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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时雁哑声问她贺鹤在哪里。 黑龙只是顿了一瞬，便笑着说：“自然是吃了，虽说不过是弱小人修的尸身，但毕竟我以龙魂淬炼那具肉身多年，怎可浪费？” 她弯下腰，用无温的手抬起向时雁的下巴，金瞳与含着泪的桃花眼相对，恶龙笑眯眯地说：“师尊大可再试试自戕，我不会再拦你。你不在，我便懒得再与这帮人修委以虚蛇，不若就让她们给你陪葬可好？” 泪水模糊了视线，向时雁已记不清那时的悲恸究竟是缘何而起，她所见的只有黑龙恶质的笑容。 “从谁开始好？师徒一场，您大可自己选择，我会将您最喜爱的小辈留到最后再杀。” 这话贺鹤是第二次说，只是比起昨夜的慌张，平静下来的黑龙话中更带着一种笃定，她从来言出必行，不是吓唬人而已。 向时雁离开玉苍山是为了将贺鹤也一并拉向妖族这边，避免二人之间的争斗波及玉苍山，聪慧的黑龙自然不会踏入她的陷阱，但贺鹤既然选择继续装作人修，就要按人修的游戏规则来与她博弈。 可即便两人之间相隔千里，恶龙的纠缠也从未远离，向时雁每每坠入梦境，便又要重历一遍那时的绝望与无助，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杀死，好像被困在一个永远无法逃脱的幻境，她醒来，神识得到了修养，心却前所未有的疲倦。 杜若的鳞片忍不住竖起来，向时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却难以掩饰其中的情绪。从刚完成蜕变时被心中兽性折磨，到冷漠得不露一点破绽，向时雁足足花了五年。 时至今日，杜若已经很少能有窥见她内心的机会了，好奇地从她的袖中探出脑袋，却只看见向时雁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点了一下，隐约有些红晕的双眸中，情绪又一次如潮水般退散。 好奇怪……黑鳞小蛇目光忽闪了一下，又钻了回去。 飞舟落地，向时雁推开舱门走了出去，正巧遇见一旁走来的慕华。 天机门新晋长老见到她忍不住皱了眉，比起有些迟钝的师叔和师妹，她对向时雁身上谋划的味道更加熟悉，因而对这个付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无比戒备。 白衣女子对她轻轻颔首，自顾自地走向跟在慕华身后的付知。 “向前辈，我们还好说，您打算如何潜入会场？”付知换上了一件精致的暗色长袍，从伏筱手中接过手杖。 向时雁看了眼视线彼端的恢弘仙府，那是仙门十三席魁首太虚宗的本宗所在，今夜在黑市中暗地里举行的拍卖人人皆知与太虚宗脱不了干系，于是争先恐后地赶来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会突然又做了与贺鹤有关的梦，也是因为重回旧地吧。当初向时雁便是来此捉拿逃亡的秦邈，在系统的指示下才无意间撞破了贺鹤的真实身份，再来到这座小城，她心中不免唏嘘。 没人注意到夜色中，女子的袖里忽然落下一团乌黑的什么东西，不过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甲板上。 虽然失踪了足足六十年，但认识向时雁的人依旧不少，付知的担忧不无道理，而向时雁也早有准备。 盲女忽然感觉到一大团毛绒绒的什么东西撞进了自己怀里，而被镇住的两名同伴战栗的抽气声才姗姗来迟。付知伸手摸了摸怀中的毛团子，蓬松的毛发之下是温热的身体，大约有一只小狗那么大的生物窝在她怀中，耳朵倨傲地支起。 “你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就好，不必管我。” 奇怪的是，向时雁的声音竟然从自己怀中传来，付知怀疑自己听错了，茫然地在原地转了转，最后却感觉到手臂被肉垫拍了拍，向时雁催促的声音传来：“快走吧。”
第196章 窃宝 付知能察觉到屏护左右的慕华和伏筱时不时朝她投来困惑的目光，更准确的说，是对她怀中的白狐。 虽然她本人看不到，但慕华和伏筱却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在甲板上，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瞬间变作一只圆圆的狐狸，没有一点施法痕迹，眼下被付知抱在臂弯中时还能从端庄的狐狸脸上看出与人身相似的神态。 一眼便可看出这并非是寻常的障眼法，虽然向时雁将妖气掩饰的很好，但变作兽形时还是被二人察觉。 在付知呆呆地偷摸小狐狸时，伏筱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慕华和付知都因预言而伤了身体，三人中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她修为最高了，向时雁泄出的一缕妖气她感知得最清晰，那是与寻常妖族截然不同的威势，带着震颤人心的洪荒之气。 她隐晦地与师姐交换了个眼神，恐惧地轻轻摇了摇头。 师祖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修仙界最声名远播的天才人物之一竟然是妖族！二人心中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风暴，向时雁离开玉苍山是不是因为身份暴露？她缘何会被人修养大？付知呢，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凶狠的目光落在了揉着狐毛露出傻笑的青衣女子身上，而付知对此一无所觉。 其实付知确实知道一些向时雁的秘密，卦象中奇怪的征兆与她的妖身有所对应，但直到亲手抚摸到柔软的皮毛，付知才算是有了实感。 怀中的小东西毛发蓬松，让付知觉得自己好像捧了一大团绒毛，她不自觉的伸手一下一下地揉着绵软的毛发。见向时雁并未挣扎，她便大着胆子摸了摸小狐狸的肚子。 仿佛要将手整个吞掉一般的手感让她一愣，下意识地揉搓起来，软绵绵的腹毛缠到她的指缝间，付知又幸福地将它们一一捋顺。 好想摸一辈子。 小狗大小的兽类在她怀里转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乖顺的好像一般的灵宠一般。此刻付知无比怨恨自己的盲眼，她想看看怀中的小生物是什么模样，毛色如何，蓬松的兽毛会不会让向时雁看起来像是一个毛团子？ 毛团子的尾巴竖起来在她下巴上挠了挠，下一瞬向时雁清冷的声音便由灵力凝聚成线，传音而至：“别发呆。” “嗯。”付知才发觉三人已经走到了拍卖场的入口，身前的太虚宗弟子正在查看三人的身份和请柬。她慌张地红了脸，更用力地将小狐狸抱在怀中。 慕华将脸色苍白的伏筱推到身后，冷静地拿出请柬和天机门的弟子腰牌让人检查。扫了一眼几个太虚宗弟子身后的大门，门边上的符纸与刻纹摆明了就是禁制，谁知道会不会在妖修经过时大声警告？ “这是……这位前辈，会场内烦请您将灵宠收起。”看门的叫住了付知，小声对她说。 这可不是什么灵宠，哪能随便收入神识。慕华看了眼表情僵硬的师叔和仿佛事不关己的胖狐狸，无奈地端起嗓子开口嘲讽：“一只灵宠而已，有何不可？是太虚宗规矩多，还是你二人有意刁难？” 那两个年轻弟子不过是被指派来迎宾的，受邀来此的贵人哪个他们都惹不起，见慕华态度强硬，也只能先否认自己是太虚宗门人，再恭敬地请三人进去。 分明无人阻拦，但三人却不约而同地脚步踌躇了一下，直到看门的两个弟子困惑地发问时，慕华才暗暗推了一把付知的后腰。 盲女脚下一个趔趄，径直朝着禁制撞去，她抱紧了狐狸，唯恐阵法认出佯装小兽的是一大乘期妖修。 门边镶嵌的玉牌记录下来宾的灵力波流，又重归安静，没有探出丝毫不妥。慕华与伏筱本已暗暗将付知夹在中间，以免引起骚乱导致她受伤，待到守门的那两个太虚宗弟子不再往这里看了，二人才松了口气。 这技俩向时雁许多年前将杜若偷渡进淮海城时便用过一次，何况她还破除过黑龙精心布下的禁制，穿过这样粗糙的法术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眼下，先一步偷溜进来的杜若应该已经就位了吧。向时雁后腿蹬着付知的臂弯，从她怀里站起来，扒在女子肩头四处张望，为了保持平衡，长长的尾巴虚虚扒拉着付知的小臂。 她们前后还有几位太虚宗请来的贵客，向时雁认出身前不远处的是一位大宗长老，身后则是一个身穿深色斗篷的神秘人。 隐约能看出那是一个年轻女子。陌生人身上的斗篷大概是什么法宝，让旁人怎么也没法看清她掩盖在阴影中的脸。 来往宾客本不是向时雁该注意的，但她看着那陌生女子，却感到一股微妙的熟悉感，向时雁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呼唤：“系统。” 一直在暗中待命的系统自然知道小狐狸刚才一直在留意什么，脑海中响起少女懒散的声音：“稍等，正在加载。” 系统原本的语气加上贺鹤的声音，听来带着微妙的怠惰感，而那女子已经朝着一旁的拐角走去，将要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了，向时雁皱起一张狐脸催促道：“快点！” 直到那人半个身子已经被墙壁遮挡，一层淡绿色的力场这才终于在向时雁的视野中缓缓扩散，白狐的两只小爪爪按着付知的肩头探出脑袋，极力想看清那个神秘人的长相。 大概是察觉到了视线，神秘人忽然在将要穿过走廊时回了头，借着墙面的遮挡，露出半边身子，警觉地眯着眼在人群中搜索一直偷看自己的人物。 她与目光机敏的小狐狸对上视线，小兽墨黑的眸子闪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熟悉的脸向时雁九日前还在天机门见过，只是面前这目光沉郁的显然是另一位。 少女活脱脱就是就着贡宁师姐的模子翻造出来的一般，许多年前，向时雁与贡宁一同深入敌境，需要隐藏身份时也时常见她这般打扮。细看之下，少女身上披着的斗篷便是贡宁过去常用的那件隐藏行踪的法宝。 这件灵衣还是向时雁在两姐妹上山后的第一个生辰送给她的。 祝云的修为比向时雁数日前见到的祝雨要高上一些，借由向时雁修改过的功法得以修炼后，天灵根资质之强便显现了出来。当初向时雁许诺她六年之内便能结丹，祝云也十分争气，六十年过去，她业已凝婴，现在修为更是朝着元婴中期稳步迈进。 六十年来，向时雁都不曾踏入过淮海城，她不单是不敢与两姐妹接触，连受她所托留在淮海城保护二人安全的玉明师姐都对她的下落没有一点头绪。 就连数日前，祝雨偶然发觉她人在天机门，四处小心地搜寻她的踪影时，向时雁都不敢上前相认。向时雁有系统提醒，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能让祝雨发现的线索，她不远不近地跟在沮丧的少女身后，在察觉到贺鹤在靠近时又只得无奈地离去。 在向时雁缺席的这六十年里，祝云也没有耽延对她的承诺，精心经营着祝家的同时，少女也在循序渐进地展开自己的计划。 大量吸收外姓散修，让本来已经是死水一潭的祝家在短时间内焕发了生机，为了让这些人归心，祝云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这些年来也收获了一帮可信赖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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