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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笑意实在牵强，她自己也发觉到了这个问题，便转过了身埋头到墨柒的肩上去了，闷声应了。 指尖不知何时爬到了墨柒的袖子上，缓缓攥紧。 “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墨柒垂下了眼帘，将她的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喉咙里有些干涩，可是最终从她嘴中吐露出的言语却是字字清晰分明。 对了，她是极会伪装的。 怀中的人沉默着，好似没有听见一样。 墨柒搂住了她的腰肢，将人抱紧了些，凑在这人的耳畔低低说着。 “在家等我，好不好？” 这一次她换了个词语。 所以这一次怀中的人也终于有了反应。 “要多久？” 樊笙身子动了动，从她怀中出来，抬眸瞧她。 那双眼睛肿若隐若现的好似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是一贯爱哭的孩子却强忍着眼眶的酸意，神情竟有几分冷然。 “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半年吧……” 墨柒轻抚她头上妥帖地戴着的桃花木簪，眸色柔软了下来，轻声回答了她。 少则几天，多则半年。 这还未曾将墨柒今日来愈来愈虚弱的身体算进去。 也没有将她离开这个孩子之后会出现的神识绞痛算进去。 其实这一趟，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风险太大，让她也有些拿不准。 “我在家等着你。” 樊笙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这句话，说完后却是连忙偏过了头，在那一瞬间红了眼眶。 “莫哭。” “别怕。” 墨柒看她这副模样，终究是心中一软，轻叹了一声，将人重新揽在怀中揽好了，垂头轻柔地吻着她的额心。 “你一定要回来。” 她怀中的姑娘紧攥着她的衣襟，强忍着哽咽的声音跟她低低的近乎哀求地说道。 “会的。” “我会回来的。” 而姑娘心尖上放着的人也柔着安抚着，如此承诺道。 樊笙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侧过了头一时间没有去看墨柒。 “早些回来。” 她仍然坐在树下，侧过了脸庞，红着眼眶闷声道。 “好。” 墨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果决地转身离去了。 背影瘦削，毫无留恋。 她未曾瞧见，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原本来装着很是冷静的女人几乎在一瞬间转过了头，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指尖，却是抓住了一片虚无。 樊笙颇为怔怔地看着手心处空无一物，僵立在原地过了许久，陡然扯着唇角笑了。 笑意惨然，脸色无血，眸中雾水已是抑制不住，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掉地。 最后，女人半跪下来，撑着地面，泪珠愈来愈多，打湿了地面，冷意传播，也让她指尖泛白。 她所求不多，不过与爱人一起罢了。 可为何这样的愿望总总无法实现…… 柒柒啊……柒柒…… 南方十三峰，处处神迹，遍布荆棘险阻，最里层才是墨柒要找的玲珑心。 在离开了樊笙之后，那原本还有所抑制的神识彻底陷入了撕裂般的疼痛之中，每一分都是在煎熬。 墨柒与天道作对了一辈子了，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踏上天道为她准备好的路子上去。 眸前失色，一片昏暗，鼻翼前不断传来堆积生成的血腥尸骨的味道、令人作呕。 墨柒闭上了眼睛，指尖一动，一柄利剑已握在了手中。 剑气凝结冲射发出，脚下黑白两级旋转升起，生与死的领域，融合至中变为混沌。 死之域在不断吞噬生命，吞噬的所有能量，用以补充墨柒自身。 生之域可以赋予生机，但一旦有生物被粘上了这个，就会陷入被控制的状态。 幽暗深处有东西开始嘶吼咆哮了，此起彼伏，恐怖的威压也从中一点点压开。 墨柒眯了眯眸子，也不再收敛地放出了全部的威压气息，狰狞可怖的杀道兽从身后咆哮而出，那凶兽的眼眸已经被如积月累来的血腥杀气染成了猩红色的了。 取玲珑心不过是一件事罢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 墨柒漫不经心地想了下，脑中浮现出了小姑娘的笑颜，叫她心中也柔软了些许。 里外气息碰撞，震慑着这里的一切。 墨柒捏了捏剑柄，眉间微压，抬起了脚，一步步地朝中间走去了。 半月后，十三峰异像突显，但当众人察觉感到之时却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物了，灵气与隔绝阵法都在逐渐消散，中心处打斗痕迹深入又明显。 而一众来人瞧着这周围近乎都被铲为平地的山峰，不禁沉默良久。 随后的，主区氏族车家遭人暗算打击，被人硬生生毁去了三个分家。 此事一出，众人哗然，又惧车家势力，不敢多说。 半年时限差不多到了，樊笙每日都会去那个小镇子上打听些消息，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打击氏族，还能是为谁呢？ 只想一想，都险些让她落泪。 她何以得柒柒如此青睐眷顾？ 可是她的柒柒终不知道，樊笙唯一在乎的也只有那个被她放在心尖上守着的人而已，其余的对她而言，不甚重要。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日与她而言都似度日如年。 樊笙掐着时间，算计着她的爱人何时能够归来。 终于的，在一日中午时分，她一直盼望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樊笙正坐在石桌边垂头看书，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几乎是在刹那间起身、转头飞扑出去。 但是这一次，她在半途中硬生生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看着面前伤痕累累、半面染血的女人，疼得指尖都在颤抖。 身子僵在了半途中，樊笙往前走了两步，瞳孔中还紧紧缩着，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身上遍布的痕迹，脸色惨白。 “柒柒……？” 她探出了指尖，小心翼翼，却又不敢触碰。 “阿笙。” 对面的人本是眉间幽冷暗沉，听到了她的声音之后神色顿了下，身子颤了颤，却是勾着唇角笑了。 “阿笙。” 她又轻轻地唤了下。 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动作有些僵硬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额心坠。 铂金色的，染着血的。 只一眼，就让樊笙彻底红了眼。 这是她还是少祭司时的配饰。 樊笙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面前的人身子一晃，神色恍惚了些。 脑子还一片空白，她的身体却在刹那间反应过来，冲过去环住了她的爱人。 想要紧紧抱着，却唯恐触碰了墨柒的伤口，因为只敢小心扶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迹。 衣襟突然被人扯住了，樊笙连忙瞧去，就见她的爱人正紧紧地盯着她，轻轻柔柔地问着。 “阿笙，我非巫宁界人，我是玄天界之人。” “你愿意与我回去吗？” “去见见我的亲人。”
第87章 取心 “自然……” 樊笙闻言后便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然而这两字吐露出口就猛然被墨柒打断了。 “那你与我回去。” 指尖上还沾着鲜血，墨柒死死握紧了她的手腕，盯着她缓缓道, 眸中一片黝黑深暗，底出隐隐有暗流汹涌，显出几分偏执来。 “我们现在就走。” 她咽下了喉中翻涌的腥甜的气息, 脸颊苍白无血色, 往日红润的唇瓣干涩得近乎裂开。眼前的世界摇晃模糊, 唯有一个人影…… 昏暗的世界落在她眼底只剩下了一个人影。 一个让她抛弃了理智、为之算计、亲自教导的人。 带走她。 眸前愈加模糊的人隐约地想着, 袖下指尖中已经取出了一张传送符。 同一位面中的空间传送符虽是珍贵，但墨柒却也有很多。 然而跨位面的传送符, 她只有一张。 是千初在她走之前给她的。 她来的时候用了阵法，为了防止走时发生意外, 便给了一张时空传送符, 在紧要关头直接撕开。 只要指尖轻轻一动，她们就可以消失在这个位面了。 她就可以将这个姑娘带回去，藏起来了。 藏起来，为她杀掉那个世界里的樊笙, 将她的小姑娘保护完好, 在她的亲友前结契成婚。 她的阿爹阿娘都疼爱于她，定会祝福她们的。 然后…… 然后…… 没有了，她愣怔了许久，却是一动不动。 指尖中的那张传送符终究还是没有用得上，因为她的瞳孔中隐约闪现出了樊笙眉间的迟疑和犹豫。 虽然很淡，却也足以阻止她的动作了。 那张传送符被她收起来了。 近乎要崩溃的喧嚣跳动的神识瞬间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并没有让她感觉好受, 反是觉得可能是方才打斗时不小心弄出的伤口失血有些多了, 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冷，血液近乎凝固。 樊笙的声音就在耳畔，忽远忽近，让她听得不太真切。 “……老师对我有恩……” “……我不要祭司之位，等我去一趟巫神殿将那些事情处理好了就与你回去……” “……柒柒……柒柒……” “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不好？ 墨柒静静地听着，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半分光芒也无，脑海中倒是平静，以至于她的神情……也显得那般安静平淡。 过了好一会儿了，她好似又听见了小姑娘的呼唤声了，便忍不住扯着嘴角浅浅笑了下。 她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瞳孔很是涣散地垂下了头，藏起来那些不明的神色，仍在轻轻地柔和地笑着，笑着颔首，笑着对她的小姑娘说： “好啊。”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她仍挂着笑容，心下却在默默地想着。 我要死了。 这句话莫名地让她感觉了些许好笑，于是那唇瓣的笑意便陡然放肆了起来。 我要死了。 我拿什么去等你呢？ 墨柒边想边笑，嗓子一痒，唇瓣微张，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喷洒在地面上，也溅湿了身旁小心扶着她的女人衣袍上去了。 眼帘落下，身子疲软，意识陷入彻底昏暗的最后一刻她想着。 罢了。 樊笙不知道，一旦她回去了，哪里还能出来呢？ 只要她回去了，便会被死死锁在那张大祭司的位置上，便会面对各方艰险而无法脱身。 而墨柒，灵力透支的下场就是神识的加速崩溃。 再取不到琉璃心，她真的会死的。 魂飞魄散，消亡天地之间。 可是她匆匆地踩在归期上回来，抱着最后一丝期盼向樊笙发问，给她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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