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赎罪。”秋亦连忙捂住嘴巴,单膝跪地,“弟子只是看不得您被侮辱,这才……” “下去。”褚清秋微微合眼,似乎在平息什么,言语也柔和了些,“往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 “弟子不敢。”秋亦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再也不敢多说,起身退出门外,屋中只留下褚清秋一人。 她缓缓睁开眼眸,眼神又落于自己那具“身体”上,随后缓缓走近,指尖抚摸头顶那两朵大红的栀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凝重之余,嘴角竟微微上挑。 “我该如何是好啊。” “小魔头。”她轻轻自语。 宁拂衣觉得自己恶作剧的方式是有效的,至少往后两天,再也没有人将她从被窝里拽起来,拖她去那个狗屁静山宫晨修,想必是褚清秋终于认清了现实,放弃履行宁长风的遗言了吧。 不过翌日一早,她做贼一般想溜出珠光阁时,在门口发现了那些写满心诀的纸张,纸张已经被装订成册,用熟悉的清秀字体,分门别类地做了标注。 翻开那书册后,宁拂衣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但转瞬即逝。 自己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会对褚清秋产生愧疚呢,想必是错觉罢,宁拂衣断定。 宁拂衣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她继续偷偷钻研魔功,平日里仙授时也练习一番水系心诀,不过同她心中知晓的那样,天资愚钝,并无效用。 好在她并不在意。 这日天气晴好,宁拂衣如往常一般走进悬梁苑的大门,却发现今日有些不同,往日都侯在北苑内的弟子今日全部挤在门口的空地中,唧唧喳喳地讨论什么。 “衣衣!”软糯的轻唤从身后传来,宁拂衣扭头望去,只见柳文竹和容锦正一前一后地朝她跑来,柳文竹手中还举着一只足有八尺高的石狮,一路上的弟子见状,纷纷惊恐万分地给她让路。 “对不住,对不住……”柳文竹一路道着歉停在宁拂衣面前,将石狮往下轻轻一放,咚的一声,地砖都颤了几下。 饶是宁拂衣已然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都会张张嘴巴,表示一下震惊。 “这是……”宁拂衣扇了扇鼻尖旁的灰尘,指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石狮子问。 “元明长老叫我搬来的,说要放在北苑里。”柳文竹发髻上插着一朵清茶色的绒花,脸颊上一滴汗珠都无,柔柔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家都站在此处?” 随后到来的容锦绕开那石狮站定,启唇回答:“我也是刚听到的消息,说是东苑的几名师兄师姐去铜川历练时猎了好多头高阶的灵兽,想着北苑弟子大多还没有结契的灵宠,便叫大家去瞧一瞧,万一碰上有缘的,便能当场结契。” 柳文竹一听灵兽二字,本就晶莹的眼珠又亮了几分,她垂手捏住宁拂衣衣袖,小声道:“衣衣,我早便盼着能有自己的灵兽了,这样往后出远门也方便,不必每每御剑,累个半死。” 宁拂衣笑着点了点头,没好意思告诉她她往后的灵兽是只神山刺猬,该御剑时还得御剑。 “同我一起吧。”柳文竹晃了晃宁拂衣的袖子,“铜川虽然危险,但有师兄师姐和长老陪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何况还有我和容锦师兄。” “好。”宁拂衣回答。 宁拂衣自然不会拒绝柳文竹的请求,而且铜川地处东荒边界,东荒外妖邪横生,是修仙者一向不会踏足的荒蛮地界,故而铜川内多是龙潭虎穴险象环生,灵兽不少,魔兽也比比皆是。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她成魔后收服的一头魔兽赤练鸟,便是收于铜川。 所以她想去碰碰运气。 这边厢谈着话,那边厢几个身形高挑的男男女女便走了过来,身披东苑的蓝白衣袍,金革裹腰,手中皆有各种神武,比起北苑的弟子来说,他们一眼看上去就更为意气风发。 东苑弟子大多突破了仙身二阶,一般不会再进行仙授,而是四处云游历练,故而比起北苑的弟子们,看上去沉稳了许多。 他们走近后,这边扎堆的弟子连忙转向他们,低头行礼。 “想必你们也知晓今日之事了罢,不过铜川危险,若有不愿去的留在此处自行修炼。”领头的是个最为高大的男子,面相方正,声音粗犷,“愿意去的弟子,便出门自行乘坐飞鹰舟。” 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修仙之人哪有不渴望灵兽的,所以也无人留下,一个北苑百八十名弟子,皆踏上了飞鹰舟的船板,同行之人除去几位仙身二阶的东苑弟子外,还有一向最爱云游的元明道人,元明长老。 飞鹰舟状如其名,好似一叶轻舟,船头犹如鹰喙,威风凛凛,大小可随着乘坐多少人而随意变换,乃是云际山门平日里出远门常用的坐骑。 舟于云上飘过,恍然间已过万重山,宁拂衣坐在船尾,看着脚下云蒸霞蔚的风景如画卷一般展开。 重生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云际山门,看看这往日独自走腻了的山川河海。 去往铜川之路实在太长,饶是一日八千里的飞鹰舟都难以一天之内到达,而夜晚的铜川又危险重重,故而一行人并未直接到达铜川,而是在落日西斜时,落在了距离铜川最近的芙蓉镇外。 芙蓉镇是一处边陲小镇,凡人难以居住,故而街上到处可见来往修仙者,还有一些周边山中的猎兽人和采金者,穿着奇装异服兜售一些灵兽和奇珍异宝,倒也是别具特色,热闹非凡。 云际山门一行百人走在这些穿着奇怪的人中间,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但北苑弟子大多没出过远门,如今见了这么多新奇之物,难免兴奋地唧唧喳喳。 “今晚歇在最大的客栈杜鹃楼,都挨近点,切莫走散了!”容锦走在队伍末尾,大声呵斥企图溜出去的弟子。 “诶呀,容锦你就让他们玩会儿,孩子们难得见见世面,往后天高任鸟飞,总不能总囚在那云际山里当家雀。”元明长老背着手笑道。 “长老,这不妥,此处鱼龙混杂,又不是四大世家和六大门派管辖之处,若有危险……” “此处虽鱼龙混杂,但放眼望去有几个修为高的,有本长老在,能出什么乱子。”元明长老摆了摆手,拦住了想要上前抓人回来的容锦。 “他们身上都带着传音牌,等时辰到了,用传音牌唤他们回来便是。”元明长老潇洒地拍了拍容锦的肩,“来,后生,这边走。” 宁拂衣和柳文竹一同规规矩矩走在前面,等再一回头,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便不剩几个人。 柳文竹顿时有些慌了神,她紧张地拉住宁拂衣的手:“衣衣,我们好像走散了,元明长老和容锦师兄呢?” 宁拂衣闻言,本想拿出传声牌问询,谁知刚一低头,眼前便晃过去一个熟悉的白色影子。 她猝然停下动作,不敢相信地抬眼,心仿佛被人捏了一把似的,火辣辣得疼。
第15章 联结 只是那影子一瞬间便消失在了街角,宁拂衣在原地愣了一瞬,拔腿便朝那处跑去。 “衣衣!你去哪?”她身后的柳文竹焦急地回头张望,最后实在不放心,索性豁出去一般拎起裙摆,大步跟上宁拂衣。 二人一前一后跑出两条街,宁拂衣这才停下步伐,身影一闪躲在了墙角堆着的箩筐后,偷偷往外张望。 “你在看什么?”柳文竹在她轻手轻脚停下,耳语道。 宁拂衣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方才的白色影子此时已经被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其中一人用宁拂衣听不懂的话骂了一句,捏着那东西的后脖颈拎了起来。 “小东西还他娘挺能跑,你再跑,你再跑!”另一人手里拿着长鞭横抽几下,抽的那东西连连呜咽,声音之凄厉,惹得一旁的柳文竹顿时红了眼眶,忿忿捏住宁拂衣的手腕。 “那是条小狗么?那么小的狗,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柳文竹平日便心软,最看不得弱小之物受欺凌,当即便要冲上前去,被宁拂衣一把拦住。 “慢着。”宁拂衣说,她虽然声音些许发颤,心中万般情绪四起,但却是冷静的,“这几人是东岳人,族人从小便穿梭各处山林捕兽,向来心狠手辣,而且一看修为便都在化境之上,你我二人若来硬的,绝对不是对手。” 柳文竹捏着宁拂衣的手紧了紧,她忍不住看向宁拂衣,少女侧脸如往常一般带着稚气,可不知为何,在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却沉稳得很陌生。 好像一个从来都需要被护着的丫头,一夜间长大了一般。 柳文竹犹豫了一下,又问,“衣衣,你好像识得它。” 眼前那只只有一臂长的小狗身上沾满了泥土血迹,看起来像个破娃娃,惨不忍睹,一眼便知是个凡间最普通不过的狗,没有半分灵力,唯一称得上特殊的便是尾巴上的黑色花纹,从根部一直蜿蜒到尾部。 这种动物在修仙界,一向是被养殖或是捕捉来,做灵兽的口粮的。 宁拂衣没说话,她不想欺骗柳文竹,但也不知如何同柳文竹解释。 “它叫平安。”宁拂衣回答。 一点也不平安的平安,也是前世最后陪着她的活物,在此之前宁拂衣虽然修了魔道,却还未被仇恨彻底腐蚀心性,心中多少还存些善恶。 直到那只往日只会吃和睡的小白狗,用不过半臂的身躯替她挡了一柄凝聚了千百人仙力的重剑之后,她便再也无所谓善恶了。 那晚她不要命一般独闯了六大门派,四海八荒惊雷滚滚,她抱着平安冰冷的小小身躯在昆仑塔上坐了三日,往后足足一月,方圆千里电闪雷鸣,黑霾遮云蔽日。 自此,六界给了她一个名号,诛天神魔。 “平安。”柳文竹的声音打破了宁拂衣的回忆,她若有所思地将这名字念了一遍,“那我们如何是好?” “跟上。”宁拂衣扬了扬下巴。 那几人已经将小狗放进了一只铁笼中,随手拎着原路返回,宁拂衣和柳文竹眼疾手快地各自捏了个隐身符,屏息贴在墙根上,等他们从面前走过后,这才显形跟随。 几人停在了最为热闹的主街,此处道路宽阔,足以容纳数十只轿辇并排通过,不过此时街道两旁满是摊贩,各种灵器灵兽一摆,再宽的路都觉得拥挤了。 占地最多的便是那几个东岳人的摊子,地上摆着十几只几人高的玄铁笼,里面装着不少灵兽,但大多是都带着伤,一副羸弱模样窝在角落。 时不时有人经过看上一眼,又摇摇头走开。 领头那彪形大汉将装着小狗的笼子搁在一边,手里鞭子照着那些玄铁笼狠狠鞭笞,刺耳的声响惹得里面那几头灵兽恼怒起来,开始起身原地转圈。 “灵兽聚集天地灵气,是至纯之物,柳家也有不少饲养灵兽,却从不曾见这般景象,他们太过分了。”柳文竹从小娇生惯养在高门大户,性子单纯,如今才见识了世上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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