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她耳畔忽然传来宁殊急切又担忧的呼唤,随后就听宁殊问,“燕姐姐,你那件法器还要多久才能炼成?” “哎呀!你们都别心急嘛!”燕九棠忙道,“其实前几日就炼成了,只不过娘亲说还有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拿去稍作调整,我也是昨天才拿到成品。” 说完,她将双手摊开,一黑一白两枚灵珠被她唤出,握在掌心,“喏,这就是‘传音珠’,本来我还打算让它们能够互传影像,但娘亲说月魄城和寒英城相隔太远,功能太多反倒容易失灵,不如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传送声音上。” 青昭没想到她还能炼制这种法器,好奇地向她手中看去,接着就被燕九棠塞了一枚白色的灵珠。 “这是适合在雪豹一族居住的雪原高地上用的传音珠。”燕九棠边解释,边将黑色灵珠交给宁殊,“月魄城周围的环境没有那么恶劣,小殊妹妹用这枚传音珠就好。” 青昭小心翼翼捧着白色灵珠,闻言忙向她道谢。 “别客气,这只不过是我对未来生意伙伴的一点诚意。”燕九棠笑道,“不过它们只能供两个人用,你们将自己的灵力混着血液注入其中,然后就可以尝试一下了。使用的时候不需要念咒施法,只要握着传音珠说话就好。” 青昭和宁殊照做,等传音珠吸收了各自的血与灵力,互相交换传音珠,再次注入血与灵力后再换回来。 “那我先和燕姐姐去找韩前辈了。”收好传音珠,宁殊对青昭道,“顺便试一试传音珠。” “你们去吧。”青昭点头道。 待她们乘坐血棠绘卷离开,青昭捧着白色灵珠回到寝殿,坐在软塌上,好奇地打量着它。 昆吾宫不愧是铸器大派,这小小的珠子竟能传送她和宁殊的声音,并且还不会受到旁人的干扰。 这么说来,即便她远在寒英城,也可通过传音珠与宁殊说悄悄话? 念头刚起,青昭只觉心跳加快,一种分不清是忐忑还是喜悦的情绪生出,令她迫切想要试一试。 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只是珍视地轻轻摩挲传音珠,将它紧紧握在掌心。 因着宁殊临走前说要试试传音珠,青昭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待在寝殿,捧着传音珠,满怀期待,耐心地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忽然听到极轻的呼吸声响起,忙低头看向传音珠。 只见传音珠的内部亮起一点白芒,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白芒也扩大了不少。 “阿昭?”宁殊的声音从传音珠内传出,她似乎正压着声音说话,“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听得见!”青昭忙道,还特意把传音珠拿到自己耳边,“非常清楚。” “那就好。”宁殊道,“韩前辈说,等继任大典的第二天,她就可以带你回去。你觉得如何?” 青昭一怔,本想立即应下,可她只要想起自己会和宁殊分开,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对方,声音便卡在喉咙里,久久不肯出。 觉察到她的沉默,宁殊又道:“如果你暂时还没做好准备,那就再推迟一阵子好啦。”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青昭只觉她像是就在自己耳畔说话,气息顿时一滞,随后鼻子也莫名有些发酸。 “我……随时都可以出发。”她违心地道,尽可能让宁殊听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她已经离开故乡那么多年,有许多事需要重新记起,更何况,韩梦菀似乎还打算让她暂时接任城主,无论如何,她都要早些回去做准备,而不是……而不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私心和任性,留在宁殊身旁。 她早就不是孩子了,不应当如此依依不舍。 传音珠另一端却陷入沉默,青昭还以为自己的选择让宁殊生气了,心里不禁慌乱起来,但没过多久,她就听宁殊轻叹一声:“阿昭,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装成大人。” 青昭一愣。 “别忘了,你亲口告诉过我,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宁殊继续道,“如果你想要再多留一阵子,只管如实说出来就好,我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而且,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不存在耽搁一说。” 这番话让青昭猝不及防,才张口想要回答,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大概是听到她轻微的啜泣声,宁殊笑道:“你不要又‘喜极而泣’呀,快说嘛,你想留下来陪我吗?” “……想。”良久,青昭才鼓起勇气道,“我想……我想!” 师尊教导过她,决定事情一定要理智,可青昭却发现,自己的理智在小师尊面前不知何时变得如此脆弱,只要小师尊稍稍对她撒娇,或是迁就她一些,她就立即败北,转而遵从自己的内心。 “那就迟几天,等你准备好了再回家。”宁殊温声道,“我先去和韩前辈说明,暂时不用传音珠了。” 青昭下意识点头,点完头又想起宁殊看不到,忙应了一声,但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将传音珠收入纳戒,青昭擦去眼泪,做了几个深呼吸,望向自己与宁殊一起用了两年的卧榻,突然想化出妖身,在上面连着打几个滚。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下意识摁回去,可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她又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她既不会掉毛,也不会用爪子挠破被褥,只是滚一滚,滚完将褶皱抹平就是了。 念及此,青昭立即变回雪豹,闭起眼睛,在卧榻上来回打起滚。 袅袅梅香不断地钻入她鼻中,令她舒心。 这似乎是她成年之后最为放肆的一刻。 - 宁殊直到晚上才回来,刚驾驭灵剑在小院子里落下,就看到青昭正在浇花。 雪下了一整天,但这时已经停了,青昭披着雪狐绒,颈子被毛绒滚边护住,只露出一小截。 宁殊收起灵剑,快步走过去,从背后将她拥住,冰冷的手搭上她温热的掌心。 “怎么还在这里吹冷风?不去休息吗?”她问。 “在等你回来。”青昭笑道。 “我已经回来了。”宁殊绕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拎走水壶放到一旁,“快去睡觉吧,明早你还要督促我练剑呢。” 青昭应下,抬眸望了眼开满枝头的山茶花,忽然伸手摘下一朵,放在宁殊的头顶。 “送给你。”她道。 “哪有送花只送一朵的?”宁殊忍不住道,但还是将那朵花拿下来捧在掌心,捻着层层叠叠的花瓣。 “现下不在北幽,送什么都只能是借花献佛。”青昭笑道,“以后我要送你好多花。” 宁殊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呆了一瞬,也跟着笑起来,托起山茶花问:“那阿昭可知我为何要送你山茶花?” 这山茶花树虽是燕九棠移植到禁地内,但却是宁殊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又将它整株转赠给了青昭。 见青昭诚实地摇了摇头,宁殊便凑到她耳旁,轻声道:“因为我想好了,等我长大了,定要与阿昭结为道侣。” 她咬字清晰,一点一点将这话送入青昭耳中。 青昭瞬间只觉整个人都僵了,酥麻之感自耳朵一路往下扩散,不受控制。 她就杵在原地,忘了动,也忘了回应。 而宁殊也没有动,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仍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 “好不好呢,阿昭?”她又问。 青昭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可她却在这时莫名陷入自责,但又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在为这两年没能时刻盯紧宁殊,导致她时不时和燕九棠出去“放浪”而自责。 她很难确定宁殊为何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因此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反而惶恐不安起来。 她甚至已经开始害怕,在她回到寒英城的那些日子里,宁殊会不会对旁人再说同样的话。 “……我等你长大。”内心挣扎良久,青昭才低声道。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似乎最习惯如此回应。 但她也明白,如果宁殊真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是不会阻止的。 说到底,她的一切选择,一直都取决于宁殊的决定。 “那我就当这是一个承诺了。”宁殊整个人后退半步,与她稍稍保持距离,却没有相隔太远,抬手伸出小拇指,“我们来拉钩。” 青昭顺从地伸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宁殊并不介意,将她的小指轻轻勾住,抬头注视那双幽蓝色的眼睛。 “等我成年了,便来寒英城找你‘报恩’。”她认真地许诺道。 青昭这才猛然醒悟,原来她当时答应韩梦菀的“报恩”,便是以身相许的意思! 可是,可是她何德何能让宁殊这般“报恩”?!她有什么资格吗?!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好似要从体内挣扎着蹦出去,忙默默念诵起清心咒。 不能想,不要想。 然而刚与她许下诺言的宁殊就站在她眼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将不断涌出的杂念抛开,甚至开始后悔白日里答应了宁殊再多留几日。 今夜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青昭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寻了理由,说服宁殊先去休息,等她从浑浑噩噩的昏头状态里彻底清醒时,发现自己正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之中,不远处,便是那三尾银鳞锦鲤。 青昭羞愧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却发现双手都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 她竟然要靠大晚上现出妖身跳养鱼池来冷静! 锦鲤们颇有灵性,见她难堪,便远远地避到水池另一侧,不来打扰她。 青昭重重地叹了口气,跃出水池。 满身水迹随着她的动作自毛皮上滴落,被她的水灵力引出,一团接着一团落回水池内。 等青昭变回人形,推开寝殿门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但这一夜她注定无眠,就连卧榻也没敢睡,还觉得自己不应心安理得地卧在宁殊身侧,见宁殊似乎已经睡熟,便打算到静室打坐冥思,就这样熬到天明。 结果她刚转身要走,就被宁殊拉住了衣袖。 “阿昭别走。” 听见宁殊轻声恳求,青昭也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刚见到小宁殊时,警惕心极重的小狼妖便是这样拉住她的衣服,求她不要走——即便她只是想去不远处为小宁殊寻水。 她没法招架这样的恳求,也觉得自己不该拒绝,应了声之后,默默换上睡袍,掀开被子钻入其中。 自从她们离开过去的梦境之后,宁殊就睡在了她旁边,说是要守着她,如果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解决或叫人帮忙。 那时的宁殊尚是心思单纯又腼腆的孩子,青昭也就随她去了,却没想到同被窝两年后,这小狼妖竟对她有了家人和同伴之外的感情。 她想不明白,自己除了照顾、教导和保护,明明什么也没做过,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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