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吴妃傻眼的,五皇女悠悠然搬过两把凳子放在大殿中央,不经她同意,竟然搀起同样傻眼的周才人坐定,转身潇洒落座。 少女温柔抬眼,乌亮的眼底尽是不屑。 白清胧笑出两只梨涡:“娘娘还应该好好谢我,奸人可恶,玉佛身上哪里是什么长寿经文,这经文我曾经看过背过,那时喜欢的紧呢,原文两千多字,上半段貌似祈福,下半段却是……求子。” 求子经文,送给六十多岁的皇太后,看老奶奶不拧断你狗头! 锅从天上来,吴妃气炸:“你简直胡说八道!” “不信?”白清胧早就料到如此,嘴角凝着甜笑,“那就请娘娘站在玉佛身后,我背原文给娘娘听。” 不好意思,她没别的长处,就记性比别人好点点。 感谢渣爹渣妈小时候嫌她累赘,两口子没时间哄孩子,每次到寒暑假,她像只陀螺被扔到天价补习班,“疯狂记忆夏令营”、“易学堂速成口诀”……红灿灿毛爷爷花出去,磨成过目不忘的钢筋铁骨。 …… 一盏茶后,晕过去的吴妃被众人匆匆抬下。 也怪吴妃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当白清胧喝着茶,一字不差地背到第七百一十四字,她就双唇惨白,大冷天淌出虚汗,整个人筛糠似的从椅子上跌倒。 不是气,而是深深的害怕。 吴妃知道五皇女向来蠢笨,过去一页书要背十来天,而玉佛上的经文,五皇女才粗略看过一遍,如果不是以前见过,怎么能够当场背出? 她心口搅痛,又怕又气,臭和尚骗钱,居然用送子经文忽悠人! 如果五皇女把全部经文交给陛下,不仅自己,连带吴家五十来口人,都逃不过一个“惨”字,下半辈子吴妃想要好好过活,就得祖宗似的把五皇女供起来。 眼泪哗哗流,吴妃怂了,她的天爷呀!五皇女求放过! 常福宫偏殿。 暖炕舒服,桌上的五碟小点心精致可口,今日五皇女替大家伙儿出气,被吴妃那帮人欺压多年的小太监小婢女都带着笑意,个个慇勤干活不偷懒。 小川递来两只小暖炉,白清胧接过一只塞到周才人手里。 她心疼柔弱的周才人,又捻起一块千层糕:“母妃先吃一口。” 周才人呆滞地张口,嚼了嚼,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她仿佛身在梦中:“胧儿……” 胧儿从小就不太爱说话,性子闷,不讨女皇喜欢,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里不出门,藏了什么心事也不跟外人说,说得难听点,是有些不聪明,但孩子是为娘的心头肉,胧儿是周才人的命。 但今天的胧儿,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折腾这么久,白清胧饿的肚子咕咕叫,捧起一盘卖相最好的杏子白玉糕,一块接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周才人瞪大眼睛:“……”胧儿!你最讨厌杏仁! 观察了半晌,周才人面色沉重,胧儿的动作、习惯、谈吐都与往日大不一样,她想起做姑娘的时候,家里长辈曾说到一个姑娘性情大变,只有两种原因。 撞了邪。 破了身。 周才人默认第一种情况,搂了白清胧到怀里,试探道:“胧儿你老实说,最近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胧儿胆子小,慢点说,千万别吓到她。 白清胧吃饱喝足,眼皮打架:“唔没有,母妃挪一下,让我把脚脚伸到被子里……” 没有遇见邪物的话,周才人心里咚咚咚打起鼓。 那就只剩,破身。 她有些难过,像是看护多年的大白菜突然在眼皮子底下被猪拱了,虽说北燕皇女多风流,可是胧儿今年才十五岁,还不到成婚的年龄。 北燕皇族女子体质特殊,年满二十岁后,若与女子欢好,便能使女子怀孕。 但胧儿十五岁破身,这般……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那个人是谁。 周才人抱着熟睡的白清胧一顿胡思乱想,她羞于问出口,又不得不担忧,直到婢女小川手捧一只月荷色香囊,恭敬放到她面前。 小川:“五殿下的香囊勾丝了,午时掉在岁悠宫门口,那边的婢女补好了刚给送过来。” 周才人:“!!!”香囊是贴身之物。 小川赞叹道:“岁悠宫不贪财,奴婢要拿银子感谢对方,可那小丫头不要,还说赶着回去交差。” 周才人眼睛发热:“我记得,岁悠宫住的可是一位公主……” 小川接过话茬:“正是呢,南夏公主苏见雪。” 周才人松了口气,论身份倒配得上,听闻苏公主性格低调内敛,不事张扬,且出身高贵,是南夏已故先皇后的唯一血脉。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对苏见雪生出好感,但又心疼女儿年纪轻轻过早操劳,嗔怪苏见雪贪欢,自顾哼了一声。 周才人唤来女使:“拣出几件好首饰,带上些实用的礼物,以我的名义,立刻送到岁悠宫。” 作者有话说: 周才人: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白清胧:母妃,女皇多年不来,你一肚子H色废料。?
第5章 005 腊月气寒,天冷容易使人犯困,白清胧睡得沉,一直到傍晚才醒。 晚饭后,她趴在偏殿的暖炕上看书,周才人坐在炕头缝补衣裳,低声与小川商量明天参加承恩宴要用的衣饰。 周才人声音苏柔:“你把五殿下的新衣取来。” 小川应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腿脚麻利地去了。 隆冬望春,北方的冬天白茫茫死寂,而象征万物复苏的绿色成为各宫贵人的心头好,绿绸锦缎寓意吉祥新瑞,颜色又敞亮,每到年关便非常紧俏。 周才人从不攀比,但白清胧再落魄也是皇女,陈管事不敢克扣常福宫的月例银子,周才人省吃俭用几个月,赶早为白清胧准备了一身绿绸新袍。 小川一路小跑回来有些喘。 她年纪不大,针线功夫却好,撑门面的绿绸锦袍由她亲手缝制了大半个月,包准谁见谁满意。 献宝似的递来锦盒,她道:“五殿下试试吧!” 锦盒被翻开,盒底绿光新衣扎眼,除了白清胧,满屋子人,都发出数声“真不错”的赞叹。 白清胧:“……”卧槽,这么绿?! 周才人一脸慈母笑,拎起绿油油的抹额:“来,束好给娘看看,胧儿的皮肤白皙,戴在头上一定朝气蓬勃。” 白清胧眼皮微跳,不住后缩:“……” 娘啊,头上戴绿不适合吧? 为不穿绿,她在炕上堪堪打了半个滚,躲灾似的蹲到一侧,书翻倒在炕上,梗着脖子,苦脸拒绝:“我不穿,我不喜欢绿色,快拿走,母妃——” 唉,预感不妙,她认定,做父母的都难讲理。 就像小时候不喜欢奥数,妈妈只当耳旁风,补课老师走马灯似的前后换过十几任,她再不愿意,也被填鸭式摁头学习好多年。 撒娇没用,直白了当的拒绝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寝殿暖气逼人,白清胧干强在那边,许久没有人回应她。 宫灯笼在炕边明亮又温暖,莹黄灯光如昼。 灯下,小川正在和周才人挑选玛瑙戒指,周才人喜欢圆面的,小川坚持方面更衬手指纤细,两人将首饰盘里的两枚戒指来来回回试了多次。 周才人比起手笑道:“小川眼光伶俐,果然方面的更适合,你再帮我戴上那支荷叶形头钗。” 小川:“俗气了些,配不上才人美貌,这支祥云钗我看不错……” 白清胧瞅了她们:“?”喵~我还在呢。 你们冷暴力我。 唤人取来铜镜,周才人刚要戴上祥云钗试一试,突然怀里一紧,一只小脑袋怯生生挤进来。 白清胧小脸郁闷的快要滴出水。 她嗡声嗡气,拉住周才人袖口,委屈道:“不要穿绿色嘛,母妃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 相处短短几个时辰,她好喜欢周才人温婉的性格,有丝贪恋周才人母亲般的关爱。 嘴上抵触绿衣,但她心里也知道,这身衣服来的不容易,非要坚持使性子不穿,母妃不生气才怪。 就在白清胧即将妥协之时,脸颊倏地一热,周才人低头摸了摸她的脸,温声安抚:“娘知道了,胧儿不喜欢就不穿,我的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娘很欣慰。” 说着,周才人笑眼,捻去少女耳边的碎发。 胧儿孝顺,这点小事不用跟她说,自己决定就好。 话毕,又叫小川端来一碟白玉杏子糕。 甜在嘴里,白清胧背过脸掩饰感动,吸了下鼻子,起身捞书,视线扫到炕尾周才人不舍得扔的几件破袄。 回头首饰匣里,几只光秃秃的银镯子刺痛眼睛。 白清胧神色如常捡起书,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只是吃白玉糕的速度慢了。 心里有了打算。 吃人嘴软嘛,当务之急,苏见雪身边的烂桃花要赶,周才人身边的穷神也要赶。 放下糕点,白清胧懒意翻书,身体靠在炕板的软垫上,脑子却咕叽咕叽打转。 明天给皇太后献礼倒是个机会…… 她搜索记忆,书里,皇太后邹氏是个狠人。 邹氏出身不高手段高,作为上一届宫斗大赛的冠军,败在她手下的嫔妃不计其数。 因不曾生育,女皇白晏并不是邹氏所生,当年之所以挑了庶出的白晏为嗣,不仅因为白晏生母早亡,能力出众,更由于—— 白晏嘴巴甜。 白晏小时候天真可爱,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三岁没了生母,赐给邹氏抚养后,才一个月不到,白晏就会搂住邹氏的脖子,一口一个娘亲,一天十次么么啾。 蜜涂的嘴不是嘴,句句融冰的春水。 邹氏一颗石头心都捂化了。 当然,白清胧笑了笑,歪头撑在软垫上,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想到那一点,她当场抬书挡脸,噗嗤笑出声。 说起来皇太后和自己还是一路货。 先皇十五个子女里边,论长相就数白晏生得最好看,是燕宫里绝对的颜值担当。 收养时,邹氏曾一脸正气:“晏儿聪慧,臣妾不图别的,就盼省心。” 其实内心乐得一批。 先养着玩,长残了再扔出去嘛。 白清胧嘴角扯出笑:“颜狗的价值观,你懂我懂大家懂。” 皇太后,重度颜控无疑了。 夜风吹着雪珠子打在窗楞上,磨得滋滋响,她支身跳下炕,问周才人要来一只画笔,回忆太极拳的口诀和姿势,就着油灯画了十几页。 学过一年多素描,凑合着用,幸好还能看。 事毕,她搁下笔,提着盏白纸灯笼,身披灰鼠色大氅,顶着风雪到泰宁宫找四皇子去了。 …… 第二天各宫忙碌,白天女皇与太后在云祈殿接见蕃臣使节,大臣们陪着论道,官眷被请到皇后娘娘宫里喝茶,小姐们个个打扮得如珠如玉,其中穿绿衣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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