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殊也伏在窗边,看向时不时有客人进出的醉霄楼,轻声道:“原来人族女子也有好女色的。” “好男色和好女色无关种族。”青昭道,“只不过人族自古便宣扬阴阳互补、传宗接代,在这方面的管束较多。” 宁殊点了点头,托着下巴道:“但我们北幽就不管这些,我还不会化人的时候,听说过不少女妖和女妖结为合籍道侣的事,怪有趣的。” 青昭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评价,顿时一愣。 “不过跟我讲这些事的妖都被娘亲罚了,”宁殊没看到她的神情,继续道,“娘亲说我还小,成年以前可不能听这些,那之后就没人敢和我说了。” 听罢,青昭有些懵。她一直以为师尊厌恶磨镜之好,才会在那位妖王的宴会上大怒,没想到是因为这样。 她迟迟没接话,宁殊也就没有往下说,念着娘亲恐怕已不在世上,轻叹一声,收起满眼的落寞,走到修炼的蒲团上坐下,问道:“阿昭,我能否用打坐代替睡觉?” “自然可以。”青昭回过神,忙关上窗户,手中掐诀,调整起室内的诸多聚灵阵。 宁殊向她笑了笑,歉意道:“又给你添麻烦了,可我实在太想早日变强,回到北幽为家人报仇。” 她虽在笑,可眸中却杀意暗藏,放在膝上的手也微微握成拳。 青昭非常熟悉这样的目光,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坐下来,覆住她的双拳,柔声道:“不麻烦,你若需要我,我会为你杀了那些叛乱者。” “不,不一样。”宁殊却摇头,松开握紧的拳,低声道,“我要亲自杀了他们!” 含恨的声音听得青昭心疼,忍不住将宁殊拥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应了声“好”。 狼妖少女靠在她怀中,听着她的心跳声,颇感安心。 - 第二天,燕九棠一整日都没有来。 青昭只当她仍在温柔乡享乐,陪着宁殊修炼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与宁殊一起出门,去隔壁房间瞧瞧燕九棠回来没有。 谁知她还没敲门,门先自己开了,燕九棠走出来,见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妖,她不由得怔了怔。 “二位这是怎么了?”燕九棠让开路,想请她们进屋说,“莫不是有事相求?” 瞧见她的妆容,青昭愣住了。与前日相比,现下的燕九棠眉间多了枚鲜红的花钿,眼尾以朱红勾了上翘的眼线,右眼底下还点了一颗泪痣,即便发饰和衣裙都没变,她也莫名感觉此女妖艳了许多。 好在青昭反应快,回过神便客气道:“没什么,只是想请燕道友吃顿饭,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啊呀!瞧我只顾着自己玩了!”燕九棠恍然大悟,顺手把门关上,笑道,“去哪儿吃?” “还在对面的聚鲜阁。”青昭道,“那里的菜肴不错。” “燕姐姐这般打扮,是和人有约吗?”宁殊问。 “倒也算不得有约。”燕九棠边往楼梯走,边大大方方道,“只是听闻醉霄楼有位姐姐善弹箜篌,便想着能不能见上一见,给她留个印象也好。不过那只是个消遣,还是和二位共用晚餐比较重要。” “醉霄楼是什么地方?”宁殊故作单纯地问。 燕九棠又“啊呀”一声,有意瞥了青昭一眼,摆摆手道:“不可说不可说,小殊妹妹还太小了。” 见她背过身下楼,青昭和宁殊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茫然。 毕竟去风月之地享乐和单纯寻人听曲是两回事。 三人一起到了聚鲜阁,青昭要了一处僻静的雅间,将招牌菜全点了一遍。 “青道友真是大手笔!”小二走后,燕九棠夸道,“若是能有几坛好酒,再将上次那两位姐姐请来弹琵琶唱曲,就更好了。” 她不是小师尊,青昭自然不会惯着她,就当没听见,自顾自低头喝起茶。 倒是宁殊忍不住问:“燕姐姐,你究竟是想听曲,还是想见美人啊?” “美人”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惊得青昭差点被茶水呛住。 “这个嘛,要知道美人配好曲,才是最好的。”燕九棠却笑起来,看向青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们北幽的小孩儿竟然这般放得开吗,问这些也不会脸红?” 青昭无言以对,她也没想到小师尊居然真能面不改色地问出口,但她刚看向宁殊,就见少女两颊染上绯色,一双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反问燕九棠:“燕姐姐,是我问的事有什么不妥的吗?” “那倒没有。”燕九棠笑得更肆意,如果不是青昭瞪她,她真要笑出声了,“先不提这些,明日便要去照月谷了,不知小殊妹妹的腿伤痊愈了没有?” “我已无碍,多谢燕姐姐关心。”宁殊乖巧地接过话。 ----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昭:【看戏.jpg】
第十七章 一顿饭吃下来,青昭全程没说几句话,都是宁殊和燕九棠在聊天。 她早已习惯安静地陪着师尊,即便如今的师尊还年少,这个习惯也未曾改变。 然而临近散席,趁着宁殊关门解手时,燕九棠却起身,满脸严肃地看向青昭:“青道友,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因着明早就要去照月谷,燕九棠今晚并未沾酒,目光清明,口齿清晰。 青昭一怔,随后点了点头:“燕道友无需顾虑,只管说便是。” “我这幅画名唤‘血棠绘卷’,遇血煞之气则开。”燕九棠唤出自己的画卷法器,在她面前展开,只见海棠花仍开得夺目,红艳艳一片,“花开越繁茂,证明它所接触到的血煞之气越多。” 听到“血煞之气”时,青昭眉头顿时一皱,立即布置出隔音屏障,沉声道:“燕道友不必拐弯抹角。” “虽不知青道友遭遇过什么,但堵不如疏,竭力压制恐怕只会适得其反。”燕九棠捻着画上的海棠花,平静道,“血煞之气过重,可是会入魔的。” 这话无异于揭伤疤,青昭的眸光变了又变,针扎般的刺痛在她心尖蔓延开。 “燕道友,出门在外游历时,太喜欢管闲事不是明智之举。”她声音转寒,警告道。 “这叫什么话?”燕九棠却没好气地反问,“朋友的事,也是闲事吗?” 青昭从未有过朋友,更没将燕九棠视为真正的可信之人,一时被她问得愣住。 “罢了,我也晓得,有些事不是外人一句劝就能解决得了的。”见她发呆,燕九棠轻叹一声,“劝你也是因为我今日去打听过了,照月谷中生着致幻的灵植,入谷后,你自己多加留心。” 说罢,她收起画卷,道了声“明早见”,自顾自走出雅间。 青昭坐回原位,沉默着喝起具有清心除烦功效的灯心竹叶茶。 自来到这个世界,重新见到师尊后,她便将血煞之气压制于丹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可她知道,燕九棠的话句句属实,而她在师尊死后,其实已有入魔之相,不然,又怎会将师尊好好守护着的狼族屠尽。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处,又在狼牙护身符的指引下寻到了年少时的师尊,守灵那夜过后,她恐怕已经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头。 ——说到底,又是师尊救了她。 青昭还没偏执到将两个师尊分开对待,对她而言,不管宁殊是失去记忆,还是变回了孩子,都是她这辈子追随和效忠的对象。 然而,“未能救下师尊”这件事,到底还是成了她的心魔。 她正出神想着旧事,忽听熟悉的声音轻唤自己“阿昭”,抬头一看,宁殊已经戴上帷帽,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她。 - 次日卯时,青昭等宁殊用过饭,便去隔壁敲响燕九棠的门。 那晚她为安置醉得不省人事的燕九棠,要了间上等房后,燕九棠便没搬走过,倒是省去了一大早寻人等人的时间。 燕九棠神采奕奕地打开门,一见青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便重重一哼,想来还在气她昨晚警告自己别管闲事。 但转眼看到宁殊,她立马绽开笑容。 “这闷葫芦竟给你买新衣服了?” “燕姐姐别乱起外号呀!”宁殊哭笑不得,“这是防身用的法衣,不过……确实是阿昭为我买的。” “式样倒是好看,不过颜色太深了。”燕九棠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正值青春年少,怎么能穿这么老气的颜色?” “时辰不早,走吧。”青昭不想与她继续闲扯,拉起宁殊的手就往楼梯走。 身后传来燕九棠的笑声:“小殊妹妹,下回真得给个机会让姐姐带你上街挑衣裳!” 离了客栈,燕九棠倒是安静许多,偶尔指个方向,让她们不至于走偏。 等出了幽篁城,燕九棠又打开了话匣子:“二位有所不知,为了防止凡人进谷,照月谷的入口特意设在悬崖之下,周边也有结界,只能坐传送阵进出。在入谷之前,我们还要领一枚储物灵符,并与之缔结临时血契。” 青昭和宁殊已经做好被她算计的准备,上街购买法器时,也顺便打听过照月谷的情况,已对谷内的大致情况有所了解。 照月谷是一座天然药谷,自从被发现并被纳入幽篁城的势力范围后,为防止有修士将灵植采尽,每位进谷的修士都要领一枚特制的储物灵符,还要与之滴血结契,凡是在谷内寻到天材地宝,其种类及数量便会自动记录在灵符上。 只要采摘量超过幽篁城规定的上限,或是灵符持有者吸纳大量天地灵气,便会被强制传送出谷。 有此限制,进入照月谷的修士虽多,但很少有人会在谷内停留太久。 毕竟药谷需要天地灵气的滋养,才能源源不断孕育各种灵植,而修士在药谷之中服药吸收,或是炼丹,无疑是在和灵植争夺天地灵气,这也是不被允许的。 青昭初闻此事时,倒是倍感意外。她本以为人族都是贪得无厌的,没想到掌权者还会定下这种规则。 她牵着宁殊,一路安静地听着,等到了山崖边,向守谷的修士要了储物灵符,滴血结了契,便跟着燕九棠走向传送阵。 时辰虽早,传送阵内已有几名修士站着。因着每次传送之后,阵法也要隔一刻钟才能再次使用,三人走过来时,这些修士正闲聊,等待法阵开启。 一见宁殊,有个修士轻咦一声:“这么小的孩子也来采药了?” “人家说不定是跟着长辈出来历练呢。”另一名修士笑道。 觉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青昭警惕地将宁殊护在身后。 哪怕宁殊此时已经藏起妖身,帷帽上也被她施了术,燕九棠还检查确认过,她仍然担心小师尊会被这些人族修士识破妖族身份。 但修士们的本意是和新来的同行者混个脸熟,青昭这般谨慎,宁殊又不敢吭声,反而让气氛尴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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