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十分微妙的感觉让向时雁忍不住皱眉,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秦邈是怎么预料到她的行动的?难道是龙骨刀与她体内的玄鳞铠有所感应,提前警示了对方? 不管怎么说,有系统的定位,秦邈逃不了太远。 向时雁能迅速找到这个城镇本就奇怪,而常理而言,即便她加派人手搜寻小镇和地下的黑市也是需要时间的,她能如此快速地反应,或许更是打了那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再抽身离去。 向时雁在一片荒原上找到了秦邈,女子从灵剑上落下来,不远处是篝火与坐在火堆边的男人,她的脚好像被定在了原地,没法移动半分。 秦邈不过失踪了五日,再见时竟然就从一个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变成了如时日不多的老人一般形容枯槁的模样,饶是向时雁也不由得一愣。他神色恍惚,仿佛正置身梦境一般,身上正缓慢地渗着血也一无所觉,呆滞地看着跳动的焰火。 血一直浸透他的衣服,在他身下聚积成一滩,浸润荒原干涸的土地。 向时雁远远地看着秦邈,和那个躺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少女。不知为何出现在此的贺鹤脸上毫无血色地倒在血泊中,她的一只手臂好像被什么利器截断,被人扔在一边,少女失神的双眼注视着向时雁,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本该安全地呆在玉苍山上等着自己回去的少女,现在生死不明地躺在这片荒原上,向时雁搞不懂为什么。 难道秦邈不曾离开,他发觉自己的计划失败后,料定是让这个恼人的师妹捡了便宜,于是一直藏在玉苍山,直到向时雁追着他离去后才现身,将贺鹤抓走? 这不可能,系统的定位不可能出错,那时秦邈便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向时雁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某人的残像至今还留在自己的识海中,不讲道理的黑龙将视试作自己的东西,甚至在自己身上留下这样下流的标记,倘若玄酒一直通过与玄鳞铠的联系监视着自己,或许她会因秦邈胆敢对自己出手而不快,自然也会对贺鹤的僭越而恼羞成怒。 她在流血,如此纤细脆弱的人哪有这么多的血液可供浪费,向时雁感觉自己甚至能嗅到少女生命的流逝,妖身返祖令她的嗅觉变得格外敏锐,向时雁在一片血腥之中辨认出贺鹤身体的气味。 一种让人联想到潮热夏天的,由被体温烘热的皂角干净的香气和少女发间带着的药草气息混合起来的气味。 不知怎么的,向时雁的意识又骤然坠落到了幼时那个夏季,母亲死前流下的眼泪和那声无比悔恨的“对不起”。 向时雁本应赶紧上前救助,然而异样感却让她的身体难以动弹,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有攻击性的少女,总是莫名奇妙掺和进事件中的少女在这之前便展现出的怪异……这些向时雁潜意识中阻止自己深思的东西一起涌上心头。 为什么一开始玄酒会知道祝家的事? 为什么那个人永远好像对自己的每一步都知根知底? 为什么仿佛每一次玄酒操控的事件中,贺鹤都会被卷入其中? 说起来,除了林招娣那一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发生的时候,自己解决事件之前看到过贺鹤吗? 白衣女子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猜忌好像一道暗流,忽得将她拽入涡流中,向时雁颤抖着试图平复呼吸,她的视野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一直被她的潜意识否认、深埋的错觉与异样在此刻突然令她如芒在背。 向时雁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只见那戏剧性到反而令人感到诡异的一幕里,少女缓缓支起了身子。 贺鹤脸上的笑意一如往昔,少女好像恶作剧被人发现了一样露出俏皮的表情:“呀,果然同一招用两次还是不行啊。” 她捡起地上的断手,自然地瞧了眼自己被切割的血肉,将其拼在了肢体断面上,接面迅速愈合,不过几次呼吸,贺鹤被砍断的那只手便完好如初,她随意动了动手指,灵活与平时无异。 向时雁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身上绯红的长袍瞬间变作黑色绣金线的华贵灵衣,连带着贺鹤那张向时雁无比熟悉的脸都变得陌生起来。 她说不出话来,甚至一时间难以燃起怒意,只是感到十分迷茫,她看向贺鹤的双眼,想到第一次遇到玄酒分出的雾影时对方面上镶嵌着的暖棕色眸子,向时雁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傻到这种份上,她怒极反笑。 “你可真是……”她开口,声音沙哑得难以分辨平日的音色。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卸下伪装的魔头本体从容地站在向时雁身前,甚至由衷地为自己意料之外的暴露而感到奇怪,“这么多年我也不曾完全知晓你的秘密,包括那莫名其妙的情蛊和你莫名敏锐的洞见……” 面对贺鹤的淡然自若,向时雁实在不知该作何表情:“这就是你的计划?打入内部伺机对未来可能会妨碍你的人下手,看着我落入你的陷阱中,对你的伪装一无所觉,像提线木偶一般任你戏耍,你很开心吧。” 女子的声音被心中翻滚的怒火熏烧得不成样子,以一种向时雁并不想的方式显得她现在分外可怜。 贺鹤站在秦邈身旁,手轻轻搭在男子的头上,这人在漫长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心智,如行尸走肉一般呆然注视着火焰。 “打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非得兵戎相见的理由,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非得将我看作反派不可?”贺鹤注视着她,脸上是向时雁不想去理解的微妙神色,“只要你和玉苍山不插手我的事,我也可以保证不对你们下手。” “我本也无意伤及无辜,与我有仇的只有太虚宗,你又何必插手呢?” “修仙界本为一体,太虚宗乃仙门十三席之首,你固然实力强大,但想要将其连根铲除何其困难,又怎么可能不将其余宗派卷入其中?”向时雁上前一步,“况且即便曾经太虚宗与你有仇怨,当代的门人又何其无辜!” “师尊悲天悯人,我是难以理解。” “别叫我师尊!”向时雁的音调骤然拔高,竟是有些破音了,女子攥紧了双拳,银牙紧咬。 贺鹤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本以为你能理解我,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向时雁觉得有些可笑,生着一副温顺可人模样的少女,脸上的冰冷笑容竟然与那双向时雁喜爱的圆润眸子如此相得益彰,甚至让她有种“玄酒真身就应该是这样”的错觉。 “哈,枉我错信你这么多年。我真是……蠢到家了。”向时雁自嘲地笑着,“现在想想,我竟然连你是从何时表现出异样都能分辨出来,这么多年……我……” 讽刺的话堵在喉咙里,向时雁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中正燃着一股冰凉的火,她上一瞬还感到胸中怒意焚痛,下一瞬又仿佛置身冰窖,四肢冻得僵硬。 “你可真能演。好啊,我被你骗到了,开心了吗?你利用了我这么多回,也知足了吧。”向时雁神色莫名轻松下来,她笑了笑,抬起手中灵剑遥遥指向魔头。 “今日,你我缘断于此。” 贺鹤叹了口气,她的指尖点在秦邈的后颈,颇有些无奈地抬起手—— 男人的血肉瞬间崩解,有如一朵艳红的花苞骤然绽放,雪白的脊骨如长鞭般在空中甩动,划出一个弧线,又块块相接变作一柄长刀。 “这么看来我是不能放你走了。” 作者有话说: 秦邈脊髓剑!!! 再过几章咱们换地图哦 感谢在2022-10-06 22:29:14~2022-10-09 23:3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仓央嘉措 20瓶;3973231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庙会 槐叶被师尊叫走的时候仍旧一脸茫然,玉苍山掌门从未看起来如此慌张过,在路上,黎桧神色微妙地解释说,有人在太虚宗附近的荒原上找到了贺鹤,利用她身上的弟子腰牌确认了她的身份。 槐叶此时才发觉贺鹤已经好几日没有到主峰来过了,墨竹峰的另外两个师妹也是,对经常一闭关就是好几年的修士来说,某人忽然失踪并非是什么大事,她也未放在心上,可是贺鹤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呢? 难道是师叔将她带出去游历,中途出了什么问题? 来人是用贺鹤的腰牌直接发出了消息,无极殿发现存放在此的腰牌发出共振的第一时间就试着联系了向时雁,然而墨竹峰上空无一人,向时雁更是不知人在何处。贺鹤毕竟是长老弟子,他们赶紧将此事上报给了掌门,但黎桧的通讯法器也无法与向时雁取得联络。 万幸玉明还能联系得上。 玉苍山两大护山长老在没有掌门命令的情况下无故出走,在淮海城搅闹了一番,这些倒也不是现在该追究的了。问题是向时雁临走之前也未曾对玉明说明过自己的去向,女修仿佛忽然一下子人间蒸发了一般。 眼下或许能知晓向时雁位置的便只有身受重伤被人救助的贺鹤了。 这个消息有些过于突然了,槐叶一时无言以对,心中的疑虑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贺鹤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千里之外?据说她重伤濒死,是谁伤了她?向时雁又在哪里?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无论是闭关还是云游,师叔从不会这样……突然消失无踪。槐叶的印象中唯有一次,向时雁因在秘境中遭到妖族伏击,受伤遁走时才短暂地与玉苍山失联了月余。 若是向时雁将贺鹤带在身边,她是不会抛下少女一人逃走的。 在看到半死不活的贺鹤时,槐叶的不安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据说贺鹤被发现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倒在荒原之上,那里靠近太虚宗,时常有人前去拜谒,距离人来人往的黑市也不远。几个散修路过的时候碰巧发现了地面上好像人间惨剧一般的恐怖场景。 身负数道灵剑贯穿伤的少女生死不明地倒在血泊中,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彻底变作了红色,血液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地里,直到黎桧和槐叶接到消息赶来还不曾化去,那是向时雁的灵力残留无疑。 贺鹤被发现时呼吸已经微不可查,那几个散修发觉她玉苍山长老弟子的身份,想趁机卖个人情,将她带到太虚宗本宗所在的城中救治,之后又被太虚宗的人接管了一段时间,这才有了玉苍山掌门亲自上门接人的桥段。 榻上的少女仍旧昏迷不醒,槐叶站在床边,默不作声地望着面如金纸的贺鹤出神许久,才小心地不去触碰那些恐怖的伤口,将虚弱的师妹抱了起来。 “你将贺师侄带到飞舟上去安置好,我再仔细查问一番,看看有没有师妹的消息。”黎桧懊恼地揉了揉眉心。无论是发现贺鹤的散修们还是治疗她的太虚宗的人,都没有真正看到将贺鹤卷入其中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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