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两套春天才用的薄被一白一蓝,睡在靠外的位置,白清胧盖着那床湖蓝春被老老实实缩紧四肢。 她睡不着,又不敢动,乌溜溜的眼睛四处转。 ——鸟叫,阳光,墨香……还有源源不断飘来的体香。 躺在苏见雪身边,小小的心脏比以往跳得更有力。 她抿唇,小心咽了下喉咙,仔细听身边的苏见雪呼吸匀称,似乎睡着了。 后悔道歉太迟,前天就应该向美人道歉的,苏见雪打了她,难过归难过,但一切过激情绪背后都藏着深深的在乎。 白清胧正得意自己在女主心中的地位,冷不丁,一个略带冷涩的声音响起。 “殿下不累?” 苏见雪仍闭着眼睛说道。 她立刻侧过头。 “不累不累,累什么,大苏苏怎么不睡,是不是太——”白清胧及时刹车,脸一红,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原因让原本不大的床显得拥挤,她怕苏见雪赶人。 于是换了种说法:“明天就给你换张大床,然后铺上厚厚的暖絮,呀,还有,窗户也叫内务房重装,西边的阳光更浓。” 她在为苏见雪的生活添进更多阳光。 苏见雪静静听她说着,眼角缓缓舒展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沾到光,疲惫的血丝消褪不少。 “好。” 她回应着她。 白清胧干净唇边绽开笑:“过两天就要去天境宗,大苏苏有什么想要的吗?生活用品之类的我都替你置办了,用品单子今晚就叫小川送来给你过目。” 室内阳光的味道更盛。 苏见雪缓缓:“没有,一切都不缺了。” 听到苏见雪这么容易满足,心下一酸,一块没有形状的石头压上来。 白清胧躺在床上环顾了一圈屋内的简陋陈设,盯着寒酸的云鞋:“内务房的奴才太不仔细,竟然给你穿这种鞋,太薄,还滑。” 不适合常年习武的人穿。 “现做来不及,我的鞋先匀你几双。”她说。 苏见雪:“殿下无须动怒,云鞋已经很好,我是南夏送来的质子,穿着皇女才能用的鞋被人看见不好。” 她像一只懂事的流浪猫,即使下雨天挤在街角因饥饿瑟瑟发抖,也不会放肆到便利店讨食。 橱窗里的精美食物不是流浪猫能够奢望的。 可耳旁风声一动,白清胧的手下一刻便挤过来,手臂搭在她的头顶传来柔软触感。 焦急的人说话也快:“怎么用不得了!”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谁敢哔哔就是不给我面子。” 孩子气的话,往往流露最真诚的情绪。 苏见雪很久没有说话,对这样的安排,似乎是默许了。 既然都睡不着,白清胧望着干净整洁却简陋的床帘眨了眨眼:“大苏苏,你听过丑小鸭的故事吗?” 苏见雪诚实:“没有。” 白清胧心里一片云轻轻落地,正要顺势用丑小鸭的故事给苏见雪打气,没想到苏见雪主动开口了。 她望着她,嗓音动人。 “但我想听殿下说丑小鸭的故事。” 白清胧结结巴巴开始讲述。 高中读书时,月假休息的那几天白清胧和同学经常到孤儿院做义工,丑小鸭白雪公主之类的童话讲过几十上百遍,现在却不灵了。 看出她的紧张,苏见雪往前挪了一寸,头轻轻枕在踏实的手臂上。 这种无声的鼓励显然起了作用。 白清胧接下来的讲述流畅很多。 “鸭子们啄它,小鸡们打它,喂鸡的女仆人狠狠用脚踢它。” “它不会像母鸡一样下蛋,也不会像小猫一样拱起背咪咪叫,人们认为它没有用处,便要求它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 “但它经过结冰的湖,望见美丽纯白的冰面,非常渴望在上面自由游泳,想像湖水在春天解冻后波光粼粼的样子,那一刻它还是拥有了自己的思想。” …… 日影西斜,光与云悄悄停留在树梢的另一边,白清胧保持抱住苏见雪的姿势。 “它想靠近美丽的天鹅,就算被天鹅杀死也好过被小鸡啄,被女仆用脚踢,于是不顾一切向天鹅走去。” “最后,它被天鹅认出是一只最美丽的天鹅,而不是丑小鸭。” 她说完,听见怀里的人在极小声的哭。 美人微微颤抖,白清胧将她抱得更紧。 人活在世界上会受伤是很正常的事,但白清胧更知道,苏见雪会是一只最美丽的天鹅。 安徒生的童话,从来都不只讲给孩子听。 “这个故事很动人,殿下,我有点困了,这样压着你会不会难受?”苏见雪问。 “不会。” 白清胧立刻回答。 但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心脏在胸腔里不住跳动,像是怕对方发现什么似地,白清胧稍稍向后挪了几分。 可下一刻苏见雪又贴近,两人之间距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丑小鸭之所以成为天鹅,也是由于天鹅发现了它。” 顿了一下,苏见雪抬手轻搂住白清胧的脖子。 “是殿下发现了我。” 她安心睡去。 * 第四天,常明山山道。 坐在宽敞马车里的白清胧又给对面四皇子贴了张条子,细窄条子赫然写着“老蠢蛋”,见状九皇子笑成一团。 四皇子能够容许白清胧笑话,但不容许别人讥笑。 一把摁住九皇子的脑袋,贴在脸上的条子差点抖掉:“小九,你敢笑我?” “没有没有,我、我是笑五姐姐……” 好汉不吃眼前亏,九皇子收住笑,求救的眼神投向白清胧。 “笑五妹妹?她有什么好笑的,而且她是你能够笑的吗?”四皇子更气了。 不重的几掌下去,九皇子缩着屁股被打得哇哇叫。 “五姐姐救命——” 挣又挣不脱,白清胧是小家伙最后的希望。 然而白清胧全然不理会这边两兄弟的打闹,美滋滋收好四皇子输掉的玉串儿,又把九皇子前几把输掉的奶糖放进小盒子,起身撩开帘子对随行的侍卫吩咐。 她说:“将这些东西送到南夏嫡公主那边,顺便问她,想不想喝酸梅汤?” 九皇子听到酸梅汤:“什么!!!五姐姐不是说没了嘛!” “是没了。”白清胧翻了个白眼,给完东西坐回来,“昨天出发前均分给各宫兄弟姐妹了,我自己都没得喝。” 九皇子:“那刚刚的是我听错了吗?” 白清胧:“没有。” 九皇子:“?” 白清胧:“苏公主想喝就有,除此以外,想都别想。” 九皇子:“……”忒偏心了。 考虑到五姐姐有了媳妇就扔掉弟弟的残忍,九皇子把心一横,挣脱四皇子挟制跳出马车。 “哼,我到五皇嫂那边玩去。” “把五姐姐小气的本性全都透露给她。” “还有,五姐姐才没有看书,阳奉阴违和我们打了一下午斗地主!” 白珺盘算打得响,等五姐姐和苏公主有了孩子还得了,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与其眼看五姐姐被人抢走,不如摸黑五姐姐来个“棒打鸳鸯”! 可白清胧才不怕呢。 “你去你去,看苏公主给不给你吃东西!”她哼笑。 和苏见雪虽然有婚约在身,但出发前女皇要白清胧恪守礼节,女皇担心少女和少女青春情动,一个忍不住生下大燕第一个皇孙,在天下人面前怪难看的。 女皇:皇女大了……总会有孩子。 护送进山的将军不许五皇女和南夏公主私下见面,白清胧试了几次都不行,两人只在昨天下午说过几句话。 “大苏苏,要不我晚上偷溜过去……” 苦于将军阻拦,白清胧心里ABCDE计划列了一大串。 苏见雪淡淡:“几天就到,殿下多看书。” 白清胧:“……哦。” 巧不巧地,端碗吃烤肉的九皇子撞见这一幕,他想到《长生殿》中唐明皇和杨贵妃分别的一幕,厉害的五姐姐竟还是个大情种。 九皇子更加觉得五姐姐光环罩体。 可当他呼啦吃完烤肉,白清胧就邀请他和四皇子一同打牌,打牌就算了,关键连他口袋里不多的奶糖都搜刮干净。 白清胧:雁过拔毛。 九皇子:“好姐姐”人设切换成“老婆奴”。 等九皇子一走,白清胧乐得清闲,反正她赢得东西都上缴给苏见雪,而读书嘛…… 家里有个能读书的就行。 何必两个都才高八斗,又不是做学术研究。 躺在软垫闭目休息,马车颠簸得还在承受范围内,但四皇子突然挤过来。 “嘿嘿嘿,五妹妹。” 白清胧睁眼:“四哥哥干啥?” 心中升起不好预感,她觉得老四笑得怪□人的。 四皇子偷摸拿出一把做工精巧的小短剑:“听说了没,进了天境宗,所有人都要分阁修炼,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分到一处?” “分阁?” 白清胧来了兴致,她坐起身望着四皇子。 怪了,原书中怎么没有这个情节? 四皇子升起成就感:“分营啊,这是我花钱找人买来的消息,凡进入天境宗修炼的人凭借自身特质被分到不同阁阵,好像有啥沙剑阁、雕丹阁、文运阁。” 白清胧:“?” 服了,难怪原文中没有写明,一来人少,二来这种无脑细节—— 她无可奈何僵笑了下。 沙剑阁、雕丹阁、文运阁,名字的头个字凑在一块。 活脱脱沙雕文。 …… 四皇子眼见一向足智多谋的五妹妹沉默了,哈哈一揉头,暗戳戳塞来一张符纸。 四皇子:“哥哥我找大师买的,挂在腰间,你我一定一起被分到沙剑阁,到时候哥哥就可以继续抄你作业啦。” 白清胧:“……”你就这点出息。 四皇子笑得更灿烂了。 可白清胧下一刻抓住了问题关键:“你说我们会分到一起,意思有两张符纸?” “可不是嘛!” 四皇子更得意了,消息得来不容易,好不容易做了件让五妹妹欣赏的大事,他的嘴角快咧到后脑勺。 “到时候咱们白天听课,晚上吃肉喝酒,嘿嘿嘿,哥哥我还带了半只风干鹿腿,五妹妹做炙烤鹿片卷奶酪……” 他的美梦已然悄悄靠近现实。 白清胧突然打断:“哥,另外一张符纸拿来。” 四皇子:“?” 虽不解,他还是老实把花了千金购得的符纸递给白清胧。 下一刻白清胧将符纸放到盒子里,叫人:“去,把这个送给南夏嫡公主。” 四皇子一口血堵在心口:“……” 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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