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雁竟然没有对自己的玩笑话冷嘲热讽,怜泷眯着眼看向下意识地摸上脖子的小徒弟,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与怜泷、天机一同前来的另外两位化神期前辈是其他宗门的供奉,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几位修为大乘、元婴的长老前来助阵,与驻守营地的弟子们一同抵御兽潮,那两位将天堑附近的残局交由她们之后也赶到了营地,以威压逼迫溃败的群兽返回青斑密林。 向时雁御剑落地,再次脚踏实地让她忍不住精神放松了一会儿,疲惫感终于翻涌起来。她身子晃了晃,却突然感到一具清瘦柔软的身躯撞进了她的怀里。 “师尊又丢下我……”少女将脸埋在她颈间,瓮声瓮气地抱怨,她闷闷不乐地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风尘仆仆的向时雁,好像疼在她自己身上一般蹙起了眉,“怎么弄了一身伤?” 贺鹤不说,向时雁都没反应过来肢体上的疼痛,她基本上伤在筋骨,腹前的血迹不过乃是来不及催动玄鳞铠而被鬼爪刺出的伤,虽然流了些血,但伤口不深,反倒是被贺鹤这么一搂,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骼筋肉都一起钝痛起来。 比之更痛的是怜泷投来的针刺一般的视线,向时雁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过去怎么没看出师尊当真是多情风骨,男女通吃不说,还总爱将本来没什么的人往奇怪的方面想。 “贺鹤,见过你师祖。”向时雁顺势一扭肩挣开贺鹤的手,推着她转向怜泷。 少女圆润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这便是传闻中的怜泷道君……贺鹤只觉得后腰酸疼了一下,她现在化作原身还有些勉强,方才以龙身飞窜时无数道法术撞在她身上,其中唯有怜泷舞出的一道水鞭在她身上狠狠抽了一下,那股劲又绵又阴,她竟然一时卸不掉。 贺鹤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乖顺地垂眸拱手拜道:“贺鹤见过师祖。” 初次见师祖,按理是该行叩拜大礼,但她们这一脉不大重视这些繁文缛节,况且怜泷看这少女也不大在乎自己这个突然蹦出的师祖,那双闪动的眸子恨不得粘在向时雁身上了。 发觉师尊正用微妙的目光打量着贺鹤,向时雁顿时警觉了起来,她将少女与那没品没德的坏女人隔开:“师尊可还有什么事?” 方才怜泷称自己无意久留,向时雁却已经巴不得她离开了。 “不着急。”女子慢条斯理地说,“我久未回山,小住一段时日倒也无妨,安葬之事我回山时顺路跑一趟便是。” “听说你们师兄妹三人都收了徒?我可得好好瞧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山,瑟瑟倒计时啦
第164章 祝姓 在回山的途中,向时雁随着怜泷一起绕路去了季子茗过去隐居的地方。 人死之后魂魄很快消散,是以修仙界并不重死,身为散修更没有弟子传承将其纪念,大乘期修士死后的容身之所也不过是一方小土包罢了。 怜泷随手一挥便在季子茗的墓旁掘出一块地来,将棺椁沉了下去。填土时,她饶有兴致地问向时雁:“你可有想过自己将来也会化作这样一捧黄土?” “弟子尚且年轻,体会不到您这种伤春悲秋的感情。”向时雁垂眸看向那不平的泥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吗?”怜泷语气轻快地反问,她谨慎地在两人的墓前设置了一个隐秘的禁制,以防有人盗墓。虽然外表看上去无比简陋,但两具大乘期修士的遗体却比凡人皇帝一整座陵寝中的陪葬还要有价值。 向时雁郑重道:“您已经五百岁了。” “哈哈哈。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三百多年都过去了。” 听到她的笑声,向时雁紧紧抿着的唇颤抖了一下:“我以为她们是您的友人。” 闻言,怜泷困惑地回头,脸上仍是淡然的笑意:“你觉得我该为这两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默哀?” 曾经温馨的庭院因多年无人打理而荒废,怜泷好像事不关己一般站在此处,向时雁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个女子曾经也是她的朋友。 向时雁无不失望地说:“我知道是你怂恿她盗取季前辈魂魄,以夺舍之术受肉重生。” 过去师尊将自己从虞子茗手中救出时便对那人的执念全无好奇惊讶,心中的疑虑一直留存到现在,此次再见师尊,她终于想明白了。 受她指责的怜泷却对此不置可否:“你为何会有这种猜测。” “四年前……我传信将贡宁师姐死亡的真相告知你,我本以为你会生气,会想办法报复祝家人,但你没有。此次向你求援我也不曾想过你真的会来。你不是来援助我们的,你是来见证她的死期的。” 如若不然,连最爱重的弟子惨死的消息都可以不置可否的怜泷道君,又怎么会为了全然与自己无关的事移动大驾。 她一出手便将意识潜藏的季子茗点醒,又怎么不是蓄谋百年的成果?旁人或许会将之认作化神期大能的恐怖实力,但熟悉师尊的向时雁却一眼便看出那颗水滴是花了大心力凝聚的法术。 “师尊,别再用这种方法修炼了。我不知你当初怂恿了玉明师姐什么,但心魔至今仍在纠缠,才致她修行困顿。当初你原本已选定了贡宁师姐作继承人,但听闻了黎桧师兄有了意中人,你却立刻改换人选将他束缚在玉苍山……这样戏弄我们,难道你很开心吗?” “戏弄?我不曾看轻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原本神色呆然地听着弟子训诫的怜泷听见这个词却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我教你这种修习的法子不是为了让你来指责我的。” 向时雁曾听某个资历比较老的长老前辈说过,过去的怜泷与自己很像。 仔细一想当初从凡间将自己带回的女人确实比眼前的这个要冷情一些,但即便如此向时雁也仍旧难以想象怜泷是怎么从别人描述中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欠揍得很。 怜泷低头看了一眼季子茗的墓碑,当初她亲手刻下的字已经在数百年的光阴里被磨蚀得平滑模糊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你知道为何季子茗二百多岁便修为大乘,却又英年早逝呢?” 向时雁下意识地皱起眉,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和黎桧的徒弟一样,是天人之体。我记得那孩子是叫槐叶对吧……呃!” 女子的话音被生生截断,向时雁掐着她的颈将她抵在一旁的树上:“别打她的主意。” “咳咳……”怜泷轻易地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你本就性子软弱,又优柔寡断,我告诫过你不要与人羁绊。” “你想对她做什么?” “亲身历情于道心无益,我记得你以前是赞同我的。” 两人的对话完全无法继续,向时雁揪住她的衣襟:“谁知道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呕出一口血,吐在怜泷的胸襟上。怜泷接住脱力倒在她身上的徒弟,她好像完全没将向时雁的愤怒放在眼里一般温柔地给她顺着气。 “你此次能顿悟,不也是因旁观体会了他人的生死。但这种机会毕竟少,我等以情入道,自然是越炽热越深沉甚至越阴暗的才越好,我想看的就是这样戏码,你懂吗?” 女人轻声在她耳边问,好像笃定向时雁不会理解一般充满了无奈,或许正是因两人的理念不同,才促使她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 向时雁只觉得一阵难以呼吸,喉中腥甜,胸中闷痛,四肢百骸都顿时失了力气——方才怜泷以灵力隔空一震,鏖战一夜本就疲累乏力的向时雁如何能抵抗,恍惚有种内脏都碎裂了的感觉。 “不要动怒,无情道已经修到这种地步,稍有不慎反噬你难以承受。”话音越来越远,向时雁昏了过去。 “你二人要小心那位师祖。” 祝雨疑惑地看着少见的表情沉凝的贺鹤:“师祖?怜泷道君的名号我也曾听说过,据传她与师尊十分相似,想也是个如谪仙一般的人。” 贺鹤从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警惕什么人,祝云也有些不安起来,两个既无根基也无修为的少女,他人可能惦记的若非两人祝氏继承人的身份……那就只有炉鼎体质了。 但若是怜泷心有恶念,向时雁怎么可能会泄露这个秘密? 祝云摇了摇头:“我明白了。那之前说的事……”少女表情慎重,话音甚至微微颤抖着,脖颈白皙的皮肤因兴奋而微微泛红,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幼晴已经通过徐家的桩子将信递出去了。”祝雨替她倒了杯茶顺气,祝云小声说道,“徐家那边倒是殷勤,就是不知道究竟可不可信。” “等我们控制了祝家,对徐家主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有帮助,更别提长远的交往,能多卖咱们几个人情他求之不得。”闻言,祝雨也有些不安地用尾指蹭了蹭姐姐的手指。 当年贺鹤将淮海城中三大世家与祝氏暗地里的生意有关联的主谋杀死,这一举动直接影响了淮海城乃至整个修仙界的势力分割局面。 世家的局限决定了他们的发展难以超越宗派,只是在最近数百年内靠着吞没其他衰弱的世家,世家中的一部分一改倾颓之势,在仙门十三席中占据了数个席位,且有着十分广泛而强势的影响力。 如此恶劣的事件不仅使淮海城三家颜面大失,与其有所冲突的势力如鬣狗一般蜂拥而上,趁着三家混乱的时候攫取利益,导致淮海城三大世家在仙门十三席中的地位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说这个位置已经名存实亡。 即便撇开外界的干扰,三家内部的纷争也十分激烈。 在此事之前原本十分稳定的三大家族,在变乱之后却一下子都失去了家族的主事人,旁支们争权夺利还来不及,既没有功夫也没有能力抵御其他势力的蚕食,还在争斗中进一步消减了家族的实力。 祝家家主和族长先后死亡,虽然还有祝云祝雨这两个主支血脉残留,但两人作为女性年纪又小,更有被玉苍山控制的嫌疑,旁支自然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为了家族存续夺权责无旁贷。 白家情况大同小异,却还要更加混乱一些。这些年来白家凭借着白景焕的裙带关系与太虚宗强强联手,但一下子失去了家主和少家主后不久便连坐镇的主心骨白景焕也一同身死,太虚宗不念旧情,果断地抛弃了已然成为累赘的白家,使其一下子坠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眼下白家由前家主的私生子掌控,一边血腥镇压组内反抗,一边努力挽回白家的颓势,似乎还有所成效。 徐家肯对祝家伸出援手,无非是两个原因。 眼下徐家家主是徐幼晴的父亲,原本作为不受宠次子的他是几乎没有机会继承这个位置的,此人软弱仁善,下不去手铲除大哥的儿子,任由他们造反,只能寻求外部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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