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嫣点头应是,大大方方坐到了女子对面,那女子相貌平常,短发而英气,身上衣物干净整洁,面前桌上非但有取来的饭食,还多了一个水煮鸡蛋,比起柳红嫣被故意克扣的寒酸餐盘,显然更加富足。 正当柳红嫣在思考吃饭时候能否取下面具,那女子却已伸长了胳膊,先一步摘下了面具,笑着道:“你是许娘的人吧,像你这样的我见过许多,却也不见她们时时戴着这个——除非许娘在场。” 闻言,柳红嫣这才发现堂内无一人戴着与她相同的面具,倒是顺着女子手指,望见一位腰间别了个面具。 “我叫莫芸,你……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名为莫芸的女孩笑容爽朗,不禁令人心生好感,柳红嫣低头羞涩道:“我……我叫柳红嫣,莫姐姐你好。” 莫芸叹道:“来这里的人都不容易,不仅课业繁重,还得防着许三虎那群臭虫。” 回想起那个言行猥琐的胖男人,柳红嫣叹气认同道:“谁说不是呢……” 莫芸一笑:“你也不必太苦恼,往后若有什么事便来找我罢,我在这里也算是老人了,说的话上面多少是会听一些的,如我们这样的,还得抱成一团才好。” 这是要拉拢自己么?——柳红嫣连忙点头,顺水推舟道:“那往后便请姐姐多多照拂了,姐姐若有什么吩咐便与妹妹说,只需能帮上忙的定也在所不辞。” 莫芸点头道:“快吃吧,等等时间一到就没得吃了,吃饱些下午还有功法课程。” “功法……课程?” 莫芸一咧嘴,用筷子迅速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剑招:“你难不成从没想过要加入武林门派,学成最厉害的武功,仗剑走天涯么?” 柳红嫣身子一紧——又是易容,又是武功么?所以说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第十章: 柳红嫣从不相信许娘口口声声的“未曾怀疑过自己是个细作”,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许娘,按柳红嫣在楼里的鬼祟行径,哪怕她真是被冤枉的,也宁可错杀岂会轻易放过? 故而,柳红嫣其实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倘若当时自己没有任何叛逆行迹,按照许娘的城府自己也未必安全。 跟着再综合许娘的只言片语,若现在柳红嫣还认为“花红柳绿”只是个简单的窑子,那她干脆就一头撞死算了。 不管是“花红柳绿”,还是目前这个太过庞大的牢狱,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许娘以及她背后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无数无法解释的疑问塞满了柳红嫣的脑子,堵得人头晕脑胀,可一旦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对于习武,柳红嫣还是极为期待的。 谁也说不清帝室王朝是从何时开始崩塌的,朝廷不复存在已然许久许久,如今能够横行这世间的,唯有侠客或是商人,且后者还需仰仗前者,风气如此也怪不得当今世间不少女儿家也似柳红嫣与莫芸般,对习武充满憧憬。 而脑子里还装着前生往事的柳红嫣知道,能形成如今这样奇怪的社会构造,定然与那时某人说要“斩了那份源头”有着莫大关联,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还要那位白发人儿才好解释清楚。 期待已久的功法课终于开始,上课的师傅是一位留着白长胡须的老者,巨大的演武场内学生们人人手持木剑,仰着脖子看向高处演练台上,老者将剑舞作一轮半月,身法旋转流畅之极。 剑毕,老者提气说话,声音由内息气海而出洪亮如钟,将一篇晦涩剑诀郎朗背诵。 台下个别天资聪颖者听罢口诀,沉默深思师傅之前传授的剑法招式,神情恍然似有所悟。 老者视线扫过众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令众学生两两对练,而找不到对练的便在旁边自行感悟。 不远处,莫芸已与一人比试起来,手中虽使的是木剑,但合着灵动身法锐利剑招,锋芒也就凌厉起来了,双方混战在一处难分胜负打斗煞是精彩。 柳红嫣吃惊的看着周围,全然不知这群人如何能够听一遍口诀便知其中含义,也不理解先前的剑法与后来的口诀其中有何关联。 犹豫良久,柳红嫣持木剑按记忆将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回想比划,身体却摇摇摆摆几度摔倒,就更不用说如周围同学般把剑法自由运转起来了。 硬着头皮咬牙坚持,柳红嫣满头大汗终于活络开肌肉筋骨,勉强可以摆出几个剑招,却怎么都觉得动作迟缓、不成体系、无从连贯,甚至还不如随意乱挥乱打来得实在好用。 周遭有些许长短不一的嗤笑声,柳红嫣带着面具仗着看不见脸孔也厚起脸皮不以为意,思虑过后,终于还是行至老者面前询问种种疑惑。 那老者闻听柳红嫣言语面容很是吃惊,皱眉望着柳红嫣道:“你……莫不是才刚开始习武的雏儿?” 柳红嫣点头承认:“回禀师傅,弟子确是刚习武来着,今天也是第一次上课。” “不要叫我师傅。”老者毫不掩饰鄙夷神情,顿了顿叹道:“你是许娘带进来的吧?那婆娘惯会作怪,你此时才进来又哪里来得及?” 这已是柳红嫣第二次听人提及“来不及”这个问题了,心中也莫名不安起来——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来不及了? “罢了,你就好好学着吧,往后如何还得看你造化。”老者扯了扯嘴角,继而让柳红嫣盘膝打坐,将一套基础呼吸吐纳、调节经络的心法传授于柳红嫣。 柳红嫣仔细记忆,按着心法吐纳,感受身体的变化,只觉有一道很微弱的气流自吸气间游荡体内,却立时消失无踪,反复尝试多次皆是如此。 “如何了?”老者询问。 柳红嫣将身体所感恭敬告知老者,老者闻言“咦”了一声,大手伸来一把捉住柳红嫣手腕,不一会儿又移向小臂,如此一寸一寸捏至女孩肩膀,手法沉重似要捏碎骨骼,疼得柳红嫣抑不住一声惊呼。 “有趣有趣,你可真是个练武奇才。” 柳红嫣闻言心中惊喜,可抬头却见老者言语间神色嘲讽之极,看向自己的眼神如俯视蝼蚁般轻蔑。 “还请师……您明示。” 老者冷着脸孔别过身子,赶苍蝇般挥了挥手:“去去去,一个天生内腑亏损的垃圾,有什么资格与老夫说话。” 内腑亏损?——柳红嫣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刻意的忽略去心中那抹越积越厚的阴霾,再度抓住老者衣袍跪倒下来,连声恳求:“弟子愚昧,还请您想想法子,弟子……弟子是真想学武的——” 话还未落,身体猛然像是受了什么重击般倒飞出去,沿着阶梯滚下高台。 面具在翻滚中不知落了何处,柳红嫣满脸鲜血头脑晕沉,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而耳畔则传来了老者的冷笑:“天下武功内功为上,若无内功支撑则棍剑拳脚徒具其形不足道哉,你内腑亏损,丹田便存不了真气,形不成内力,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呵,你真想学武又能如何?从此以后,就莫要出现在老夫面前了,省得耽误她人进度,老夫看着也是厌烦!” 周围人众望向这边,面色或是冷漠、或是不屑,两个陌生女子寒着脸孔走了出来,腰间别着与柳红嫣相同的面具,显然也是许娘的人。 “真是丢人!”女子一脚踹向柳红嫣肚腹,柳红嫣闷哼一声,身体本就病弱,这时便连叫喊的力气也都没了。 “二位请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柳红嫣耳边响起,似是莫芸……在向这边一本正经的劝说:“你们到底师出同门,何必如此?让冬藏姐知晓了也得怪罪。” “你算什么……”同门中一名女子似有不愤,话未说完脸孔则刹那挨了同伴一记耳光,却也不敢发作只在一旁恨恨不语。 “你怎敢与芸姐如此说话?没大没小的东西!”另一位女子颇为圆滑,转过头来立时换上一张笑脸,与莫芸抱了抱拳,道:“我师妹也是怒其不争,我们倒不要紧,可这丢了的实则也是许娘的脸,还请芸姐莫要怪罪。” “哪里的话。”犹豫着瞥了眼地上的柳红嫣,莫芸还是笑着说道:“阁下说的我也明白,只是这个小姑娘到底与我有些交情,还请二位看在芸某薄面上饶她这一回。” 阁下?又是这股子江湖气的说话,听来真是变扭,且这人今日刚来,又能与莫芸有什么交情?真是好笑!——挨了巴掌的女子冷哼一声不言不语。 “那是自然。”那圆滑女子冰冷视线望向柳红嫣,一把掺住她的臂膀笑道:“如何,还起得来么?” 柳红嫣使劲点了点头,脑袋无力下垂着,额头有鲜血流淌下来,口中低声道:“多谢两位师姐。”——却不曾理会恩人莫芸。 莫芸一怔,两位同门则向莫芸嘲弄一笑,望向柳红嫣的目光便稍稍温和了些,见女孩身受重伤却还不忘拾起自己的面具,神情更是满意,呼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柳红嫣唯唯诺诺连连点头,步伐歪瘸独自离开。 提早回到牢房,柳红嫣想扯断衣袖用以包扎额头伤口却无撕扯力气,思考过后,取下墙壁的火烛烧断一条袖管,如此一来本就寒酸的扮相更是不堪。 羞辱么?想来这一切都是极为羞辱的,可那又如何呢?总不能受了莫大屈辱,便像个贞洁烈女般一头撞死吧……或许还真能。 比起身上的痛楚,更折磨人的莫过于那一句“天生内腑亏损的垃圾”,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怕是这一辈子柳红嫣都无法如常人般习武练功了吧。 为什么……凭什么?——柳红嫣从没期待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像某位白发人儿登顶武道仙境,却也从不曾想到命途会是这样的无奈与憋屈。 若是再死一次,还能不能想起前生往事?又会不会比现在好上一些?可是…… 可是,哪怕这样还是想苟且的活着吧——回过神来,柳红嫣已是满面泪水。 冬藏推开牢房木门,站在门口看了眼卧倒在床铺上近乎半个死人的柳红嫣,冷笑道:“我以为许娘看中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却是这么个货色,你若是无用,我明日便请示许娘,将你拎出去算了。” 柳红嫣迷迷糊糊支撑着坐起身来,姿态就如一头诈活的干尸,低哑虚弱的声音念道:“冬藏姐,你来了……” 冬藏转过身子就要离去,只听柳红嫣道:“请顺道转告许娘,我需要更多的物资,需要两个手下,需要一间上好的屋子。” 冬藏猛然回头,愤怒以及反倒笑出声来:“你是什么东西,莫不是烧坏了脑子,竟敢如此大口索要?真是好肥的胆子!” 柳红嫣干涩发笑:“求冬藏姐替我转告。” 冬藏冷笑离去,隔天,却阴沉着脸孔再度来到柳红嫣房中,似忍耐着什么,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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