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两个小棉袄赛着漏风,不是据说omega孩子最乖的吗? 唐济急于逃离让她威严扫地的场所,并决心要让那个骗她的古董商付出代价,云初霁自然察觉到了现如今令唐济尴尬的状况,但她对于被唐济特意忽略的那个可以测量年代的神奇装置实在是非常动心。 于是她悄悄地走近唐见溪,轻声问道:“那是什么啊?” 唐见溪也小声回道:“因为妈妈常常被古董商骗,所以这是唐见深特意捣鼓出来的防骗装置,比市面上卖的那些测年代的机器要好用很多,而且还能测生物呢。” “哇哦——”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那里也有一个,待会送给你玩。”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借用一下就好了。” “不珍贵啦,当初唐见深在家里放满了这东西,我妈还销毁了很多呢。” 唐济前进的步伐略微顿了顿。 她有些纠结,是要告诉这两个人作为S级alpha自己听力超群呢? 还是告诉她们对于讨老婆欢心而言,古董真假并不重要,有没有带来历史知识和故事才重要,所以自己并不是那么冤大头呢? 唐济牵着楚月兮的手,慢慢地向餐厅踱去。 算了,由她们说去吧。 我大度——小月兮反正听不见。 唐家的饭桌是云初霁来到这个时代见过的最接地气的饭桌,至少木质的材料就为它添加了不少亲和感。 和唐见溪家里的饭桌上不时会冒出菜,自己家里饭桌上会冒出餐具的设置相比,唐家的饭桌什么也不会冒,简单朴实,就是有点费AI机器人。 这种被伺候的感觉让云初霁久违地回想起自己的闺阁小姐时代,在AI送来最后一道甜品时,楚月兮和唐济都暗暗吃惊云初霁的仪态,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传承极为久远的贵族才会对仪态有着这样严苛的标准。 尤其是唐济,她现在觉得这个年轻alpha越发地深不可测,不论是她的脑子,还是她的行为都叫人难以理解,让自己在人世里磨练出的一双精明的眼睛竟然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随即她又放宽了心,像这种alpha,如果是自己的子侄,那一定是要好好教导一番的,但如果是自己的女婿的话,对自己的女儿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唐家讲究食不言,一顿饭无波无澜地度过,饭后,按理是到了家庭活动时间,不过唐济这次由于工作原因,需要提早回A区,再加上刚刚两条小棉袄上赶着漏风的行为让她觉得今日不宜多谈,于是她决定遵从本心陪老婆。 唐见深自无不可,抹了抹嘴就又回去上班了。 唐见溪则带着云初霁回了自己房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楚月兮看着两个年轻人相携上楼的背影,抬眼对自己的alpha说:“她们两个挺配的。” 唐济这会没有反驳,只说:“看看吧。” 唐见溪把检测器给了云初霁后,她就神神秘秘地要求给她一个客房,唐见溪问她要干什么,她却语焉不详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在自己房里等了大半个小时后,唐见溪坐不住了。 她向来对别人的隐私很是尊重,但她也向来因为云初霁而常常破戒。 就看一下,看看她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这么匆匆忙忙的。 就连自己说带她去附近玩雪都拒绝了。 对着客房的门,唐见溪有些犹豫。 因为没有太高的科技含量,这是一扇很好打开的门。 唐见溪犹豫了五分钟,终于按下了门把手。 云初霁果然没有反锁的习惯。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赤裸的云初霁。 她正拿着那个黑色的圆环,一点点地测试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她的表情沮丧极了,大概是那个圆环总是重复地说出“检测到生物,约21周岁。” 唐见溪悄悄地把打开一半的门关上。 背靠在墙上深深地呼吸。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相较于云初霁原来的那个时代要好的多的世界,何况她是一个alpha,对她来说就更好了。 可唐见溪不能欺骗自己,在刚刚的惊鸿一瞥当中,她明明从那张向来温柔静谧的脸上看到了浓得无法忽略的孤独。 第59章 忍冬 云初霁在想什么呢? 一般而言,一个人能够做一件愚蠢的事,无非是两种原因,要么他本身就是愚蠢的人,要么他抱有一种足以淹没自身理智的激情。 云初霁现在就身陷这样的激情。 或者说很早以前就陷入了。 当她不得不以一种所谓客观而中立的眼光鉴别自己曾经的生活并且将其称之为历史时;当她以为能在这个时代迎来一个崭新而美好的家庭,但在随后却发觉一个长大了的人是无法融入一个崭新的家庭的,不管它有多美好时,她就知道她的人生自那场死亡之后断裂了。 云初霁承认自己的孤立,她也知道这是新生命的代价,她并没有虚伪地怨天尤人,相反,她正积极地适应这个时代,她把自己身上那些在突然之间就腐朽掉的东西一点点割去,她开始思考,并在思考中无数次地反刍自己。 她开始为了别人的命运而努力。 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做这样一件愚蠢的事情:去找遍自己的全身,看看除了【我是大梁的云初霁】这份自知外,她究竟还从那个熟悉的世界里带来了什么。 或许只是一小块皮肤,一个微不足道的胎记,一粒难以发现的痣。 这当然和理性无关,只是因为云初霁十分痛苦地发现,她几乎没有其他手段来证明她过往的十六年,就算是她铭记的历史也因为记录的失散而变得似真似假。 难怪唐见溪会怀疑自己是原身的第二人格。 云初霁就像一只在空中被风吹了太久的风筝,只想找一根树枝休憩一下,她担心再吹下去她可能会破。 可是没有,统统都没有,她没有放过任何地方——啊,除了那个她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器官——但结果都是:这是一个生于ABO时代的身体。 她在做一件无用的事,这是云初霁在拿起那个设备触碰自己额头的第一感觉。 然而她坚持了下去。 所以这是一场无用的自我折磨。 云初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穿上衣服,把检测器好好地清洗消毒,打算如果可以的话向唐见溪买下它,当然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她应该会送给自己,那么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她应该会接受。 就像有人喜欢用极限运动让自己重获生活的感觉,在通过失败的自我证明后,她再次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荒谬的命运。 承认吧,现实已经是这样了,你就该作为云初霁活下去。 你也只能作为云初霁活下去,过去的那个你,和过去的云初霁一样,都是不合时宜的。 其实,这才是她要找的那根树枝。 云初霁捏紧检测器,脸上缓缓浮现一个标志性的,温柔的笑。 这时候,门开了。 唐见溪快步走了进来,对她说:“别笑了,丑死了。” 云初霁呆呆地看着她。 唐见溪坐在她身边,没有看她,看着窗户,和窗外那一小丛忍冬花,距离太远,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白。 “我刚刚偷看了你,看到了你在做什么。”她诚实地道,“而且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初霁,你知道我为什么确认你不是从前的那个云初霁吗?” “你们两个的信息素不一样。” “这件事我之前和你提过,你大概没有放在心上,或者没有意识到信息素在这个时代是和身体一样具体的事物。” 唐见溪转过头,盯着那张现在还呆着的脸:“所以,虽然你的身体是属于别人的,但是你的信息素是属于你的。” “而且,如果这还不足以让你在这个世界产生归属感的话。”唐见溪眼睫微颤,看上去有些紧张,“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谈恋爱或者说结婚也可以的喜欢。” “但是如果说要结婚的话,我觉得还是要好好谈谈恋爱比较好,但你如果觉得谈恋爱毕竟轻浮那么直接结婚我也可以接受这样子。” “啊我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单方面告白而已,啊,总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我属于你,那么我也会属于你。” “你不用那么孤独——嗯,是这样。” 连着说完这一大段话,唐见溪站起身,非常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太窘迫了。 这种绝望的、只是为了让人开心而进行的告白。 呜。我唐见溪怎么会恋爱脑成这个样子啊。 唐见溪埋头往外走,结果却听见当事人恍惚且犹豫的回答:“见溪,你是在特意安慰我吗?” 唐见溪顿住了脚步,有点生气。 天知道她在门外下了多久的决心。 唐见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怜惜这种情绪也会加深爱情。 从看到云初霁的侧影开始,明明她什么都没说,自己却莫名地懂了她的想法,这才乍然明白,对于自己是奇迹的事情,对于云初霁而言,可能并不那么欢欣鼓舞。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古代待嫁姑娘,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没读过多少书,也没出过太远的门,甚至没有结识过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然而这个时代的一切,包括唐见溪自己都在催着她成长,她也的确在乖乖地成长。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活得多么开心。 她始终无法明确,自己究竟是谁,不知道那些看向她的眼光究竟是真的在看她,还是在看另一个人,亦或者,她只是在努力地成为另一个人。 唐见溪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东西,越想,她的心就越沉重,但她偏偏满足于这种沉重,好像这份沉重是从云初霁身上分润过来的一样。 于是她决定告白。 在唐见溪接受的所有人文教育中,唯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的道理是:爱疗愈一切。 她决定不再做若有若无的试探,不再勾引出云初霁自己的爱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捧出自己的爱,那太小气了。 唐见溪怀着勇气告白。 告白完之后才发现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而是她实在,很不知所措。 究竟这种对自己来说十分重大的行为,对于对方而言,是不是同等的重大呢?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不知所措。 或许她做了一件自我感动的错事。 特别是看到云初霁没有回答的意思,唐见溪下意识地就认为,好了,这果然是最坏的结果,我给她带来困扰了。 结果,原来还能比这更糟。 她竟然不信? 唐见溪转过身,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对着那张迷茫的脸,吧唧一下就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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