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露出狞笑:“往日的血海深仇,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至于那个废物宁拂衣,有神剑又如何?等褚清秋一死再没人保护她,还不是能被轻易踹死的一条狗!” “是,殿下。”那黑影低头道,随后影子消失,天地间唯留滚滚黑烟和漫天雨丝。 这雨没有下一夜,夜深时便停了,但天空阴云仍旧没有散去,反而更是低沉压抑。 静山宫如平日一样安静,仙侍们早早睡下,院中落叶没有清扫,被雨水打湿,粘在光滑如玉的石板路上,将宫阙楼宇盖上层萧瑟。 前几日还盛放的花也已经凋谢,独留几盆光秃秃的杆子,在风中摇曳。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清净的夜色慢慢被一层薄烟笼罩,从半空开始蔓延,隔绝了整个静山宫,也挡住了正溶解静山宫原本结界的魔气。 穿着黑袍的男人身影在昏暗中显现,身子一闪,便已经立于楼阁之上。 守在门口的秋亦顿时惊醒,忙挥手拔出弯刀,然而却被那男人迎面一掌打飞出去,身体软绵绵掉出栏杆,扑腾落入池水。 “不自量力的东西。”男人勾唇笑笑,“你们,去将这宫中所有人的人都杀光,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阴影便都一个个立起化成真人,齐齐道了声是,挨个儿离开。 他推门走入屋内,屋中漆黑一片没有亮灯,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和血腥味。 他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连灯都不用点,转身绕过屏风遮挡,往里间走去。 身体刚走入门内,身侧便吹来股强劲的仙风,男人却好像早已料到了一般,折扇飞旋挡住攻击,随后长袖翻转成圆,夹杂着滋滋雷电的一掌顿时打中阴影里的女人,便听得一声闷哼,女人狠狠撞在墙上。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点亮灯火,俯身看那已然滑落,半跪在地的瘦削身影。 “褚凌神尊,晚上好啊。”他幽幽道。 褚清秋紧紧捂着心口,从唇角涌出丝丝血迹,抬眼震惊地看着男人,用洁白的衣袖将血丝擦去。 “元明长老,果然是你。” “居然已经猜到了我是何人?你还有几分聪明在。”男人慢条斯理地拍着手,他脸上面具脱落,露出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庞,只是此时那张脸多了阴郁之气,却少了几分装出来的逍遥和洒脱。 “我竟不知,我是何时暴露了身份?” 褚清秋慢慢呼吸着,声音微弱却清晰:“飞鹰舟唯有你在场,魔族出现时你都无影无踪,还有你蛊惑李朝安时使用的藤蔓……你露出的马脚颇多。只是你竟在云际山门动手,好大的胆子!” 男人又是几声畅快的笑:“云际山门?你这个蠢女人,以为我会怕区区几个破长老吗?我先把你杀了,到时候再灭了满门,不是更有趣?” 说着,他反手召出峨眉刺,本来停了风雨的天空忽然传来声雷鸣,随后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爆裂声震慑天地,将上方屋顶完全劈开。 无数碎屑砖石随着夜风劈头盖脸坠下,褚清秋挥袖去挡,然而男人掌心冒出的黑烟已经卷过她脖颈,将她用力抵在残垣断壁上:“褚清秋,你也有今天!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怕了,就向我求饶,或许我还能留你条全尸。” 他面具下的眼睛露出凶光,满意地看着眼前女人透露出无助的眼神,以及沾血的逐渐苍白的脸。 “啧啧啧,多好的一张脸,怎么长在你这种女人身上。”男人故作惋惜,古尸一样的声音难听嘶哑,没看到女人眼底一瞬显露的寒光,“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便去杀了那小废物,让她给你陪葬。” 他说着便朝她脸伸手,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刻,吐血羸弱的女人却忽然厉声道了句“白骨”,随后白玉棍骤然出现在她掌心,卷起狂风劈断他掌中黑气。 男人顿时后退两步,他看着还敢还手的褚清秋,眉心涌过戾气,大喝一声,手中的峨眉刺便骤然发出蓝光,化身无数利刃涌向女人。 然而当利刃触碰女人的刹那,她周身便迸发刺目金光,不仅挡住了那些利刃,更是从内向外荡出一圈暴风,那风虽无形却犹如铜铁,男人一时没拦住,便觉得腰差点被这风斩断,身体飞出去老远才堪堪定住。 “天山的金缕衣!?褚清秋,死到临头你还不忘苟活,如此,我便要你眼看着这云际山门覆灭,眼看着那小废物惨死!”男人瞪大眼睛怒喝。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腾空而起,双手张开仰天长啸,他的叫声充斥天地,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平静,静得仿若死寂。 而就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静山宫的土地,远处后山的竹林,还有陡峭的山崖都开始暗影攒动,似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破土而生。 “怨灵?”褚清秋震惊地蹙眉,发丝散落在风中。 “没错!”男人得意地大笑不止,“你可听过魔族的万鬼来朝?今日定能叫你这云际山门成一片鬼海!” 他胜券在握地说罢便挥手起阵,然而笑容却戛然而止,被惊诧代替:“怎么回事,我的骨中娇……” 他忽然反应过来,嗔目瞪着褚清秋:“是你,你……” 他目光移过去的时候,方才还面色苍白的女人忽然抬眼,眼中的震惊和无助,刹那间被看死人一般的冷然代替。 与那双桃花眼对视的刹那,男人的手背瞬间覆满鸡皮疙瘩,他转头望向四周,只见远处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漆黑屋顶上,如今已经落了四个人。 “你的阵法使不出来了,元明长老。”女人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听在人耳中却犹如腊月寒天。 “那么,就轮到本尊了。” —————— 宁拂衣忽然从床上弹射而起,她大口呼吸着,额头冷汗顺着动作滑落,滴入眼睛,刺得眼睛发酸。 她闭眼擦掉汗水,恍然朝窗外看去。 外面乌云密布,却安安静静,只有风卷过树梢,摇落白日残留的雨滴。 两只一黑一白的鸟互相依偎着在窗台上躲雨,此时也进入了梦乡。 怎么看都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夜,可她方才却忽然从梦里惊醒,一颗心跳得翻江倒海。 莫不是褚清秋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她又为何会这样紧张?她已经几日不想出门了,虽然如今确实不想见褚清秋,虽然心里还是难掩愤怒和失望,但…… 但还是去看看吧,哪怕在院外瞧瞧。 她这么想着便翻身下床,差点踢到了趴在床尾睡觉的通体青黄的小麒麟,于是小麒麟顿时化作人身,一脸烦躁地打了个哈欠。 “宁拂衣,你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吵人清净。”九婴掩着红唇责备。 “我心里不太舒服,想出去看看。”宁拂衣没管她,继续往门外走去,然而手刚抵到门却忽然顿住,黛眉蹙起。 “有人来了。”宁拂衣后退一步背靠墙壁,相思刹那间出现在她掌心,隐了幽幽粉光。 “仙气很重,不是魔。”九婴也翻身下床,在她脑中低声道,“来人修为极高,我在云际山门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但没有魔气,应当不是坏人。” 宁拂衣扭头望着门外的方向,静静摇了摇头:“不对,九婴,快进来!” “别管你神兽的尊严了,速速!”她冲着九婴抬起手臂,九婴原地无声地跺了跺脚,随后化作光点,落入一念珠。 与此同时,门被咚咚敲响。 “蓬莱左使文曜君,奉天瑞帝君之命,提审先掌门宁长风之女,宁拂衣。”
第82章 非魔 天瑞帝君?那个蓬莱之主天瑞帝君?如今自己又不是魔,他好端端的来提审她做什么? 蓬莱境乃是和招摇一样的神山,拥有半神血脉,尤其天瑞帝君法力高强,绝不输于全盛时期的褚清秋。蓬莱千年前曾是仙界之首,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淡出江湖,与世隔绝,极少在世人面前出现。 上辈子直到宁拂衣成魔后,蓬莱才象征性地同她斗了几场,故而接触向来不多。 外面的人见宁拂衣不回话,于是再次开口:“蓬莱左使文曜君,奉天瑞帝君之命来此,还望宁姑娘配合。” 外面仙气甚重,来人不仅修为强悍,还人数众多,宁拂衣自知逃不掉,于是收了相思,伸手将门打开。 外面阴云密布,然几人身上甲胄皆有神光,一时无比刺目,宁拂衣伸手挡着眼睛,这才将几人看清。 立于最前面的便是方才开口的男子,身披淡银色甲胄,身后披风闪耀着月华似的光芒,身材高大,眉眼锋利周正,嘴唇极薄。 眼睛低垂,便是高不可登:“宁姑娘,请吧。” 宁拂衣眼神往后看去,便见他身后齐刷刷立着排身穿甲胄之人,手里拎着一样的长枪,威风凛凛。 而最末不惹眼之处立了一戴了兜帽之人,只在那里站着便散出层层威压,可见修为极为强悍。 “请人用如此大的阵仗。”宁拂衣垂手收回视线,“我不过一介小小修者,不知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要蓬莱这般对待?” “宁姑娘说笑了,这些乃我蓬莱仙兵,并无恶意。”那文曜君目不斜视,“诸位掌门长老都在云深殿候着,还请姑娘不要再耽搁时间。” 宁拂衣盯着他看了两眼,忽然转身冲着门里道:“平安!” 她去倒是没什么,但方才心中那阵紧张绝不是假的,还是得有人去看看褚清秋她才放心。 已经被惊动了的白狗嗷呜嗷呜跑了出来,害怕地蜷缩在宁拂衣脚下。 “平安,我去去便来,今日不曾喂你吃食。你若饿了,便去寻秋亦要点吃的。”宁拂衣低头如常道,说完才似笑非笑地抬眼。 “走吧。”她道。 宁拂衣没觉得走到云深殿的路有这么长过,路上时不时有被惊动的弟子们探头张望,看见她被一众仙兵押着走,皆是窃窃私语。 “那不是少掌门吗?蓬莱的人抓她做什么?” “听说是同魔族有关。” “啊?宁拂衣是魔族?” “嘘,我也是听人乱言语,蓬莱此行就是为魔族霍乱之事来的,若她和魔族无关,抓她做什么?” “此事还无定论,你们乱嚼什么舌根子!”还披着晨袍的冯歌厉声赶走了看热闹的弟子们。 柳文竹此事也被惊动赶来,她拔腿便要上前,被冯歌一把拦住:“那可是蓬莱的人,你去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褚凌神尊!这里有我!” “可是衣衣她……”柳文竹咬着苍白的嘴唇,随后愤愤跺脚,转身化作流光赶往静山宫。 宁拂衣在众目睽睽下踏上白玉阶,殿门缓缓打开,她又在众目睽睽下步入其中。 除去掌门受封那日外,此次是云际山门人最齐的时候了,一脸春风得意的梅承嗣携两名护法立于主位,两旁站着平遥、景山、元明和首席长老四位长老,皆是满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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