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雨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安静又顺从的,祝云看过她少女时代张扬的笑容,也看过她愈发冷酷平静的模样,但她对自己却一直……是那么驯服。 在自己明知危险却还是一意孤行,在贺鹤的淫威下狼狈地折返时,伏在自己背上的祝雨又在想些什么呢? “怎么不好好休息?” 祝雨抬头:“刚才黎师伯来了一趟。”她的目光瞬间定在了祝云怀中抱着的小动物身上,白狐身子不大,尾巴像个大号的白萝卜,从祝云的手臂边垂下来摇来晃去。 “……”祝云顿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瞟向怀中的狐狸,正好那眉清目秀的狐面转过来与少女对视,黑亮的眸子显出一些无辜来,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链子还在祝云手中拽着呢,她想跑也跑不掉,向时雁扭头瞅了瞅坐在主位上的少女。 算起来,向时雁与两姐妹相处的时间也不太长,但奇怪的是她看着眼前病秧子似的少女,却依旧将祝雨认了出来。 “大概是正巧路过吧。”祝云说着,松了下手,顺势让白狐踩在自己双臂上跃进祝雨的怀中。 “……不是和徐伯父谈事情吗,这是?”祝雨几乎是一看到小狐狸便喜欢的不得了,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将她抱住,却在无意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她忍不住发出嘶声。 虽然祝云及时给她做了处理,但毕竟伤到了筋骨,一时也好不了。向时雁向前凑了凑,隔着肩上固定的纱布与衣物她也能闻到混杂着药草气息的伤口古怪气味。 小狐狸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伤口,祝雨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挠了挠白狐的后颈,又用手掌摩挲她端正可爱的小脸,黑色的鼻尖好像有些湿润,凉凉的。 祝云目光闪烁了一下:“他人献礼,我见她可爱便收下了。” 她说谎话从来不打草稿,脸上也没有一点踪迹,祝雨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相信了。在她伤口上嗅来嗅去的白狐看起来有些不安,祝雨身上流出的平静的哀伤气味几乎让她误以为是伤口在腐烂,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敛着眉的少女。 她用爪子压了压祝雨肩上的纱布,又扒拉了几下,锁链哗啦作响,吸引了祝雨的注意力:“这是什么?” “……”祝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在发呆似的不回话。 祝雨将赤红的锁链拎起来看了一眼:“她周身好像不见灵气流动,难道只是凡兽?” 白狐的皮毛光泽顺滑如白玉,即便是被人精心养护的灵宠模样也不一定有这么漂亮,再者能直接献给祝家家主的礼物,绝不可能是凡间野兽这般磕碜。 姐姐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祝雨有些意味不明,她抬手招来一个侍从,小声说了几句,遣他离开了。 白狐还在执着地在她肩上的纱布上小心踩来踩去,祝雨奇怪地发现那双墨色的水灵眼睛却一直专注地盯着自己,小小的狐狸脸上显露出一种熟悉的严肃感,就连粉嫩的肉垫随意按压都像是看诊一般。 正在高速运转着思索疑点的脑子忽然卡壳了,祝雨被她可爱得笑了出来,无意牵动到伤口表情扭曲了一下,没想到小狐狸立马凑上来用爪子一下一下轻抚着那处,湿润的鼻子反复嗅来嗅去。 隔着几层纱布,向时雁敏锐地判别出她伤药中的几种成分,混合起来的气味十分熟悉,她很快意识到这药是贺鹤配制的,在她受伤沦为黑龙阶下囚时贺鹤也曾用一样的伤药为她疗愈旧伤。 吞念被人剔除后向时雁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感性柔软,这股气味就好像瞬间将她的理智唤回一般,白狐僵硬地后退了两步。 祝雨一直是两姐妹中与贡宁不太相似的那一个,少女低头垂眸看着好像正欲逃走的小兽时,仿佛若有所思的眼睛在向时雁看来竟无端与贺鹤有些相似。 “大人。”方才被祝雨遣走的那个侍从拎着一个精致的笼子走了过来。 向时雁一看这架势,浑身的白毛都炸了起来。祝雨拽住她爪子上的链子一扭,她便跪趴在了少女腿上,小东西看起来倒是挺凶,祝雨本已做好了要被咬上几口的准备,但白狐却只是一个劲地哈气炸毛,反倒让人有些不忍了。 “爪子都开花了……”祝雨有恃无恐地摸了摸她张开的爪子,微笑着捏起来向姐姐展示小狐狸粉嫩的肉垫,“看不出是哪种灵兽,不如就先养着?” 祝云看着在妹妹手中不断挣扎的小兽,又看了眼那个笼子——她对这东西没什么印象了,家中库房一向是祝雨在管的,但那显然是某种法宝。 金属上浮动的灵力形成的铭文看着令人心悸,她的心忽然加速怦怦跳动,喉咙发紧好像心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大部分囚禁灵兽的法宝也能关住妖族,如果她—— 她咬了下唇,忽然站起身。 师尊的秘密她一个也不知道,在怀中的女子忽然变作一只懵懂小狐时,惊讶之余她还感觉到一阵狂喜,好像堆积着向时雁隐秘的阁楼突然打开了一扇窗,瞬间仿佛一切都唾手可得…… 修仙界如同一汪深潭,黑水之下的龙正伺机而动,将要掀起一场或许会波及整个修仙界的风浪。但是她在祝家会很安全,不是吗?祝云不知道她过去那么多年都在哪里做些什么,但之后她们可以待在一起,静候风波平息。 没有灵力的小兽全无反抗之力,祝雨正欲将她放进笼子里,妹妹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去看她,仿佛是想借此逼她说出什么秘密来。 但祝云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其实那也不一定是师尊……或许只是某种幻觉或者陷阱,毕竟师尊怎么可能是妖族呢?就算在此将这只小狐狸扣下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少女呆愣地看着表情阴郁的妹妹和逐渐平静下来的白狐,与那黝黑的眼睛对上目光时,祝云意识到心中喧嚣的情绪已经在想象中得到了满足,忽然一阵眩晕。 她也曾是被人关在笼子里取乐的金丝雀,怎么能恩将仇报对恩人如此?她突然很想念师尊,想念幼时第一次随师尊离开淮海城时,女人在城郊荒野上给她们的那个拥抱。 为何我会想将待我逃离桎梏的你……据为己有。 祝雨见她突然晃悠了一下,脸色唐突变得煞白,手上的力量也弱了下来。 祝云伸手将自己的发带扯下来,如瀑乌发披散在身后。少女俯下身温柔地将白狐从妹妹手中抱了过来,将红底黄纹带着祝府印记的发带系在她的颈子上。 她一松手,让白狐落在地上:“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祝云能感受到刹那间身后少女目光变得更加阴森,冷冷地注视着她的后背,好像要将她心口灼出一个大洞来。 白狐不敢耽误,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外跑去,但在跨过门廊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祝云鬓发散乱,神色与目光平静哀然,与记忆中的师姐像极了。 却又截然不同。 戴着发带的白狐一路跑出祝府,府中的仆役和侍卫无人敢拦,直到她跑到神识都无法再延伸探查之远时,祝云才将按着妹妹肩膀的手收回,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 姐妹二人一阵无言,祝云本以为祝雨会闹脾气回房间去,但她没有。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时她抿着唇抬起脸,任由妹妹托起自己的脸颊,祝雨脸上是意料之中的阴森与恼火表情。 “那只‘灵兽’究竟是什么来头?”祝雨一字一句地问。 她看着姐姐张了张嘴,最后表情定格在干涸的沉默中。每当她意识到祝云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时候心中的恼怒便难以压抑,她们共享出生的宫腔和相同的容颜,姐姐不该对她有秘密。 心火好像从内部将她点燃了,祝雨看着她微微发抖的嘴唇,简直能够想象到自己方才面对黎桧时的无言与焦虑,她讨厌这样,面对与自己全无区别的脸,却对这张脸背后的思绪摸不着头脑——简直就像幼时在家中一般,她的双胞胎姐姐是她在府中偶尔能远远望见的被血肉包裹的谜团。 或许她只是想找一个人发泄心中的无名火,祝雨按着她的肩膀大声喊叫:“贺鹤到底想做什么?她对太虚宗有什么打算?她上次和你说了些什么?师尊现在在哪里?她安全吗?” “我不知道。”祝云任由她摇晃自己的肩膀,“我什么都不知道。” 祝雨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她盯着双手掩面的姐姐,听到祝云从喉咙里挤出变调的声音:“我们真的不该再掺和这些事了……” 一旁拎着笼子的随从乖乖地站在门边,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过大惊扰了争吵的二人,让他们发觉自己还在此处。祝雨蒙的回过头,神情凶恶:“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人这就告退。”侍从额前留下几滴冷汗。 “今天我就要再见到那只狐狸,就算给我把淮海城掀过来也要找到!”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开学考试,没怎么能更新对不起大家 这学期稍微有点忙,我尽量一周更新两到三章,希望能在四月之前完结。 感谢在2023-02-25 04:06:54~2023-03-07 23: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有吃小饼干吗 99瓶;想和小狗一起生活 41瓶;子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下落 身穿黑袍的人站在望楼边上,背着手低头俯视枭城的夜晚。 她身后的静室地上鲜血漫流,颊边缀着耳羽的女人散漫地坐在低矮的案前,默默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谒见时分割主客的屏风上半部分摇摇欲坠,一道平整的切口将它削成两半。仆人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来将家主身前的尸体拖走,那具男尸肌肉半膨胀着,短短的黄黑色毛发从皮肤下冒出,脸骨还保持着半妖化的形状,远远地看着自己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小股小股的鲜血从脖颈利落的切口缓慢流出。 不久之前才传出枭族族长萧滦有意与苏博远结亲的消息,现在虎族的使者却陈尸在此。萧滦抿了一口领内上贡的好酒,平静地注视着手中的书卷,一个眼神都不分给狼狈的尸身。 联姻一事不假,可苏博远好像误会了什么。 对萧滦来说联姻不过是联盟的保障之一,算是某种表达诚意与破釜沉舟的方式,在虎族的使者在她面前大放厥词时,她几乎都能听见苏博远空空如也的大脑里,一团混着高傲与好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滚来滚去的声音。 她不后悔羞辱了自己最重要的盟友,主要后悔没能在黑龙泼酒断头之前好好询问一番,苏博远煞费苦心突破封锁送到她府上的使臣是怎么会蠢到在这种情况、这种场合胆敢妖化威慑堂堂羽裔之长的。 派兵镇压北地叛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先遣的虎族部众不光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反而被妖皇的军阵给堵在了北方。若是妖皇登高一呼,先前北地的降军呈了王座的恩惠,必定很乐意与南军一同歼灭虎爪军团。
271 首页 上一页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