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她都恨不得想死去。 可是江似霰知道,自己不能死去。因为现在的自己,是江轶拼尽一切换回来的,所以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浪费掉自己的生命。 可是活着,也未免太过痛苦了。 这样的痛苦,她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擦干头发之后,江似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难以入眠。实际上,自江轶离开之后,如果不借助药物的话,她几乎没有一天晚上能睡好觉。 就算是借助药物,她也会从噩梦中惊醒。如此反复,睁眼到天明。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实在是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拿起床头的安眠药,倒了一颗在手里。 倒着安眠药的时候,江似霰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要是把这一整瓶安眠药吃下去,她是不是就能见到江轶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江似霰不由得笑了一下。她想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么荒诞的事情呢。 这一整瓶安眠药吞下去,能不能见到江轶她不知道,但是明天来陪她一起看医生的妈妈,要是看到她躺在床上再也醒不来,一定会哭的撕心裂肺。 想到这里,江似霰叹了一口气。她把安眠药吞下,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的时候,她不禁在想,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懦弱的人。 不是很想活着,但也不敢死,所有的快乐似乎都离她而去。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吃了药之后,江似霰躺在床上,好一会才闭上昏沉的眼。 可能只是一瞬间,又或许是过了好久,枕边的闹钟响起,江似霰模模糊糊地从床上起来,洗漱一番过后,用妆容遮盖了自己红肿的眼睛,等着宁文茵上门,和她一起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宁文茵问了些她最近的生活,江似霰一一说了。她知道妈妈担心,就拉着她的手和她撒娇:“不用担心啦,上次诊断,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嘛。” “你看我把公司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还会有什么事呢。” 宁文茵看着她含笑的模样,心里一阵揪疼。她伸手,揉着江似霰的脑袋说:“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就不用担心了。” “霰霰,你不能总是在处理工作,你……总得和一些朋友出去玩玩,多散散心,多交一些朋友才对。” 江似霰笑了一下:“妈妈,我有和朋友出去玩啊。你看我,不是每周都和人去马场嘛。” 宁文茵叹气:“可你那是和人谈生意,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 宁文茵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些说不下去。江似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说:“我知道妈妈在说什么,可是妈妈也知道,我不喜欢alpha的气味。”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适应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我还是会害怕。” “但是没关系,妈妈……我已经好很多了。你看,我不是把工作处理得很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虽然还是有些难受,还是放不下,可我会学着向前看。” “妈妈,我会放下她的。” 宁文茵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难受十分。她伸手抚摸着江似霰的长发,柔声安慰她:“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放下她,放不下也没关系。可是霰霰,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人总是向前看的,你看看……我一段时间没盯着你,你又瘦了那么多。” 江似霰露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她向宁文茵眨眨眼:“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嘛。” 江似霰拉着宁文茵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对了妈妈,你和琼华阿姨不是说七月就要去南半球滑雪嘛,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宁文茵笑了笑,回答她:“已经准备好了。” 江似霰笑弯了眼:“那这一次去,妈妈要不要考虑备孕之类的。” “琼华阿姨,就那么一个孩子。我也希望妈妈能再有一个孩子,这样我就有自己的妹妹了。如果妈妈愿意的话,这一次去,就要一个孩子吧。” 宁文茵怔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江似霰:“霰霰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妹妹吗?” 江似霰点点头:“嗯,很想要的。”如果有一个妹妹去帮她分散妈妈的注意力的话,哪天她想走也比较轻松点吧。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浓郁的毁灭气息侵蚀了她的内心,随着年岁渐深,似乎连她的灵魂都腐蚀了,以至于生机渐散。 最可怕的不是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腐蚀了,而是你明知道自己被腐蚀,却拒绝自救,甚至还伪装成正常人,更深一步地迈向深渊。 面对心理医生时,江似霰强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熟读过很多本心理学书籍,在应付医生上面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尽管她内心残破不堪,但呈现在医生面前的,确实一个伤痕累累,但却逐渐新生的灵魂。 医生给她的诊断是倾向于良好的,尽管江似霰的内心经受过残酷的摧残,可现在的她,的确是有自愈的倾向。 医生觉得可以对她停止使用精神类的药物,接下来好好调理身体就好了。 宁文茵得知结果之后,松了一口气。回去的路上,宁文茵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江似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和她说:“妈妈你看,我就说没有事的嘛。” 她怎么会有事呢。她只是活的很痛苦,但又不是很想死。因为死亡,会终结一切。可现在的她,还没有想到要离开这个世界。 宁文茵叹口气,和她说:“你没事就好了。” 接着又叮嘱了一番,让江似霰好好照顾自己。江似霰一一答应了,然后让司机开车,把宁文茵送回江家别墅。 因为傍晚江似霰还有个会,所以她让司机开车回公司。路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江似霰靠在窗口,看到一群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的中学生,成群结队的过马路,神情一下就恍惚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江轶。 如果江轶还在的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很难抑制下来。江似霰趴在窗口,看着那群中学生叽叽喳喳地过马路,等着车灯变绿,在司机驶过路口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把车子靠路边停下,先不去公司了。” 她不想开会了,她想去找江轶。 江似霰这么想着,让司机下了车,自己开着车子往郊外走。 路上,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取消了傍晚的会议。 等江似霰把车子开到山上那个山岔路口时,夕阳正在下山。她停下车子,跳了上去,坐在前方的车盖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前方下沉的夕阳。 此时,晚风习习,轻轻拂过江似霰的耳畔。她看着远方,无端地察觉到了一丝凉意。好一会,她才转身,看向那一丛幽绿的低矮灌木丛,轻轻说了一句:“哎……江轶,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此时,一阵晚风袭来,吹得山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那是江轶的回答:“不可以。” 江似霰不禁有些气馁,她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膝盖上,眼里闪烁着泪光:“对啊,你总是对我说不可以。” “不可以和你亲近,不可以和你接触,不可以闻到你的信息素,不可以……” “喜欢你……” “我好讨厌,好讨厌你的不可以。” “你总是在骗我,讨厌我是在骗我,不喜欢也是在骗我,不爱我也是在骗我……” “让我等你,是在骗我。说会回来,也是在骗我……” “你是个讨厌鬼,江轶。” 江似霰的声音里逐渐染上了哭腔,她把脸埋进了双臂间,喃喃道:“可是怎么办,江轶……我好想你啊。” 晚风将她的呢喃送到了远方,却不会送到一个她想要去地方。 江似霰蹲在车上,听着林间传来沙沙的呼啸声,想起房间里那些早已消散的气息,眼泪汹涌而出:“快要六年了,江轶……” “我是不是永远都等不到你了。”
第98章 番外二:江似霰 2 夜风带走了江似霰撕裂的叩问, 除了风声,空荡荡的山林里再也没有人回答她。 江似霰在车里静坐了一夜,第二天开车回家洗了个澡, 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公司开了前一天没有完成的会议。 自从迈进大学之后,江似霰这么多年以来, 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夜晚沉湎于往事中,白日仿佛失忆一样周旋于各种人情事物里,一颗心逐渐麻木, 直到哪天忘记自我,彻底放逐到深渊里。 日子眨眼间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宁文茵和江琼华飞往南半球的时候。 送两位长辈上飞机的时候, 江似霰还特别好心情地趴在宁文茵耳边开了个玩笑:“希望这次回来, 妈妈能给我带回来一个妹妹。” 宁文茵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嗔她一样说:“傻话。” 江似霰笑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是傻话。她最后抱了抱宁文茵, 送着她和江琼华上了飞机。 两人飞往南半球的当天, 江似霰有一次开车来到江轶当初出事的那个地方, 找到了发现江轶衣服碎片的地方。 那天下午, 她鼓足了勇气, 跳下了略有些湍急的河面。结果身体沉入河面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迫使她游上了河面, 一直到靠岸安全时,才停下来。 这股突如其来的求生欲让江似霰自己都吓到了,她脸色苍白地上了岸,靠在一棵树上,捧着脸又哭又笑。 她以为自己真的很想死, 结果还是没有勇气去死。身体的本能无时无刻地告诉她,她还想活着,只是悲伤和难过,几乎要把她压垮了。 这一次失败的尝试,让江似霰的脑袋陡然冷静了下来。再次开着车回到家中后,她在之后的很多天,都没有想起去死这件事。 哪怕在夜里,她又一次梦到江轶,哭着醒来的时候仍旧疼得撕心裂肺,可却没有像之前那么难过了。 她有些惶恐,甚至开始害怕。她害怕某一天,她真的忘记了江轶,那样江轶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可就在她快要对自己彻底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就在她生日那一天,她终于等来了上天的眷顾。 她很清晰的记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这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和往年一样,她在江轶曾经举办过生日宴会的酒店,开了一个派对,邀请了很多商业伙伴来参加。 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她上大学时还有工作后所认识的,几乎没有她少年时的玩伴。她知道自己的心结,她害怕见到以前的朋友,看到她们,她就无法抑制地想起江轶,从而失去自己伪装的从容。 这一天,其实和之前六年的每一天一样,平淡得乏善可陈。 她戴上了精致的社交面具,像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偶一样,在能给她带来利益的商业伙伴中周旋。
115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