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只要和桃羽一起,她就觉着很喜欢。 这时被桃羽牵着手腕,她又觉着心里蔓延出一丝丝,说不出的羞敛的甜。 白芒不自觉靠近一些,抱住桃羽的手腕,桃羽一偏头,就看见她的笑,还有她背上那把桃木剑,红色剑穗一甩一甩。 桃羽隐约记起来,白芒的剑穗好像也是几年前,她在集市上买到的?当时,白芒还嚷着一定要和她去买年货,这么多年过去,小家伙人长大了不少,爱凑热闹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桃羽随口道:“喜欢?” “嗯,喜欢!”白芒点头。 喜欢和桃羽一起的每一瞬。 …… 桃羽穿过人海,最后停在集市最里边的马厩处,已经有商户把马儿牵进来。她们要去岷山,自然得再买匹马。然而选了一圈,桃羽都没选到心仪的好马,只得随便挑一匹马儿充数,路上再遇到商队时再换掉。 没想到,付钱时恰巧遇见了青面小厮,他远远看见两人,眼睛都亮起来,用力挥手:“二位姑娘,好久不见!” 白芒想了一下,才记起他是谁,轻笑着招呼一声。 “昨夜我就听到人说,两位姑娘从昆仑山回来了,正想来见见你们呢。”青面小厮微微躬身,笑着问,“两位姑娘是来买马儿的?” 白芒点头:“是,我们进山时有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如今回来只剩一匹黑马。” 小厮躬身问道:“那正好!我这儿刚刚弄到两匹汗血宝马,是从蒙古送来的神驹呢,原本我是准备卖给进京的云游商人,可既然两位姑娘需要,便卖给你们好了。不知二位是否愿意照顾小的生意?” 桃羽道:“带我们去看看。” 小厮点头道:“是。”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又下意识扫过白芒的脸。 青面小厮最擅察言观色,他隐隐察觉到,她们二人之前分明也是这般亲密无间,可如今两人间的气氛,却和半年前有轻微的不同了。 此时的白芒,简直像个跟在心仪郎君身后的小姑娘。不,不是像,那神态,简直一模一样,喜欢都快从她眼里溢出来了。 在昆仑山中半年,不论是桃羽还是白芒,周身气场都有细微的变化,也不知她们在山中都经历什么,是否找到玉坠中所藏的东西,他瞟一眼白芒身后背着的那把长剑,心想应该是找到了。青面小厮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多问。 绕过集市街道,后面便是青面小厮的院子,院中马厩里拴着两匹骏马。两匹马脖颈上鬃毛很细,不过两三寸长,呈自然的金色,马儿皮肤则是乳白色的。马驹背上盖着层厚厚的棉被,小厮一把将棉被扯下,将马驹牵到院子中央。 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朝阳初升,阳光洒在马身上,乳白的马皮竟然呈淡淡的金色。两匹马儿四蹄展开,筋肉轮廓清晰,头颈瘦高,四肢修长,骨架结实,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马。 不等桃羽出声,白芒就默契地掏出银票,买下两匹宝驹。然而青面小厮只象征性收了一点儿银子,甚至掏钱买下她们的那匹黑马,免得二人回中原途中多牵一匹马儿,觉着累赘。 第二日,两人离开无瑕镇时,青面小厮还帮忙准备些路上可能用到的行李,前来给她们送行。 白芒温声道:“多谢小哥。” 青面小厮笑着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白大哥可是救了我的命。” 骑着马儿走远了,白芒回头看看,已然看不见青面小厮的身影。她轻声笑道:“姐姐,那位小哥是个好人。” 桃羽不置可否:“嗯。”她正在想抵达岷山之后的事儿,并未太过在意白芒在说什么,只随口附和。 白芒策马走在桃羽身侧,她也在安静地想,她亲生爹娘被无数人追杀之时,是不是也有许许多多如同青面小厮这样的好人,在背后悄无声息地支持着他们? 江湖虽乱,可总不会,整个江湖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总不会,所有江湖正派,都是白天行夫妻的仇人。 总不会,举世皆敌。 …… 有了两匹汗血神驹,白芒二人赶路的效率提升一大截,不过一月时间,她们便从漫天飘雪的昆仑雪原,到了绿树延绵的岷山。 白芒这时才知时节更替,原来又到了一年春天。芳草遍地,白色、黄色的小花在草地上随风摇曳,树上嫩绿的枝条伸展开来,走在山里,四周都是新鲜甜美的气息。 越接近岷山山脉,路边就越来越多流离失所的难民和乞儿,白芒看见了,若身上有吃的,都会帮上一帮。桃羽从不阻止她的行径,却也从不会因他人停下脚步,每回她走远了,都要白芒急匆匆追上她。 桃羽轻飘飘地问:“岷山这一带多灾害,又远离京都,遍地都是灾民,你帮得过来?” 白芒认真道:“既然看见了,能帮上忙,我总得帮一帮。目之所及,是我帮得上的,可泱泱天下那么多人,我知道我不可能帮得了每个人,就像姐姐曾经所说的那般,想要一个太平盛世,得杀了当今皇帝换个明君,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知道这种事离我太遥远了,便不去想。” 桃羽不甚在意地轻笑。 白芒又说:“虽然要帮他人,可我也知轻重缓急,无论何事,我都将姐姐和我自己放在第一位。能帮则帮,帮不了就作罢。” 之后路上遇见灾民,依旧是桃羽继续向前走着,白芒短暂地停下脚步。白芒并不觉得姐姐冷血,因为她停下给了灾民吃食,就相当于姐姐也给了。若桃羽真是冷血无情,便不会允许她耽搁这些时间。 桃羽唯一一次放缓速度,是二人策马沿怒河河岸疾行时,远远就听见小孩的哭声。 不远处的河边小道上,一个成年男子竟想从两个七八岁小孩手中抢吃的。那是两个兄妹,哥哥将馒头紧紧护在怀中,小小的身子躬成一团,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被男子踹得青一块紫一块,他死死不肯放手。 小女孩哭着护向哥哥,却被男子一脚踹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听见马蹄声,男子看见是两个鲜衣怒马的少女,又看见白芒背上长剑,表情立马变得讨好起来。两个还不了手的小孩他可以随意欺负,可纵横江湖的女侠却不是他能惹的。 桃羽策马走近了,马鞭忽的一甩,绕过男子脖颈,直接向旁边怒河中扔去。白芒回头看一眼,两兄妹依偎在一起,颤抖着朝她们远去的背影磕头答谢,而汹涌河水中一个人头起起伏伏,最后被吞噬在滔滔水中。 而桃羽的脊背绷直,身上戾气若隐若现,策马疾驰好一会儿才消散。 白芒想,自己好像更了解桃羽一些了。 ——嘴硬心软,极其厌恶欺软怕硬之人。 沿着河一路走下去,不多时,二人便抵达岷山山脉。然而岷山是找着了,白芒却不知信中所写“岷山山脉最深处”,指的是哪儿。 岷山延绵数千里,山脉起起伏伏,哪儿那么容易找到“最深处”? 桃羽倒不担心找不着,策马便往深山中行去。越是往山林深处走,四周人烟就越稀少,到最后不但一个灾民没遇见,甚至连山匪都没有。 白芒好奇道:“姐姐,以往我们在山里赶路,或多或少会遇见一两窝山匪。你说越是穷困混乱、远离京都之处,山中山匪就越多,可岷山中怎么没有山匪?” 桃羽解释道:“因为太荒了。山匪靠打劫才活得下去,你看那些灾民,哪个像是能被打劫的样子?岷山绵延千里,地势复杂,从荒原大漠来的商队也少有翻山越岭者,大多从官道入中原。山匪打劫不到什么人,自然不会在这儿扎根。” 白芒点头:“原来如此。” 桃羽道:“不过山匪没有,靠山吃山的猎户应当是有的。猎户生于岷山,整日在山间游走,对山中地势再熟悉不过,若是遇见了,我们正好打听山脉最深处究竟在哪儿。” 桃羽这般说着,她们运气也是好,没想到入山第一天晚上,还真就遇见一座猎户村。 傍晚,小村屋子里飘起袅袅炊烟。 说是小村,其实不过两户人家,像是随手在树丛中搭盖的两座院子,外边歪歪扭扭立着木栅栏。白芒往院子里看去,里边挂着长弓、朴刀、猎叉等武器,却没看见猎犬,反而一边小院的石桌上,摆着一张油黑发亮的狗皮。 约莫是冬日里岷山猎物越来越少,猎户不得已把自家猎犬杀来吃了,可一旁分明挂着不少风干的野|味,还有各式野兽皮毛,压根儿不像是缺食物的样子。白芒不自觉勒了勒缰绳,让马儿速度缓下来,她下意识有些不想接近那两家猎户小院。 桃羽目光从狗皮上扫过,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甩一下缰绳,马儿加速奔过去。白芒立刻跟上她的步伐。 听见马蹄声,后厨门打开,有个瘦骨嶙峋的三十来岁瘸腿男人站在门口,漠然看过来。 “这位大叔,我姐妹两人在山间赶路时,看见天空中炊烟,没想到在深山之中也会有人居住,好奇之下便循着炊烟而来。”桃羽声音清脆地问,“这位大叔可是山间猎户?” 瘸腿男人一双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她们许久,才说:“是。”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拖得很长,像是毒蛇嘶鸣的声音。而他看向两人的目光,去掉眸中浑浊杂质,也如同蛇一般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白芒感觉,眼前这个瘸腿男人,就像个无神的死人一样。 桃羽毫不在乎,也不多寒暄,直接问:“那么大叔可知道,岷山最深的山谷在哪儿?” 瘸腿男人眼神呆滞地往上瞟,想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往东三十里,翻越五个山峰,再往西十里。” 桃羽弯起眉眼笑:“多谢大叔。” 瘸腿男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僵硬地转身回后厨中。白芒正掉转马头准备离开,两个男子正好从山野间走出来,一人拎着一只野兔,另一人拖着一只肥美的狍子。两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一身结实的腱子肉,背上背着长弓,一看就是山间猎户。 出猎一天能猎到一只狍子,对于普通的猎户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剩下那只肥美的野兔,更是够三人饱餐一顿。再加上院子中挂着的一排猎物,怎么都算是丰收。 但两人脸色却是青黑的,眉头紧锁着,一人满是戾气地长叹口气。 才叹完气,那人忽然听见女子的声音,正惊疑这山里哪儿来的女人时,就看见两个骑着白驹的少女正在他们院门口,和瘸子说些什么。 光看那两个少女的背影,仅仅听声音,男人眼中就亮起异样光彩——这两个姑娘相貌绝对不差。 再看到两匹健壮结实,皮毛上渗着血红汗滴的马儿,男人眼神倏地更惊喜了些。这两匹马儿一看就是神驹,能值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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