美食街上。柳姝没有花太长时间便看到了写着冰粉二字的招牌。 　　店面很不起眼，但透过玻璃推拉门，可以看到内部的环境与布置颇为雅致。显然，店主是花了些心血的。 　　柳姝在犹豫中缓缓推开玻璃门，因紧张和忐忑而翻涌的气血使她满脸通红。 　　这里会是许莫漓父母的店吗？她这样擅自就来见恋人的父母……会不会不太好？莫漓知道了会不会想多？ 　　“姑娘吃冰粉吗？还是喝奶茶？” 　　正靠在窗边与熟人谈天说地的妇人见有客人来，连忙堆起笑容，热情招待。 　　柳姝不敢仔细打量她，只匆匆指了一下菜单，便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老头子，做碗冰粉。” 　　中年大叔连忙止住了话匣子，匆匆进了厨房。 　　冰粉很快便端到柳姝的桌上。 　　招呼完下午这唯一的客人后，中年大叔回到窗边的位置，继续与朋友们侃大山。 　　“我说老许啊，你现在小日子过的很不错啊，红光满面的。每天也就看看店，多悠哉。” 　　“啥呀，都没什么客人。” 　　“现在这个点客人肯定少啊，天气又冷了不是很正常，夏天的时候你们这肯定排队排得老火了。” 　　“那也得熬过这个淡季啊，成本不得了。” 　　“就这点大能有啥成本，你有俩女儿都在大城市不挺能赚钱？出息着呢，可享福了，还担心这点成本。” 　　“啥两女儿，那个变态就别跟我提了。” 　　柳姝挖着冰粉的勺子忽然停滞在半空中。 　　朋友们听老许这话，尴尬得瞬间哑口无言。妇人狠狠踩了他一脚，打岔道：“行了别理他，喝了点酒就上头。你们也别光顾着喝酒，我最近研究了一个甜品要不要尝尝？给个评价，要是不错的话我就上架卖了。” 　　“好啊，你这么一说那我们是挺想过过嘴瘾的，麻烦嫂子了。” 　　妇人忙不迭地进了后厨，路过柳姝桌边时，被她看到了已经红了的眼眶。 　　见她离开，其中一名好友安慰似的拍了拍老许的肩膀，小声道：“都多少年了，还不让人回家？我看嫂子明显是想大女儿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是我的女儿！” 　　老许跟被点燃的炸药包似的，蓦然爆发的吼声惊得柳姝心颤。 　　“诶，你小声点！”好友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你还嫌嫂子不够伤心呐！我就随口一嘴，你就……差不多得了，小漓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 　　旁边的朋友也附和：“是啊老李说的对，你就当小漓不婚主义呗。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想结婚的多了去了，不稀奇。” 　　老许跟自己倒了杯酒，头也不抬地回道：“老周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你儿子是已经结婚了，你都快抱孙子了吧？要是他哪天告诉你，他喜欢一个男的，要为了他离婚也不生孩子了，你还能这么跟我说不稀奇？” 　　老周蓦然闭了嘴，讪讪地举起面前的酒杯，与老许碰了杯。 　　“那你想怎么样？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老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小漓被你打得浑身都是血，你那钓鱼杆子都打折了，沾的全是血，还没个完，要不是嫂子哭着来找我们劝架，我们废了九牛二五之力把你拉开，你这是要把你闺女活活打死啊。” 　　“是啊老许，不是我说，那天你就跟条疯狗一样，我们都差点没拉住。小漓就跪在那，被你打得血呼淋啦的愣是没吭一声，看得我的心都要掉了，你这个亲爸就一点不心疼？唉这都什么事啊。” 　　老许放下酒杯，揉了揉眼睛，没有回话。 　　一块冰粉在口中停留了很久，柳姝听着他们的谈话，只觉得本来清甜可口的冰粉此刻泛着满满的苦涩，苦到她难以下咽。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心疼呢。”老许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这大闺女从小就省心，文静得很，学习考试从来都没让我失望，就是那小的皮得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能想到这么乖的孩子怎么突然变成喜欢女人的变态了呢！我真后悔不该让她来大城市读书上班，肯定是被哪个不三不四的给带坏了。” 　　“所以啊老许，你现在也别把话说的太满。以前你就成天在我们面前吹你那大闺女然后骂二丫头怎么怎么不听话，然后现在大闺女不如你的意了，你就又这么骂老大了，又知道说还是二闺女靠得住了。” 　　老李给他加了酒，继续道：“我看你啊，就是欺负老实孩子。你因为小漓不让二丫头去大城市读书也怕她被带坏，好家伙二丫头闹得要和你拼命，最后你不是还是没拗得过她？小漓从小到大都那么听话，就这唯一的一次，你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呗能怎样。” 　　“那是因为小的不是变态！不然你看我会不会放她去那上大学？从上中学开始因为二子一天到晚跟小男生传情书我没少被老师请家长，我还庆幸老大没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呵，我宁可她和二子一样早恋。” 　　老李听不下去了：“行了啊，老是变态变态的，好歹是你闺女，这么说自个丫头……” 　　“我已经不认她这个闺女了。” 　　“平时越是乖的孩子越是憋着劲给你整个大活。”老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时她大学毕业工作也稳定一年了，本来专门叫她回家给她说说对象的事，突然和我说她喜欢上一个女的，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真是晴天霹雳，把我给气的……丢人！我这老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老许咬牙切齿：“问那个女人是谁她也啥都不说，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饶不了那个女的！” 　　“诶诶诶行了啊，越说越过分。”老周无所适从地站起身：“嫂子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说罢，逃也似的溜进后厨。 　　“你看，把老周都吓走了。都是退休的老头子了，还那么大火气。”老李递了根烟给他：“那照你这么说，你这辈子都不见大闺女了？也不让嫂子见？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想怎样？” 　　老许熟练地点燃烟头，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除非她老老实实给我回来结婚生子，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她。” 　　有水珠滴落在碗中，嘀嗒的一声让柳姝如梦初醒。她摸着两颊，惊觉脸上已湿润一片。 　　她有些狼狈地站起来，用手挡着眼睛，带着哭腔说：“买单。” 　　“来了来了。”老周率先从后厨冲出来，指着墙上贴着的二维码说：“扫码付款。” 　　柳姝付了款，便一刻也不多停留地逃了出去。 　　到账的提示随即响起：“xx宝到账15000元。” 　　众人：…… 　　“诶姑娘，你钱付多了！”老许连忙推开门，左顾右盼，却完全不见人影。 　　“跑这么快……”老许嘀咕着回到店里。 　　老李不忘调侃他：“你看你，不仅老周吓到躲进后厨，还把人家客人给吓到多按了三个零。” 　　“不对啊，15块钱按成150倒能理解，但输密码的时候不就该反应过来了吗。这怎么多按了三个零都迷糊呢。” 　　“所以我说你把人吓到了啊。没事在这等着吧，后面等她自己发现问题了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再把钱退给她呗。” 　　老周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姑娘，很像一个女明星？” 　　“女明星？别扯了吧，你就看到一个漂亮姑娘就说人家是女明星。真明星还跑到我们这小地方在我这小店吃冰粉？” 　　“……可能就是有些像吧，我儿媳妇喜欢一个女明星，过年的时候不看春晚就自己在电脑上看她唱歌跳舞，我也跟着看了一点，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偶像我一个也不认识。算了不说这个了，老许你快来哄哄嫂子吧，她在厨房偷偷哭呢……” 　　柳姝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方向地跑着，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霎时间，心底控制不住涌起的悔意如同一道道酷刑加持在她身上，让她痛得难以站起来。 　　莫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不和她说呢？ 　　不，也许并不是不想说，只是知道即使说了，她也并不想听吧。 　　她记得好像有一天，她应付完圈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就迫不及待来找许莫漓想与她共度春宵。那一次许莫漓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她，只说身体不太舒服，拉着衣袖，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可她没有在意。她那时只是觉得自己忙里偷闲地来找恋人，可对方却不识相地拒绝了她，这让她很生气，摔了门就走了，一个月后才回了电话。 　　她怎么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摔门而去？怎么还能和她冷战呢？ 　　她怎么能……独留许莫漓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恶意。她怎么能把那么好的莫漓给弄丢了。 　　当夕阳笼罩了这个小镇时，林岚赶了过来，带着保镖一起，几乎是把柳姝抬了回去。 　　林岚提前包了高铁上的所有商务座，焦急万分地在一旁看着柳姝蜷缩在座位上，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柳总，要不……明天还是休息一天？” 　　“不，还是按计划进行。” 　　“那，您的身体状态……” 　　“没有问题。” 　　柳姝缓缓睁开眼睛。与摇摇欲坠的躯体不同，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势不可挡的坚毅，像是一个在无数岔道口迷茫着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第31章 　　在第N次刷新网页时, 翘首以朌的GPA终于得以呈现。 　　3.7，3.9，4.0, 4.0, 4.0。 　　许莫漓看着这串令人满意的数字，松了一口气, 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因等待成绩公布而紧张到出汗的手心。 　　第二个学期顺利度过。算了算学分, 下个学期就可以提前半年毕业了。 　　想到这，脑中刚松懈一点的弦又紧绷起来，她点开主页上关于Summer Program的介绍，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参加一下这个暑期课程多挣些学分，待秋季开学时，选课就不必安排得这么满，多留些时间来找实习。 　　根据所在国家的要求，他们这些非理工科的留学生只有一年留在当地的实习时间，届时如果不能及时将身份转化为工作签证, 就得卷铺盖回家了。 　　一刻都不能耽误。 　　重返校园后，她每天的生活节奏几乎和高考前夕无异了。不过这样也好，投身于忙碌的课业中至少能让她不再陷于过去的泥潭, 暂时忘记曾经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的那些事, 那些人。 　　而时间仿佛也在忙碌的催化下按下了加速键，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 　　许莫漓揉了揉眼睛, 拿起手边的杯子, 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工作签证还得等抽签, 许莫漓不指望自己能有那个运气第一次申请就能被抽中。她点开自己创建的文件夹, 翻着之前整理好的会开展海外招聘专场的公司名单，一个个地查询它们最新的招聘动向。 　　都快三十了, 还得跟一群刚毕业的小年轻去卷。许莫漓自嘲地笑笑。不过曾经一路做到设计总监的工作经验是她的加分项，若是再有份海外实习经历就能再多一项优势。 　　毕竟付出那么多时间精力与金钱，回国后找的工作和之前那份比总得更上一层楼吧。 　　许莫漓又点开自己的银行账户，看着哗哗减少的余额直揪心。 　　虽然把本该两年读完的master项目压缩成一年半可以少交一学期的学费，但能省下来的钱相比于整体开销依然是杯水车薪。 　　幸好当初成功申请了奖学金，不然就凭她的存款可能还负担不起学费和生活费。 　　手机响了两声。她点开消息框，无奈地叹了口气。 　　【final结束了？今晚我请你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吧】 　　又是伍媚。 　　这一年伍媚算是彻底贯彻了自己的宣言，情真意切而又执着地追求她。每天不间断的嘘寒问暖都是最基础的，课业上也给她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建议与帮助。 　　尽管已经明确拒绝了表白，但伍媚颇有一种“我爱你，与你无关”的架势，这让许莫漓经常感到无所适从，偏偏又不能把话说的太狠。 　　毕竟去年在申请学校时，考托福、准备作品集、写文书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伍媚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和支持，这之后再和她翻脸，显然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想什么呢，什么入神。” 　　许莫漓的肩冷不丁被拍了一下。 　　“南星？你吓死我了，怎么每次都这么突然。” 　　“是你太迟钝了。你GPA也出了？怎么样？” 　　“还行吧。”许莫漓敷衍了句，拉开自己旁边的座椅，让女孩坐下。 　　元气满满的短发女孩却直接把她拉起来：“还行，那就是4.0了对吧？你五门课都是4.0吧。” 　　“那倒不至于。” 　　“吼！都是你们这些卷王搞的GPA越来越通货膨胀！走我们happy去，哪有你这样的都考完试了还泡在图书馆！” 　　许莫漓几乎是被南星拽着走：“慢点慢点……你先别急，说好我们去哪玩啊？” 　　消费太高的地方她可不去。 　　“Chinatown新开了家火锅，去过的姐妹都说味道挺正。放心啦不贵，可以点套餐的。” 　　“好吧，那你等我下。”许莫漓想着至少可以有个理由拒绝伍媚的邀请了，便给她回了个消息，告诉她已经和同学提前约好了，改天再说。 　　两人相伴而去的身影，随着刚才许莫漓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沉思的画面一起，被传输到了大洋彼岸。 　　手指离开回车键，下一秒，屏幕上就跳出一行行的回复。 　　【她们要去哪？】 　　【怎么又是这个女人！她是什么心思】 　　【她过的怎么样？钱还够用么？】 　　私家侦探无奈地轻叹。对方因思念成疾而急迫到杯弓蛇影的情绪通过文字都能感受到。 　　【您放心，她们应该就是一起泡图书馆的同学。许小姐一直很忙，基本就是上课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经常在图书馆通宵，没有什么额外的交际，她也没有这个时间】 　　【通宵？她身体怎么样？受的住吗？】 　　…… 　　这直接给私家侦探问沉默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标志闪了好几次。半晌，对方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 　　【多给我发些她的照片吧】 　　* 　　“不够辣！还是不够辣！” 　　南星一脸不满：“怎么已经是最辣的了还是不够，幸好没听你的点medium spicy，不然根本没法吃了。” 　　“……将就点吧，这里的中餐都是降了一档辣度的，这家差不多算地道的了。是你口味太重了吧。” 　　许莫漓看着火锅沸腾升起的缭绕烟雾，这熟悉的烟火气给了她久违的心安。 　　看来以后还是得回国。 　　“唉，不过瘾。” 　　重口味的南星还在唉声叹气：“期望多高失望就有多大，等我后天回国再吃吧。” 　　说着招了下手，示意一旁的服务生过来：“Check。” 　　服务生拿着账单微笑问道：“Split or separate？” 　　还不待南星掏出银行卡，许莫漓便率先将自己的卡递给服务生：“Together。” 　　和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妹妹吃饭，许莫漓实在不好意思还跟她aa，这点钱不至于都要省。 　　“许姐这么大方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这有什么的，就当我请你了。” 　　许莫漓收好银行卡，拿起包等着南星。见她拿着手机鼓捣了好久，才终于站起来：“好啦，走我们看电影去。” 　　“看电影？” 　　“对呀，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看电影，完美。你没有专门想看的吧？那就陪我一起看好吗？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场，我们现在不慌不忙过去时间正好。我票都已经买好了。” 　　似乎是南星期待了很久的电影，说到马上就能去看了，眼里都闪烁着点点光芒。 　　看她这么兴奋的样子，许莫漓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答应了。 　　影院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大概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是什么类型的电影啊？” 　　“歌舞片。就是类似爱乐之城的那种，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明星演的！没想到米国也引进了，这怎么能错过。” 　　南星提到自己喜欢的明星，顿时眉飞色舞：“我跟你说，她可厉害了！跳舞唱歌都特别厉害，还有演技！我上次发现你不追星好像不咋喜欢听内娱明星的事就没怎么和你说，但是，啊啊啊啊她真的超厉害！” 　　“能让你这个眼光这么高的人这么喜欢，她肯定很厉害的。”许莫漓附和着。 　　国内的歌舞片？倒是十分少见啊。这让许莫漓产生了几分兴趣。 　　“听说她之后还要开舞剧巡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假期能不能赶得上。啊啊啊就算赶不上到时候我就是买票回国当天再回来我也要去看！” 　　两人一边聊一边进了电影院。南星眼睛一亮，指着前方的一张海报兴奋道：“就是这部！” 　　许莫漓的视线顺着方向而去，海报上最显眼的那个身影落入她的眼眸中，激得瞳孔都在微微颤动。 　　那是她尘封在内心深处，却永远都忘不掉的人。 　　“许姐，你知道她吗？柳姝！她现在差不多算是国内第一梯队的女明星了！” 第32章 　　“许姐？许姐？” 　　南星叫了好几声, 才让许莫漓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呢？” 　　“南星……”许莫漓斟酌了一会儿，问道：“能不能换个电影？” 　　“啊，怎么这样……我都已经买好咱俩的票了, 电影票又不能退。”南星小嘴一撇, 明显很不乐意的样子：“你是不喜欢柳姝吗？为啥呀？” 　　许莫漓有苦难言：“倒也不是……” 　　“那就去看看嘛，反正票都已经买了。说不定看完了之后你就对她有改观了。走嘛走嘛！” 　　许莫漓经不住南星的软磨硬泡, 又不忍在她正兴奋雀跃之际扫了她的兴, 只好被她连拉带拽地推进了观影室。 　　也罢，看部电影而已，她和柳姝的纠葛已经是过去了，难不成还会因为一部电影而有所改变吗。 　　想到这，许莫漓揉了下胸口，舒缓着正疾速跳动的心脏，安慰自己就当这是一次普通的观影体验。 　　观影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在无边的暗黑之中，只听一个中年男声缓缓道：“就是这里了。好工作机会难得，好好干。” 　　话音刚落, 伴随着一阵汽车发动疾驰而去的声音，大荧幕的黑屏上浮现出片名：不知所起。 　　电影开始了。 　　画面开始于一座豪华阔绰的独栋大别墅前。镜头渐渐拉远，站在门口的那个明媚俏丽的身影在华丽的建筑门前显得单薄而又渺小。 　　许莫漓的心跳又蓦然加快。 　　一年多的分离并没有让她淡忘曾经的情感, 反倒让无处宣泄的思念愈发浓烈, 即使是搁着荧幕的熟悉身影，依然会让她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荧幕上, 让她得以借着黑暗掩饰自己的狼狈。 　　荧幕中的柳姝抬头看着这栋豪宅, 眼里有惊叹, 也有一些迷茫。她按了几下门铃, 便双手拎着包，乖巧地站在门前等待。 　　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给她开了门。 　　“请问是？” 　　“你好。”柳姝饰演的杨小姐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是杨澍, 是邵总让我来做家庭教师的。” 　　“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叫左寒。” 　　得知是老师，左寒言语间都多了几分尊重：“杨老师您这边请，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情况。” 　　杨澍点点头，随着左寒穿过花草树木都被精心修剪的花园，来到客厅。 　　屋主似乎是个土豪，整个内部都是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可这刻意为之的奢侈却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少了几分家庭该有温馨感。 　　“您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邵小姐，包括辅导她语数外的作业，负责教授她唱歌跳舞的兴趣爱好，陪她玩耍。她有时候可能会说些奇怪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七八岁孩子的话不用太当真。除此之外您什么也不用管，我们有保姆，园丁，包括我各自都有各自的职责。” 　　管家的态度礼貌而疏离，说话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活像一个没有人情味儿的机器人。这种距离感让杨澍有些不舒服。 　　她只是来赚钱的，能给家庭教师开三万的工资，还包吃住，这份工作不好干也是意料之中，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好的，我明白了。我先给小朋友排一下课表。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邵小姐现在还没放学，保姆先开车去接她了。您可以先在房间备备课，等她回来了我叫您。邵先生和邵太太工作很忙不常见他们回来，邵小姐这边还得麻烦您多烦心了。您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面。” 　　杨澍按照指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有些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黯淡。 　　这才第一天，还没见到小朋友和自己的雇主呢，杨澍就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 　　杨澍拿起手机，给一个人打出一大段话，又在犹豫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之删除。 　　还是不要一有什么事就找她吧，她也会嫌烦的。何况自己也要学会克服困难才是，不然她永远也好不了。 　　而且，千万不能让雇主发现她的秘密。 　　杨澍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一手托腮，茫然地望着窗外，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喃喃道：“阿离……” 　　接着，杨澍靠在窗沿，轻启朱唇，小声清唱了起来： 　　“如梦似幻的曾经萦绕我心， 　　而你我天各一方，相见无期； 　　我好想你，抑制不住的思念令我辗转难眠，你在哪里……” 　　嗓音婉转悠长，在安静的房间里又显得有些寂寥。天色在她蕴含着淡淡忧伤的歌声中逐渐昏暗下来。 　　而此时，她房间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左寒来了： 　　“杨老师，邵小姐回来了。” 　　杨澍赶忙下楼。只见一个盘着小丸子头的女孩正乖巧地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 　　“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杨老师吧。这位是邵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做饭了。” 　　说罢，也不理杨澍的回应，径直走进了厨房。 　　这家的保姆怎么这么冷漠…… 　　杨澍强迫自己换上了一副笑脸，蹲在沙发前与小女孩平视：“你好呀小朋友，我是你的家庭老师，我姓杨。” 　　“杨老师你好～我叫邵默默。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邵，默写的默。” 　　小朋友看起来倒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杨澍松了口气，问道：“那么默默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呢？” 　　“爸爸带妈妈出去啦。他们去玩把我放在家做作业，还要过两天才回来。他们叫我这几天要听老师的话。” 　　邵默默晃悠着双腿，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杨澍腹诽，哪有家长在家庭教师上门的第一天就出差的，也不先考察一下老师靠不靠谱吗。 　　也许有钱人都是这般日理万机吧。 　　“那默默的作业写完了吗？有什么问题老师陪默默一起解决呀。” 　　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一听到写作业，邵默默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好烦啊还要写作业。” 　　“要是作业写的好，老师就唱首歌给你听。” 　　小朋友一听到奖励机制就来了劲：“好啊，我要听老师唱歌，那老师你还会跳舞吗？” 　　见杨澍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拎着小书包进了书房。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些抄写和简单的算数。在杨澍的陪伴下，邵默默很快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小朋友心心念念的音乐课环节。 　　土豪家有一个专门的钢琴屋。邵默默蹦蹦跳跳地拉着杨澍来到琴房，又把边上的一个小凳子搬到中间，正襟危坐，像是在表示：看我是个多么乖巧可爱的小孩。 　　杨澍忍俊不禁。还不待她笑出声来，小朋友又想起什么似的，哒哒哒地跑去又搬了张小凳子，放在自己的旁边。 　　“默默这里是给老师坐的吗？” 　　“不是，杨老师你的座位在那。”邵默默往钢琴边上的座椅一指，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凳子：“这是给我的朋友坐的。” 　　“朋友？”杨澍有些奇怪：“你的朋友一会儿会来你家吗？” 　　“不是啊。”邵默默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她已经来了哦。她叫谈谈，谈话的谈。你看她已经坐过来了。” 　　杨澍看着空空如也的凳子上面，只觉得背上一阵发毛。 　　不一会儿她又安慰着自己，七岁小朋友嘛，有些奇思妙想很正常，大概是在幻想有个大家看不见的朋友陪着自己吧。 　　于是，她没有继续多想，缓缓落座，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 　　“那么我们就开始唱歌吧，先听老师给你唱一遍。” 　　美妙的音符随着指尖按下琴键，如小溪般流淌而出：“碧绿的水倒映着碧蓝的天，弯弯的小船像是弯弯的叶，我们坐在叶子上荡漾在白云间……” 　　歌词有趣、曲风活泼轻快的儿歌迅速得到了邵默默的喜爱。她开心地鼓着掌：“杨老师唱的真好听！” 　　“默默可真会夸人～那和老师一起唱好不好？” 　　“好啊好啊。” 　　“碧绿的水倒映着碧蓝的天，弯弯的小船像是弯弯的叶，我们坐在叶子上荡漾在白云间……” 　　奶声奶气的童声合上杨澍清扬婉转的歌喉，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动听的合唱。 　　唱着唱着，杨澍停下了钢琴伴奏，一边唱着歌一边牵起邵默默的手，带着她按节奏踩起了舞步。 　　邵默默刚开始很生疏，但随着耐心指导，逐渐熟练了起来，最后在杨澍的带领下，两人翩翩起舞，一大一小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与此同时，电影的背景音乐响起，配合着舞动的人影，共同谱写了一首欢快的乐章。 　　“我最喜欢杨老师了！” 　　第一天的家教生活，在小朋友直白的好感表达中结束。 　　又唱又跳了好几个小时，杨澍已经精疲力尽，一回房间就直接瘫倒在床上。 　　小朋友还真是精力旺盛。 　　不过幸运的是，第一天的工作总体还很顺利，没有出岔子也没有暴露秘密。 　　杨澍翻起身，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犹豫半晌，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今天没犯病，要不就先不吃药了吧。她对这类药总抱有一些反感。院长说她已经快好了，那么能不吃就尽量不吃了吧。 　　她拿过手机，又控制不住地想给那人发消息。 　　今天挺顺利的，和她聊聊分享一下喜悦，又不是说烦心事，应该不会打扰到她吧？ 　　这般想着，手指已经迅速按下键盘，发出消息。 　　【阿离，我找到工作啦！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还挺顺利的，我很开心。这可是三万一个月的工作，我一定要好好干。】 　　对方很快回复：【你能出来了吗？怎么不来找我？】 　　接着一个语音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小澍？” 　　“阿离！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好开心。” 　　杨澍眼波流转，充满了缱绻柔情。 　　“你怎么就去工作了？我还在想着怎么把你接出来呢！” 　　对方的语气有些焦急。 　　“阿离，我真的不想再麻烦你了。我生病的时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院长说我已经快好了，我想尽快去赚钱，等攒够了钱，我才更好去找你。” 　　“这和赚不赚钱有什么关系？小澍，你把做家教的地址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杨澍依言照做。 　　“怎么这么远呢！”对方感觉更急了：“我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到。” 　　“没事的阿离，我能照顾好自己。”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担心……” 　　杨澍又和对方分享了很多关于小朋友邵默默的可爱行为，眼角都洋溢着笑意。这一天的忐忑、焦虑，通通消散在与电话那头的交流中。 　　对于杨澍来说，只要有阿离陪伴，哪怕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都会让她感到一种无以伦比的心安。 　　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抖擞地下了楼，与背着小书包准备上学的邵默默挥挥手，互道早安，便目送着她跟在面无表情的保姆身后，坐上车去了学校。 　　杨澍来到餐桌边，看着保姆提前准备好摆上桌的丰盛早餐。 　　“杨老师您这边坐。您慢用，不知道保姆的手艺您吃不吃得惯。” 　　左寒礼貌招呼着杨澍。 　　“不需要等保姆和园丁来一起吃吗？” 　　“保姆已经吃过了。园丁一般不在这吃饭的，他每周五过来干一次活，干完就走。” 　　杨澍坐下，拿起刀叉，看了几秒盘中的三明治，又抬头看着对面正优雅吃饭的管家，以及周围的空荡荡的座椅，还是忍不住问道：“邵先生和邵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上班第二天了，都还没见到他们呢。” 　　言毕，只见左寒手中的刀叉突然停滞在半空中，脑袋像是慢动作一样一下一下地抬起，眼露寒光，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 　　“邵太太，昨天不是和邵小姐一起回来的吗？” 　　杨澍心中一惊：“可我没见到她呀。默默也说妈妈和爸爸一起出去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邵小姐在撒谎？我想应该是杨老师记错了吧。不过就是昨天的事，您怎么能记错呢？您这记性可不适合当老师啊。” 　　这么直白的劝退话术让杨澍不知所措，惊慌中不小心将叉子掉落在地。 　　左寒又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可能是杨老师昨天太累了吧，我看您给邵小姐上了好久的音乐课，辛苦您了。” 　　“哦，没事。”杨澍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弯腰去捡叉子。 　　而在桌子下方，她猛然看到了左寒的脚后跟，正对着她。 　　左寒坐在她的正对面，应该是脚尖对着她才对，为什么是…… 　　她顿时头皮炸开，惊恐起身。 　　可餐桌前正坐着的男人，脸上并未显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她刚刚看错了？ 　　“怎么了杨老师？额头出这么多汗？” 　　“哦，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不太能吃的下了。我先回房休息下。” 　　说罢，逃也似的跑上了楼，把自己锁进房间，惊慌失措地掏出药瓶，一口气吃了两天的药量。 　　一定是因为她昨天没吃药，又产生幻觉了，一定是…… 　　可万一呢，万一不是幻觉……明明她对邵太太完全没有印象，还有那个脚后跟……她看得那么真切…… 　　她被恐惧和痛苦撕咬着，胡乱抓着头发，似乎是想阻止脑中播放那些惊惧的画面。 　　要逃吗？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个薪资。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阿离的对话框，这让她减少了一些恐惧。 　　哪怕是为了阿离，也要坚持下去，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吃了药之后就感觉昏昏沉沉，杨澍靠着床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下就睡到了晚上，她依然是被左寒的敲门声惊醒，来到楼下，辅导邵默默的功课。 　　接下来的几天倒没发生过什么异常。小朋友的可爱很是治愈人心。杨澍又教了她几首新歌曲，邵默默都学得很快很认真。 　　就这样，在歌声与舞蹈中，杨澍度过了还算温馨的三天。 　　只是她依然没有见到邵先生和邵太太。 　　因为第二天早晨的插曲，杨澍不敢再问关于她的雇主什么时候回来的事，甚至不敢和左寒直视太久。 　　那天的异常只是没吃药而已，一定是这样。 　　就熬过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她拿了钱就走，去找阿离。 　　想到阿离，杨澍就找回了无尽的勇气。 　　阿离曾陪伴她淌过噩梦的沼泽，与她营造了无数美好的回忆。只要能和阿离一起，她就不再畏惧世上的风雨。 　　这天晚上，在辅导完作业后，杨澍照常上了音乐课。 　　“杨老师。”邵默默拍了拍自己旁边空着的小凳子，乐呵呵地说：“谈谈说她也很喜欢你呢。你看她在背后抱着你。能得到她的喜欢可不太容易，杨老师你人真好。” 　　“那老师可真的很高兴哦。” 　　杨澍没有在意小孩子的童言，继续道：“那么懂事的小朋友应该会牢牢记住老师教过的东西吧？我们先来复习一下第一节课老师教过的歌好不好？这次换老师来听你唱。” 　　话音刚落，杨澍就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全然陌生的童声。 　　“碧绿的水倒映着碧蓝的天，弯弯的小船像是弯弯的叶，我们坐在叶子上荡漾在白云间……” 　　她脸色发白地看着邵默默，确定她并未张口，声音来自她的身后。 　　“杨老师，我让谈谈先唱了。她这是第一次在你的课上唱歌诶。” 　　杨澍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在小朋友童稚懵懂的目光下落荒而逃，冲进自己的房间疯狂吞着药片。 　　怎么会这样？她这几天明明就在按时吃药啊，可她刚刚明明听到了那个陌生的童声在唱歌，为什么，为什么还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她刚刚的异样表现，邵默默会告诉管家吗？她会被辞退吗？ 　　不，现在不是该担心是否会被辞退的时候了。 　　就算是她的问题，这个莫名诡异的豪宅也让她不得安生，她得尽快逃离这个会让她犯病的奇怪的地方。 　　此时，她透过窗子，看到楼下正在辛勤劳作的园丁。 　　是了，今天是周五，是园丁来工作的日子。 　　园丁应该也有邵家夫妇的电话吧。陈澍真后悔当初通过院长介绍工作后，她拿到地址就来了，应该先和雇主互留联系方式再思考要不要来比较好，她怎么这么傻。 　　不管怎样，好歹辛苦了一周，这要走也得拿到自己应有的工资。 　　她是不敢再主动和左寒那个奇怪的人说话了，保姆是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地步，除了接送孩子，做家务做饭完全不理人，也就剩下这个园丁还能聊聊问到雇主的联系方式。 　　于是，她来到了院子里，小小翼翼地问道：“您好，请问是园丁吗” 　　“园丁？” 　　一个陌生的女人缓缓转过头，眼神怪异地打量了一下杨澍，回道：“我们家从来没有园丁。我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一直都是我亲自来修理的。” 　　“没有园丁？不对啊左寒明明和我说有的！每周五来工作，我确实也是在周五看到你的啊！” 　　陌生女人的目光带着审视：“你怎么一副才见到我的样子，你不会不认识我是谁了吧？” 　　杨澍怔住，忽然被无边无际的惊恐笼罩，浑身战栗。 　　“我是邵太太，我们第一天就见过，这就忘了？你这样还给我女儿当家教？左寒跟我说他查了你的房间，发现你包里有个治疗精神病的药物，我还不信呢，这么看来是真的了。” 　　“不……不……” 　　杨澍被无助侵袭。她连忙拿起手机，给阿离拨了语音。 　　阿离说过会来接她的，她到哪里了？她现在只想和阿离一起逃出这个鬼地方。 　　“你在给谁打电话呢？都没有信号电话能打得通？” 　　女人的话像是扼住了杨澍的咽喉。 　　“什么？没有信号？” 　　“对啊，为了防止我女儿不好好学习刷短视频玩游戏，我们家都是关掉网络的，还装了信号屏蔽器，所以我老公不方便加班用网络才不常留在这过夜，只是每天早上来接默默上学。” 　　“接她上学……邵先生接默默上学吗？不是保姆接送的吗？” 　　“保姆？她可不负责接送，她都不会开车，一直是我老公接送的啊。你这……你真是病得不轻。” 　　“还有，左寒和我说听到你在房间和谁语音通话，你能和谁通话，不会是在自言自语吧。真看不出来你居然疯成这样。” 　　“不可能！我明明和阿离……” 　　杨澍瞪大着眼睛，一颗颗的泪珠从眼眶掉落下来。 　　她点开手机，在通讯录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阿离的信息。 　　阿离呢？ 　　“你是臆想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不！我没有疯！阿离她不是不存在的人！她不是！” 　　杨澍像一只绝望的困兽嘶吼着。 　　“疯了，疯了，真是个疯子。” 　　这时，影片奏起交响乐一样的背景音，阵阵鼓点敲击在观众的心上。 　　音乐的节奏逐渐激烈，与此同时，管家、保姆、邵先生随之而来，与邵太太一起，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围住杨澍，并不断缩小距离，像是逐渐朝她收紧的缰绳。 　　几人配合着激昂的音乐，唱着或高或低的声部，融合成了四重唱，此起彼伏的歌声尖锐得如同审判杨澍的刑具。 　　“她是个疯子；” 　　“是个疯子；” 　　“她对空气自言自语；” 　　“她用没有信号的手机通话；” 　　“她人鬼不分；” 　　“她难辨真假；” 　　“她疯了；” 　　“她疯了；” 　　“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送进精神病院！” 　　几人都伸出手指着杨澍，一步一步靠近。 　　在杨澍天旋地转般的视角中，几人的面孔逐渐分裂，演变成了更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却都是用一样的姿态指着她，向她靠近。 　　压迫感十足的画面与音乐让观众神经紧绷，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汗。 　　千夫所指之下，杨澍崩溃地嘶吼起来，眼中的画面扭曲着遁进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中。 　　荧幕在几秒后重新亮起，一辆出租车在一栋豪华别墅门口停下。 　　“姑娘，是这里吗？要不你先确认一下地址对不对？” 　　一个年轻的女子下了车，神色慌张地不住摁着门铃。 　　“小澍，小澍，我来接你了。” 　　门铃持续不断地响着，却始终无人应答。 　　“我来接你了……” 　　女子垂下眼眸，红了眼眶。 　　“姑娘，讲真你是不是记错地址了？我记得这个地方很久都没人住了，看你给我的定位我都懵了。要不你再和朋友确认一下，我再送你过去？” 　　“可我联系不上她了，联系不上了……” 　　女子越说声音越小，失魂落魄地围着别墅走着。 　　她对司机道：“我再找找吧。师傅你先走吧。” 　　“那行，我不等你了哈。” 　　出租车离开了。女子站在门口，她的身影在华丽的建筑门前显得单薄而又渺小。 　　天地间仿佛只余下她一人。 　　“小澍，我来晚了吗？” 　　她独自走着。 　　“可纵使晚了，我也来了。还能找到你吗，你在哪里？” 　　说罢，她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来不及回应你的呼唤，被俗世牵绊； 　　来不及回到你的身边，被万般阻拦； 　　来不及对你说出口，那深埋在心底的情谊； 　　来不及与你共度，那漫长的余生； 　　可还能再遇见你，继续我们未完的故事？ 　　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年轻女子孤独行走的画面在音乐中逐渐淡化，被一片惨白取代。 　　病房中，形容枯槁的杨澍呆呆地望着窗外，眼里却闪烁着点点光芒，像是在期盼着远方的故人。 　　她独自唱着歌，似乎在有意识地回应着谁： 　　“曾记得当年，你我相遇在桥边； 　　阳光笼罩了你的芳华，谱写情的诗篇； 　　曾记得当年，你我执手相看这世间， 　　以诺言定格了美好瞬息。 　　而如今， 　　他们说， 　　你是我镜花水月般的幻影，一触即消； 　　你是扰我心神的罪恶，致我心忧； 　　你是我无法相拥的负极，天各一方。 　　然而， 　　纵使是镜花水月，纵使是虚无缥缈，纵使是海市蜃楼； 　　我依然甘于沉溺与你的梦幻泡影中。 　　何谓真？何谓假？ 　　有你的世界，才为真。 　　何不就让我们紧紧相拥， 　　于这亦真亦假的疯狂中， 　　许我一世莫离， 　　许你一世莫离。” 　　影片在杨澍最后的歌声中结束。 　　* 　　观影室的灯光蓦然亮起。 　　“这就完了？等会看有没有彩蛋。” 　　南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歌舞片？这尼玛是恐怖片吧，还是悬疑片？” 　　身后的两个观影的中国人也讨论了起来：“这电影名叫什么来着，不知所起？为啥起这个名，我看应该叫不知所云吧？” 　　另一个人说：“是有点。但感觉不是烂片的那种不知所云。” 　　“这片子里是真有鬼吗？还是说又是女主角是精神病？” 　　“精神病吧，□□的电影不是不能出现真鬼吗？” 　　“但那个阿离好像不是臆想的人，她最后不是坐出租车来了吗？那人是阿离吧？” 　　“不知道，感觉我CPU烧了……待我回去看看别人的解析。不管怎样，歌倒是都挺好听的。” 　　“这个确实。这些歌倒是也算值回票价了。” 　　片尾曲也到了尾声。 　　南星有点失望地叹道：“唉，好像也没有彩蛋。这个电影我感觉我智商有点不够用了，回去看看大佬的分析。但我姝姐的歌舞是真不错，值了。许姐，你觉得怎么样？我感觉好巧啊，她最后那句歌词，许你一世莫离，和你名字刚好对上诶。许姐？” 　　南星转头，惊讶地看到许莫漓已经泪湿襟衫。 第33章 　　“没事。” 　　许莫漓又抽出一张餐巾纸, 擦干了眼泪，却拭不去眼周胭脂般的红晕，看得南星颇为心疼。 　　她挽着许莫漓走出了观影厅, 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姐, 你是不是看懂了？这个电影是有什么深意我没有get到吗？” 　　不论这是歌舞片亦或是悬疑片恐怖片，南星都不觉得有什么泪点, 最多就是在结尾杨澍被关进精神病院时被她绝望的情绪感染, 难受了一下，剩下的时间她都沉迷于听歌了。 　　“算是吧。也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两人离开电影院，在路上寻了处座位准备休息一下再走，南星又殷勤地跑进旁边的超市买了两瓶饮料，讨好似的递给许莫漓一瓶。 　　“许姐，和我好好说说这部电影呗？我智商低，就知道歌唱的挺不错的。然后悬疑感的氛围营造得不错。” 　　许莫漓咬唇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南星殷切期盼的目光下松口：“那我随便说说, 可以一起探讨下。” 　　“好啊好啊。”南星洗耳恭听。 　　“首先，你不觉得这部电影名和内容有些对不上吗？” 　　“岂止是对不上，我甚至觉得我后面那姐们说的没错, 应该叫不知所云。不过抛开片名不谈, 剧情感觉不错，就是应该起个更贴切的名字就更好了。” 　　柳姝毕竟是南星的偶像, 在说她作品不好的点时得赶紧补充一个优点为她挽尊。 　　“也许名字里就隐藏了编剧真正要表达的主题。” 　　“怎么说？” 　　“南星, 你记得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叫什么吗？” 　　“海报上不是写着了, In Despair啊。我看这英文名就知道是悲剧, 还以为是那种爱情悲剧片，不过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许莫漓转过头, 表情认真地看着南星：“也许你没有想错，就是爱情悲剧。” 　　“啊？”南星目瞪口呆。 　　“这跟爱情有什么关系？没看出来这剧情……哦！”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激动地跳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杨澍是喜欢她那个闺蜜吧？阿离？我就说她给她打电话的眼神不对劲，而且经常动不动cue她，原来真的有隐藏线？” 　　许莫漓点点头：“实际上，英文名叫Love in Despair。只是Love这个单词被刻意做成了深色，基本上与海报背景的黑色融为一体了，一不小心就会忽视。 　　“那么对应的中文名，不知所起，其实也是有一个被隐藏的字。只是这个字干脆就直接没有出现在观众的视野中。” 　　南星差点叫了出来：“所以是情……不知所起？” 　　电影的诡异气氛与玄幻色彩，也许都是为了掩饰“情”之一字，那不能被说出口的、不容世人接受的“情”。 　　“我好像知道了，容我理理。” 　　南星又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已知窝巢电影里不允许出现真鬼，所以邵家的那些奇怪的动静应该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他们实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杨澍自己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从而证明阿离是不存在的，把她们两人拆散？” 　　“我是这么想的。南星，你还记得片头一开始那个把杨澍送到邵家的男人吗？我猜他就是院长。不一定是精神病院的院长，也许是某个治疗中心的……” 　　许莫漓猛然止住了话语。 　　南星补充了她没有说完的推测：“号称可以治疗同性恋的黑诊所？卧槽！” 　　她恍然大悟，拨云见天： 　　“她喜欢阿离，但是周围人不认可这份对同性的感情，觉得她有问题。然后也许是她的家人，把她送进了那个治疗中心。院长表面上比较会装，取得了杨澍的信任，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某些方面有了点精神问题，给她开了药，实际上那些药越吃越有问题，本来没病都能给吃出病来了。 　　然后院长说她差不多好了，给她介绍一份工作。但是都是陷阱，邵家人没准都是被安排好的，收了钱互相配合着演戏让杨澍觉得自己精神病加重。 　　她和阿离的对话是真的，阿离也是真的存在的人。最后坐出租车过来的就是阿离，她拖了一周才到应该是被拦了。她唱歌时也有唱来不及过来因为被阻拦什么的。 　　打电话的时候阿离语气那么急，应该是本来想把她从治疗中心救出来，但没想到她突然跑去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打工去了。邵太太说装了信号屏蔽器都是诓她的。管家既然能进她房间翻到她的药瓶，也能偷偷翻她手机把阿离的通讯记录联系方式删了。那个药不是吃了之后就昏昏欲睡嘛。 　　杨澍那么想赚钱，就是想解决经济上的阻碍脱离家庭然后带着阿离一起走吧？但是她家人想把她控制住，所以联合院长证明她精神有问题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直到她彻底承认阿离是个不存在的人，才算治疗完成？但是杨澍宁可接受阿离是她幻想的人，让自己活在幻想中，都不愿意忘了她？” 　　许莫漓静静地听着，没有回话，只是在南星探询的视线下点了点头。手中的饮料瓶被她不自觉地捏变了形。 　　所以电影被命名为“不知所起”。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即使这份情被世俗刻意抹去，被宣告不存在，她也一往情深到心甘情愿将自己封闭在幻想中，独自拥抱着她绝望中的爱，即对应了英文名“Love in Despair”。 　　“卧槽！卧槽！这也太隐晦了吧！这么九曲十八弯的吗！许姐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的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虽然姝姐已经努力演的让观众看出来杨澍对阿离感情不一般了，但是，谁想得到会这么复杂啊！为了过审真不容易啊。” 　　刚回了宿舍，南星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惊天大发现发布到了网上。 　　写完好几千字的长评，她也精疲力尽，简单吃了点晚饭就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醒来，她惊喜地发现那篇长评一夜之间就收获了上万次转发。 　　【大佬牛逼啊！】 　　【对啊这么一说就全部解释得通了。我就说怎么女主每次想到她那个朋友表情都那么暧昧】 　　【我要去二刷！看看有多少我漏掉的细节】 　　【我们看的是同一部电影吗】 　　【本来没抱什么期望，纯粹就是冲着歌舞来的，歌舞不错就算值了。看你这么一说原来剧情也这么牛逼】 　　…… 　　评论区把南星夸得有些飘飘然，兴奋的她又把这篇影评发到了所有追星群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无数转发与评论下，电影的关注度节节攀升。 　　不久之后，又有了好几位百万粉丝的影评人发表了观点类似的分析视频，引得更多人前往影院观看。 　　《不知所起》的口碑与热度逐渐发酵，在上映前几乎看不到宣发的情况下，上座率一路逆袭，各大影院也趁势纷纷增加排片，短短几天就票房破亿。这对于一部成本并不高且前期并不被看好的电影来说，是意想不到的佳绩。 　　而这意料之外的黑马也让饰演女主角的柳姝话题度不断飙升，几乎霸占了近期的热搜。 　　看完电影后，许莫漓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睡好。 　　她选好了暑期项目的课程，翻开书准备开始预习，却怎么也看不进内容，仿佛跌入了思绪的真空里。 　　柳姝似乎在想方设法地挤进她的理智，让她无法继续用课业压力麻痹自己的情感。 　　那部电影的隐喻，还有角色名字，主题曲歌词的巧合，实在让她无法不联想到自己。 　　呆滞地盯了一会儿电脑屏幕，许莫漓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搜索了柳姝的消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恶评，基本都是骂她轧戏、不爱惜羽毛、失去初心的。 　　许莫漓心中一惊，在知名影评网站上查找了下，发现柳姝居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拍了14部戏！ 　　其中有佳作亦有烂片，有作为女主角的也有镶边角色。在此期间，柳姝还接了无数代言广告，涉及领域从轻奢到平价化妆品，似乎来者不拒。 　　在拍戏的同时，她也没有放下她的演唱事业，还是用她最看不上的网红直播形式给粉丝表演唱歌跳舞。 　　而与柳姝出现在大小荧幕上的超高频率相对的，是她一落千丈的口碑。 　　直到最近《不知所起》上映后，几乎跌进谷底的口碑才稍稍有了点逆转。 　　以口碑为代价换取更多的资源与流量，这对于之前的柳姝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许莫漓比谁都清楚柳姝有多好面子，她甚至可以因为担心女主人设不好影响到她本人而主动选择去演小角色。柳姝也说过，她不缺钱，宁可无戏可拍也绝不接烂片，她要走的是精品路线，厚积薄发，一时的爆红转瞬即逝，长久可持续的发展才是正道。 　　可如今她做的事，不就是为了一时爆红不顾一切么？这与她原来想走的路线完全背道而驰，难怪那些脱粉的人都骂她初心不在。 　　然而她却连恶评都不在意了，放任着对她的骂声肆虐整个网络。 　　为了不让自己陷于过去的泥潭，这一年许莫漓一直没有关注娱乐新闻。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刷高学分GPA，不知在这短短一年里，那个被她深埋心底不愿提及的人，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姝，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34章 　　南星忽然接二连三地发来了消息。 　　【许姐许姐！我被正主翻牌啦！高兴疯了！】 　　【你快看看某博, 帮我确认下我不是在做梦！】 　　许莫漓不明所以：【什么翻牌？】 　　【我之前写的不知所起的影评！被姝姐本人亲自转发了！你快去看看！】 　　南星的兴奋几乎要穿透手机屏幕溢出来了，许莫漓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正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在宿舍转悠着手舞足蹈的样子。 　　【本来电影评价还挺两极分化的，好多人说我过度解读, 气得我昨晚和他们对骂了一晚上。然后一大早就看到本人的认证, 气全消了哈哈】 　　在南星热情的怂恿下，许莫漓被好奇心牵引着, 将黑名单里的那人放了出来。 　　柳姝不仅转发了那篇影评, 还置顶了。评论区没有开启筛选，任凭不同的思维在此碰撞，争论不休。 　　【建议严查姝姐的性取向！我看她对阿离那态度不像是演的】 　　本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调侃，可柳姝却单独给这条评论点了一个赞，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推波助澜，给本就激烈的讨论又添了一把火，直接烧到了热搜上。 　　大家纷纷将关注点从电影本身逐渐扩展到柳姝本人上，津津乐道地分析谈论这名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流量女王，试图从她以往那些寥寥无几的情感八卦中找出暴露她性向的蛛丝马迹。 　　而演员话题度的骤然飙升又反哺了电影热度, 不知所起的票房表现出一路逆袭到同期第一的趋势。 　　许莫漓啪的一声阖上笔记本电脑。 　　她不能理解，柳姝为何这般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甚至亲自下场, 跳进粉黑大战的漩涡中心。 　　仅仅是营销手段？为了炒作热度吗？如此不留后路、不问未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热度？ 　　许莫漓把电脑收进抽屉里，整理了下衣衫, 准备去健身房运动个几小时。等累到只想躺平, 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想入非非了。 　　可南星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许姐, 你说姝姐点赞那条评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吧】 　　【是故意的！要是手滑就马上取消了。你说她是不是在暗示啥？】 　　许莫漓不想继续和她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直接终结了这场聊天：【我去健身房了】 　　外头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确实是适合锻炼的好天气。而大洋彼岸的那头则已经被夜幕包裹，却有人迟迟不愿进入梦乡。 　　柳姝手指灵活地转着笔，视线却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脸上看不出悲喜，似乎是被一层薄冰冻住了表情。 　　站在投影仪旁边的人正侃侃而谈，精心制作的PPT一页页翻过，停留在“谢谢各位”的四个大字上，给林岚的汇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林经理，说的很不错。”王清宇的眼中充满了赞赏之意。 　　“谢谢王导。曙黎能发展得这么快，离不开王导的鼎力支持。特别是您导演的不知所起，真是立了大功。” 　　“哪里哪里。”王清宇故作谦虚地客套着，又转头看了柳姝：“大家都是合作伙伴，我也就是介绍了些资源而已。能在两年之内赚到2.5亿，还真都是柳老师的功劳。” 　　柳姝没有理会王清宇的奉承，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峰鼎影业那边怎么说？” 　　林岚立马回道：“已经和他们在沟通增资的事了。他们正在联系律师事务所，要做一场详细的尽职调查。” 　　“让他们调去吧，那就是柳修远要准备的东西了。他不是还要运作煋耀传媒上市么，尽调资料横竖都是得整理的。” 　　柳姝说得云淡风轻，神色却异常凝重：“我对管理这块不熟，以后曙黎的发展，还得多劳二位费心了。” 　　“这是自然。柳老师毕竟还是煋耀旗下的艺人，以后重心是不是还得侧重于煋耀那边？” 　　“我有其他要做的事。”柳姝只是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没有多说。 　　“不过柳老师你也是煋耀的股东，以后大可不必这么事必躬亲，好好休息等着分红就是了。要我说柳修远就不太够意思，明明和峰鼎签对赌的是煋耀，他怎么好像把所有盈利压力全压在你一人头上了，害得你这一年连轴转我真怕你身体吃不消。他怎么也不心疼下自己的妹妹。” 　　林岚在桌下轻轻踢了王清宇一脚，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我想柳修远可能没想到，我真的能赢了对赌。” 　　柳姝轻轻啜了几口茶，一旁的林岚赶紧给她添上水。 　　王清宇清了清嗓子，说道：“刚刚林经理已经总结了去年的发展情况。依照不知所起电影的票房增长趋势，可以肯定煋耀已经提前并且超标完成了对赌，曙黎年底能得到的分红会很可观。那么下面我想谈谈我对曙黎以后发展路线的想法……” 　　王导滔滔不绝，却没几个字落入柳姝的耳中。 　　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飘向了大洋彼岸。 　　已经有一年半没有见到许莫漓了吧。 　　思念的□□焚烧着她的灵魂，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坚持不下去了。 　　这一年来柳姝几乎没有彻底休息过，每天都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步一步按着她的计划往前走，不敢懈怠，不敢停留。 　　之前，她得到消息，峰鼎影业的人来过，在与煋耀谈投资协议。可是因条款问题两边争论不休，合作一时陷入了僵局。 　　柳姝主动提出，可以与峰鼎签一份对赌，即峰鼎投资一亿，成为煋耀的第一大股东。作为条件，在两年之内煋耀须完成不低于2.5亿的利润。如果届时没有达成目标，煋耀将以投资金额的三倍赔还给峰鼎。而若是煋耀完成了对赌，峰鼎则会进一步追加投资。 　　这对于峰鼎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乐见其成。可对于煋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柳修远听到柳姝这么说，简直以为她疯了。 　　“2.5亿的净利润，还是在两年之内赚到？不然就要赔给他们3亿？我们手底下的艺人目前也就你算是拿的出手，其他一个个的都烂泥扶不上墙，就这还赚2.5个亿？不如去抢银行算了！” 　　“如果我说我可以做到呢？” 　　“就凭你？” 　　“就凭我！” 　　柳姝坚定而决绝的眼神让柳修远的心微微发颤：“但是我有个条件，让我成为煋耀的股东之一。还有，假如我成功了，以后我要做什么事，你都无权过问。” 　　这不仅是煋耀与峰鼎的对赌，亦是柳姝与柳修远的对赌。 　　“就这么自信？如果你没成呢？” 　　“绑定在了煋耀这条船上，输了难道我就能跑得了？如果输了，我一切都听你差遣，赌上我以后十几二十年一辈子的演艺生涯，直到赚回3亿为止。” 　　柳修远用冷冽的目光审视着他的妹妹，半晌，嗤笑了一声：“你是为了许莫漓，我说的对吗？” 　　柳姝毫不回避哥哥审判的视线，没有说话，但沉默却已给出了答案。 　　“值得吗？” 　　“值得。” 　　柳修远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思考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答应你。” 　　受了情伤，总得有个排遣发泄的方式，投身于事业未尝不是个好办法，能以此转移柳姝的注意力也不错。 　　以他对妹妹的了解，他料定了柳姝完不成对赌。她原本给自己规划的赛道是走口碑与实力路线，奔着拿国际大奖的方向去的，这样演艺生涯更长久，更利于她本人的名声，可对于短期的流量与盈利却是大大不利的。 　　若想两年之内赚够2.5亿，不择手段地吸引流量迫在眉睫，可这势必会折损柳姝心心念念的口碑。就他妹妹那一贯眼高于顶的傲气，她能接受被骂被全网黑？还愿意在黑红路线上一条道走到黑？ 　　打死他都不信。 　　柳修远估摸着待柳姝走出情伤，恢复清醒，就该后悔自己的任性妄为了。 　　到时候他再出来收拾烂摊子。爸妈在澳洲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加上他这边，柳家倒也不是赔不起这三个亿。 　　何况，这一次失败后，柳姝就得乖乖地待在他身边给他打工还债，算是彻底杜绝了她生出别的歪心思的可能。 　　用3亿换取妹妹一辈子的安分守己，倒也不算太亏。 　　所以，当柳修远看到煋耀的财报利润时，心里五味杂陈，并没有因为超额完成的对赌而过于兴高采烈。 　　盯着自家公司的股权结构，柳修远的大脑飞快运转着： 　　除了峰鼎影业，第二大股东是曙黎文化传媒，投资金额为5000万。曙黎当初只是柳姝入股煋耀时成立的，在王清宇的运营下颇有正向发展的趋势，现在也开始签约艺人了。 　　登录企业查询网站，输入曙黎文化。法定代表人为王清宇，三名股东分别是柳姝，王清宇，林岚。 　　其中王清宇占股40%，柳姝占股30%，林岚占股30%。 　　柳修远瞬间就看出妹妹在玩什么花招。 　　表面上看柳姝只占30%，实际也许只是不想引起他的过分注意而使用的障眼法。 　　柳姝很有可能早已私下里和王清宇林岚二人签了股份代持协议。明面上两人分别占40%，30%，实际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替柳姝代持，柳姝实际占股也许远远不止这30%。 　　特别是林岚。柳修远眼熟这个小助理，她有什么资格占30%？她出得起30%的注册资本金？要说这30%全是给柳姝代持的他都信。这么一想，柳姝才是曙黎隐藏的最大股东。 　　她居然也学会在资本上玩心眼了。 　　如此一算，煋耀在按照规定进行股权分红后，柳姝可以说是除了峰鼎外最大的赢家了。再加上未来曙黎实现盈利，她更是完成了从个人到资本的跨越。 　　柳修远在心里盘算着，越想越紧张，双手握拳，手心微微出汗。 　　曙黎文化……曙黎，姝漓？呵，这是连公司名都在向对方宣告着她的始终如一，忠贞不渝吗？ 　　柳修远叹了口气，连他都要被柳姝的执着感动了。只是许莫漓千好万好，她为什么是个女的呢？她要是个男的，他也乐于帮助妹妹促成一段佳话。 　　正如一对吸铁石。正负两极轻轻松松地吸上，可若是同极，即便与万般阻力对抗，怕也只能落个相擦而过的结局。 　　然而，现在他反对或支持的态度，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他对妹妹的影响力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他有一种预感，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下的鸟儿，很快就要彻底飞出他的保护伞，脱离他的束缚了。 第35章 　　邮箱app上冒出了一个红色的数字1。 　　许莫漓忐忑地点开消息栏, 开头的“Congratulations！”让她松了一口气，笑意从微微上扬的嘴角边蔓延。 　　找到心仪的实习工作了，又完成一个小目标。 　　有人欢喜有人愁。许莫漓后排的座位上猝不及防地爆发了一阵短促的鬼哭狼嚎, 引得他人纷纷侧目。 　　“南星！” 　　许莫漓赶紧拍了下她的肩：“小声点！在图书馆呢。” 　　南星连忙捂住嘴, 却仍控制不住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指缝溢出。 　　“怎么了？”许莫漓轻声询问着，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她的电脑页面, 让她看愣了神。 　　柳姝精雕细琢般完美的侧脸与她的天鹅颈连成一段优雅的曲线, 如仙如魅，似真似幻，叫人挪不开眼。 　　而她侧脸的另一边，则是用颇具艺术气息的字体写出的一个“Restart”。 　　“没抢到啊还是没抢到！我用学校台式机加我的笔记本加手机三管齐下都没抢到！刚登录不久网页就崩了，等恢复没多久刷新一下票就没了！我好想发疯！” 　　南星欲嚎又不能嚎出来，憋得她五官都快扭曲了。 　　“你是在抢票吗？抢什么票？” 　　“姝姐的舞剧啊，Restart，这是她自己策划组织的solo舞剧，可以说几乎是前无古人的大胆创举, 我知道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抢，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疯狂！啊怎么办啊我不会真得去黄牛那买票吧。” 　　舞剧？ 　　虽然许莫漓大学时曾遐想过柳姝毕业后成为舞团首席，在高雅殿堂上浓墨重彩地留下她的身影, 但事与愿违, 柳姝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更容易被众星捧月的道路。 　　然而，为什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后, 又要再去演舞剧？柳姝的行为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 　　许莫漓满腹不解地问道：“solo舞剧是什么意思？” 　　“就是个人舞剧啊,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演。姝姐真是太贴心了, 知道我们只想看她, 可惜我没抢到票。” 　　“从头到尾她一个人演？那可是将近两个小时的舞剧啊，就她一个人？” 　　先是一改之前敬业低调的形象, 轧戏上综艺开直播，靠《不知所起》的票房逆袭彻底走稳流量路线，正红得如火如荼时，又放弃积累的资源转头去演毫不相干的舞剧。 　　许莫漓觉得柳姝简直疯了。 　　“对啊，她牛逼吧，将近两个小时都是她一个人跳，真的好奇她会怎么安排，这体力简直逆天，还要在帝都魔都两地巡演呢，不知道后期会不会去别的城市加场。” 　　没有抢到票的沮丧让南星看起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倒在了桌上：“反正帝都的票是没了，魔都的票还要等到下周才能买。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装个抢票软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是期待了好久的，姝姐暗示过这个舞剧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我总有种感觉，要是这次都没抢到票，我可能以后就没法在舞台上看到她了……” 　　说到这，南星急忙咬了下舌头止住接下来的话。 　　“啊呸呸呸，我随便讲的，不听不听。” 　　南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蹲了一上午都没抢到，累死了。我要回去补个觉。许姐我们一起走吗？还是你要继续泡图书馆？” 　　“嗯，走吧。” 　　许莫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对，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得去下机场接个朋友。” 　　“行，那我回宿舍了哈。” 　　直到南星走远，许莫漓仍处于恍惚之中。 　　她解锁了手机屏幕，本来准备叫车去机场，可手指却像是接收不到大脑指令一般，自作主张地就点开新闻软件。 　　自从发布了即将举办个人舞剧的声明后，柳姝这几天就像是住在了热搜上，几乎各个娱乐版块的大V都在津津乐道地分析柳姝的此番用意，并各抒己见发表关于这前所未有的舞剧模式的展望和预想。 　　有看好的，自然也有唱衰的，更有甚者直接上升到对柳姝本人的攻击，直言她这两年行事捉摸不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从全网无差评到争议缠身，快三十岁了仍弄不清自己的定位，办舞剧不过是洗白的手段。 　　夸赞与骂声交织，在柳姝引发的轩然大波之上又掀起更大的浪花。不论最后结果如何，这番可谓是赚足了关注度。 　　“Restart”，意为重新开始。柳姝是想以此为分界点转型，开启下一段星途吗？ 　　可许莫漓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其中的蹊跷，评论区看到骂得过分的恶言又忍不住气血翻涌，与之对骂。 　　一时间，她的世界万籁俱寂，目光所及之处只余下一面小小的手机屏幕。 　　“莫漓！莫漓！” 　　身后的呼喊与鸣笛声将许莫漓唤回了现实世界。 　　“你干嘛呢，走路还看手机，也不怕摔了！” 　　红色的跑车在她的身旁停住，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伍媚焦急万分的表情。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这个……”许莫漓有些尴尬，总不能承认自己忙着和网友吵架都不看路了吧。 　　“我刚刚收到实习的offer了，在看要求和待遇。” 　　“你找到intern了？厉害啊，恭喜！” 　　伍媚为她高兴，同时却也难掩内心的失落：“宁愿这么辛苦的投简历面试也不直接来我的工作室吗，这么看不上我？” 　　“别这么说。”许莫漓解释道：“我给你添的麻烦够多了，而且，还是得自己争取来的机会更有成就感，我总不能靠你帮一辈子吧。” 　　伍媚的表情由阴转晴，笑道：“帮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啊。” 　　“伍媚，你再这样我们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要去哪？回宿舍吗？没事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转转？” 　　经她提醒，许莫漓突然想起了正事：“对了！我得去机场接个人，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到了。” 　　“巧了不是，我捎你去吧，上车。” 　　许莫漓看了一下时间，有些紧迫。她不想让对方在机场等太久，便也没有拒绝伍媚的好意。 　　刚到机场不久，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推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向前狂奔的女孩。 　　“紫怡，这边。” 　　江紫怡的视线刚瞄到许莫漓挥动的手，便像一阵风似的朝她扑来。 　　“莫漓姐，好久不见。你怎么更漂亮啦！” 　　“嘴还是那么甜啊。你有订酒店吗？还是这两天和我一起挤下宿舍？” 　　伍媚听到要挤宿舍，有点不高兴：“你宿舍就twin size那么点大的床挤两个人多不舒服啊，还是订个酒店吧。让我来订吧，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莫漓姐，这位是？”江紫怡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伍媚。 　　“哦，这位是我朋友。” 　　许莫漓又简单地跟两人介绍了下对方。 　　“莫漓姐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好看，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呢。” 　　“别乱说。” 　　这话倒让伍媚十分受用，原本的些许不满蓦然切换成了好感，热情地主动接过她的行李，夸赞道：“小姑娘还挺有眼光。是来玩的吗？刚好这几天我比较闲，愿意的话可以一起。” 　　“那可太好了！我打算去黄石公园，金融街，还有各个名校的校区，要跑好几个城市，得在这里呆好一阵子。我对这儿的地理环境不熟悉，要是能有人带着那真是帮了大忙了。”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了。” 　　伍媚表现得颇为潇洒大方，轻车熟路地领着两人来到停车场，又帮忙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塞进了后备箱。 　　一向精打细算的江紫怡这次自然也是打算跟许莫漓蹭住的。只是伍媚主动表示承包她的酒店住宿费，盛情难却，惹得江紫怡只好左一个“富婆姐姐豪迈”，右一个“我可以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报答姐姐”这般连连道谢。 　　当天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订到合适的酒店。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行李放到宿舍，等饱餐一顿后再好好挑选入住的酒店。 　　汽车刚一发动，坐在后座的江紫怡就忍不住开启八卦模式，她拍着副驾驶的许莫漓，与她聊了起来。 　　“莫漓姐，你和柳姝是真的没希望了吗？” 　　若不是她正在开车不宜情绪激动，伍媚绝对当场给她怼回去。 　　才夸她有眼光，这下一刻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不然呢？怎么就又提到她了。” 　　许莫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打得措手不及，有点被她噎住。 　　“你不觉得吗？她这两年好像因为你改变了很多诶。你看了她那部电影了吗？主题曲叫许你一世莫离，我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呆了。还有之后要巡演的舞剧restart，是不是想和你重新开始的意思？我觉得她就是想方设法跟你花式表白呢！” 　　“她那是自我感动，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了。”伍媚的语气里都充满了不屑。 　　“自我感动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不知所起可是帮她赢了对赌，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要是没点真情实感能触动这么多人吗，一部成本顶多小几千万的电影票房都快破十亿了。” 　　“紫怡。”许莫漓回头，表情意味深长地揶揄道：“你之前不是还说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吗？怎么现在居然帮着你的'情敌’说话？怎么，她当时掐你掐的不够用力是吧？” 　　“什么在一起？”伍媚突然警觉。 　　“没事，小丫头片子说着玩的。” 　　江紫怡小脸一红：“我那是故意气她的，当时比较上头不过脑子就那么说了。” 　　伍媚严肃道：“这种玩笑可不要随便乱开。” 　　许莫漓也附和：“是啊，你说你一个直女装什么les啊，白白挨了一顿掐。” 　　大概是意识到了两人并不想听到关于柳姝的事，江紫怡乖乖地闭了嘴。 　　到了宿舍，伍媚停好车，几人或拎或拖着行李，没走几步便远远地看到宿舍楼下蹲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将脸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江紫怡率先反应了过来，迅速往后蹦了好几步，与许莫漓拉开了一段距离。 　　来者也注意到了她们，起身走了过来，摘了墨镜与帽子，波浪般的长卷发倾泄而下。 　　“莫漓。” 　　她的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如一汪清潭，将许莫漓的身影映入其中。 第36章 　　将近两年未见, 柳姝的模样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眼便能摄人心魂般的惊艳。 　　可许莫漓还是感觉得到，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周身似是覆盖了一层难以言说的从容。 　　“小姝, 好久不见。” 　　她淡然道，没有过分的激动, 波澜不惊的样子如同几番掀起惊涛骇浪却最终归于平静的海面。 　　柳姝温柔似水的眼神正端端正正地落在许莫漓的身上, 仿佛隔绝了这世间万物，只看得到她一人。她们的距离分明只有几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阻力正在将两人越推越远。 　　“我一直都想来找你的，只是有些原因拖到了现在。”柳姝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莫漓只低低地回了一声：“嗯。” 　　“你是怎么找上来的？”伍媚如临大敌，伸出一只手臂护在许莫漓身前，像是怕对方直接上来抢人：“知道她在哪读书，学院好几个宿舍你又这么精准地找到楼下，你这两年是不是都在找私家侦探跟踪人？” 　　伍媚直击要害, 柳姝倒也不打算反驳，只是那似水的眼神像是突然结上了一层冰，连带着语气也冷到刺骨：“这又关你什么事？” 　　“你！” 　　“好了好了。” 　　许莫漓拦住正欲上前理论的伍媚, 挡在两人中间, 不想她们引起更大的冲突。 　　她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静静地看着柳姝：“有什么事, 我们到旁边单独聊聊吧。” 　　“莫漓！” 　　“伍媚, 这是我的事, 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伍媚瞬间噤声。她一向无法拒绝许莫漓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两人走远了些, 又没有完全脱离伍媚的视线范围。许莫漓转过身，面对着柳姝：“说吧, 找我有什么事。” 　　“我一直找人跟踪调查你，你不生气吗？” 　　“这倒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习惯了。不过，你这样也没什么意义。” 　　习惯了，也气惯了，连发脾气都显得那么没有必要甚至多此一举。 　　柳姝竟生出了惶恐的情绪。她倒宁可许莫漓冲她发火，质问她凭什么这么做，可是她表现得如此淡然，好像不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在乎了。 　　微风卷起深秋的落叶，枯黄的叶子拂过许莫漓的脸边，发出轻轻的“哗”，宛若即将远行的船荡起船桨划过的水声。 　　而柳姝也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艘船驶离她的岸边，渐行渐远。 　　“莫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不管我做什么？” 　　柳姝微微低下头凝视着她，几缕发丝在她的额边擦过，温热的气息与她纠缠不休，像极了她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小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想和你在一起，就是排除万难我也要留在你身边，但是我不想了，就是真的不想见到你了，我不会拿这么严肃的事和你闹别扭开玩笑。” 　　许莫漓仰头与柳姝直视，双手紧紧握拳，关节用力到发白，以此来掩饰自己微不可察的颤抖。 　　柳姝被她冷漠的眼神刺伤。她痛苦地闭上眼，转过身去，淡淡的香水味伴随着两人曾经散发着芬芳的回忆，在许莫漓面前一扫而过。 　　“莫漓，我就求你一件事。” 　　她从包里郑重其事地捏出一个信封，眼中都带了些乞求的意味：“里面是我舞剧的门票，一个多月后举办，地点就在我们原来生活的城市。我专门挑在你毕业的时候，你应该有时间回国吧？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就说过想看我演的舞剧的，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就当是，满足我们两人的愿望了。这个舞剧就是为了你办的，我希望那时能看见你。” 　　许莫漓看着信封，许久才缓缓开口：“如果你这两年一直在调查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这个时间。” 　　拒绝的意思显而易见，但柳姝就是不想明白。她抓住许莫漓的手，直接把门票塞了过去：“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算是给我最后一次的机会，好吗？” 　　她眼中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痛楚，是在诉说着爱意吗。许莫漓感到莫大的讽刺，为什么不早一点呢，如果在几年前，柳姝告诉她专门为了她策划了一场舞剧，她一定会激动到热泪盈眶。可为何偏偏在她消耗光了爱情的清泉，内心已干涸如枯井后，才回馈了她一份姗姗来迟的期许。 　　许莫漓握着这张门票，没有说话，只觉得这小小的信封沉甸甸的，压得她难以呼吸。 　　“你不想见我，我就先不烦你了。但是，求你一定要来，我会等你，我会永远等你。” 　　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柳姝脚步凌乱，状态有些狼狈地离开了此处。 　　江紫怡悄悄从墙后探出了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俩，完事儿了？” 　　“……嗯，你也别躲了。” 　　闻言，江紫怡松了口气，而在一旁观察的伍媚也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 　　“她和你说什么了？不管说什么，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花言巧语，她那人一向说一套做一套。” 　　“嗯，我知道。”许莫漓把门票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她并没有打算去看。好不容易才算放下了柳姝，心底溃烂的伤口结痂不久，何必再让自己重新陷于情感的沼泽，再体会一遍那种无望的挣扎呢。 　　只是这毕竟是柳姝用心准备的舞剧，票就这么扔了也可惜。她想起南星正苦于抢不到票，索性送给她去看，倒是不算浪费了。 　　“莫漓姐，我们一会儿去哪吃饭？有推荐的吗？” 　　江紫怡贴心地避开了她的隐痛，试图用别的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先把行李放上去吧。” 　　许莫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着就迅速跑去拎行李。她低下头提着把手，任长发遮住半边脸，悄悄抬手拭去蓦然滚落的泪珠。 　　给江紫怡安顿好之后，她便马不停蹄地开启旅游博主的异国之行，靠着甜言蜜语和死皮赖脸得到了伍媚这个免费向导和摄影师，一路跟着她拍视频做解说，甚至偶尔还要充当剪辑师的角色。 　　而许莫漓则继续按部就班地沿着原本的轨道生活。 　　实习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因为还是在原来的展馆行业，这对于许莫漓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区别只是她现在做的是多媒体交互设计，与之前的平面设计差异不小，对于创新与创意的要求更高。 　　不过，这更具挑战性的工作倒是唤起了许莫漓的沸腾热血，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再次启程的事业上。 　　亮眼的工作成果很快让她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小组长主动向她表明，会为她争取return offer（实习留用），只是工作签证确实是个问题。如果第一年没有中签，可能需要relocate，暂时把她调到位于其他国家的分公司，直到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工作签证下来了再把她调回来。 　　许莫漓对此没有异议。她很高兴快三十岁了还能开启自己事业的新征程，如果能拿到留用机会，她愿意服从公司的一切安排。 　　临近毕业是最让人手忙脚乱的时间。许莫漓在确保实习工作保质保量完成的同时，还不能落下论文和作品，忙得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还有一年毕业的南星就显得轻松多了。许莫漓最近几次约她在图书馆相见，她都无心学习，心心念念地只想飞回国观看自己偶像的舞剧。 　　许莫漓便趁此机会，把舞剧的门票送给了南星。她没有多说，只含糊着表示这是柳姝某个铁粉通过内部渠道弄到的票，多了一张就随手给她了。 　　南星接到票，翻来覆去地反复查验。确认后简直要喜极而泣，兴奋得恨不得把许莫漓当菩萨供起来。 　　“许姐，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了定心丸，南星当即订了一张往返机票。掐好时间，考完期末就立马奔向机场，多一刻也等不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忙碌中过得格外地快。所幸努力并没有白费，许莫漓在拿到毕业证书后的几天便收到了公司发来的return offer，算是双喜临门。 　　她收拾好心情准备正式重新踏入职场，在公司附近找了间位置环境都不错的房子，过几天就搬过去。 　　正当她在收拾打包行李时，猝不及防在宿舍门口看到了南星。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撞上放假，不在国内多陪陪朋友家人吗？” 　　许莫漓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可以啊，许姐，你瞒我瞒得还很深啊，我都完全没看得出来。” 　　南星的语气有种道不明的阴阳怪气：“我女神喜欢的人竟在我身边。真看不出来。” 　　许莫漓一怔：“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给我装傻。你自己上热搜看看呗。你的票就是柳姝本人给你的吧？应该就是专门给你留的，你居然没去。” 　　南星咬牙切齿道：“柳姝直接在全国最大的歌舞剧院，座无虚席的万人场次上，面对全世界的媒体，出柜了！”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别人不清楚，但我认识你，真的一听就知道那人是你。你知道这件事对柳姝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可以说她的事业星途全都会因为她这次公然出柜毁于一旦！而你作为主角，居然都不去？” 　　许莫漓的脑袋“嗡”的一声，似有一道闪电将她的世界瞬间炸成白茫茫的一片。 第37章 　　“你在说什么……” 　　“行了吧许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跟我装了。” 　　南星压抑着的怒火烧得她双颊微红，眼里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气急败坏，连带她投向许莫漓的目光都包裹了一丝怨毒。 　　她拽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上去, 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像审视犯人一般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对方，好似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许莫漓此刻完全无心理会她的目光。她盯着那个霸占了所有热搜位置的名字, 额头上渗出涔涔冷汗, 她几乎是将全部的勇气都凝聚于她颤颤巍巍的指尖，才得以点开这些看起来都触目惊心的词条。 　　#柳姝 舞剧 　　#出柜 　　#塌房 　　#柳姝 同性恋 　　每个词条下面都撕得血雨腥风，柳姝个人账号下的评论区更是不堪入目，除了震惊和看戏的吃瓜群众，少数表示理解支持的声音皆被排山倒海般的恶言湮没，四面八方的恶意仿佛带了毁天灭地的架势，势要将这为世俗不容却胆敢公开在主流面前丢人现眼的异类撕成碎片。 　　“你都看到了吧。”南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许莫漓的反应，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怨气仍未消半分。 　　她的女神正在因这个人承受暴风骤雨, 而这个罪魁祸首她凭什么置身事外！她有什么资格让柳姝为了她这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国家对这方面一向是不支持不反对，虽然不会专门对他们围追堵截，但像这种公然出柜的行为必然是会遭到封杀的, 不会下红头文件, 但荧幕上她基本不要再想露面了，也就是所谓的软封杀。姝姐心里很清楚, 所以她在最后一场巡演上说未来就转幕后了。 　　但是, 凭什么呢？她本来蒸蒸日上的大好星程放着不走, 就因为你转幕后了？凭什么呢？你觉得她这样值吗？她都能为你这样, 你为什么还要出国？为什么还装成这种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 　　南星的一句句质问如同雨点落在她的身上，密密麻麻又绵绵不断地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许莫漓被这张网勒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猛然冲出了房间，将那声“你又想去哪？继续逃避吗”的诘责远远抛之身后。 　　她在校区寻了处长椅坐下。深秋的枫叶伴着萧瑟与落寞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铺满脚边，鲜红似血，更衬得长椅上的人脸色苍白如雪。 　　凝视着手机上“Restart”的搜索结果，完整的舞剧官方录制视频已经上传至各大网站。 　　许莫漓直接点开了最前面的链接，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里的黑暗逐渐被一片蓝色的海洋浸染，波浪随着音乐起伏，在悠扬婉转中褪去了颜色，展露出隐藏其后的一轮明月，照耀下方的一叶孤舟。 　　这舞台的光影特效做得真是如梦似幻。 　　泛舟湖上的佳人缓缓撑起一把油纸伞，轻移莲步，似从画卷中走来。 　　宁静典雅的古典音乐节奏如同湖面泛起的阵阵涟漪，又若远方竹林在风中摇曳出的沙沙声响，簇拥台上的女子舞出绝代风华。 　　她舞技纯熟，每一次的旋转跳跃都踩在音符上，轻盈灵巧得像丛林中的精灵。 　　许莫漓认出来，这是柳姝在大学时期参加比赛的剧目，拿了金奖。当初她在台下看完仍意犹未尽，厚着脸皮找负责的舞院导师求录制视频，柳姝发现后还取笑了她好一阵子。 　　“就这还值得专门找视频收藏？你想看我直接跳给你看就是了。” 　　柳姝不过是轻描淡写地一说，许莫漓也只能对此一笑而过。无心之言，那时她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会实现，更不会想象得到能在时隔数年后重新在舞台上看见这支舞。 　　她有一种感觉，柳姝像是在刻意弥补那些年曾经欠过她的诺言。 　　如她所想，接下来，大学时期比赛过的剧在她的个人舞剧上一一呈现。恢宏磅礴的敦煌飞天，清丽婉约的汉唐美人，困于深闺的忧思少女，英姿飒爽舞剑的女侠，在舞台的光影交错下，被同一个人演绎出千般姿态。 　　五个长剧目，一曲结束，中途也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给舞者换装。在此期间，舞台的巨幕上则播放着柳姝的古典舞基本功组合视频，即使只是跳转翻组合的训练，也足够赏心悦目。 　　不待观众赞叹巨幕中展现的扎实功底，舞台上唯一的主角便再次登场，迎来雷鸣般的掌声。 　　柳姝就这样，一口气不喘地连着表演了五个剧目，完美得令人赞叹。 　　许莫漓目不转睛地看着，理解了南星描述的“体力好到可怕”。虽说她早已对柳姝旺盛的精力体力有切身体会，但一人演一部舞剧的创举依然深深震撼到了她。 　　这并不仅仅是体力好。许莫漓感觉，柳姝似乎有一种燃烧生命的决绝。 　　压轴的节目不是古典舞，而是一支原创的探戈。 　　单人探戈。 　　与上一站的巡演不同，这一次柳姝并没有在一舞结束后再拿起话筒与台下的观众们聊天互动，而是把谈话环节提到了舞蹈之前。 　　她穿着烈焰红裙，张扬而诱惑，眼神却被浓郁的悲伤溢满，可仍不掩目光的坚定。 　　“感谢大家前来观看我的表演，荣幸之至。” 　　柳姝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的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柳姝的视线落在自己前方的某个座位，眼里的悲伤又强烈了一些。 　　她举起话筒：“接下来，是我在舞台上的，最后一支舞。今后，我将退出所有舞台与荧幕，转向幕后。” 　　此话像是投掷了一枚炸弹，顿时引发台下的剧烈骚动，话音刚落就有粉丝控制不住地发出恐叫，进而触动了一系列的发问。 　　“为什么啊？” 　　“什么情况？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意思？” 　　“姝姐是说要退出娱乐圈的意思吗？” 　　“这么突然！为什么啊到底……” 　　“事业不是正在走上坡路了吗？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这个时候退啊？” 　　…… 　　突如其来的震惊让大家顾不上保持安静，文明观看的守则，台下的疑问声此起彼伏，柳姝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我喜欢一个人。她也是一名女孩。” 　　台下瞬间寂静。 　　“我们从大学毕业就在一起了，她陪了我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却没有珍惜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我从未觉得她会离开我，直到两年前，她与我分开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有多愚蠢。 　　我知道，我想你们也知道，两个女性在一起，是为世俗所不容的。我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像只缩头乌龟躲在壳子里，维持着自己所谓的正常人的轨道，懦弱地不敢让自己的爱人站在我的身旁，却理所当然肆意挥霍着她对我的好。所以，她离开了我。” 　　柳姝哽咽了，话中都带着哭腔：“可她离开后我才发现，和失去她的痛苦相比，与世界为敌根本不值一提。我为什么会觉得她见不得人呢？ 　　我们光明正大的爱情，为何一定要败于世俗的偏见？ 　　如果与她在一起的代价是千夫所指，我宁愿放弃所有的舞台荧幕，和她一起寻个能容得下我们的天地。 　　她今天没有来。但我还是对远方的她说一句，不知你能否接受我迟到的诺言与表白，我是真的爱你。” 　　柳姝放下话筒，眼眶里蓄的泪珠被灯光反射出光彩。当她合上眼睑，泪珠便如同晶莹剔透的钻石，从脸庞滑落。 　　乐声渐起，柳姝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尽是柔情，糅进千般缱绻万般思念。她端起双臂，像是正搂着一个看不见的人，跟随舞步转身、旋转，想要就这般带着她，离开这喧嚣的世间。 　　最后一支舞毕，柳姝不再多言，只是又一次对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在熄灭的灯光下隐入黑暗。 　　粉丝们想过，如果柳姝有朝一日要退出娱乐圈，会是怎样的情景。 　　在她们看来，那一定得声势浩大地提前预警，挑个黄道吉日召开发布会，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下，在聚光灯的中心，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地向粉丝宣布自己的决定，并说明原因与今后的期望。最后在大家的簇拥与祝福下，笑靥如花地挥手，迈进她人生的下一个篇章。 　　她们一向明媚张扬的姝姐，就算退场，也该是那样轰轰烈烈。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事业的巅峰时期，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就为了一个人，猝不及防地宣布离开，宛若天边正熠熠生辉的星辰骤然黯淡，她的星途也戛然而止，给她们，给那个甚至都没来现场的恋人献完最后一支舞，就从台前走向了幕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许莫漓擦去滴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泪珠，起身，漫无目的地走着。脚踩上枯落的枫叶，发出了脆响，像是柳姝最后一舞的乐声中失落的音符。 　　舞剧已经结束。工作人员在组织大家离场，然而处于震惊和悲愤中的粉丝仍呆在座位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久久不愿离去。 　　“怎么可能呢，我是在做梦吧？柳姝是女同？” 　　“其实这个早就有预兆了吧，不知所起上映的时候就有这个传言了。” 　　“但那不是炒作营销吗！谁知道居然是真的。” 　　“靠！买个票看舞剧看到这一出好戏！我该说好值吗？但我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姝姐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真的不上舞台也不演剧了吗？她这条件转幕后也太可惜了吧。希望能回来。” 　　“回来个屁！你傻啊。要是一般的退圈要复出也没什么稀奇的，她这算什么，出柜了吧？内娱有出柜的明星？出柜后还能让她活跃台前？” 　　“对啊她干嘛要兴师动众地宣布啊！她喜欢谁就私下跟她在一起呗谁知道她同性恋，这样嚷出来不就是断自己的后路吗？” 　　“是为了那个女人能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吧？妈/蛋那人他/妈/的谁！她配吗？！” 　　“对啊谁值得姝姐这样！能找出这人不？” 　　“必须找！等我回去找技术老哥开盒！” 　　“这样不太好吧，她毕竟是姝姐喜欢的人……” 　　“你圣母！你清高！你了不起！她都把姝姐前途事业断了居然还有人护她？” 　　“你们不觉得姝姐超飒吗！在全世界的瞩目下和心爱的女人表白，简直A爆！” 　　“你还搁这乐？她都要被封杀了你还夸她？这不就是恋爱脑。” 　　“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吧，现在社会开放了能接受女同的人挺多的，未必以后就一点不能露面了。” 　　“呸！那就是说说而已，开放个der。你看主流风向支持吗？你相信全娱乐圈就她一个同性恋？不可能吧，那别人为什么都捂死不说？” 　　“说就说，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讨论声愈演愈烈，逐渐升级成了骂战。 　　提前收到消息严阵以待的保安见势不对，立马介入，强制将人陆续带离现场，避免冲突的爆发。 　　许莫漓猜到她此刻应该成了众矢之的，从南星对她态度的转变就能看出来。 　　但她没有更多的心思想她自己的事。 　　尽管已经分开了两年，但要说柳姝的公然出柜对她没有一点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这么多年，柳姝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只是她明白这份无望的感情注定无法开花结果，强迫自己将之连根拔起，带着血肉连着筋，痛彻心扉，经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从疼痛中缓了过来。 　　然而她明白，这不是彻底的恢复，她不过是在用麻木掩盖痛楚。她的感情终究是缺失了一块，那是她不论用学业、工作压力、未来规划等等都无法填补的空白。 　　“莫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不管我做什么？” 　　言犹在耳。 　　她们，还能回去吗？ 　　在脑袋反应过来的时候，许莫漓的手指已经按完了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第38章 　　拨通的电话只响了几秒便被迅速接通, 就像对方无时无刻都在翘首以盼着她的来电。 　　“喂，莫漓，你终于愿意理我了吗？” 　　柳姝惊喜交加, 语气中还掺了些不可置信。 　　“你的舞剧, 我在网上看了。”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 　　“你会怪我吗？将你置于风口浪尖？” 　　许莫漓愣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不, 我只是觉得, 这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我真的不爱你了，不在乎你做的所有的事，你却为此赌上了事业前程，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姝只是轻轻笑了几声：“就算结果是这样，我也会这么做的。至少，我为了争取自己的爱人回来，竭尽所能，没有遗憾了。” 　　“你真是个赌徒。” 　　“也许是吧。但是莫漓，我觉得, 你不会让我输的，对吗？” 　　许莫漓心里五味杂陈。她就像一个丢失了至爱宝贝的孩童，懵懂地寻寻觅觅多年, 仍不见其影, 终于心灰意冷放弃时，宝贝却自己出现了。 　　只是经历了长期的失望失落, 她已不敢再像从前那般敞开心扉, 期望落空的恐惧过于刻骨铭心, 相比之下, 就连失而复得的惊喜似乎也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莫漓？” 　　“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是吗？” 　　“对。我这两年没日没夜在忙的，为的就是能向大家宣布你是我的爱人。莫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是一时冲动。 　　“我已经安排好了。其实现在退不退圈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我赢了对赌，也就拿到了资本和话语权，我现在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只能任由我哥摆布了。 　　莫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将曙黎的股份转给你。今后不论你做什么，你都有足够的底气和保障。”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许莫漓无意于什么股份。与从前一样，她一以贯之的信念都是只有自己挣到手的才能证明个人价值。 　　不过听柳姝这般为她，为她们做了长远的打算，许莫漓心中还是泛起几分暖意。 　　“以后再说？这么说，你愿意重新接受我了吗？我们会有以后的对不对。” 　　柳姝的喜悦穿透手机，传达进莫漓的神经，在她紧绷的弦上轻轻拨弄了一下，惹得她浑身酥麻。 　　“我一时确实没法回国……” 　　“不不，你不需要回来。我知道你找到好工作了。你放心，今后我不再会有那么多通告要赶，也不会再拍戏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都可以陪着你，随时随地。” 　　“嗯……我在这可能也待不了多久，之后应该会被调去欧洲。” 　　上次小组长和她透露过，欧洲那边新成立了一个项目组，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如果工作签证今年没中，公司很有可能会先把她调到那边去。 　　许莫漓盘算着，看以往规律，她这类非理工科背景的留学生几乎不可能在第一年中签。既然如此，也许她可以主动和公司申请尽早调去欧洲，早点熟悉环境，也好尽快确认以后的方向。 　　等忙完了这一阵，她与柳姝若是能在欧洲重见，或许并不是完全不能重新开始。 　　就像柳姝说的那样，她们一起寻个能容得下她们的天地，在一个周围谁也不认识谁的国度厮守终生，真正关心爱护她们的亲人也可随时来相聚，这确实是个令她向往的结局。 　　许莫漓忽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从美梦中抽离出来。 　　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没有意识到她的担忧，柳姝兴奋得像个孩子：“那太好了。你先忙，之后要去哪儿告诉我一声，我随时过去。” 　　说着又突然顿了一下，欣喜若狂的情绪被严肃认真的语气压制住：“莫漓，你先不要回国，我这边也还有些事要处理，结束之后我会联系你的。不瞒你说，我的粉丝里面有些人比较疯狂，她们可能会把矛头指向你，我担心会有意外。” 　　“好。” 　　许莫漓应了下来，没有多言。 　　想一想，她往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柳姝既然在这艰难万险下迈出了一步，她自然也不能躲至后方，任她人为她遮风挡雨。 　　心底的疤痕犹在。可是情感上缺失的那块空白，终究还得是原来的那个人，才能填补上。 　　有了目标与打算，许莫漓在工作上更卖力了，完成自己的部分也没有休息，主动承担组里其他棘手的问题，甚至让小组长专门勒令她不许加班。 　　两个星期后，许莫漓认为时机成熟，便挑了个时间向小组长递交了调去欧洲项目组的申请。 　　小组长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欧洲项目组人手有限，活又多，忙得焦头烂额叫苦连天，谁也不想长期加班，可新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是能马上到位的，多余的活便分派给了其他项目组，她的小组自然也没有逃过。 　　许莫漓倒是能一个人当成两个用。若是能将她派过去，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但是她毕竟刚转正，虽说她愿意接受relocate，但这么急匆匆地一下子把她调到那么远的地方，小组长担心会直接把人逼走。没想到踌躇之际，这人竟主动请缨，那她也正好顺水推舟了。 　　按照手续走，大概下周就可以去欧洲项目组报到了。 　　临别之前，小组长贴心地给许莫漓交代了很多，包括欧洲那边的天气，项目情况，组里人员各自的脾气秉性，一时竟像是位送孩子去远方的老母亲，指望多叮嘱一些就能保孩子更久的平安。 　　许莫漓认真地聆听，并向她表示了感谢。她给了来自异国他乡的人一个重新启程的平台，按照中国的说法，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努力工作是她最好的回馈。之后有什么困难，她也欢迎小组长随时来与她联系沟通。小组长被她说得眼泪汪汪的。 　　与同事们郑重告别后，许莫漓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准备收拾行李踏上新的国度了。 　　看着屋内空荡荡的样子，许莫漓叹了口气。才刚搬来没多久就又要离开，这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日子确实很麻烦，动辄就要重新整理行囊出发，这让她都不敢买大件物品。 　　未来，她会有一个稳定的新家吗。 　　她一边整理一边在脑中思索着她可以告知行程的人。 　　首先得通知妹妹。莫琪上个暑假就要说来找她玩，但是今天同样到了她的毕业季，忙毕业论文找校招工作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另觅时间见面。 　　许莫漓编辑着信息，告诉妹妹下次来找她就得去欧洲了，具体地点等她下周确认住宿位置告诉她。 　　至于爸妈……如果他们想知道她的消息，莫琪会告诉他们的。 　　南星，就算了。上次因为柳姝的事惹得她一肚子的意见，两人好久没有交流了。想想也不过是个酒肉朋友，随便一次不愉快都能让她们分道扬镳。 　　接下来就是伍媚。前几天她发了个消息，说是家里有急事要她马上回国。好像发完消息就上了飞机，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许莫漓简单提了一下她要去欧洲了，对方依然没有回复。 　　伍媚几乎不这样的，难道是出了大事？许莫漓心中隐隐有股不安。 　　一会儿去问问江紫怡吧，之前她和伍媚不是都在一起玩的么，她应该知晓一些情况。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莫漓姐，莫漓姐，是我。” 　　这算是想曹操曹操到么。 　　许莫漓刚一开门，这位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姑娘就大包小包地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拖进来，在许莫漓充满疑问的目光下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莫漓姐，这就是你新租的studio吗？环境不错呀，虽然小了点。” 　　江紫怡将背包一撂，再次开启了她的蹭住行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你旁边搭张床吗？” 　　尽管表现得如寻常一般活泼开朗，但从她飘忽的眼神中，许莫漓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心虚，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 　　“你还没有回国吗？” 　　“没呢没呢，原计划是要玩遍整个美洲，现在还早的很。” 　　江紫怡已经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物品。 　　“跟伍媚玩的怎么样？” 　　“嗯，挺好的。她比我还会带路做行程计划，挺有当旅游博主的潜质的。” 　　她刻意避开了许莫漓问询的眼神，自顾自地理起了东西。 　　她有事瞒她。 　　“那你来的不巧了。我马上要被调去欧洲，之后至少一两年都得留在那边。” 　　“哇，那太好了！你这是算升职加薪了吗？恭喜恭喜！” 　　江紫怡倒是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扑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什么时候走啊？” 　　“一周之后。” 　　“那正好。我这周准备休息一下，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哈。” 　　“你不继续你的旅游路线了？” 　　“之后再说嘛。这一周刚好休息一下，顺便陪陪你嘛。去了欧洲，又是新的开始了，新地方都没有你认识的人，从头开始交朋友也很累的。明年我要是能安排个欧洲行，你可不要嫌弃我再来蹭吃蹭住啊。” 　　“这不都是小意思，随时欢迎。你看这次你还认识伍媚这个朋友，怎么她没一直跟你一起？” 　　江紫怡有些僵住，回忆起了伍媚回国前的那通电话。 第39章 　　那天二人结束一天的行程, 精疲力尽地瘫倒在酒店的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熟睡之际，猛然被一阵阵不依不饶的电话铃声吵醒。伍媚迷迷糊糊的, 手不小心碰到了免提按钮, 电话那头的人焦急到近乎尖叫的嗓音直接把两人震清醒了。 　　“媚媚你还在国外吗？” 　　“对啊。” 　　“你赶紧的，赶紧回来！马上订机票, 不管什么商务座经济座, 就要最近的那一班，快点回来，越快越好！” 　　“妈，出什么大事了吗？” 　　伍媚蹙起了眉。 　　“哎呦，确实出大事了！怕是要出人命喽！你表妹在万人场的剧场出柜的事你知道了吧？视频现在传的网上到处都是，删都删不完。你大姨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伍媚与江紫怡两人皆是一惊。 　　“他们因为这事专门从澳洲回来了。我看你大姨夫那样子像是要杀人，你大姨也气的要死也不能指望她来劝了。我跟你爸都挡不住了。 　　他们打电话让小姝马上回家，这丫头居然也不跑，就说她会回来。你说这……不是找死吗？” 　　“柳修远呢？他平时不是总觉得自己本事大的很吗？这次也没有办法？”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都挨了他老爹两个大耳刮子自身难保了, 骂他连妹妹都管不好。小姝自己都成资本家了她哥还能咋管？反正，你赶紧回来，别到时候你大姨他们真要拿刀杀人了多一个人也能多拉住他们一下。我现在真担心, 这要是刨根问底挖到我当年替小姝隐瞒你俩的事……你妈我怕是也活不成喽。” 　　“妈, 你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伍媚用胳膊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安慰着惊魂未定的母亲, 一边翻出笔记本电脑搜索最近起飞的航班。 　　江紫怡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 　　实际上, 柳姝私下里曾找过她。本以为这女人还因上次她口嗨莫漓姐和她在一起的事耿耿于怀, 谁知竟是要拜托她拦着许莫漓回国。 　　“至少今年不行。”柳姝的态度很诚恳, 不像是要给她们下套的样子。 　　而且就算要下套，也不至于要找她这种小角色, 这点江紫怡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为什么要这样？” 　　“我要做的事，会波及到她。如果回国我担心她会收到伤害。无论如何，我希望她能平安。” 　　柳姝那时所说的会伤害到莫漓的事，就是这个吧。 　　为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出柜，柳姝真是煞费苦心了，也不知道是策划了多久，方方面面的人和事都在她的算计中。 　　伍媚订好机票就起床穿衣服。她有些抱歉：“我订了今早六点的飞机，马上就得走了。不能继续陪你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江紫怡赶忙帮着一起收拾：“听起来你那边情况很复杂啊，要小心。我整天到处玩随时来找我都行的。回国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哈。” 　　伍媚也只是点了点头。她归心似箭，网约车还有五分钟才到楼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拎着行李箱下楼。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要更严重啊。 　　如此一来，江紫怡愈发体会到柳姝的用心良苦。 　　一方既已决定独自上刀山，不愿恋人因她而下火海，江紫怡觉得自己能尽绵薄之力，自然是要帮那名痴情者护好她的心上人。 　　“紫怡？” 　　江紫怡一愣，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刚刚？整个人都呆住了。” 　　许莫漓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哦，我是在想……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江紫怡眼珠一转，想出这句自以为完美的应对回答。 　　对方却没有被她唬住，只是转身准备出门。 　　“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去买菜在家做吧。” 　　“都行都行。啊你要出门啊，我陪你一起，帮你拎拎菜。” 　　自打出门之后，江紫怡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好像怕她立马跑了似的，这让许莫漓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到底还是太年轻，心里藏不住事，想什么一下子就暴露了。同样是监视，柳姝委托的私家侦探可就高明得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清了一切。 　　柳姝……私家侦探…… 　　许莫漓把菜放进水池，手揉搓着白菜，内心隐隐的不安愈发强烈。 　　江紫怡在瞒她什么呢，会和柳姝相关吗？ 　　接下来的两天也在平淡中度过了。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不论许莫漓在干什么，江紫怡总是挨在她身边，之前的被监视感愈演愈烈，让人浑身不自在。 　　“是柳姝让你来监视我的吗？” 　　“啊？啊咳咳咳……” 　　许莫漓趁这个小监工喝水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出这个问题，这让毫无防备的江紫怡呛得无法思考，直接原形毕露。 　　“你怎么知道？” 　　“就你这表现也太明显了吧，明显就是不想让我离开你的视线。我就随口一说是不是柳姝让你这么干的，你就承认了。” 　　江紫怡哑口无言，暗暗骂自己是个笨蛋。 　　“她为什么要叫你这么做？” 　　“哎呀莫漓姐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柳姝肯定有她的道理呀，也未必会告诉我。反正，你不是还有几天就要去欧洲上班了嘛。确认你好好在上班之后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你的任务是护送我回欧洲？”许莫漓有些哭笑不得。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反正这几天就像前两天那么平平淡淡过去就成了。” 　　前两天，她们除了去超市买菜哪儿也没去，就呆在屋子里忙各自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乱跑？是怕我乱跑去哪里吗？为什么？” 　　江紫怡咬住唇，防止自己言多必失。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专门瞒我一个。你什么时候和柳姝成一伙的了？” 　　“莫漓姐，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和她一伙，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保护你的啊。” 　　“那我问你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说是吧。那好，我亲自回国一趟问问柳姝呗。刚好趁此机会和我妹妹聚一聚。” 　　一听到她要回国，江紫怡顿时头皮都快炸了，来不及思考，话语便先脑子一步而行。 　　“你不能回国！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要保证做到。反正你这几天不许出这个门！出了门也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且不说柳姝那群不理智的粉丝肯定得找你的麻烦，她父母那边也不会放过你的！有钱有势的人，想要给你制造什么意外整你不是什么难事，柳姝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就依着她，暂时不要回国，熬过这段时间就行。” 　　许莫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如一尊雕像般僵硬。 　　柳姝的父母也知道她们的事了…… 　　她也许比柳姝更能意识到即将要承受什么，她切身经历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惨痛到不堪回首。 　　外面的流言蜚语可以被强大的内心抵御，可来自身边亲人的一击往往是致命的。 　　她沉默了良久，下定了决心：“我得回去一趟。” 　　“莫漓姐！合着我刚刚都白说了是不是？你回去除了让自己有危险帮不了什么的。” 　　“是吗？但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你的意思是让我退到后面当缩头乌龟，等别人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再出来吗？” 　　“也不能这么说……” 　　江紫怡的声音越来越小，从气势上就矮了一截：“为了安全着想，就是退到后面又怎样嘛，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当然是不可以的。” 　　许莫漓的眼中涌起痛意：“紫怡，你能明白吗？她如果不退，我就不能退。我不能让我的恋人挡在我的身前，承受所有的刀枪剑雨。” 第40章 　　“我不能让她独自一人, 面对这世间的暴风雨。” 　　江紫怡闻言，垂下了眼眸，挡在门边的手臂缓缓落下。 　　“那, 你得抓紧时间回去了。我听到伍媚的妈妈给她打了电话, 柳姝爸妈好像确实不是那种思想开明的人。说是这次很有可能会打死她，伍媚是被叫回去拉架的。” 　　许莫漓一怔, 急忙打开网页订票。 　　“莫漓姐。”江紫怡拍了拍她的肩：“我跟你一起回去。” 　　———— 　　柳修远低着头, 脸上布满阴霾。 　　坐在一旁的阮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丫头还没到？” 　　“在路上了，爸。”柳修远的声音闷闷地，仍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长者端坐在会客厅大桌的正中位置，花白的头发与刀刻般的皱纹昭示着他的年龄。然而，他一双眼镜下的眼睛炯炯有神，泛着精明的光芒，这让他脸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纹路成了岁月留下来的智慧的证明。 　　“修远，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放任了, 让你们太自由了，以至于惹出今天这么大的祸来。” 　　“行了，你也别瞎迁怒乱撒气。不关修远的事。” 　　坐在他手边的妇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脑后。 　　妇人保养得很好, 早已过半百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长发高高盘起, 显得很是精神与贵气。只是她的眼圈红红的, 像是哭完不久, 脸色有些憔悴。 　　“你还说, 都是你惯的！” 　　老爷子忽然拔高了音量，让在座的人都忍不住微微打颤。 　　“爸, 都是我不好。您别冲着妈发火。” 　　“你还好意思说？我和你妈这些年忙着拓展国外市场业务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你们。我就是相信你的自制力和管理能力才把小姝交给你管的。本来也不指望她功成名就，但你怎么给她带成这样？啊？怎么回事？怎么就喜欢上女人了？追求自由就硬把西方国家那一套不入流的往自己身上套？” 　　“姐夫，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 　　阮容将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她身上：“这种事不是说谁能带的出来的，我也看了很多学者的研究，这玩意儿十有八九是遗传，谁让我老阮家就是有这个基因呢。” 　　旁边的中年男子连忙戳了一下自己口无遮拦的老婆，让她不要再火上浇油。 　　伍媚也给自个妈妈使了个眼色。 　　谁不知道她姨夫是个老古板啊，别说着说着再把她给拉下水，让她这个本来过来准备拉架的成了被殴的了。 　　“什么遗传不遗传的，那都是国外那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在没事找事。” 　　柳老爷子不容置疑地下了此番结论。众人心中虽然各有想法，但在老爷子压倒性的气场下，都不敢再随便发表自己的言论。 　　“呦，怎么这么多人啊，都来了。真热闹，是准备要审判我了吗。” 　　人还未露面，那颇有辨识度的声音便如同一阵风吹进众人耳中。 　　老爷子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喊出来人的名字：“柳姝。” 　　“嗯，我来了。爸，妈，好久不见。” 　　柳姝嘴上说着要被审判，实际全然没有此刻该有的紧迫感，甚至还有些悠然自得，枭枭婷婷地晃进来，坐在最近的空位上，一只手搭着椅背，翘起二郎腿。 　　“小姝，你说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柳夫人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却忌惮着正怒火中烧的丈夫，不敢直接上前抱住她。 　　“妈，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说到这，柳姝放下翘着的腿，正襟危坐：“我是认真的，我有想相伴一生的人了。虽然她也是个女人，但这并不妨碍我爱她。” 　　“胡闹！” 　　柳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砰”的一声，震得空气似乎都在颤抖。 　　“看来这么多年都由着你的性子，把你惯得不成体统了。你不闹出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就誓不罢休是不是？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们吗？” 　　“他们怎么说，又与我何干？日子还不是得自己过的。您是嫌丢面子了吗？呵。” 　　柳姝的笑容有些凄然：“面子算个什么？如果为了旁人的眼光，一辈子只能活在外界的言论下，都不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那我有什么身为人的必要吗？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别在我面前上什么道理，我比你多活了多少年，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你还嫩了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为年轻时的那点悸动赔上一生的戏码，我不知道见过多少了，愚蠢！” 　　老爷子似是懒得和柳姝玩辩论，指着柳修远对他发布了命令：“马上给她找个对象结婚。也不要苛求门当户对了，学历工作家庭背景不算差就行了。我就说当初不该就那么容易了她和严家的退婚，现在上哪儿找那么好条件的。” 　　“爸！” 　　柳姝拍案而起：“我说过，我是认真的！我就是爱那个女人，我不会结婚！” 　　“你就是拖这么久不结婚才胡思乱想犯这种病！等你有了家室，有了孩子，自然会明白你如今的行为有多么幼稚。那时你就该懂得什么是责任，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 　　“但在此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懂得为自己负责？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竭尽所能争取，并愿意为之付出代价。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 　　柳姝抬起眼眸，语气意有所指：“不像有些人，自己还没活明白就匆匆结婚生子，孩子出来了就丢给别人，直接缺席她的成长，可当她没有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才急吼吼跑来兴师问罪。” 　　“小姝……”柳修远恨不得上去直接捂住妹妹的嘴，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只敢靠过去，小声呵斥，看着父亲气得愈发通红的脸胆战心惊。 　　“行啊，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顶嘴了。我告诉你柳姝，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严家那次一样被你轻易糊弄过去了。你不嫁也得嫁！” 　　“爸，这事你已经管不了我了。” 　　柳姝走到门口：“既然您完全不能理解，那我就只能一走了之，跑到天涯海角了。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您无权干涉。” 　　柳修远不置可否。 　　是啊，人家现在靠自己实现财务自由了，靠断经济来源这一套可完全不好使了，物理控制也不行。毕竟身为曙黎的股东，那边若是很久联系不上人，报个警，他们肯定不能在警察眼皮底下搞非法拘禁吧。 　　“好啊，你这是翅膀硬了，敢威胁你老子了。那我也没什么必要对你这大逆不道的玩意儿客气了。去，拿家法！” 　　被命令去拿家法的柳夫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还不快去！” 　　伍媚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着，都这么年代了，还搞什么家法这种封建残留。 　　“妈，你去吧。”柳姝走到父亲面前，直视他鹰隼般的眼睛，目光坦然，像是早有预料：“不让爸好好打我一顿，他是不会泄愤的。” 第41章 　　“别别别姐夫, 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大姐，你也劝劝, 真不至于。” 　　阮容见势不对, 连忙起身安抚着坐在主位被怒火焚烧全身的人：“姐夫，这都已经这样了, 打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只会把问题越来越复杂化。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消除媒体影响，再从长计议吧。” 　　“是啊，你是好心态。”柳老爷瞥了一眼伍媚，脸上尽显轻蔑之意：“哼，你刚说什么基因，信这玩意儿，那你们老阮家的基因害的我们柳家出了这等丑事，你是觉得老伍耙耳朵无所谓，我也该无所谓吗？” 　　“你……”听自己父亲被阴阳怪气, 伍媚也坐不住了，可不待她站起来分辩几句便被父亲按住了肩膀。伍先生贴近她的耳朵道：“别为了点口舌之争再生事端了。” 　　阮容倒确实是心态好，看起来并没有被冒犯到：“姐夫, 你扯我们家就没意思了。就事论事, 你现在打死我们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对啊爸。”柳修远连忙附和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柳夫人此时却蓦然起身，椅子腿划过实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噪声, 似是从灵魂里发出的颤音。 　　丈夫的话没有激怒妹妹, 却把她刺激得不清。她眼圈通红, 紧抿的嘴唇之下是蓄势待发的怒意。 　　她看着女儿, 见柳姝敛眸肃立，直挺挺的腰杆充满了倔强。 　　“小姝, 你不要再胡闹了。你爸说的对，找个人和你结婚，等你们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有多荒唐幼稚。” 　　“妈。”柳姝抬起头，与母亲对视，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没有胡闹。我再说一遍，我爱她。如果真的要结婚，那也必须是和她！” 　　“你真的是疯了！”柳夫人骤然拔高的嗓音扭曲得如同被扼住脖颈挣扎尖叫的母鸡，宣泄的怒意将众人都吓了一跳。她狠狠拽开门，吼道：“周姨，去拿家法！” 　　“啊……啊？什么…家法？” 　　正在走廊拖地的周姨噤若寒蝉，求助似的转头看着另一名保姆，后者也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书房里的棍子，你不长眼睛吗？” 　　周姨从未见过夫人发过这么大的火，一句话不敢多说：“哦那个，我每天打扫卫生都会擦的。” 　　“把它拿来！” 　　周姨不敢多问，应声而去。当她将架在台子上的木棍端起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比胳膊还粗的棍子，就是家法？如此过时的词汇……真要用它来打人？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她还以为摆在书房只是有什么象征意义，便也仔仔细细地擦了，万没料到如今竟真的要用上。 　　这一棍子下去……周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过，雇主的事，哪有她说话的余地。 　　周姨刚把家法呈上来，不待柳老爷子行动，柳夫人便先一步抄起棍子狠狠抡上柳姝后背，直接打得她整个人都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妈！”柳修远赶紧抱住了母亲：“您先消气，好好说不行吗？” 　　“好好说？修远，她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了，你还护着她？还怎么好好说！我现在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一定是她带坏了我女儿！” 　　“妈！”趴在地上的柳姝撑着地板支起上半身，维持着半跪的姿态，表情是玉石俱焚般的决然： 　　“不是她带坏的我，相反，是我带坏了她。我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女人，这些年我流连于各大风月场，换了很多女人，只有在她这里我才有了稳定下来的想法，是我把她拉下水，是我逼她，要和她不死不休的！杀了她也没用，是我的问题！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罢休。” 　　“好哇，好哇。”柳老爷子上前一把抢过妻子手中的长棍：“在我们面前表演情比金坚是吧？那我今天就是要棒打鸳鸯了。我也不跟你多扯，你也别跟我说是那个女人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就一句，嫁不嫁人？” 　　“不嫁！” 　　长棍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柳姝挥来。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倒地动弹不得。 　　“这么多年没好好管教你，脑子都不正常了！成了个疯子！与其让你继续疯下去，倒不如没你这个女儿！” 　　柳姝瞳孔中的父亲如同在厮杀中失去理智的野兽，他猩红的双眼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在盯着一只无法驯服的猎物，猎物的反抗引起的挫败感使他变得暴戾，让他的恨意愈发汹涌，誓要将这不肯束手就擒的猎物撕成碎片。 　　“到底嫁不嫁人！” 　　“不……不嫁！” 　　长棍像雨点般落在柳姝的身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的瘀血。她却丝毫没有逃走躲避的意思，硬生生地挨了下来，疼痛让她蜷缩起身体，惨白的脸庞被冷汗浸透。 　　挥舞着长棍的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越打越狠，目眦欲裂，青筋暴起，那样子，简直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 　　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阮容、伍媚二人焦急万分地上前拉架，一个从后抱住柳老爷的腰，一个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从柳姝身边拉开。伍先生则试图夺过他手中的长棍，却差点被挥上脸。 　　“够了！”饶是一向寡言稳重的伍先生也无法忍耐了：“真的要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我没有她这个女儿！” 　　“呵，哈哈。” 　　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穿插进来，突兀得让乱成一锅粥的现场顿时沉默了几秒。 　　“爸，妈，可以啊，没有这个女儿，说的好，说的真好。” 　　众人的目光循着声音落在柳修远的身上。只见他神情凄然，嘴角上扬，笑的比哭还难看。 　　“其实你们是现在才不想要女儿的吗？要不是这一次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怕是都差点忘了你们还有个女儿吧？” 　　“修远…你在说什么呢？”阮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就怕自己说错话火上浇油，现在柳修远这又是闹哪一出，还嫌不够乱吗。 　　“你说什么？”柳老爷怒目而视。 　　“难道不是吗？从小到大，你们陪过她多少时间？把她扔给我之后，又关心过她几回？每次都是跟下属向上司汇报工作进度一样定时来盘问我关于小姝的学习成绩，确认是否闯祸，有没有完成你们布置的任务，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当初她还没毕业，你们就开始物色所谓的青年才俊准备让她结婚。因为她不是继承人，她在你们眼里只有联姻才能发挥价值。而她进娱乐圈，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你们一开始也是极力反对，后来也是看她成名了，能为我的事业，甚至为你们的生意带来源源不断的商业价值，你们才认可。你们想要的是女儿，还是利益？” 　　柳修远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 　　“而如今，因为她的出柜行为影响了商业价值，觉得她丢你们的脸了，让你们无地自容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管教了？管教不了就不要这个女儿了。你们对她根本就没有爱，你们只是在乎自己的面子和荣光罢了！” 　　“好哇，柳修远，怪不得你妹妹被你带成这样，原来你的脑袋里成天也是想这些不正常的！什么开心快乐，你们这代孩子就是只顾着自己开心快乐，自私自利就想着自己！不知道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奉献！我和你妈要是也像你们这样，你们还能享这么多年福？” 　　“对！为责任！为奉献！为了别人付出却从不管他究竟要什么只是一厢情愿地付出感动自己！折磨得大家人不人鬼不鬼，让所有人都活得不像自己！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荣誉，财富？我从小就跟着你们四处奔波，被逼着学做生意，学着和别人虚以委蛇。有了财富又如何？还不是每天提心吊胆防这防那，还享福？再多的钱，我们依然无法去过我们想要的人生，永远得为这个家，为你们的面子戴着虚伪面具，这就是享福？” 　　“我知道了。”柳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你是在怨我们，几年前不给那个女人进门是不是？所以你联合了你妹妹一起来气我！” 　　听到他提到前女友，柳修远彻底爆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到底有什么错！我们是成年人了，您不同意可以把我们扫地出门，不好的后果就让我们自己承担，为什么要替我们做决定？这是我们的人生啊，我们没有选择过自己人生的权利吗！” 　　“行啊，是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赶着自立门户了是吧！” 　　“是！信不信我哪天直接带个男的回来，彻底让柳家断子绝孙！您既然要打死女儿，那现在，干脆就连同我这个儿子一起打死吧！” 　　这番话直戳柳老爷最在意的地方。他暴跳如雷，长棍朝儿子的脑袋上挥去：“你以为我不敢吗！” 　　阮容见此景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胡乱扯着柳老爷的衣服，拽得他一个踉跄，伍先生奔过去趁势一把夺过长棍，交给站在门外呆若木鸡的周姨：“赶紧收起来。” 　　“是是是。” 　　生怕那个失去理智的中老年男人真的打出人命，两名保姆冲回书房，将之锁在了柜子里。 　　“姨妈，姨夫！” 　　伍媚突然喊起来，她蹲在柳姝身边，惊慌失措到浑身发抖：“都别吵了。快，快叫救护车吧！她晕过去了，情况看起来很危险！” 第42章 　　许莫漓刚下飞机, 就迫不及待地在出口处买了国内临时电话卡，给手机换上的下一刻，便拨通了柳姝的号码。 　　电话很久都没有接通。那一声声的“嘟—嘟—”宛若重锤, 一下下敲击着许莫漓, 让她的心越来越沉。 　　隐隐的不安不断发酵，堵在胸口。 　　“怎么了？”江紫怡看她脸色不对, 有些担心地问道。 　　“她不接电话……” 　　“柳姝吗？是不是有事, 在开会拍戏什么的？” 　　说到这，江紫怡忽然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柳姝现在……应该不会有戏拍了吧。 　　“不对。”许莫漓眉头紧锁：“我感觉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 　　她略一思索，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是我。” 　　“莫漓？你这号码……” 　　“我已经回国了。” 　　“你说什么？”伍媚将手机贴在耳边，目光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见急救室焦急等待的众人惊魂未定，注意力都不在她的身上，便放轻了脚步溜至外头，这才敢说话。 　　“你怎么回来了？” 　　许莫漓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柳姝在哪吗？” 　　伍媚一时竟被噎住。她转头望了望身后的急救室，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想到姨妈和姨夫那恨不得将带坏他们女儿的“罪魁祸首”扒皮抽筋生啖其肉的样子, 伍媚就不寒而栗。 　　还是不要让许莫漓知道吧。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这几天都没见她人。” 　　许莫漓敏锐地捕捉到了伍媚声线中微微颤抖的波浪，直接揭穿了对方的掩饰：“你没有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她在哪儿？” 　　伍媚顿时被问得心虚不已, 哑口无言, 逃避似的挂断了电话。 　　“喂？喂？伍媚？” 　　嘟嘟嘟的断线声印证了她心底那不安的猜想。 　　柳姝一定是出事了。 　　可现下这杳无音讯的状况让许莫漓焦头烂额。难道柳姝真的被她的爸妈打得很严重吗？ 　　惨痛的记忆被重新唤起。许莫漓回想着自己和父母坦白的那天，被鱼竿刷得皮开肉绽的痛感深入骨髓。 　　柳姝也和她经历了类似惨状吗？会更严重吗？ 　　许莫漓瞬间朝着打出租车的方向奔去。 　　“啊怎么说跑就跑, 你等等我啊！”江紫怡紧随其后追了上来, 气喘吁吁地来到等车点。 　　“莫漓姐, 你有思路了？” 　　“去医院看看。” 　　“医院？”江紫怡心下一惊：“那你知道是哪家医院了吗？” 　　“之前柳姝的助理开车带我去过她父母房子那边接过她, 我大概记得她父母家的位置。先去离那里最近的一家医院看看吧。” 　　许莫漓比谁都希望自己猜错了。也许柳姝只是忙于处理近期的丑闻，也许只是疲于应付媒体的诘问, 累到睡着了所以才没有接电话而已。 　　直到她在医院急救室的那一层，见到了正在来回徘徊着的伍媚。 　　“你……”伍媚瞠目结舌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柳姝怎么样？她真的出事了吗？” 　　伍媚见状，自知无法再继续隐瞒，便叹了口气，大致将情况交代了一下。 　　“她现在怎么样？” 　　许莫漓只觉得心如刀割。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可铺天盖地的痛意仿佛化成了一道道绳索，将她五花大绑，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脚步虚浮，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直直向前摔去。 　　“莫漓姐！”江紫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也别着急，反正人都已经送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就乖乖坐在大厅这边等吧。这要是让她父母发现你，那…说不定你也得躺进去。在气头上就别惹他们了吧。” 　　许莫漓甚至没有回应的力气，只能任由江紫怡搀扶着她坐到一旁。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伍媚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柳姝为了莫漓不惜与全世界为敌，而莫漓亦能为了柳姝不惧风雨地跨越千山万水奔赴而来。 　　而她呢？伍媚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就像是始终游离于她们故事边缘的旁观者，目睹着她们的爱与伤，相守与别离。可任凭她如何努力，终究是无法取代柳姝重新书写这段故事。 　　“媚媚，你怎么跑这来了。” 　　阮容松了一口气：“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左手骨折，脑袋也被敲了好几棍，唉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但伤口太多，肯定得养好一阵子了。你也去看看她吧。” 　　伍媚刚一点头和母亲往病床的方向走，许莫漓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你……”阮容盯着她的脸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你怎么回来了？哎哟现在你可不能进去，小姝的父母哥哥都在那呢，非吃了你不可。你家那位在那躺着，就凭我俩可护不住你。” 　　“我……”许莫漓刚一开口，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我只是想看看她。” 　　阮容也于心不忍，只是若由着她，怕是医院又要多一名伤员。 　　“你好，请问你是？” 　　江紫怡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吞吞吐吐说着：“我是她朋友，一起来的。” 　　“哦哦。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麻烦你先看一下你的朋友，别让她冲动行事，先在外面等一会儿。等其他人都走了，我再让媚媚通知你单独来看小姝好吗？” 　　“好好好，没问题。”江紫怡立马死死挽住许莫漓的胳膊，不让她继续向前。 　　“紫怡，”“这位阿姨说的没错啊。屋里的那些人恨不得吃了你，你这个时候去不是添乱吗？让她看着你挨揍？既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那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着她又给伍媚抛了个眼色：“就麻烦你等没人的时候和我们说一下哈，让她俩单独聊聊。” 　　伍媚怔怔地看着她们，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地点了头。 　　等待的过程中，时间就走得格外慢，像是漫长的刑期。 　　江紫怡从包里掏出从飞机上捎来的面包与水，劝身边的人多少补充点能量，却被她轻轻挡了回去。 　　“你吃吧，我不饿。” 　　“我都吃过了呀。我看你都好几个小时了连口水都没喝，在飞机上也没睡好，这样身体撑不住的啊。” 　　“没事。” 　　许莫漓紧紧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像是在拼尽全力勒住滑落至崩溃边缘的情绪与理智。 　　医院里凌乱的脚步声，穿梭于病房诊室的身影，每人脸上或悲伤或麻木的神情，这一幕幕相似的画面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当江紫怡已然靠着椅背打盹时，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 　　在迷迷糊糊的视线中，许莫漓心急如焚地从她的身旁闪过，留下一抹残影。 　　“诶？”江紫怡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再一睁眼，人早已不知所踪。 　　病床上的柳姝脸色比床单还要惨白。头上包裹着纱布，打着石膏的左臂无法动弹，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止住了血，可疼痛仍让她难以入眠，这让她考虑是否问医生要两个止疼片。 　　听到单人病房门把手啪嗒转开的声响，柳姝头也不回，忍不住抱怨起来，虚弱的声音里都透露着不耐烦：“我没死呢，该说的都说了，还有完没完，不想我死的话能让我歇会儿吗？” 　　“小姝？” 　　柳姝身躯一怔，缓缓转了过来。 　　面前站着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小姝，我回来了。” 第43章 　　许莫漓眼见柳姝这遍体鳞伤的样子, 泪水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脸颊划过。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挨近柳姝缠满纱布的头顶，却又怯懦地不敢触碰, 生怕会碰疼了她。 　　柳姝只感觉一股股的暖意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躯, 她失而复得的光在这暗夜中撕出来一道口子，重新照耀进她的人生。 　　先前噩梦般的经历, 与家人对立的绝望, 被世界抛弃的孤独，被流言蜚语围追堵截的疲惫，皆因那人的一句“我回来了”而烟消云散。 　　“莫漓，你别哭……我没事的。哦你怎么回来了？” 　　柳姝回过神来，见到恋人的喜悦瞬间被担忧取代。 　　现在还不是她回来的时候。江紫怡那丫头……果然不靠谱。 　　“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怎么会！” 　　柳姝想给恋人一个拥抱，然而浑身的伤势限制了她的动作。 　　“你别动。” 　　许莫漓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抹去眼泪，缓缓坐在她的床沿边。 　　“你不想让我回来，是怕我会被波及到？” 　　“嗯。我的很多粉丝还没法接受这一件事, 肯定会把气撒在你身上。而我爸妈……虽然我没有透露你的信息，但他们想查是可以查出你的身份的。如果你留在国外他们的手也伸不到那么远，可如果你回来了……我真的担心……” 　　“所以你就把我排除在外了吗？自作主张一个人面对？” 　　许莫漓有些嗔怒：“你这样, 那不是和以前一样, 干什么都把我排除在外吗？即使是出于保护的想法，可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 我也不想总是躲在你的后面。” 　　听到她提到以前, 柳姝的表情有些落寞。 　　“对不起。” 　　“……什么？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对不起……很多……” 　　柳姝低头垂眸：“我好像还没就以前的事和你好好道过歉。我不该总是自以为是, 只考虑我的需求, 从不在意你的想法。其实，那个时候, 我确实是傲慢地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该奢求其他。我不是没法考虑你的感受，我……只是不想，觉得没必要。” 　　此刻听到柳姝谈及往事，许莫漓只觉得内心揪成一团。本以为早已放下的东西，经此触碰，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未完全释怀。 　　“所以，我那时瞧不上你的工作，瞧不上你苦苦攒钱买公寓，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唾手可得。我没有专门去思考过你的付出你的努力，以及你的价值感。 　　“尤其当你因为欧云霏的牵扯丢了工作后……我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那个时候的我真的认为，你那设计师的工作又累又没有多少钱，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怎么突然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许莫漓听她的这番内心剖白，不知是该因她的坦诚而高兴，还是该因她曾经的无情而心伤。 　　“后来我才发现我有多愚蠢。你我的起点不一样，走的领域也不一样，而我却单一地以娱乐圈名利场只看钱的标准来衡量你的事业和追求。我那时觉得，你的月薪有时候还达不到我的日收入，所以只有我的事业是重要的，牺牲你的利益让你受点委屈从而保住我的口碑，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这样，我对你一直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为了名声和今后的资源我不会公开你。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就先在一起，至于以后……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厌倦了，就散了。” 　　“这么说，那时你真就是准备玩累了就找个男人结婚是吧。” 　　果然，许莫漓还是对结婚这事耿耿于怀。 　　“……嗯，对不起。但是……” 　　柳姝忽然抬眸，一只手紧紧抓住许莫漓靠在床沿的手腕，像是怕她下一秒就跑了。 　　“但是，我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我根本离不开你！什么结婚，什么口碑名气，如果你不在我身边，这些虚名又有什么意义呢！再滔天的财富与地位都不过是层华丽的包装，我实质上只是连和所爱之人相守都做不到的提线木偶而已！ 　　“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联系不上你，又不敢直接去面对你，只能看着私家侦探发来的关于你的消息，想你想到快发疯。我能做的，也只有通过电影和舞台向你传达我的决心。” 　　“莫漓……”柳姝的手越握越紧：“对不起，我花了这么多年，才意识到我有多么爱你。既然你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你肯原谅我了？” 　　柳姝的语气颇有些耍赖的意味：“你，你不能让我为你和全世界为敌后，又不要我了。” 　　“我说过……”许莫漓回握住柳姝的手，眼里的泪光如同闪烁的星星：“我们一起面对。” 　　“那，那你答应我。”柳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答应我，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许莫漓勾起嘴角，语气带有些揶揄的意味：“难道不是你更像是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吗？说的倒像是只有我会跑了一样。” 　　“不会的，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一个就让我遍体鳞伤，代价惨重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放在别人身上。” 　　“你真是胡来。” 　　柳姝理直气壮：“也就因为你一个胡来了。胡来这么一次就够了，再来我可真的受不住。 　　“所以，你能答应我吗？” 　　病房里的光线有些黯淡，给坐在床边的人脸上蒙了一层暧昧的气氛。 　　她轻启朱唇，小声却语气坚定地回道：“我答应你。” 　　—————— 　　在等待大厅内并肩而坐的两人被尴尬的沉默萦绕着。 　　江紫怡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你还不回家去？” 　　伍媚扭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也没回家？” 　　“我等莫漓姐呢。” 　　“我也是啊。” 　　“诶，我说你……”江紫怡略带挑衅地说道：“你有什么立场等她？” 　　伍媚反唇相讥：“那你又有什么立场等她？” 　　“我家又不是在这个城市，这不是等莫漓姐出来跟她借宿嘛。” 　　“哦，又打算蹭住。你这是将白嫖贯彻到底了？” 　　“对啊。”江紫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能蹭到就是赚了。哦对了说到这个，我还真得等莫漓姐出来告诉她，我刚才告诉莫琪她姐回国了，她秒回我让我拦着她姐回公寓，叫我们先去住宾馆酒店。” 　　“为什么？” 　　“莫漓姐被开盒了！家庭地址都被盒出来了。我天太可怕了，听说每天都看到有人来蹲点呢，这是想干嘛？柳姝这帮粉丝可真够疯的，难怪专门来和我说让我拦住她回国。” 　　“什么？” 　　伍媚顿时困意全无：“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还是让她回来了！” 　　“我拦不住啊！” 　　江紫怡满脸无辜：“况且，伍媚姐，如果换了你遇到这种情况，你喜欢的人在为你抗下一切，你那个时候会乖乖呆在国外吗？反正，换了我，我也会不顾一切代价地回来的。” 　　“这算什么？整的这么声势浩大的出柜，她在干这件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会对莫漓造成的后果吗？征求莫漓的同意了吗！她自己可以不要前途口碑那是她的事，但就这样把莫漓架上去了，搞得好像都是因为她才放弃了那么多，逼着她负责，这分别就是在道德绑架！” 　　伍媚气得跳起来，江紫怡连忙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声点。虽然凌晨人没那么多，毕竟也是在公共场合。” 　　伍媚悻悻地坐了回去。满肚子的气没法发泄出来，这让她浑身不自在。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也感觉就是道德绑架。柳姝在这方面是不是一直都挺不讲道理的？有点厚脸皮了说实话。不过，谁让莫漓姐就吃这一套呢。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就是天生一对，有些情况，脸皮不厚成不了事的。” 　　江紫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这话说的伍媚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大学时期她因为瞻前顾后迟迟没有表白，被柳姝捷足先登，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取代莫漓心中那独一无二的位置，这一错过，便真的是一生了。 　　如果当初她也能“厚脸皮”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回想起今天许莫漓那悲痛欲绝的表情，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别想那么多啦，我看你都要哭出来的样子。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如放下，成全她人也成全自己。强求不可取，而且又不是说你努力就能争取过来的，一不小心就成舔狗了。” 　　江紫怡勾上伍媚的肩膀，眼神玩味儿，似乎是意有所指。 　　“你说谁舔狗呢？” 　　伍媚毫不客气地甩开江紫怡的胳膊。 　　“啊对对对，想做舔狗但人家不让你做。” 　　“你找抽是不是？” 　　江紫怡立马认怂，双手合十：“别别别，好姐姐我就是随口一说，饶了我吧。” 　　这模样倒挺可爱，像只后腿立起来前爪作揖的小猫咪。伍媚顿时气就消了。 　　“对了，光顾着跟你开玩笑忘记正经事了。伍媚姐，你人脉多，能不能找谁帮忙留意一下莫漓姐她家那边？我怕那些极端粉丝做出什么极端事来。 　　“虽说下周她就要去欧洲，家庭地址暴露给对她有敌意的人始终是个隐患。都说恨比爱长情，就算熬过了这阵风头，要是哪天她回国这群疯批还是不依不饶，这和她们撞上就惨了。现在还没造成人身伤害，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 　　“等真造成什么人身伤害就晚了。” 　　伍媚神色严肃地站起身：“光是人肉这一条已经违法了。这事交给我，我去找人解决。你这几天看住莫漓别让她回公寓那边。” 　　说罢，便不敢再耽误时间，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 　　江紫怡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成了名保镖。 　　—————— 　　得知自己的公寓已经“沦陷”，许莫漓在医院附近选了处酒店暂时落脚。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往返于医院与酒店之间。阮容似乎成了她的“眼线”，每天告知她什么时候病房里没人了，她便偷偷溜进去与恋人见面。 　　一来二去，许莫漓竟有一种私会偷情的感觉。 　　“这不是很好嘛。适当的刺激有助于情感的升温。”柳姝倒是乐在其中。愉快的心情让她这几天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许莫漓削好了苹果，又仔细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盘子里，插上牙签，递给了柳姝。 　　“就你嘴贫。” 　　柳姝刚送了一小块苹果入嘴，又耍起赖来：“不对，我是病人啊，应该你喂我。” 　　许莫漓拿她没办法，只好捏着牙签，戳上切成块状的苹果，耐心地一块块送到她的嘴边。 　　“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受伤躺在床上，永远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别瞎讲。” 　　许莫漓将盘子放置一边，聊起正事：“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闻言，柳姝迅速收敛了刚刚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道：“一切以你的安排为主。我今后肯定没什么工作安排了，现在也用不着我亲自去赚钱，等着分红就行。以后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有什么打算，我跟着你就是。” 　　“还有两天我就要去欧洲项目组那边报到了，至少得在那里呆两年。两年之后如果能抽中工作签证会调回北美，接下来的几年可能都得在国外飘着了。” 　　“那太好了！”柳姝倒显得很兴奋：“天高皇帝远的，没人能管得了我们了，岂不是可以尽情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你不觉得离家去国，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吗？” 　　对于柳姝和家人闹翻这事，许莫漓始终怀着愧疚。 　　“难过？”柳姝不以为然：“什么是家？和喜欢的人一起，不就是家吗。四海为家又有什么不好，因为血缘关系而强行绑在一起彼此之间却离心离德的家人，各自安好就是，何必非要在一起互相折磨。” 　　柳姝察觉到了许莫漓低落的情绪：“你不要多想，其实不是因为你，我和我爸妈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从小到大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我都不知关心爱护为何物，我是我哥带大的，他们平时不管事，出了问题了就突然炸起来了。” 　　许莫漓听得很认真，这是柳姝第一次对她袒露家里人的事。 　　“我爸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做派。虽然一直在澳洲做生意，但可能是在海外的华人抱团的影响，靠着那些早已过时的东西维持着团体间的联系和连接，说出来的话经常让我以为他是从大清穿越过来的。 　　“而我妈……她比我爸小好多岁，平时也没自己的主见，什么都听我爸的。 　　“所以我对于他们，对于父母这个词一直都没什么概念。他们在我身上花费的金钱和资源，或者说是投资，这几年我还的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给的了，可以说，除了这条命，我不欠他们什么。加上这次他们把我打的半死，这命也算还了他们半条。之后他们更没有立场来左右我的人生。” 　　柳姝说得云淡风轻，但许莫漓听在耳中，心里却难受得不行。 　　她们想在一起，就是这般人神共愤吗。 　　“要说我唯一愧疚的，就是对我哥吧。他扛着爸妈所有的预期，没有办法像我这样随意割舍。从小到大我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他现在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他经常满世界出差，今后有机会也能随时来欧洲看我们。 　　“莫漓，就这么说了，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两天后你按计划去欧洲，我等伤好点随后就过去找你。” 　　“我先走吗？” 　　“不然呢？你刚过实习期，公司能让你多请几天假？不用担心我，如果之后真有什么意外状况可以联系林岚，我都安排好了。” 　　许莫漓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们畅谈着未来的蓝图，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向往。千帆过尽，身边仍是原来的那个人，她们觉得，这便是这世间最浪漫的事了。 　　去欧洲的前一晚，许莫漓提前离开，准备赶第二天清晨的飞机。 　　走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许莫漓突然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喝住：“就是她！我观察了她几天不会有错的，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就她？和姝姐在一起，你也配！” 　　许莫漓顿感不妙，正欲逃跑。可有人却抢先一步，用毛巾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上了一辆面包车。 第44章 　　柳姝这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 　　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即将与恋人远走高飞开启新生活的期待, 她的神经元始终处于活跃的状态。若不是一只手臂还打着石膏，她一定会忍不住下楼围着医院跑几圈。 　　直到清晨，她久久等不来许莫漓告知她已上飞机的消息, 才觉察到不对劲。 　　已经过了飞机起飞时间了, 是忘了吗？ 　　不，莫漓答应过她的事从不会忘的。 　　一股不安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拨通一个电话：“航班号和登机时间都发给你了。帮我查一下许莫漓是否登机。” 　　结果很快就传了过来：“柳小姐, 许小姐并没有验票登机。” 　　柳姝的脑海里忽然轰的一声, 炸成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江紫怡火急火燎地猛地推开病房的门，叫道：“莫漓姐昨晚在你这吗？她一向回来很晚我就早早睡了，醒来才发现她好像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这不应该啊，前几天晚上不回来就算了，今天就要去欧洲了她不提早回来准备下行李都不要了吗？她不会错过飞机了吧？” 　　“她昨晚没回酒店？” 　　惊慌与恐惧让柳姝差点发疯。她想冲出去找她，还未恢复的身体却无法承载她的冲动，直接摔下了床。 　　“诶你小心点，没事吧。” 　　江紫怡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你别着急, 莫漓姐昨晚也没在你这里过夜？那人就这么不见了？要不要报警？”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柳姝喃喃道，窒息般的焦急与担忧让她无法思考。 　　她们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命运便要这般迫不及待地拆散她们吗。 　　看着柳姝几乎要疯狂的模样, 江紫怡觉得自己这个“保镖”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 心下愧疚，便也转动脑筋想办法。 　　“有没有可能, 是你的那些脑/残/粉私生饭干的？” 　　江紫怡一拍大腿：“既然他们能干出人肉的事, 那也有可能会把人绑架, 会是把人抓起来泄愤吗？” 　　柳姝嘴唇颤抖：“他们, 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莫漓在这里？” 　　“哎呀，神通广大的人多了去了, 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莫漓姐在国内的家庭住址都被他们开盒开出来了。他们既然能盒出具体住址，那么盒出她最近的行踪也不奇怪啊。” 　　说着，江紫怡就给伍媚打了一个语音：“伍媚姐，查到这几天蹲在莫漓姐家的那几个人是谁了吗？出事了！莫漓姐失踪了，我估计就是被这些人绑的！这群极端脑/残/粉什么事做不出来。赶紧让警察叔叔把他们逮起来一个一个审问！” 　　得知许莫漓失踪的消失，伍媚也顿时急到魂不守舍，直奔警察局。 　　通过调取监控，很快便锁定了在楼下与莫漓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影。 　　柳姝根本做不到乖乖躺在医院等待结果。她像是被架在烈焰上炙烤，全身皆被密密麻麻的痛意折磨。即使伤势未愈，当警察寻来请她配合调查时，她也义无反顾地跟了过去。 　　她得第一时间知道莫漓的安危。 　　作为同行者，江紫怡自然也得去配合调查。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柳姝，视线一刻不敢从她身上移开，生怕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撑不住栽倒在路上。 　　在莫漓家守株待兔的那几人似乎并没有任何作案经验，就那般毫无掩饰地让自己暴露在监控之下。 　　当他们被告知因涉嫌一桩失踪案被带到警察局调查时，几人就怂了，个个都傻了眼，无一不是噤若寒蝉，其中一名染着黄头发的女孩甚至在踏进警局的那一刻就被吓得忍不住放声大哭。 　　不用任何审讯技巧，警官只问了一个问题她们便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我知道开盒犯法，但也不是我开的，是粉头找人干的。她盒出信息后就把所有的情况都发到网上了，也是她侵犯的隐私权，我们只是看到了那个地址信息而已，发现跟我都在同一个城市，就过来了。” 　　“那你们又过来干什么呢？” 　　“我......我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想看看我家姐姐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比照片好看而已。就是纯好奇，我没想把她怎么样的！我可以回家了吗？” 　　警官翻开她的账号，皱着眉头看着她发出来的那些污言秽语，与此时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还真是现实中唯唯诺诺，网络上重拳出击。 　　虽然行为让人愤慨，但是没有明确证据指向她们与这起失踪案有关。 　　根据柳姝提供的许莫漓离开医院的时间，到飞机起飞之前这个时间段，几人均有不在场证明，一路上的监控也都验证了她们的供词。 　　不过，她们倒是提供了一个很有效的线索。开盒的粉头极有可能是嫌疑人之一。而她的ip地址显示在北美，看来是自以为身在海外，便代表着她处于法外之地，可以恣意妄为了。 　　柳姝觉得那个ID十分眼熟，略一思索，便惊觉她曾经转发过这个博主写过的那篇关于不知所起的分析影评。 　　这个人的基本资料私家侦探也早早发给过她，就是经常与许莫漓泡图书馆的南星。 　　难怪。柳姝很清楚许莫漓从不在网络上发自己的照片。一是怕暴露隐私，二是她一向对自己形象很不自信，自认为发照片也是自取其辱。 　　而这张在互联网上传播得满天飞的照片，很明显是偷拍。面部和身形都不清晰，光线也有些暗。但是这个拍照的角度，分明是与她靠得比较近的人才能拍得出来。 　　柳姝的双眼布满血丝。她立马给林岚打了电话，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把网上关于许莫漓的个人信息删除干净。 　　她心里被懊悔填满。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她光想着与家人坦白后会面对的风暴，竟没有意识到处于风暴眼中心的许莫漓会被以如此快的速度架在互联网上公开处刑。她居然还能自以为是地觉得只要莫漓不回国就是安全的，万没想到危机就潜伏在她的身边。 　　若是莫漓在国外陷入险境呢？那她岂不是鞭长莫及，更加无能为力？ 　　伍媚也想到了这点，愤怒与焦躁让她气血翻涌，满脸通红。 　　她看着柳姝悔得肝肠寸断的样子，犹不解气，忍不住再踩上一脚：“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你还是那样，做事只顾着自己一时痛快，从不考虑会引发的后果。这次柳修远忙着挡姨夫姨妈已经焦头烂额了，可没空再像之前那样给你擦屁股。”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江紫怡也闻到了火药味，忙不迭上来打圆场：“行啦，事情已经这样了，说是谁的错怪谁有什么用吗？能让时间倒流？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失踪案不是有黄金救援时间72小时的说法吗？时间紧迫就不要再浪费在吵架上面了！赶紧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线索可以提供给警察叔叔破案的。”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江紫怡又提出自己的见解：“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失踪和极端粉丝泄愤之类的没有关系，就是一起绑架案？莫漓姐的信息已经全部泄露，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你大明星柳姝最在意的人，你那么有钱，会不会有人绑架了她朝你勒索钱财呢？你有收到什么交赎金的信息吗？” 　　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倒是非常大，柳姝也想过这种情况。 　　然而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任何疑似绑匪的信息。 　　如果真的是一起单纯的绑架，那么在莫漓离开医院这整整一晚上的时间，为什么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没有收到任何要求交赎金的信息呢？按理说，为了防止她们马上报案，绑匪不是应该在她们察觉到人失踪选择报案之前发信息吗？ 　　若不是绑架，情况便更糟糕了，因为她们完全不知道嫌疑人的意图是什么。 　　谁会这么做呢？ 　　警察让她们想想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最近得罪了谁。 　　几人面面相觑。要是柳姝得罪过的人......那可太多了，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一一排查都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 　　而其中，很有可能会有人趁乱浑水摸鱼，伺机报复。 　　一个可怕的猜想闪过柳姝的脑海。 　　或许绑匪不是没有联系她，只是她的手机号保密措施一向做的很好，没有被查到。 　　但是哥哥的公司，公司座机号可是明明白白地公示在网上的。联系柳修远，比联系她容易多了。 　　哥哥和爸妈之前几乎天天来，尽管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他们至少也会过来看她一眼再走。 　　而昨天和今天都不见他们影子。 　　她急忙给哥哥打电话，却被提示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冷漠的机械女音让柳姝的心凉了半截。 　　哥哥作为公司一把手，一向日理万机，今天又是工作日，他手机怎么会关机呢。 　　“你是发现什么了吗？有头绪了？”伍媚第一个觉察到了柳姝的不对劲，立马问道。 　　“伍媚，你这两天和我爸妈哥哥有接触吗？” 　　“我忙着去查在莫漓家蹲点的私生饭了。这是和姨妈他们有关系吗......” 　　伍媚蓦然噤声，脸色逐渐惨白。很显然，她也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结果。 　　绑匪联系上柳修远，让他转告柳姝要赎金。 　　然而柳修远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没有向她漏一点口风，但通知了父母。 　　他们自然不会给绑匪赎金，甚至还有可能给钱让他们撕票。 　　而在这风口浪尖之际，大明星柳姝的同性恋人的信息被全部暴露，任何人都唾手可得。柳姝的粉丝基数庞大，极端粉不在少数，任何一位都有嫌疑。 　　而真正的幕后凶手，则完全可以借此混淆视听，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粉丝报复的方向，从而金蝉脱壳。 　　江紫怡听得目瞪口呆：“不至于吧，你哥哥是这样的人吗？只是一个猜想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伍媚也觉得不可思议：“柳修远后来不是站你这边了吗？怎么会......” 　　“是啊是啊。”江紫怡附和道：“既然这样，难道他会反复横跳吗？” 　　“那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关机不让我联系到他？” 　　柳姝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她的哥哥会是这样的人吗？ 　　也许确实会是。他是陪着父亲在名利场的虚与委蛇中长大的，伪装是最基本的技能。 　　他护着她，并借此向父亲发泄的怨气是真情实感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撇下利益与她最终统一战线。 　　与孑然一身的她不同，哥哥是家里的继承人，他不会因为感性上的事与父亲闹翻放弃几十个亿的家产，正如他最终选择放弃他的前女友一样。爱是真的，但爱的分量不足以让他放弃身家利益。 　　柳姝扶着椅子把手，强行撑着站起来，嘴唇因过分的用力而被牙齿咬到出血。 　　“你打算怎么办？都找不到人。”江紫怡此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来回转。 　　“我找不到人，那就请警方直接去派人调查吧。有没有人打公司座机指明找柳修远，接电话的前台一定很清楚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是帮凶了。” 　　柳姝抬起眼眸，目光里尽是愤然，似是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被蒙住眼睛的许莫漓狠狠地用指甲扣着自己的双手，以此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慌张和恐惧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尽力与来人周旋，不能激怒匪徒，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从而坚持到被救援的时候。 　　嘴上的胶布被撕下。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可以好好说，说不定我能直接给你，你也不必这样折腾了。你想要什么？钱？” 　　“钱？我可不缺。我缺的是被你、被柳姝毁掉的人生！怎么，你准备拿什么给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许莫漓的心沉入谷底，穷途末路的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竟然是欧云霏。 　　 第45章 结局篇（上） 　　许莫漓瞪大眼睛, 瞳孔中的倒影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宛若一名嗜血的猎人，正洋洋自得地准备处决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 　　许莫漓刚吐出一个字, 便立马咬住自己的唇, 堵住了即将溢出口的质问。 　　现在不是能惹怒她的时候。 　　此刻欧云霏的危险性与一颗炸弹别无二致。积怨已久，想必她不是绑人来听道理的, 关于是非对错的任何劝说都已无济于事, 反而会成为点燃炸药的火星子。 　　“怎么不说话了？你这又是什么表情，不认识我了？是和柳姝夜夜笙箫，玩得脑子都坏了，竟然能把我都给忘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忽然从阴影里蹿出，直逼到许莫漓的身前，弯下腰，把脸凑了上去。 　　“就是你？” 　　来者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她的模样平平无奇，混于人海之中后便看不见了。 　　“不好意思, 请问我们认识吗？”许莫漓语气轻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就是让柳姝不惜自毁前程的那个贱人？” 　　说到这，女孩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她举起手臂, 似乎将这些天攒下的全部怒意汇于掌中, 尽数甩在了许莫漓的脸上。 　　“啪——” 　　这一声响亮地耳光听得欧云霏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是啊, 就是她。没想到吧就这么看起来普通的女人, 把你偶像魂都勾走了。唉, 不过谁让你姐就是个恋爱脑呢。” 　　欧云霏勾起额边的碎发挽至耳后, 步履轻快地转身而去，轻飘飘地甩下一句：“她就交给你处置了, 等你觉得发泄完了再来找我。我就先不打扰了。” 　　大门阖上的咔嗒声同时也关上了女孩理智的开关。她面目狰狞，拳头与巴掌如同疾风骤雨，朝许莫漓席卷而来。 　　“你......先冷静点。我刚刚好像听明白了点，你也是姝姐的粉丝吗？” 　　这话直戳女孩的痛点，让她暂时停止了密密麻麻的拳头与巴掌。 　　“你说什么？” 　　见方法有效，许莫漓急忙趁热打铁：“我才刚刚想起来，那个绑我的人是欧云霏吧？你要也是姝姐的粉丝，怎么能与她为伍呢！她可是姝姐的死对头啊你不知道？可巴不得她官司缠身，现在因为那个出柜的事已经够她焦头烂额了，现在再扯上个绑架案，岂不是更让她不得安宁？” 　　许莫漓一口气说完，扯得被打出血的嘴角火辣辣的疼。 　　“你还有脸提出柜？不都是被你害的......” 　　“哎呀你说什么呢！你是把我当成姝姐的出柜对象了？谁告诉你的吗？欧云霏？死对头说的话你也相信？她现在可是亡命之徒，随便抓个人来报复社会，还拿姝姐当幌子，这种彻底不要底线的人说的话有一句能信？” 　　女孩愣了一下，明显是被这一番话唬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她的......不对......”她随即反应过来：“可我亲眼看你从她住院的地方出来的！你明明就是那个贱人！” 　　原来绑架的人就是她吗......不，那个绑匪动作十分迅速老练，更像是欧云霏雇来的。而这个无知追星少女无非是被拿来挡枪背锅的。 　　许莫漓言辞恳切：“那是因为我是姝姐的老粉啊！老到在她参加选秀海选的时候就粉上她了，当初没少给她打投，不信你查我手机记录。她那个时候还是小透明受宠若惊，我们自然就认识了，私下里有来往，很多粉丝签名还是我帮忙弄得呢。这次听说她受伤住院，我肯定放心不下要来看看她啊。医院里还有其他女性朋友呢，你怎么就盯上我了？” 　　“你是不是叫许莫漓？一听就知道，电影歌词，还有粉头人肉出来的信息都是你！” 　　“她们开错盒了！已经违法了知道吗？而且姝姐是什么人，她既然有这个胆量出柜，那一定是在确保她那个对象安全的情况下，她能让你们这么轻易地找到人吗？我是叫许莫漓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罕见名字，莫离莫弃，给自己孩子起名莫离的多了去了，同名同姓也很常见。不信你去查查有多少叫莫离的把她们一网打尽得了！被欧云霏那个对家当枪使，还抓错打错人了，你哪怕能精准打击真的能给我们姝粉出出气也好啊，打错人还把自己搭进去，坐牢都坐不得劲。” 　　“你......”你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女孩理智的开关被这一阵机关枪似的嘴炮重新打开时，原本被愤怒压制住的怯意瞬间涌上心头。目光在触及到许莫漓的满身伤痕时，源源不断的怯意逐渐从心里蔓延至全身，让她感觉手脚都软了。 　　到底还是年轻，一切任凭冲动行事。虽说本也做好了为偶像坐牢的打算，可真当事态发展这一步时，依然会控制不住地惊慌失措。特别是当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对家坑了，更是懊恼万分。 　　她嗫嚅着：“那怎么......” 　　许莫漓打断道：“都是对家在趁机落井下石，你只是被骗了，但不要被她骗到底，我们都是姝姐的唯粉，别大水冲到龙王庙了。我还是她事业粉呢，看她说要退圈本来就够气了，还被自家人一顿捶，对家怕不是嘴都要笑咧了。” 　　许莫漓无比庆幸她在对柳姝情感最炽热的那会儿没少跟圈子里的粉丝撕逼，学了不少饭圈话术，万没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那......现在怎么办嘛。” 　　女孩彻底熄了嚣张的焰火，像只小白兔一般手足无措。 　　“你别慌，正好趁此机会干掉对家。你知道这是哪儿吧？把手机给我让我给朋友发个信息来救人，我们一起出去，到时候你刚好帮我证明这是欧云霏的手笔，我也是给她打成这样的。她本来就官司缠身，再加上绑架罪，她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好好好。”女孩的眼神空洞，已完全没了自己的主意，被许莫漓引导着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 　　许莫漓随即用她的手机给江紫怡发了此地的位置。她明白这个时候不能给柳姝发，不然她前面瞎掰一通的话术就白扯了。 　　短信发出的下一秒，仓库的大门蓦地“啪嗒”一声打开。 　　“哒哒哒——” 　　高跟鞋落地的脚步声急促得如同紧锣密鼓的宣战，迅速传到了柳修远的办公室门口。 　　“柳小姐，柳总现在不在公司......能麻烦您稍等一下让我跟柳总汇报一下吗？柳小姐......” 　　柳姝对前台的劝阻置若罔闻，势如破竹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 　　实木的门被甩向墙边，发出砰的巨响，久久回荡在公司的走廊。 　　而端坐在办公桌边的男人却是波澜不惊。 　　“你果然就是在公司，不想见我是吧？” 　　前台心虚地低下了头。 　　柳姝看也不看她，几步走进了办公室后又砰地将门关上。 　　“你这是干什么。” 　　柳修远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闲庭信步地踱了过来。 　　柳姝开门见山道：“是你暗中推动欧云霏伺机报复的吧。她要越狱，外面没人接应她可没那么容易。你宁可冒这个风险来借刀杀人吗？” 　　柳修远脚步一滞：“小姝，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柳姝凄然一笑：“哥，我和莫漓在一起，不犯法吧？可你为了拆散外面，不惜违法犯罪吗？” 　　“怎么，所以你要把你哥哥，包括爸妈，一起送进监狱里......”柳修远目光冷峻，散发出寒意：“以此来成全你那伟大的爱情吗？” 　　“哥......我跟爸妈坦白时，你那么为我说话，我真的很感动。我还以为这次你会站在我这一边。” 　　“我当然得为你说话，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得看着爸妈打死你。” 　　柳修远心疼地看着柳姝骨折的手臂：“我一直都是为你想的，这一次也是。我不能让你为了那个女人远走高飞。” 　　“哥，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 　　柳姝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宛如坠着露珠的花瓣，在凋谢的前一刻肆意盛开。 　　揣进衣服口袋里的手缓缓掏出一把小巧的□□。 　　“你要干什么？想杀了我？” 　　在柳修远惊惧的瞳孔中，柳姝决然地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柳姝！！！” 　　看到妹妹要寻短见，原本的淡然瞬间支离破碎，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把枪放下！” 　　“哥，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你是想看我与心上人天高海阔遨游四方，还是想看我的尸体？” 　　“你哪弄来的枪？别......别想拿个玩具吓唬你哥我......”嘴上这么说着，可嘴唇却在微微颤抖。 　　“去北美找莫漓的时候，顺便在那买的。我找了人用了些渠道弄回国的。” 　　柳姝说着，手指扣开了保险栓。 　　“江紫怡收到信息，说是欧云霏干的。我知道落到她的手中，莫漓是很难活着出来了。既然如此，我便去陪她，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结果。”说罢，柳姝闭上了眼睛。 　　“住手！！！” 　　柳修远想扑上去把枪抢过来，又怕柳姝鱼死网破之际直接扣动扳机。 　　他不得不承认，妹妹拿捏住了他的痛点，她知道他不会真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把枪放下......你想怎么样，我答应你，我都答应......” 　　仓库门缓缓打开，站大门处的人被光线投射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怎么样？发泄够了没有？够了就走吧，该轮到我了。” 　　欧云霏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阴毒。她挡住门，带着不死不休的压迫感。 　　追星少女看到她，被当枪使的愤怒又差点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气急败坏地上前质问：“什么叫轮到你了？你想怎么样，找个替死鬼然后把锅扣我头上，再对外宣称是柳姝的粉丝干的，彻底让姝姐一辈子不得翻身是吧？” 　　欧云霏有些惊讶，却没有否认：“现在才反应过来？不过也晚了，你们这些脑残粉，还真是特别好骗。” 　　女孩气得正要动手，被欧云霏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接着便迅速闪到了门外，掏出一枚翻盖打火机。 　　许莫漓顺着欧云霏的视线，注意到了前方角落里的一个箱子。 　　不好！ 　　来不及思考，她拉上女孩拼上全部的力气往外冲。 　　咔嚓——砰———— 　　仓库爆发出绚丽的火光。 　　欧云霏踉踉跄跄地踩着废墟走过去。爆炸的冲击力也波及到了她，鲜血滴落在走过的地上，可她却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抬起头，对面就是高耸林立的摩天大楼与车水马龙的街道。繁华的景象与她这边的孤寂与落败形成对照，像极了她从云端跌落至谷底的人生。 　　既然已注定无法回到云端，那索性将这谷底炸了，再拉上一两个垫背的，岂不快哉。 　　她欧云霏，就算即将在人生的舞台上退场，也不能走得默默无闻，必须要来个盛大的落幕。 　　刺激！简直太刺激了！不论之后是牢底坐穿还是被枪毙，她都算是不虚此生了。 　　后方的火焰升腾，席卷而来的热浪裹挟着欧云霏，似是要将她吞没。 　　黑烟弥漫的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划破长空的警笛紧随而至，仓库四周被警车团团围住，有警察高声喊话劝降，不一会儿消防车也到达了后方。 　　消防员一刻不敢懈怠地展开救援，警方也迅速将欧云霏制住，给她铐上了手铐，押进警车。 　　同时赶来的柳姝望着前方的熊熊烈焰，简直要发疯了。周围的景象在她的意识里变得模糊，唯有那道火光是鲜明的，也许正在炙烤着她的爱人。 　　排山倒海的恐惧湮没了她。 　　“莫漓！”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不顾一切地冲向火海。 　　 第46章 结局篇（下） 　　“你这是干什么？给我站住！” 　　后脚而至的江紫怡见柳姝要去送死, 飞奔着扑向她，死死抱住了她的胳膊，劝道：“啥也不懂就别给消防叔叔添乱了。你哥摇人把直升机都给摇来了, 警力方面肯定没有问题的, 你别到时候还拖人家救援的后腿啊！” 　　已经被失去爱人的恐惧与焦躁折磨得快要疯癫的柳姝哪里还听得进去话，双眼猩红, 不住地挣扎, 拼了命似的要摆脱江紫怡双臂的桎梏。 　　江紫怡力量有限，眼看就要被她挣脱，急得满头大汗，转头朝后面跑来的伍媚求助：“你也快来帮忙，我快要拉不住她了！这女人疯了！” 　　伍媚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帮忙拉人的意思，抽出了一张湿纸巾递向柳姝：“进去的时候记得要用湿巾捂住口鼻。” 　　“你这是......她发疯，你也跟着发疯？” 　　柳姝看也不看两人，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已成废墟的仓库，鼓足劲甩开江紫怡后, 接过湿纸巾便冲了过去。 　　伍媚也不声不响地跟上去，徒留江紫怡一人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却对此无可奈何。 　　“莫漓——” 　　即使隔着纸巾, 柳姝带着哭腔的呼喊依然清晰而悠长, 仿佛能穿透滚滚浓烟，抵入那人的灵魂深处。 　　消防员赶忙来劝阻：“诶！你们俩到外面等待。火势虽然控制住了但有毒气体还没散掉现在还是很危险的！” 　　“不好意思, 我们是来一起找人的。我们跟她很熟, 找的时候多少能帮上点忙。” 　　趁伍媚与消防小哥沟通的间隙, 柳姝似是被某种感应牵引着, 踉踉跄跄地扑到一处堆起的废墟，一下下搬开压在其上的砖块瓦砾。 　　手掌很快被尖锐的杂物割满伤口, 血流如注，柳姝却像对痛感浑然不觉。 　　“你冷静点，手臂骨折还没好呢！你这样别把手给废了！”伍媚反复的提醒完全进不到柳姝的脑中。 　　此时，搜救犬忽然叫了起来。下一秒，所有的救援人员迅速跑至柳姝所在的废墟旁。 　　“快快快找到人了！” 　　“发现幸存者！医护人员赶紧进场——医护人员赶紧进场——” 　　众人齐心协力挖开了废墟。先是抬出了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孩，随后便发现底下还趴着一个人。 　　“莫漓！” 　　柳姝一眼便认出了她。被茫然侵占的眼睛终于又有了光，泪水汹涌而下，划过柳姝早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 　　“尚有生命体征，赶快实施急救！” 　　忙碌的消防员与医护来来往往的身影在柳姝面前不断掠过。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在许莫漓被抬上救护车时，她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上了救护车。 　　一直在外面等待的江紫怡也跃跃欲试想上车，被伍媚拦住：“有柳姝一个人就够了，让她们俩单独处一会儿吧。” 　　江紫怡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待车辆疾驰而去后，她转过身，想问问目前的状态，这才发现伍媚眼圈通红，脸上布满了泪痕。 　　医院的走廊都充斥生命流逝的气息，时不时就会听见家属的嚎啕大哭。 　　柳姝神情恍惚地坐着，只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于她而言都是煎熬。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嗒嗒地走着，像是在不断地提醒她面对命运之神的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蓦然打开。 　　“许莫漓的家属在吗？” 　　柳姝赶忙上前。 　　“人没事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以去看她了。” 　　这句话让柳姝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让她得以从恐惧与绝望缔造的旋涡中挣脱。 　　“谢谢医生。” 　　道完谢后，她用刚刚包扎完的双手颤抖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许莫漓轻轻转过头，视线触及到柳姝身上，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微笑。可在看到那被一层层的纱布裹得像球一样的双手时，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小姝，医生刚走呢......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柳姝简直要喜极而泣。她小心翼翼地挨在床边坐下，抬起胳膊，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 　　“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不注意形象啊。” 　　许莫漓目不转睛地看着柳姝，轻声调侃着。 　　柳姝嗔怪道：“怎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嫌弃我了？” 　　“狼狈的样子也好看。” 　　许莫漓对于柳姝从不吝啬赞美之词。柳姝本不将这安抚的话当回事，可抬眼看到许莫漓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你这样又哭又笑的，倒让我担心得想给你叫个医生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嗯。我得尽快跟公司请个假。原本按计划我这个时候应该到欧洲了，没想到出了这个意外......有医院的住院证明会给我多宽限几天吧。” 　　“几天？你这满身的伤......怎么可能几天就能休养好？这个时候就别想工作的事了，好好养伤。” 　　“得先给我公司那边发个邮件，说明下情况，看看项目组的领导怎么安排，不然算我旷工怎么办啊。” 　　“一会儿我给你发。” 　　“你的手......还能发邮件吗？” 　　“手指还能动，又不是废了。” 　　“你就别逞强了，我的手指可没受伤，发个邮件不碍事。” 　　“你也太爱这个工作了吧。又不是缺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都这个时候了，你可别再跟我扯你是你我是我的那一套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啊......” 　　许莫漓深呼吸了一口，缓缓地说：“带你一起去我工作的地方安家，这可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当然得重视。” 　　柳姝表情一滞，接着发出心满意足的一声叹息，俯下身，轻轻将头靠在爱人的胸前。 　　“小姝。”许莫漓抬起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你说我们俩真是......先是你进医院了，现在又轮到我躺在这，还都伤得不轻...... 　　“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算共患难了一场？” 　　“嗯。”柳姝闷哼了一声，慢慢把头埋得更深。她的唇贴着许莫漓心脏的位置，喃喃道：“我们都已经劫后重生了。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 　　夕阳的余晖洒进玻璃窗，橘红的暖色笼罩着互相依偎的两人，将浪漫定格，直至地老天荒。 　　 第47章 姝漓番外 　　柳姝躺在沙发上, 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各大APP都换上了大红的背景或花纹，一派喜气洋洋。 　　新年将至，虽然身处海外, 能感受到的过年的气氛浓度却一点都不输给国内。 　　早在前两周, 唐人街上便张灯结彩。许莫漓拉着柳姝逛了一整天，采购的年夜饭材料和装饰品堆满了购物车。两人大包小包地从亚洲超市出来后, 又刚巧撞上了舞狮队伍游行, 一路跟着他们看完了全程的表演。 　　这些原本在国内习以为常的元素，在异国他乡出现时，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故乡的味道”对于大多数云游四海的游子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然而柳姝对此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她现在烦恼的是这个新年没法和许莫漓两人过二人世界的日子了。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柳姝瞬间翻身站起，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 　　许莫漓刚一拉开门，视线便被柳姝张扬的身影占领，映入瞳孔中的美艳脸庞上堆满了惊喜之情。 　　“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早？”柳姝兴奋地搂住她的脖子。 　　许莫漓随即也抱住了对方的腰，靠着她的肩膀，说道：“组长知道快要到中国新年了，特许我早点回来。” 　　“难得见他这么有人性。” 　　“一直都很有人性啊, 他挺照顾我的。” 　　“照顾你还给你安排那么多的活？本以为出来后就不用那么卷了，结果好像也没有比你之前在魔都当设计师的时候轻松多少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项目组确实缺人，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把我调过来了。” 　　柳姝明显对工作侵占两人的相处时间这件事感到不满：“好不容易可以趁着新年的时候放松放松, 结果还要忙着其他人的吃的玩的。” 　　“我妹妹第一次来欧洲, 肯定要带她好好玩玩啊。” 　　许莫漓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完, 继续道：“再说林岚也要来了, 我们刚好四个人一起过个新年多好, 人多也热闹点。况且你可得好好谢谢林岚, 你出国了人家也没有忘了你，还想着给你在国外疏通关系渠道接国际导演的剧本呢。” 　　“别。我都跑出国了她都没个消停, 真是烦死了。” 　　许莫漓轻轻放下杯子：“小姝，我知道其实你还是想演戏的。” 　　柳姝怔住，目光有些黯淡，不自觉地将头撇到一边，嘴里嘟囔着：“哪有。” 　　“你就别嘴硬了。我还不知道你希望被认可被重视的心理么。”许莫漓坐上沙发：“其实，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离开内娱不代表不能去别的地方闯，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准遇到了适合的角色，你又能大放异彩了。” 　　“可是......”柳姝挨着许莫漓坐下：“如果那样，我们俩不是又没有多少时间相处了吗？” 　　“你是担心这个啊。”许莫漓笑了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不成你还怕我跑了？而且间歇性的忙碌也很好，不是说那啥，小别胜新婚吗。” 　　柳姝听她这样说，一双桃花眼里顿时流光溢彩，手脚并用地将许莫漓扑倒在沙发上。 　　“别闹......”许莫漓两颊通红，不过现在并不是缠绵的时候：“莫琪马上就要到了，得赶紧烧饭。” 　　柳姝气鼓鼓地呼出一口气，倒是没有勉强，起身去厨房洗菜了。 　　许莫漓也随后而至，熟练地抄起菜刀，开始展示自己的厨艺。 　　“叮——叮——” 　　许莫漓刚刚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时，门铃便响了。 　　“来了来了。” 　　距离更近的柳姝去开了门，两位姑娘的笑脸瞬间跳到眼前。 　　“新年快乐！”她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嗯，新年快乐。”柳姝敷衍地回应了一下：“我说你俩，还真挺会掐时间的，年夜饭前脚刚准备好，你们后脚就来了。” 　　林岚笑道：“那说明我们几个心有灵犀啊！” 　　许莫琪倒是懒得跟她们客套，换上拖鞋就直奔厨房喊道：“姐！” 　　许莫漓才摘下围裙就跌入了妹妹温暖的拥抱。 　　“快一年没见了，又变漂亮啦。”许莫漓捏了捏妹妹的脸。 　　“就那样吧。我还要问你呢，伤都好了没有啊，当时伤成那个样子，确定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来到厨房门边的柳姝愣了一下，一想起许莫漓那次被绑架的情形，心中便隐隐作痛。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让她感到后怕。 　　林岚过去轻轻掐了莫琪一下，小声说：“大过年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丫头却理直气壮：“这有啥好不跟我说的，拿我当外人啊。之前被绑架那么大的事居然还都想瞒着我，我都快急死了！” 　　“就是因为你这毛毛躁躁的性格一开始才不和你说的。本来就够焦心了，你再搅得大家心神不宁的。”手指轻戳了下妹妹的眉心：“别废话了，快来吃饭，再说说说菜都冷了。” 　　许莫漓先去打开了电脑，进入正在直播的春晚当背景音，接着热情地安排大家落座。 　　“对啊对啊，快吃饭吧，我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林岚顺势接过许莫漓拿来的碗筷，有条不紊地摆上。 　　“莫漓姐，这些都是你的成果吗？辛苦了辛苦了，真是色香味俱全。” 　　“倒也不全是。这道宫保鸡丁是小姝炒的，你尝尝。” 　　林岚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转头看着柳姝：“柳总，你竟然也学会做饭了？” 　　“对啊，很奇怪吗，做饭又没什么难的。” 　　几人围着餐桌坐下。许莫漓给几人满上酒，大家举杯，在一声“新年快乐”后，抿了几口酒，便纷纷拿起筷子开吃。 　　“好吃，都好好吃啊。柳总深藏不漏啊，厨艺可以的，还是说是莫漓姐教得好？” 　　林岚的恭维话一套一套的，可谓是信手拈来。然而许莫漓却注意的柳姝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是想起了那次绑架，还在感到后怕吗？害怕她再次被竞争对手和私生饭拖入险境？ 　　这也是她现在连国际导演的机会也不想考虑的原因吧。 　　许莫漓给林岚敬了一杯酒：“还没恭喜咱们小林荣升为林总呢。” 　　“都是虚职而已，费力不讨好，还平白多了好多好多活要干。”林岚嘴上谦虚，却是满脸的春风得意。 　　“听说你现在负责开拓海外业务？有碰上适合小姝的本子吗？” 　　“这不是柳总一直不想演嘛。”林岚看了看闷不做声的柳姝：“其实是有好几位导演对柳总比较青睐的。” 　　“好不容易清净一段时间，你别又给我找活干啊。”柳姝低头夹着菜吃，并不想发表过多意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我因为之前的种种事情丢了工作，但也因此下定决心去留学，现在又找到了自己的新天地。我觉得小姝也会和我一样。” 　　许莫漓给柳姝添了些酒，两人目光相接，心中所想皆通过视线传递给了彼此。 　　“这话说的倒是真没错。”许莫琪嘶溜一下喝完了肉丸汤，擦了擦嘴，郑重其事地对姐姐说：“姐，明年的春节，要不一起回家过吧。” 　　“回家？你是说？” 　　这出乎意料的惊喜让许莫漓瞪大了眼睛：“爸妈？他们愿意接受了？” 　　莫琪点点头：“其实这次我能过来，也是得了他们的授意的。就像你说的，焉知非福嘛，那次绑架案发生后，爸妈知道后慌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最后就想通了吧，什么面子啊世俗伦理什么的，和随时都可能会出现意外的生命相比不值一提，人活一世，还是得怎么快乐怎么来。” 　　“爸妈真是这么说的？” 　　许莫漓简直喜极而泣。 　　“对啊。哦，他们还说......”莫琪转头看看柳姝：“不知道这位大明星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啊？”柳姝有些受宠若惊：“他们......也知道我了？” 　　“那还能不知道。你当时出柜闹的那么大，他们又不是不上网。你可一定得来，还得把钱还给你。” 　　“钱？”许莫漓一头雾水。 　　“上次她自己偷偷去爸妈的冰粉店里，点了碗冰粉吃多付了好多钱。真是的，虽然没法跟你比，但我爸妈倒不至于缺钱到让你用这么无聊的方式帮。” 　　“说不定......”许莫琪的表情意味深长：“他们还会多贴个几千块钱，毕竟，咳咳，算是第一次上门嘛。” 　　突如其来的幸福撞得许莫漓头晕目眩。她兴奋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今年的新年真是个绝妙的开端，来，我们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柳姝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向林岚问道：“你说的有兴趣跟我合作的导演，一会儿详细和我说说？” 　　见柳姝终于松了口，林岚顿时来了劲，开始滔滔不绝。 　　满桌的佳肴，屋内人的欢声笑语，时不时轻碰的酒杯，与散发着暖意的灯光一起，共同绘制了一幅最是寻常温馨的人间烟火。 　　酒过三巡后，几人都精疲力尽，留下一片狼藉，打算明日再收拾。 　　将林岚与莫琪安顿在客房后，许莫漓又扶着早已喝倒在桌上的柳姝进了卧室。 　　“快去洗漱睡觉了。” 　　柳姝耍赖般地缠着莫漓：“你帮我洗。” 　　“我也够累的啦。” 　　柳姝带着酒味的气息在纠缠中不住地蹭过许莫漓的脖颈、脸颊，让她从身到心都感觉痒痒的。 　　“小姝，下个新年，愿意跟我一起去我家过吗？” 　　柳姝埋在许莫漓的怀抱中，点了点头。 　　“正好也看看你的家人，最起码问候下你哥吧。” 　　“嗯。” 　　“你想家吗，毕竟离故乡这么远......” 　　“莫漓......” 　　“嗯？” 　　柳姝抬眸，眼底的深情似乎能将人融化：“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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