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赶回来了吗?不对,肯定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师叔一定会想办法拦住他的。 高阳道君其实有两个?还是说这个人是他的兄弟或者儿子什么的,所以长相和他一模一样?可能微乎其微。 相较于向时雁和杜若那样迅速又精密的思考,槐叶的思维比较倾向于审视对方的战力,第一时间衡量自己的胜率。 因而她立刻撇开了那些包含虽然可能性低但包含更多信息的可能,直直奔向最简单、最可能的答案: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高阳道君,和或许正站在向时雁面前的高阳道君,其中有一个是傀儡。 哪一个是假的并不重要,能站在金丹修士两步之内而不露出马脚的傀儡,和让元婴术修毫无察觉的傀儡,比较二者的棘手程度毫无意义。 她应该做什么已经不必言说。 沉默了一息,高阳突然一笑,开口问道:“小道友,为何在高阳家中?” 他紧盯着无故潜入他家宅邸的人,认出是那老道的筑基徒儿,此人生得个白净青年模样,相貌普通,表情木讷,在太守府中也未听他开口说过话。 高阳对这三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这么快地找到自己的住处,也不知背后是何实力,估摸着有些难搞。 那青年缓缓开口:“来弄清楚一些事情。” “哦,你师徒二人玩得这招声东击西,究竟是想从高阳口中问出些什么?” 高阳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刚才在药架后露出阴森表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自然是想问你将那产毒的妖兽藏在何处,还有你究竟意欲何为?” 宽厚面相的男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一点没有了温和有礼的痕迹。宽眼轻轻眯起,原本仁厚的面相瞬间变得凶狠阴鹜起来。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 会是太虚宗的人吗?难道是我以修士血肉入药的事暴露了……那几个一无是处的筑基散修,炼不出什么好东西就算了,还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眼下的形式好像有一条透明的丝线连在两人中间,紧紧绷起,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让它颤动起来。 丝线在下一秒被高阳那边突如其来的施力扯断,随着紧张稳定气氛崩溃而来的是自高阳脚下延伸出来的十余根淡绿色的灵力藤鞭。 碗口粗的藤编虽然是由灵力组成,但看起来几乎凝实,足以展示这个龟缩在乡下作凡人门客的家伙修为比表面上显示出来的要深。 高阳刚迈入金丹时至多将灵力成四条,看起来还十分透明脆弱。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虽然他始终没有突破元婴,但灵力积攒和法术控制很明显已经炉火纯青。 碗口粗的藤编一扫,将药架拦腰打断,而那木讷青年却一手撑着药架顶端,向后空翻快速躲过了这一记横扫。 高阳冷哼一声,十余根藤鞭齐齐扫出,将对方在空中躲避的路径全部封锁。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区区筑基散修竟然动作非凡得敏捷,在狭小的丹房内左冲右突,时而靠着柜子药架的掩护掩盖身形,时而飞檐走壁在屋内窜来窜去。 高阳立刻明白了,这个貌似瘦弱的青年竟然是个少见的体修。 修习之人,即便是炼气期,也是身轻如燕、气力非凡,但主修不同方向的修士之间又有差别。 比如术修、符修、丹修一类的修士修习最重锤炼神识,因而神识控制纯熟精湛;剑修虽然从字面意义上特指苦练剑术的修士,但实际上囊括了所有以器入道者,善于使用兵器。 体修修炼十分艰难,因为人体终究是有极限的,无论如何锤炼也不如术修、剑修容易突破。 然而在实战中,却往往是体修强于其他种类的修士。 因为强健的体魄、非凡的反应能力、远远超过同级其他修士的速度,这些都是不容辩驳的。 区区筑基修为,能躲过金丹术修几乎毫无死角的进攻,必然是体修无疑。 就是不知能不能提炼出派的上用场的好东西……高阳冷笑:“小子老鼠似的,还挺能跑。这招又如何?” 说罢,那十几根藤鞭竟然从末端又分裂出数不胜数的触丝,任那青年动作再快,也难免被疲于应付,被触丝趁机缠上了脚踝。 藤鞭抓住青年的小腿,高阳完全不吝惜自己的丹房似的,以要将青年砸成肉泥的疯狂劲将他像破烂包袱一样甩来甩去,狠狠撞在房顶、墙面。 将承重柱都撞断,半边屋顶塌下来砸进屋内的一片废墟中,震起一片尘屑。 高阳可不在乎药材是死是活,等到青年瘫软在地上时他才再次伸出藤鞭,将“尸体”给拎起来。 然而下一刻,灰头土脸的“尸体”竟然伸手抓住了拎着自己衣领的藤鞭,高阳一惊,警惕地向后一跃,退出数米远。 青年被藤鞭抛下,稳稳地落在地上,还是因为刚才被挂着甩来甩去而有些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才抬起头。 因身体的不适而感到不快的青年神情如讨债的厉鬼般凶恶,双眼朝高阳射来阴鹜的光。 高阳被这一眼吓得心跳加速了几分,分明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小修士,此时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体修平日淬体所益,却让他感受到一阵心惊胆战。 他不再迟疑,也不考虑给对方留个全尸制药的事了,当即抽出长剑,默念法决。 一层火光从高阳手中的灵剑表面浮现出来,随着他口诀一动,一轮火环在身前显现,慢慢升上他头顶。 半空中的火环一颤,连空气都震动了一下,万千火雨自火环结成的阵眼中倾覆。 男子感到一阵脱力,这功法他从十岁开始修炼,已经炉火纯青。纵使如此,凝聚出如此分量的压缩灵力还是让他的丹田一阵空虚。 他额间冒了一阵冷汗,自己都说不清为何突然对区区二十余岁的筑基毛孩子用这种杀招…… 只是方才一阵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此时看到“爆炎之式”在青年胸前小幅度坍缩而后灿烂地爆裂开来,火光席卷方圆十数米,金丹之火将废墟瓦砾一概烧了个干净,青年的身影也被吞没时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原本是丹房的地方翻卷着火焰,焰舌贪婪地爬上周遭的建筑,远处梨园听戏的众人远远地看到火光也尖叫起来。 不断发出空空声的火焰中,障目符被烧去,显露出本相的少女身着灵衣,踏着炭灰走了出来。 “你——”见刚才的攻击连一点淤青都没造成,高阳后退一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个少女,竟给他一种和当年的向时雁同样的感觉。陌生少女并未掩盖灵息,俨然已是金丹修为。 槐叶猜想的不错,高阳派去太守府赴宴的乃是一具以他自己为原型制作的傀儡,源自他偶然得到的一个难以判别等级的法宝。 用这个法宝制作的傀儡若非修为高出制傀者两个大境界,是难以分辨真人与傀儡的——以高阳为例,修为需达到大乘才有可能识破他所做傀儡的伪装。 他知道这一行人来者不善,怕他们在太守府设伏,于是只派了自己的人偶前去,直到刚才他都在分心二用,与另一端的老道周旋拖延。 高阳匆忙断开和傀儡的分神连接,他知道这个少女不是他可以随随便便就撂倒的敌人。 方才释放焰天火雨已经掏空他半数灵力,而这陌生少女貌似还游刃有余。 虽说是被他压缩过规模的,但即便是金丹体修也不可能在正面受了焰天火雨后毫发无伤! 少女并未佩剑,她随意活动了一下双手和脖颈的关节,轻轻动着嘴自言自语。 “雷法·雷鸣——” 下一瞬她便弹射至高阳面前,在她身后,金丹体修借力时一脚踏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蛛网纹状的凹陷,她的拳头砸在高阳脸上时被震起的砖块和尘土甚至还没落地。 一阵巨力传来,高阳还未感受到疼痛,只觉得这股巨力迫使自己转头,随后视野一阵摇晃,他被一拳打出去三五米远。 撞在地上翻了几圈,高阳呆愣地咳嗽了两声,吐出几个带血的牙齿。 他的半边脑袋嗡嗡作响,麻木得辨认不出疼痛。 高阳脱离修仙界许久,除了偶尔接待、诱骗一些经过新阳城的低阶修士以外,与修仙界再无联系。 他好像一个从三百年前平白跨越了一段时空的人,他不知道很多事,比如当年与他师兄称兄道弟的黎桧稳稳地坐上了玉苍山掌门的位置,比如当年惊才绝艳的向时雁修为久久迟滞…… 比如时隔近三百年,玉苍山这个风水宝地又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堪称是向时雁倒模倒出来一般相似的少年天才槐叶。 槐叶走到跪趴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的面前,语气平淡地问:“现在想说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19 17:33:35~2021-12-20 22:3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969890 20瓶;小华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惊雷(二) 此时脸上的痛意上来了,高阳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灵力反哺身体,能让修士的肉身变得更加坚韧。高阳修炼至金丹,凡间刀剑已经伤不了他,他在凡间数百年,少有受伤疼痛的时候。 现下阵阵麻木的钝痛感让他恍惚地忆起,原来金丹修士也是会受伤的。 少女还留了手,否则金丹期体修的一拳,能够轻易地将他的脑袋打碎。 一阵屈辱感从心底升起,高阳突然被从迷梦中踢了出来: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万人之上,不是什么土皇帝,不是什么高阳道君。 即便当初逃回凡俗,即便被人当做真仙供奉了这么多年,他都还是那个被天之骄子狼狈打下擂台的庸才,是一只修为不过金丹的小小蚂蚁。 “哈……哈哈……原来这么多年,我都是在骗自己……” 跪在地上的男子发出沙哑的惨笑,槐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俯身伸手拎着他的后领,将软得像烂泥一样的高阳从地上提了起来。 高阳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想挡住脸,但槐叶还是看见了那张带着颓唐表情默默流泪的脸。 高阳道君长得看起来可以当她的爹,实际年龄恐怕比她要大上十几二十轮,槐叶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被自己打了一拳便哭了,当下有些无措。 没想到高阳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速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口中。 槐叶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颚,但男人即便被她勒得脸色发青,还是艰难地蠕动着喉咙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刚被打掉了几颗牙的男人,对她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 她刚才隐约看见是一个有着红色纹路,丹丸一样的东西,想来是回复灵力之类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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