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筱敏像是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来,所以早有准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下学期我换班。” 蒋阳嘴巴张了张,正想问来着,徐筱敏继续说: “换到你们八班。” “啊?”闵悦也跟着张了张嘴,很是惊讶。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 “可能是只有八班的班主任愿意收我吧?”徐筱敏信口胡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我瞎说的,学校领导随便给我分的啦。” “哦对了,我想你们的为什么还有另一个意思?比如我为什么要换班?我说我讨厌之前的班主任可以吗?” 徐筱敏笑着,那笑容像是被人伤害后,生硬地挤出来的。 “可以,怎么不可以!”闵悦举杯,杯子与徐筱敏的空杯子碰出清脆的声响。 蒋阳将不知什么时候拿过来的果汁倒入徐筱敏的杯中。 徐筱敏说了声谢谢,不知是谢闵悦的“可以”,还是谢蒋阳的果汁,总之,她将果汁一口气喝下一大半。 寒假假期二十多天,闵悦在家里没待几天,就和闵欢冷战,妈妈不由分说地站在妹妹那边,爸爸不由分说地站在她那边,如果他不是在公司的话。总之闵欢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闵悦作为阶段性的失败者,只想离开这个有着三分之二胜利者的家。 去找蒋阳,被告知一家子去了姥姥家,过年前再回来。 闵悦悻悻而归,在路边上踩雪,然后拨通程稀的电话。 电话一直响着,没有机械女声提醒对方手机停机关机,只是一直嘟嘟嘟响个不停,却没有回应。 闵悦蹲在路边,将洁白的雪面恶作剧般,按下一个又一个手掌印,然后分一些耐心等待回音。 拨打第一次,机械声音终于提醒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闵悦将手掌重重地按在雪上,手被雪裹得开始发热,因为不甘心,她继续打了好几遍。 她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按下拨打按钮。 后来的她忍不住感谢那时候脑袋缺一根筋的自己,如果她当时没有坚持,或许程稀... “喂。” 不知道打了第多少通电话,那边终于接通。 闵悦这边又开始下起小雪,飞扬的雪花飘落在她周围,像在拥抱她。 “有什么事吗?” 程稀简单的几个字,闵悦却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沉默许久后,闵悦小心翼翼地问: “程稀,你是不是在哭?”
第32章 从奶茶店兼职回来,程稀发现家里异常的安静。 电视上播着最新的家长里短电视剧,张芬华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吃苹果,程建平听见开门的动静,立马将视线投到程稀这边,然后讨好地说了句,回来了? 程稀笑着点点头,诡异的安静迫使她脚步不自觉加快,往房间走去。 可有人叫住了她。 “稀稀。”是程建平的声音。 程稀转过身,看见他扭捏地搓着手,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 程稀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程建平嘴唇开了又合,神情犹豫,程稀站在电视旁,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爸想跟你聊聊天,过来坐坐,看电视,吃点水果,”张芬华说着话咬了一大口苹果,“今天刚买的,可新鲜。” 此刻程稀脑袋里满是疑问,太奇怪了,从她回家的这五分钟内,安静的氛围、寒暄的话语、讨好的神情,这一切一切在程稀看来都非常的陌生、奇怪。 坐到沙发上,程稀身上的书包还背在身上,张芬华递给她一个苹果,脸上是夸张地有些虚假的笑容。 “给你个最大的,可甜,你爸舍不得吃,就留给你了。” 程稀先后看了看程建平和张芬华,程建平盯着电视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总像藏有心事。 程稀悻悻接下苹果,张芬华格外注意她的动作,劝她赶紧吃。 程稀点头说谢谢,笑着说她待会吃。 余光中看见张芬华好像戳了戳程建平的肩膀,感觉到那边又要开始说话,程稀紧紧盯着电视,呼吸也不免有些急促。 “那个,稀稀啊,你爸有事情要和你说。” 程稀心募地沉下来,紧张地看向程建平。 程建平对上她的眼睛,没有几秒,很快又落向别处。 “有什么事吗?”程稀小心翼翼地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程建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你姥姥家那边,”程建平顿了顿,继续说,“是现在的姥姥这边,他们那边需要买个房子,所以需要一些钱,我和你阿姨自己也凑了一点,但还是不太够,你...” 程建平小心翼翼地看了下程稀,缓缓开口,“你手上有钱的话,可不可以用来...” 看见程稀顿时落寞下来的神情,张芬华忙补充道:“这个钱算是借来的,以后肯定会还给你。” “我...”程稀垂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不让它坠落下来,“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钱的?” 张芬华听到后,顿时有一些慌张,焦急地撞了撞程建平,示意他说话。 “是这样的,芬华的朋友有和她讲在商场奶茶店看见你,再加上你周末也经常在外面,我们大概也猜到你在外面兼职...” 眼泪终于还是自作主张地落下来,掉在她黑色的裤子上,落下一个不同色彩的小圆点。 “还有...”程建平叹了叹气,“芬华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你房间里的钱...” 话音刚落,张芬华立马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好似在怪他不该把这事说出来。 程稀在外面的兼职,一般都是在手机上给她结工资,但奶茶店的这份工作,店长都会在发工资的日子包成红包发给她,这些钱她打算存够一定数额的时候再存到银行卡里,在此之前,她都放在抽屉里的铁盒子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些钱我是想给姥姥,”眼泪滴落下来,她吸吸鼻涕继续说,“给她买助听器的...她耳朵不好,上次去看她,我在她旁边和她说话,我问她中午吃了什么,她说我身体很好的,你舅舅对我也好,她听不清楚我说什么。” 最后一句话,程稀是看着程建平说出来的。 程建平看见对方微微发红、正流着泪的双眼,有些不忍地低下头。 “你姥姥,去年去看她的时候还挺好的,唉,人老了...” 程建平连连叹气,最后站起身,拿上桌上抽了一半的烟盒,拍了拍程稀轻声说: “没事,我们不动你的钱,你自己保管着,要是买助听器,你提前和我说,我带你去买,你许叔叔在医院,多少能帮忙。” 说完,他让程稀回房间,这件事也不要再想了,他和芬华阿姨会解决。 程稀点点头,回到房间。 不久后,听到家里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程稀坐在房间的座位上,第一反应是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里面的钱明显被动过,但数量没变。 纸张被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程稀用来将眼泪擦干,趴在桌子上,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程稀任由眼泪就这样蔓延、干涸,慢慢就这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至深夜,寒冷将她从静谧的梦中拉扯出来,她眯着眼睛按亮手机屏幕,3点22分,然后又静静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沉静,没有争吵,没有哭泣,只有窗外呼啸的冷风拍打在窗户的声响。 那晚程稀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半,对于她来说,绝对算是一次完美的睡眠,如果不是被砸在地面上的玻璃杯吵醒的话。 “你程建平装什么有钱人啊?你解决,你拿什么来解决啊?我们张家有问你要过钱吗?我跟你天天过苦日子,我娘家补贴我多少你心里清清楚楚,现在呢,不过需要你们程家人拿出一点钱来,说来说去就是不把我们当家人,不愿意呗!” “稀稀说的你不清楚吗?她的钱也需要用,要给她姥姥买助听器!” “哦,说到这个,我爸耳朵也不好嘞,也没要我们给他买这个东西啊,这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吧,有我们家的事重要吗?啊?说白了,她就是不把我妈当她姥,也不认我这个妈,行了,那就离婚吧,反正你们程家人也不把我们当回事,我现在就带着小宝回娘家,这个房子你卖了吧,正好分的一半钱我给娘家再买,以后就这样吧,程建平,我们俩这辈子就这样吧!” 没过多久,小孩的哭叫声也夹杂其间,伴随着张芬华尖锐的叫声,“走,走,你爸不要你了,我们回姥姥家!哭什么?男子汉不许哭?”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怎么样?”张芬华疯狂地大喊,“你没钱我都跟了你这么多年,这个家我付出多少你看没看见?小宝刚出生那几个月,你知不知道我站在阳台上,听着他没完没了的哭声,就像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我没有,我想着你程建平,想着这个家,我挺下来了,可是你呢,钱没挣多少,人也天天见不着,名义上的女儿,也从没有叫过我一声妈,是我对你们不好吗?请问?我跟你讲,程建平——” 程稀悄无声息来到客厅,张芬华头发凌乱,脸色通红,恶狠狠地指着程建平。 程建平呆怔在沙发旁,震惊地看着程稀。 小男孩夹杂在中间,手被张芬华拉得发红,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停止他的哭泣。 张芬华也转过身,看到程稀手里的东西,脑袋像是瞬时宕机,什么话都没再说了。 程稀慢慢走近他们,棉拖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 “阿姨,这几千块钱你们先拿去用吧。”程稀将印着金色“恭喜发财”四个大字的红包递给去。 张芬华看了眼红包,又看看她,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程稀将红包放在茶几上,然后扯了几张纸巾,给男孩擦了擦眼泪。 男孩这才停止哭泣,睁大着眼睛看着程稀,肩膀一抖一抖的,只有断断续续地擤鼻子的声音。 “爸爸妈妈和好了,我们去吃饭吧。”说着,程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坐到餐桌旁吃早餐。 张芬华站在一旁看了许久,随后将茶几上的红包塞在口袋里,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上的玻璃碎片,程建平微不可觉地叹了叹气,走到阳台上抽烟。 吃完早饭后,程稀如往常一样,搭公交车去中心商场,到奶茶店上班。 看到店长,程稀礼貌地笑着,然后换上工作服开始一天的工作,遇到难搞的顾客,她也是弯腰笑着道歉,语气一如往常地温和。 下班后,一如往常,搭公交车回家,走到小区门口,一眼看见有些斑驳的楼房里代表自己家的那盏灯,她所有的伪装一瞬间崩溃,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她抬头,希望它不要这么不争气就掉落下来,天空正飘着雪花,有几片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她脸庞上,带来一丝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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