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被它吓了一跳,试图将自己从泥沙中抽出来,它立刻逼近过来,张开大嘴,露出黑烂的尖牙。 正在她惊慌失措地打算用手臂去阻挡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她包裹起来。 向时雁分出一道灵光,将她从污泥中拉了出来,水鬼还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扑打着那个光团。 光团升得越来越高,直到和立在飞剑上的向时雁持平。 “我以灵光将你送回村中,待除了这水鬼再来找你。”女子语气平淡,林盼娣还未来得及出声,她便一挥手,环绕着盼娣的白光推着她略空飞往安全地带。 以向时雁的修为,要降服一只没吃过几个人的小鬼易如反掌,但这水鬼看着弱小,却能御水遁物,恐怕已经怨气入体,修出了魂珠,难说会不会狗急跳墙误伤到林盼娣。 现在可以放开手脚一战了。 林盼娣被白光护着在空中穿行,想起刚才意识恍惚时在水中游动的体验,九鞍峰的青山绿水一眼便能看尽,快到村子时她看见山前谷地竖着的冰墙,知道一定是向时雁所为,心下对她更是感激。 她在村中众人聚集着远望洪水的地方下落,灵光点地却并未立刻消散,林盼娣还没从凌空的感觉中脱身,落地时踉跄地晃了两步。 村人立刻远远地将她围了起来,林盼娣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全然未发现人们异样的眼光。 此时林母扒着人群挤出来,林盼娣便惊喜地叫着“娘”,想要朝她扑过去,但在看到女人后退的脚步时正在发散的委屈和喜悦都戛然而止。 “……娘?”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林盼娣慌张起来,心底萌生了一股恐惧,比在水中被黑蛇缠住,在湖底淤泥中被那怪物逼近时更令她手脚发寒。 “盼,盼娣……你……”女子欲言又止,复杂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让她本就布满沧桑的脸显得更加疲惫衰老,“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女孩看了看周身的光芒,怕来不及说话似的急急忙忙:“不是,这是向……” “妖精!”石块砸在白光上,林盼娣疑惑地看向朝她扔石头的人。 孔二跛着脚,表情因脚伤的疼痛而扭曲,他指着林盼娣的鼻子骂道:“就是你这个妖精!招来了洪水!我看见了!” “我,我不是,我没有。”林盼娣连连摆手,将祈求的目光投向母亲。 林母神情犹豫,刚想开口,林祥便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林奶奶则抱着林元涛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我看见你用妖术了!我这条腿不就是被你御水弄断的吗!妖女,你还想狡辩!”孔二也是气昏了头,全然忘记了当时的恐惧,此时要不是需要人扶着才能站稳,他还想冲上来打盼娣。 孔大娘子则在一旁给儿子顺着气,时而扫来带着些憎恶和惧意的目光。 三番两次被打断,林盼娣也气急了,伸手就要去打他:“我没有!而且明明是你挑衅在先!” 村人被她吓了一跳,大家齐齐后退一步,只有林氏夫妇还站在原地。 林母将头埋在丈夫肩上,哭喊道:“都是误会,我们家盼娣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她哭声悲恸,脚却扎在原地动也不动,离女儿远远的。 林祥瞪向她,盼娣知道这是要她解释清楚的意思。 从小到大,但凡人家上门来告,他都是这个眼神,好像是在询问,实际上不管是不是别人欺负她在先,他都要押着女儿道歉。等人一走,便立刻抽出竹条一顿好打,嘴里念着“赔钱货净给我丢脸”。 又是我的错吗?我又给你丢脸了吗?这次该怎么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翘了私塾来河边找茬,要不然也不会被洪水冲走,还伤了腿? 林盼娣如鲠在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中水波摇晃,但她羞于在人前落泪,揉了揉眼睛,将大哭的冲动忍了下来。 看到这里,其实围观的村人已经知道林家这女儿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孔二断了腿怒急了,心里恐惧今后成个跛子,甚至流着泪朝她大吼大叫,众人也不好出来劝阻,怕与孔家生了嫌隙。 林祥放下了心,脸上却烧得慌,他林家人被人家像是看猴戏似的围在中间,孔大娘子和她儿子又不依不饶,明白这次不是将盼娣打一顿就能了事的了,少不得要赔人家伤药钱,之前说好的事也告吹了。 他恼怒,箭步上前就要将林盼娣擒住让她赔罪,那白光一闪却撞上他的肚子将他抛了出去。 空气突然沉寂了下来,连口喷毒水的孔二叫骂声也戛然而止。 盼娣愣愣地抬起头,看到那御剑的白衣仙人在她身边轻飘飘地落下。 向时雁没想到自己不过晚来了一会儿,竟会发生这种事,无奈一叹,在瘦小少女的背上拍了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小娘皮……”林祥从地上爬起来,以为是盼娣所为,脸色涨红了就要发怒,一抬眼却看见居高临下冷视他的向时雁,怒声一下子打了颤,“仙,仙姑?” 女子环视一周,将围观的村人逐一扫过,他们脸上的表情混杂着对自己的害怕、怀疑和一点微不可查的安心,与她此前所见凡人并无不同。 向时雁接着与涕泗纵横的少年对视一眼,孔二被这绝色女子盯着心下慌乱起来,匆忙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涕。 向时雁一抬手,将他摄到身前,孔二没了支撑本欲跌倒,却在空无一物之处被空气接住,孔大娘子知道她是在为林家女儿出气,匆忙跌跪在她跟前连声哀求。 “此子本就是自作自受,想与人为难,却撞进险境中,又能怪得了谁?方才又无故污人清白,当真可恶。这洪水与你是无妄之灾,我原想替你将断腿接好,没想到你不反思自己,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在这无辜女孩身上,你便留着这腿伤时刻自省吧!” 孔二闻言,立刻涕泗横流,慌张地想爬到林盼娣身前:“对,对不起……盼娣,我给你赔罪,你,求求你让仙姑救救我吧……”语罢,向时雁袖子一抖,孔二立刻失去接力点,摔在了地上,头抵着地哀嚎起来。 孔父此时也挤过人群,与母子二人一同跪拜仙人,额头快要埋进地里,生怕儿子以后就是个残废了。向时雁久未在人间行走,稍有些不习惯,但叫了几声他们都不肯起来,低头看了看瑟缩的小姑娘,还是没能心软。 她转向面色发青的林母,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身后的女孩攥紧了,便抬手在林盼娣头上摸了两下,接着说:“令千金与我有恩,适才被湖中水鬼驱水掳了去,向某恐其被误伤,便先将她送了回来,不想却让诸君误会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窃声,打量的目光几乎要穿过身前阻挡的白衣人,针一样扎在林盼娣脸上,她不知道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为何突然变得这样面目可憎,连他们交头接耳的模样的声音都这样像偷食的老鼠。 “原来如此……”母亲喜极而泣,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下骄傲地对女儿张开双臂,“娘可担心死你了。” 林盼娣从未见过娘露出这样的神情,连一旁的爹,也满不在乎地拍拍裤子上的灰,和忽然抱着林元涛出现的祖母一起,三人齐齐笑着看向林盼娣。 哦,原来这就是“给他们长脸”。 林盼娣几欲作呕,心里又委屈又失落,见向时雁不反感,不知哪来的勇气,得寸进尺地抓紧了女修的手。 稍显冰凉的、干燥的手回握住那只小小的、掌心冒了汗的手,林盼娣忆起带她逃脱湖中水怪的白花,心中突如其来的安定驱使她将额头靠在了女人的小臂上。 向时雁其实不喜与人接触,但她察觉到了林盼娣对家人的抗拒,便也不当众挣开,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捂热。 “我见令千金生有灵根,想将她收入我玉苍山门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不要说林家三个大人,连盼娣闻言都是一愣。对凡人来说,虽听说过仙门存在,但却是可望不可即的,向时雁的一句话将几人惊得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林母弱声问:“那盼娣还能回来吗?” “修仙之路漫漫,一旦拜入仙门,今后再无与家人相见的机会。”向时雁神色淡淡,眼光瞥向那女孩,见她虽有犹豫,却并未松开手,心里松了口气,盼娣不愿,她也不好强行将人带走。 村人在窃窃私语,林家人也不好意思在仙人面前商量,林奶奶对儿子使了个眼色,林祥便试探着问:“仙长,可愿光临寒舍?毕竟是关系盼娣人生的大事,我们也需要商量不是?” 他神色小心,生怕向时雁嫌烦了,歇了带盼娣走的心,他们反而少了选择的余地。 考虑到盼娣或许还要收拾行囊,向时雁便点了点头。 围观的人们见仙人要走,终于忍不住争先恐后地追上来询问自己有没有仙缘,要么就是大言不惭地说自家孩子比林盼娣那个闷葫芦更具慧根,遭到林祥一阵恼怒地瞪视。 人群叽叽喳喳,向时雁也不耐烦了,广袖一挥,将堵住前路的村民震开,朗声道:“我并非专司收徒之事,只是林盼娣恰有灵根,又与我有恩,才破格录取。” 言下之意,旁人就不要来掺和了。
第7章 离家 林家住在上湖村村尾,家中有几亩薄田,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两银子,家中宅子有四屋一院,墙面也新,是前年大女儿招娣出嫁后翻新的,当时林大爷坚持要多盖一间屋子准备给孙子娶妻,还多买了两亩地,可以算是林家最阔绰的时候了。 去年年初屋子才建好,办了一场派头十足的喜宴。几个修屋的工匠都是城里的,林祥到租田的员外家结年钱的时候一道将资费给他们结清了。对方和林祥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几回后,知道他刚嫁了女儿,来城里一趟怀里还揣着剩下的彩礼钱,便哄他一道去那烟花柳巷,耍到三天后没钱了被青楼赶了出来,还在小赌中欠下几笔小债。 林大爷好面子,更不知道要去哪里闹,将儿子关在家中打得两天下不来床,心中郁气却怎么都难以散去,终于在梅雨季撒手人寰了。 林小叔从城里赶来见父亲最后一面,还在坟前和兄长打了一顿,在全村人面前大骂他是“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却也还是遭不住父亲临终遗言和母亲的哀求,替林祥还了八两外债,此后再也不和哥哥一家来往了。 向时雁早已通过神识见过林家崭新的院落和一家人拮据的生活,心中存着疑惑,悄悄按下不表,被林家人请到前堂的桌前。 虽然林盼娣一家并不是原作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但系统还是从世界信息中查到了林家相关的部分,这是它没想到的。暗暗将这个异常记录,趁着林家人上茶的空档,系统将相关信息说给向时雁听,她对这家人更加不喜。 “向仙长,小人无知,请教玉苍山在神州何处?”林祥恭敬地一拱手,旁边林母煮了林大爷生前拿来招待客人的茶叶,将缺了口的碗全部收起来,换上两个青白色的茶碗,小声赔罪:“一点粗茶,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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