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说是一巴掌,但那力气就好像蚊子叮似的,半点也不疼,但好歹也是叫她愣住了。 只见原本还不省人事的女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剪水秋眸满是惊讶和怒气。 “你在干什么!”她道。 宁拂衣摸了摸嘴唇:“你没死啊?” “谁告诉你我死了?”褚清秋用衣袖抹去嘴上血迹,用的力气很大,好像要抹去宁拂衣的气息。 宁拂衣看着她的动作,慌乱的心放下的同时,耳朵可以察觉地发起了热,她猛然离开褚清秋身旁,嘟囔道:“谁叫你忽然没了气息,亏我还给你渡气,好像我愿意似的。” 褚清秋乱发垂着,她衣袖掩了一半的脸,看不清神色,冷声道:“云际山门没教过你何为龟息功么?” 重伤之时可龟息疗愈,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仙脉和气血。 “自然教过,但你龟息前好歹知会一声。”宁拂衣闷闷地道,她一屁股坐下,往旁边挪了挪,和褚清秋并排而坐。 殿中沉默半晌,忽然传来了褚清秋的声音:“抱歉。” 宁拂衣有些讶异,要知道想从褚清秋这样的人口中听到一声抱歉,可比登天还要难。 “算了,也没什么。”宁拂衣叹了口气,“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说得没错,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折腾了这许久,如今彻底瘫坐下来,周围寂静无声,才能察觉身体的疲惫,宁拂衣毕竟肉体凡胎,还没有辟谷,如今困顿袭来,眼皮子一时间有些发沉。 她往身后的石头上靠了靠,一边看着面前的两具尸骸发呆,一边打起了瞌睡,没过一会儿,忽然身子一歪,眼看脑袋要落在地上。 身旁忽然伸出只手,将她脸颊拖住,宁拂衣舔了舔嘴唇,继续在那掌心熟睡。 褚清秋蹙眉看着她,摇了摇头。 “真是孩子心性,何时都能睡着。”她眼眸垂下,却没放手,也没有将宁拂衣叫醒,而是任由她酣睡。 过了不知道多久,褚清秋的手有些酸了,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将身体往宁拂衣那侧靠了靠,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少女的呼吸规律,发出及其细小的鼾声,脸颊的温热透过肩上的衣衫传递。 褚清秋看着看着,视线下移,落在她樱桃般的嘴唇上,那唇瓣看着软,接触起来也是如此…… 她忽然捏紧了掌心,直到掌心刺痛,这才猛然移开眼神,阖目运功,让冰冷的身体渐渐温暖过来。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宁拂衣才睡醒,浑身的疲累削减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脑袋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褚清秋肩上,动作僵住一瞬,这才小心翼翼把脑袋抬起。 褚清秋还在阖目运功,一言不发。 许是自己睡着睡着便撑不住了,宁拂衣摸了摸鼻子,不过褚清秋居然没有喊醒她,而是任由她睡,令人意外。 无论何时,人睡醒了才有力气,宁拂衣呼出口长气,扶着岩石爬起来,继续在碎石中兜着圈,试图寻找到些线索。 褚清秋睁开眼,无声看着宁拂衣的背影,枯竭的体内恢复了些仙力,于是抬起手,指尖升起微光,微光飘向了废墟深处,在一面倒塌的墙上停下。 随后,她忍着浑身痛楚艰难起身,然而腿一软,身子歪斜,险些摔倒。 “怎么了?”不远处的宁拂衣闻言便向她跑来,见她居然站起了身,连忙握着她手臂将她扶回去,蹙眉道,“你伤成这般还逞什么能?” “你要找什么?”她话音刚落便看见了远处的光点,于是没再多说,身体化作流光落于那处,弯腰推开石板,从里面抱出了脏兮兮的白麟。 白麟气息微弱,小声呜咽,用它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宁拂衣的手臂,看得人一阵心疼。 宁拂衣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又回到了褚清秋身边,将白麟递给她,褚清秋没多说,只是又从腰间摸出颗丹药给它服下,随后指尖轻点,白麟便消失不见。 “它无妨吧?”宁拂衣忍不住问。 “无妨,白虎是神兽,只需睡一阵子便好。”褚清秋说,她靠回石头,方才起身似乎费了她好多力气。 “知晓自己受伤还逞什么强,找我帮忙便是。”宁拂衣说。 “我自己可以……” “你瞧,你总爱摆你那神尊的架子,好像谁都不需要,谁都不在乎,所以我往常才那么讨厌你。”反正也出不去,宁拂衣的嘴就没了把门的。 褚清秋默然,但也没有反驳。 “这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那两具骸骨,既然他们是上古的神和魔,身上说不定有些线索,可你又不许我碰。”宁拂衣说着,忽然道,“不然我带你过去,你亲自瞧瞧?” 这次褚清秋终于同意了,她眼下浮起淡红之色,朝着宁拂衣伸出手。 宁拂衣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右手握着她手掌,左手揽在她腰间,一用力,将她扶起。 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到骸骨面前。 不同于宁拂衣的毫无顾忌,褚清秋先是将手放在胸口,好看的头颅微低,低声道了句失礼,这才伸开五指,掌心蒸腾出白色雾气,从尸骨的衣衫上抚摸而过。 “是两个女子。”褚清秋微微张唇,轻言慢语,“一个死于利器贯穿心肺,另一个亦是。” “我就说是自相残杀吧。”宁拂衣道。 褚清秋没理她,掌心继续划过尸骸表面:“魔族死前被强大的力量吞噬,若不出意外,应当是那把神剑。” 宁拂衣抬眼,那神剑好像听见了似的,剑柄往一侧歪去,好像个人在歪着脑袋。 宁拂衣眼皮跳了跳,转回视线:“神呢?” 褚清秋的手放在骸骨胸口,又道了声前辈得罪,这才掀开她衣裳,摸到了什么,眸光一闪。 她指尖微动,将那摸到的东西拔了出来,宁拂衣耳边忽然响起阵风声,随后眼前的光骤然消失。 啪嗒声响起,光回来了,却不是神剑微弱的光芒,而是明亮璀璨的大殿,夜明珠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地面岩石闪着金灿灿的光。 台阶上立着个女人,女人起初只有背影,她身材高挑,肩膀平直,撑起层叠的华贵衣裙,青丝用数根金簪绾起,穿着宝石的流苏从发顶垂落。 似乎听到了动静,女人慢慢转身,拖长的衣袍在她脚下滑出叶片般的弧度,待她的脸完全被光照亮时,宁拂衣顿觉惊艳。 那张脸的美不是用倾国倾城亦或是沉鱼落雁可以描绘的,就好像如日如月,立在那里便叫人心生敬意,不敢多看。 宁拂衣搂着褚清秋的手下意识捏紧,被怀中的人轻拍一下,这才松了力道。 “听枫神女?”褚清秋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传来回音。 女人带着讶异看向她们二人,眼神探究,头颅微微歪着打量了许久,这才步步走下台阶。 “你们是何人?”她轻轻问,随后抬头注视大殿,眼神眷恋,“吾已死去多久了?你们如何知晓吾名讳?” “在下褚清秋。”褚清秋轻轻道,她拿着手里从她尸体中拔出的发簪,“这簪子上刻有名号。” “神陨之地,已有上万年了。”她又说。 看来眼前便是那尸体之一的神女,也是神剑的主人,只是不知上万年过去,她为何还留了一缕魂魄在这小小一枚发簪里。 “上万年了啊……”神女垂眸,眼神恍惚。 “神女可知,这神殿还有什么出口?”宁拂衣问。 “你又是何人?”神女好像才注意到宁拂衣似的,眼神意外,下一瞬忽然立在了宁拂衣面前,伸手去勾她下巴,被褚清秋下意识挡开。 神女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看向宁拂衣,又看了看褚清秋,唇角微勾,“有趣。” 宁拂衣越看她越觉得奇怪,想问她有趣在哪,神女却自顾自地又问:“你们想听故事么?” “不想。”宁拂衣回答地干脆利落。 “吾出生便是招摇山的神女。”神女眼神望进虚空中,“从小便有十几个姑姑管束着,要吾守护招摇,庇护世人。” 宁拂衣险些翻了个白眼,既然执意要讲,还询问个什么劲儿。 “然吾年少时不爱躲在这山中,常溜去人界玩乐,便认识了墨阑。”她笑着道,“你们可知墨阑是谁?” 褚清秋摇了摇头,宁拂衣却道了声略有耳闻。 见二人忽然都看向她,宁拂衣嘴巴张了张,才道:“魔族老祖,君墨阑。” “是。”神女点头,她负手背过身,“那时吾不知晓她是魔,她亦不知晓吾是神,常相约于人间玩乐,时间久了,便互生情愫。” 宁拂衣惊讶地扬眉。 “直到后来吾披甲斩妖除魔,与她在人间相会之时,才知晓她便是世人口中的魔头,那时吾二人交战三天三夜,她终不敌吾,被吾抓回神殿,关押于地牢之中。” “吾不想杀她,然世人恳求于我,求我斩杀于她,换天下一个太平,吾还是不忍,那些恳求的人便排成了长河,在招摇山下以死相逼。” “直到真的有人自刎,原本云蒸霞蔚的招摇山顷刻之间变成了尸山血海,吾才终于将她带至此处。” “吾还是不想杀她,但吾知晓吾是世上最后一个神,神理应庇佑苍生,斩妖除魔……” “所以你便杀了她?”宁拂衣漠然开口。 “不。”神女看向手里的神剑,“她骗吾同她对战,而后趁吾不注意夺过神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怀中褚清秋的肩膀一颤。 神女长长的叹息传来,说是悲哀,却也不悲哀。 “她成全了吾之道,吾无愧于世人。”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定是神女拔簪了结。 褚清秋和宁拂衣都陷入沉默,宁拂衣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故事,听着令人唏嘘,却也说不出个什么。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神女念道,最后将手中的剑扔给宁拂衣, “这把剑名为相思。你既拔出来,便是你的了。” 剑刚刚落于宁拂衣手中,记忆中的神殿便再次开始崩塌,神女冲她们微笑着,原本盈润的肌肤肉眼可见地萎缩脱落,最后成为一具白骨,安静倒下。 “小心!”褚清秋厉声道,拖着宁拂衣往后退,然而四周的地面已然全部塌陷,脚下忽然变空,二人的身体骤然坠落。 无数碎石噼里啪啦打在脸上,宁拂衣根本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紧紧护在怀中,随后身躯一震,天光大亮。 “褚凌神尊!是褚凌神尊!” “宁拂衣!衣衣!” “快快快,都让开!” 无数喊叫声吵得人头脑发昏,宁拂衣挣扎着想起身,然而抱着她那双手臂好像系紧了一样,半点都不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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