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教这两兄弟宁拂衣不是没有耳闻,上次花非雾欺负容锦之时她见过一回,但是其兄长花非花,这却是头一回打了照面。 此人倒是衣冠楚楚,沉稳有加。 “地上有车辋印子。”唐温书的话引回了宁拂衣视线,“此处数万年前应当是条繁华街道,只是一夜之间遭遇了什么大难,这才造就城池陷落,断壁残垣。” “那看来我们是寻对了地方。”柳文竹也低头摸了一把,随后同样召出光点,照亮前方的漆黑。 一行人无声向前,一路上尽是些彰显数万年前状况的痕迹,有些物件保存完好,而有些已经看不出形状。 索性这里无风无水,城池基本的面貌尚且可辨。 “你们瞧,那是什么!”一个天玄剑宗弟子忽然惊叫起来,他吓得连连后退,幸好唐温书在他身后将他领子拎起,重重放回远处。 “不好,又是浓瘴,大家当心!”唐温书说罢伸手结印,两片衣袖带起微风,随后淡蓝色的水样的结界从他头顶开始,将众人笼罩。 宁拂衣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升起瘴气,看去如黑烟滚滚,正如同一圈巨大的蠕虫,将残垣断壁一点点吞入身躯。 这时褚清秋也震起衣袂,如扇狂风顿时掠过众人,横扫向浓浓瘴气,然而瘴气似乎能够吞噬一切,如此狂风却只是让其后退三分,很快又卷土重来。 众人看她样貌清丽默不作声,并未想到她竟有这般修为,惹得百里拾七激动拍手:“想不到苏姑娘仙力竟这般卓绝!” “卓绝有个屁用,却也不能叫这浓瘴消散!”花非雾吓得都结巴了,放荡之形不复存在,说话也没有把门。 宁拂衣黛眉一敛,无声弹出道气流,将他整个人往浓瘴面前推去,吓得花非雾嗷嗷大叫,幸而飞过花非花身边时被拉了一把,这才没一头栽入浓瘴。 然而如今事态紧急,根本无人有空关注他,九婴道:“这浓瘴风吹不动火烧不得,就连结界都无用,这该如何是好?” “莫慌,这虽是瘴气,但与方才外面的那些不同,不会侵蚀人身。”褚清秋冷静的声音传到耳边。 “闭气!”于是宁拂衣忽然喊道,待众人下意识听从之后,那浓瘴便忽然从天而降,彻底吞噬众人。 宁拂衣耳边忽然安静,其他人的嘈杂尽数听不见了,睁眼已经身处浓瘴之中,伸出手也只能看见掌心的那一点轮廓。 这时身后黑烟忽然散开一些,宁拂衣当即召出峨眉刺横向来人,于是听见钢铁相击的清脆声响,二人都连忙收回法器。 宁拂衣手腕子被震得有些麻,她甩了甩手,点头:“是你。” 来人是柳文竹,她如今离得极近,已然能够认出宁拂衣轮廓,于是点点头:“其他人不知身在何处。” 她话音刚落,宁拂衣忽然用余光看见道黑影,于是伸手将柳文竹拉到身后,粉色结界顺势涌出掌心,卸去了黑影的力道。 于是黑影顿时销声匿迹,隔了不出一弹指的时间,黑影又自头顶而来,宁拂衣当即挥出峨眉刺,沾染着粉色电光的尖刺飞入浓瘴,又伴随着巨兽的怒吼飞回宁拂衣掌心。 宁拂衣垂眸看去,方才还光洁的峨眉刺上如今沾满腥臭血迹。 她嫌恶地甩了甩手,便听见柳文竹娇喝一声“衣衣小心”,巨锤霎时同她擦肩而过,将那尾随而来的黑影击得发出声脆响。 “你没事吧?”柳文竹温柔的声音不那么平缓,熟悉的感觉笼罩心间,宁拂衣道了声没事。 柳文竹松了口气,随后二人转身,背靠一起,防备着不知会从何处出现的黑影。 “怨气极重,像是厉鬼。”宁拂衣摩挲着峨眉刺,听着黑影方位。 “衣衣。”身后的柳文竹忽然开口,声音轻若鸿羽,“我很想你。” 宁拂衣指尖不慎被峨眉刺划破,她猛然抽回右手,低声道:“我如今真的同魔有交集,你不怨我?” 柳文竹停顿半晌,才摇头:“我们说好生生世世陪着彼此,我怎会怨你呢。” 宁拂衣将她言语听入耳中,心间松弛,唇边洇出笑意,正巧那黑影又从头顶袭来,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下道天雷,磅礴的力量尽数灌入雷中,将那半空中的黑影劈了个粉碎。 这一下力道使得太猛,将柳文竹都吓出了半声惊呼。 “衣衣,你既能霎时灭了它,方才为何不动!”柳文竹捂着心口道。 “数十年未见,想同你说几句话。”宁拂衣挥手散去黑影爆裂的浊气,笑道。 柳文竹哑然失笑,温声摇首:“你果然还如从前一般。” 这时微弱的呼喊从浓瘴中传来,柳文竹眯着眼睛瞧:“好像是唐掌门,衣衣,我们过去!” 她二人循声前往,果然走了不几步便撞在了唐温书身上,他正护着门下弟子,一个剑招将厉鬼砍碎在地。 “唐掌门,其他人呢?”柳文竹大声喊道,喊了几遍才听见回音。 “除了拂衣带来的几人,其他皆在此处!”一向温声细语的唐温书扯着嗓子喊,“花非雾不见了!” 宁拂衣一听褚清秋和九婴不在此处,心顿时吊起,于是推了柳文竹一把将她推到唐温书跟前,扬声道:“劳烦唐掌门照看文竹,我先去寻她们了!” 说罢不等几人开口,她便回身扎入浓瘴,隐去了身影。 这瘴气着实古怪,闻着虽无毒无害,但隔绝气息和人声,宁拂衣在瘴气中徘徊,似是只乱撞的无头苍蝇,若不是有峨眉刺指着方向,恐会寻不着北。 她几次撞上土墙砖瓦,于是确定自己是走入了民居,刚想转身回到长街,视线却忽然清晰起来。 虽并未完全清楚,但已经能够看清五步外的事物。 她确实是身处一间倒塌的院落里,围墙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但房屋却还算完整,就连木门上画着的古老图腾都能看得清晰。 她上前看去,图腾上绘着的是一个人,手拿法杖,发丝皆为黑蛇,向着四面八方扭曲。 门中传来怪异声响,宁拂衣凑过去,却不禁发出啧一声,连忙移开耳朵,不愿听里面龌龊之声。 想必不会有人身处浓瘴还这般好风情,既不是人,那便是鬼了,宁拂衣摇头准备离开,然而低头瞅见一行脚印,又停下脚步。 脚印轻得像浮在表面行走,脚掌不大,是个女子。 “褚清秋?”宁拂衣连忙喊了一声,不见回应,便用力推开快要腐朽的门,踏步走了进去。 厅堂满是灰尘,宁拂衣掩鼻望去,确是有两只娼鬼正在角落做着那档子事,白花花的鬼身竟还有几分香艳,闻见宁拂衣气息后,直愣愣抬起头,用四个血红的眼珠子瞪她。 “莫要管我,你们继续。”宁拂衣掩着鼻子,冲他们抬了抬手。 那娼鬼倒是也并不惹人,闻言便听话地埋头继续,宁拂衣移开目光不愿再看,绕过她们走向里间。 女人确实在里面,只是此时她神情似乎不对,正定定望着地面,看见宁拂衣进来后,衣袖拂过眼角,转身背对她。 “你来了。”褚清秋道。 “我来寻你,九婴呢?”宁拂衣快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踌躇不前,“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愿意躲着怎么了。”褚清秋负手道,声音奇怪,“你自有你要护着的人,我的修为远在她之上,不劳你费心。” 宁拂衣一头雾水的同时也涌上股邪火,伸手想要拉过褚清秋:“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她这一拉并没有让褚清秋转过来,反而扯得褚清秋外袍松散,换来一个重重的推搡,于是宁拂衣后背撞于土墙之上,听见声闷响。 “我说过我如今不是你手下弟子,也不愿做你晚辈,你却还时时端着架子训斥我,褚清秋,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宁拂衣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言语也不再顾忌,炮仗般一点就炸。 “你又拿我当做什么?”褚清秋忽然转过身,眼角如落英,怨怼尽显。 她柔荑攥紧宁拂衣衣襟,将她死死压在墙上:“你才发过毒誓,如今便同别的姑娘眉来眼去,她救了你的命,我却是害了你的罪魁祸首。她亲昵地唤你姐姐,我却连一句衣衣都要再三斟酌!” “她柔情似水,而我寡淡无言,你早就受够我了罢!”她厉声道。 宁拂衣怎么也不信这是她说出来的话,一时脑中混沌,戾气自心头涌上,忽然夺过她手臂,旋身将她抵在墙上。 她半分力气都没留,抵得房屋都一颤。 外面的娼鬼忽然停下了喘息声,似乎好奇这边发生了什么,然而却被宁拂衣忽然暴怒的一句“做你们的”,吓得埋头继续,声音比方才还响。 “你是在说百里拾七?”宁拂衣将她手腕按在墙上,白皙腕子同灰暗墙壁对比鲜明,更觉得藕臂柔软漂亮。 “放开。”褚清秋气得脖颈都骨节起伏,命令道。 宁拂衣言语如同呼气,轻柔却怒意满满:“我若不放,你是不是还要教训我?” 褚清秋毫无例外地红了眼眶,女子凤目中的戾气看得她心痛又绝望,咬牙道:“宁拂衣你放开!” 此话一出,宁拂衣忽然浑身一颤,方才被排挤出脑海的神智重新占据大脑,她愣然看着被自己死死禁锢的女人,连忙放手。 褚清秋手臂无力垂下,胸口起伏的同时,一滴积蓄已久的泪落出眼眶。 “这瘴气无毒无害,原是有这般效果。”宁拂衣甩了甩头,定下心神,再看向褚清秋,定下的心神就又乱了。 她还没见过褚清秋这么委屈的神色,像是雨打落花,无依地立着。 褚清秋没说话,她从袖中摸出颗青色丸药,低声道:“清心丸,只剩一颗了。” 说罢,伸手硬塞进宁拂衣嘴边,淡淡的药香流淌齿尖,宁拂衣没说话,忽然凑上前去,轻轻吻住她双唇。 药渡入褚清秋口中,慢慢排出瘴气的荼毒,待她感觉到女人呼吸平稳后,才结束了轻吻。 “我不该呵斥你。”褚清秋说,“我想待你好,可习惯了那般,不慎便做了。” “其实我也没那么介意,全怪这瘴气,放大了怨怼。”宁拂衣还不习惯褚清秋这样说话,低声道。 “我似乎越发无法控制心神,若是往常,区区瘴气奈不得我一分。”褚清秋紧阖双目。 “可我方才虽偏激,但所言皆出于肺腑,那丫头玲珑可爱,我自不厌烦她,却又觉得她胜过我,所以每每看她对你眼神倾慕,此处便好像生了妒虫,晦暗得紧。” 褚清秋似乎无奈这样的自己,她抬起眼睫,无力浅笑:“衣衣,我不喜欢这般自己。” 她双手环过宁拂衣腰间系紧,将她拉过来同时,也靠入她怀里。 “也怕你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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