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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这人说话柔柔弱弱的，看起来也瘦弱不堪，天机门不给人吃饭的吗？徐幼晴扬起下巴，用视线比了一下付知的身高。 没想到那人虽然目不能视却格外敏锐，轻易便察觉到徐幼晴的小动作。付知微微抬了头，看向徐幼晴的方向，忍不住感叹道：“你已经长得比我高了。” 她的神情中有种奇怪的欣慰，脸上笑容十分温和，让徐幼晴有种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摸了头的恍惚感。她忽然想起年幼时，比她高出很多的某人总喜欢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那个人的怀抱十分温暖，手脚却轻巧，好像被一整团棉花包裹着，有一种……非常温暖的安心感。 年少时她不喜欢这样，这时候没比她大两岁的少女就会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很快就会长得比我还高的。 那个人永远躺在了她脚下六尺，徐幼晴第一次低头看钱大妮，是俯身细看她的碑文。 徐幼晴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钱大妮了，当她觉得年幼时好友的影子已经彻底离去时，自以为已经淡薄到回忆不起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她扭过头：“你之前又没见过我，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付知可疑地顿住了，徐幼晴不过是想让她别套近乎，对方却绞尽脑汁急于解释，显得更加奇怪。青衣女子半晌才总算想起来两人之前见过一面似的，松了口气：“你小的时候我去过玉苍山一趟，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但这女人的态度却总让徐幼晴觉得还有什么内情。 “只是不知道小长老记性这样好。” “徐小友近来可好？” “这话怎么说？”徐幼晴慢慢松开了女子的手，她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徐幼晴从未将其放在心上，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正与钱大妮最后的讲述中那个出身倒海城的女孩走在一起。 说来两人还算是有点缘分…… 付知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听说令尊有意为你说亲？” 少女还沉浸在回忆中，随口应了一句：“嗯，虽然还没下聘，但父亲已经与对方家定下了。” 又是一阵沉默，徐幼晴再看她时，却发觉付知直直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黯然。青衣女子低声道：“我以为，他是将你当做继承人……” 话还没说完，付知便被人粗暴地甩开，黑暗中一阵气氛紧绷的沉默，徐幼晴冷漠的声音传来：“我家家事，还轮不到您来操心。” 付知一时失语，在空旷的视野中，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瞬间与徐幼晴相隔千里，少女的目光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付知能听见她的鼻息，却难以确定她的位置，茫然地在一片黑暗中扭头搜寻着。 “在下并无冒犯之意，方才与贺长老小聊了片刻，是她告诉我的。在下不过是好奇徐家主要如何处理独女的婚事，一时失言，我向你赔罪。” 盲女嗫嚅着的模样让徐幼晴有些心软，神情也缓和了些。这女人五官倒是出众，徐幼晴远远地看着她时，心中暗暗觉得她周身有种青莲般的雅意，不知道为什么她与自己独处时，却总是这一副可怜相。 徐幼晴不快地哼了一声：“若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那小长老大可不必这样拘礼。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装给男人看好了，我可不会怜惜你。” 付知被她阴阳怪气的话刺痛了，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与贺鹤是朋友，自然也视你为友人。若是能如你所想，找到一个能伴你同游天下的夫婿就好了。” 女子唇边扬起的弧度好像真是包含祝福，但徐幼晴总觉得她这话是在讽刺。 生作世家女是她的幸运也是不幸，徐幼晴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作为家主独女，同时也是徐家继承人的她，接受父亲安排的婚事已经是人生的既定事项。 没有这种负担的家伙无论说些什么听起来都像是冷嘲热讽，徐幼晴脸色发青，前几日她刚在父亲的安排下与那个或许要成为她丈夫的男子见了一面，每每回想起男人那副迫不及待想高攀徐家门楣的嘴脸，她便感到恶心。 虽说也是为了方便日后控制的考量，此人家世如何倒还是其次，只要天赋不错，不影响下一代就……就如何呢？ 徐幼晴抬了下下巴：“我不便入内门叨扰，就将您送到这了。” 盲眼的女子仿佛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困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听到徐幼晴离去时隐隐带着些恼意的脚步声，神情稍显落寞。 徐幼晴恼火地将一脚将路边的小石子踢飞，怎么连天机门的人都来管她的闲事！那个女人也是，净说些奇怪的话，“同游天下”是什么意思……贺鹤究竟和她说了些什么。 付知莫名其妙的描述不知为何让她感到些许熟悉，一些陈旧的记忆回溯，使得徐幼晴忍不住在原地驻足。 那一刹那，她本能地察觉到自己好像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徐幼晴茫然地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仔细咀嚼着付知单薄的话语。 在她年幼时就去世的母亲最好山水，此生唯愿只有游遍神州，她年纪尚小的时候的确萌生过云游四方的想法。 但那不过是小女孩不过脑子的单纯愿景，大概此生都不可能实现了。 虽然仍未正式从父亲手中接过家族，但她身上的担子也不必祝云祝雨她们要轻上多少。且不说哪里有时间四处流浪，找个能与自己同行，相知相敬的夫婿的机会都没有。 徐幼晴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玩笑话和母亲早逝的事，她平生只对外人透露过一次，那便是…… 清元城变乱时，她与钱大妮一起蜷缩在后厨躲避时两人闲聊的那一次。 徐幼晴还记得，在自己道出与母亲一同遭难的沉痛经历后，钱大妮却说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生具天眼，天生能相面知命的女孩，和她是如何因为这天资而与天机门有了联系，又是如何沦落到家破人亡的故事。 双腿自顾自地转了一道，往回走去。徐幼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揣着的疑虑是什么，她迟疑地往付知的方向走去，试图问个清楚。 而当她走到方才与付知分别的地方时，便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女子。 其实徐幼晴与向时雁并不熟悉，只是这位师叔身上有种令人难以忘却的气质，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徐幼晴还是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脚下踌躇了一下，徐幼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细看之下，正与付知交谈的女子连五官也与徐幼晴记忆中的向时雁大差不差，这就更让她迷惑了。 付知的神色没有一点惊喜意外，似乎只是与一个时常见到的友人对话，更让徐幼晴怀疑自己的眼睛。 “幼晴，怎么了？脸色好差。”贺鹤摸了摸她的肩，墨黑色的双眸关切地看着她。 徐幼晴恍然回神，她还在想那个与向时雁十分相像的女子的事。约莫只是她看错了，那应该……不是向师叔吧。付知与贺鹤相识多年，若是她知道向时雁的踪迹，怎么会遮着掩着呢？ “想到了一些事……”徐幼晴目光有些呆滞，“付长老是倒海城生人对吗？说起来，她与大妮还是同乡，你说……她们会不会认识？” 若是如此，大妮与同乡一道拜师求道的友人说起过自己在玉苍山上交到的朋友，倒也不是那么奇怪。 贺鹤笑眯眯地说：“据我所知她们应该没有关联。怎么突然想到了大妮，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不，我只是……那你有没有和付长老说起过我的事？”徐幼晴茫然地皱起眉，付知的话引起了她的猜测，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探寻些什么。 那双显得十分单纯的圆润杏眼微微眯起，贺鹤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怎会在他人面前随意谈论你的事。” “嗯。”徐幼晴扭头，“我还有点事想问，你们先去大殿吧。” 说罢，她便好像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只是看她前进的方向，似乎与刚才送付知离去的路是一样的。祝雨皱了眉，看向表情愉悦的贺鹤：“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指哪一方面？”贺鹤脸上是高深莫测的笑脸。 祝雨习惯了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怀着期待地小声说：“果然只是幼晴看错了吧。槐叶师姐说得对，既然她这么多年都不见踪影，以后也……” “她在这里。” 祝雨怔愣地扭头，黑龙挂着轻松的表情，黑亮的眸子眨了两下，她对着祝雨又重复了一遍：“幼晴没看错人，向时雁此刻正在天机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1 23:52:57~2022-11-03 23: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owl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探秘 徐幼晴又悄悄地潜了回去。 再有一段时间就要请出天机遗命，外宾都往大殿的方向聚去了，天机门的弟子显然都有些兴奋，之前来宾在灵堂悼唁的时候为免喧哗便将大部分弟子都留在了内门中，前往天机门主殿的路上随处可见身着靛蓝色弟子袍服的少女，三三两两地结伴走着。 先前走进来十分自然是因为带着付知这个“通关文牒”，她身为外人，在天机门内部四处走动自然引人注目。徐幼晴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鬼鬼祟祟的时候了，上次她这么偷偷摸摸还是小时候逃师尊的课业，溜去墨竹峰找那师姐妹三人玩。 一甲子过去，双灵根与单灵根之间的修炼难度差距逐渐显现了出来，槐叶四十余岁凝婴，只比向时雁当初晚了没多少年，祝云后来居上，十余年前也迈入了元婴的行列，而贺鹤紧随其后，现在之所以明面上仍只是代管墨竹峰，不行护山长老之职，乃是因为年纪尚小，资历不够。 当初相熟的几个孩子，现在唯有徐幼晴和祝雨还卡在金丹期。祝雨为了追赶天资出众的姐姐十分拼命，在金丹大圆满的临界点阻塞了好几年，随时都有破境的可能。 徐幼晴眼下的修为是金丹后期，掩饰身形从这些低阶弟子们附近溜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朋友们都大变了模样，有时候徐幼晴还是忍不住想象，要是钱大妮活到现在，她会是什么样子呢？记忆中的五官已经彻底模糊了，剩余的印象只有少女高大的身形和温暖的双手。 潜入者勾着凉亭的栏杆下部，悄悄地从横跨水面的基座上走过，她半蹲在拱桥下等待两个弟子经过，听见她们在谈论天机遗命的事。 “次任天机，你觉得会是谁？”其中一个小声说，生怕被人听见她们妄议长老前辈。 另一个人含糊地说道：“应该是大长老或者二长老吧……我也说不准。” “继任者从来都是挑选长老中天资最为卓越的那个人，付知大人又最受天机大人宠爱，结果如何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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