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芒离开大船时,天色已经完全黯了下来,踏水而过,四周是一片苍茫树林。白芒抬头看星空,稍微认了认方向,便决定先沿着江岸逆流而上,找到有人的地方打听清楚这儿是哪儿后,再前往潜龙山。 没想到走了不到五里路,白芒就与白芷砚一行人汇合了。 他们一行二十来人,在河边树丛中扎营,没有点火把,一群人训练有素,没有丁点儿声音。白芒都是走近了,才被一声熟悉的猫叫唤住。 “喵!”小黑猫扑咚一声从旁边的树上跳下,落在白芒腿侧,蹭个不停,还仔细地闻啊闻,一双碧幽幽的眼中写满了担心。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白芒认出自家小猫,温柔弯腰将它抱进怀里,跟着它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不远处潜龙山的营地。 白芷砚他们听见猫叫声,这会儿也注意到了。 两边对视。 “芒姐姐!”白芷砚几乎激动得跳起来,快步往白芒这边扑,“你、你回来了!” 她眼泪都快出来了,焦急围着白芒走几圈,上下打量:“芒姐姐,你没出什么事儿吧?我、我们这些天一直远远跟着那妖女的船,想找机会将你救出来,可我们人太少,派去找人支援的弟子也一直没回来,便耽搁了……我们可担心死你了。” 这件事过后,白芷砚对桃羽的称呼又一次变成了妖女。 看着周围一个个关切的眼神,白芒心底一片温暖柔软,是她在船上的这几天不曾有过的情绪。 白芒搂过白芷砚肩膀,另一只手还抱着小黑猫,艰难揉揉她的脑袋:“我这不好好的吗?” “芒姐姐,你的伤……”白芷砚小小声地问。 白芒温声道:“彻底康复了。” 白芷砚这才松口气,但她还是叫队伍里的大夫上前,再给白芒检查一遍,才彻底放心。 这会儿,白云已经带队将营地收拾好了:“既然白姑娘从那艘船上出来了,我们便不再这儿浪费时间,尽快赶去潜龙山吧,以免桃姑娘追上来。” 白芒没有意见,尽管今日她离开时,船上对那间房间的确没有什么多余的看守,但以桃羽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会追上来,再捉她回去。 白芒已经腻了。 一行人二话不说,这便启程赶回潜龙山。 日夜兼程,第三天清晨,他们便再度抵达潜龙山。 还差几十里抵达目的地时,白芒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看白芷砚和白云的神色都很平静,心里便有了猜测。 不一会儿,一队穿着玄铁铠甲的轻甲骑兵停在他们身前,双方交汇,各自都没有说话,那对骑兵却齐齐分成两路,一左一右护在他们身侧。 到这时,白芷砚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呼……有了玄甲轻骑开路,这下,那妖女就算追了过来,也不可能将芒姐姐捉走了。” “玄甲轻骑?”白芒注意到,这一队骑兵铠甲的样式有些类似于禁卫军。 白芷砚眨眨眼,小声解释道:“就是……他们都是娘亲养的私兵。唔,芒姐姐,反正待会儿你就要见到娘亲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与她说便是。” 白国境内,只有某些皇亲国戚,或是高门望族,才被允许养私兵。 原本,白芒只是猜测潜龙山这位山主的身份,是白国的公主,她的那位堂姐。而这时她几乎是肯定了,潜龙山山主就是爹娘信中所写的白思静。 经历过少林一行之后,白芒对即将到来的会面,都不怎么紧张了。 白思静。 白芒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名字。 她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堂姐是白国公主,那么她爹呢?她爹白天行,岂不是一国王爷? 白芒以前就在江湖中听过许许多多关于前武林盟主——也就是她爹白天行的传闻,可从未有人说过他爹是王爷啊。以至于,她也完全没往那儿想,直到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 是因为,江湖中没人知道白天行的身份吗? 还是白天行隐去了自己的身份? 白芒记得,白天行刚去闯荡江湖时,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在自己的札记中写过,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王爷的身份,也没有写到过家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放着一辈子奢华享乐不要,却去无人认识的广阔江湖中闯,只求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别人知道了,或许会觉得白天行有病,是个怪人,白芒却只觉着…… 果然是白天行的作风。 在这一点上,她大概是继承了父亲的心性,她对富贵享乐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白芒又隐隐感觉,当初白天行选择闯荡江湖,可能并非她想得这么简单。自古以来,皇室之间的斗争,总是很复杂的。 于是白芒又有些担心,皇室斗争纷纭复杂,父子间的关系都不一定和睦,更别说皇子、公主之间了。而白芷砚是公主的养女,那小姑娘的处境岂不是很尴尬……? 再看队伍前边,白芷砚欢快地骑马蹦跶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和周围人说说话的模样。白芷砚的性子,怎么看,都像是用爱浇灌出来的。白芒又稍稍松口气。 白芒想着想着,队伍便已经走过潜渊镇,到了潜龙山大门口。 白芷砚跳下马,与守门的弟子说了几句,便蹦跳着牵起白芒的衣袖,往里边跑:“芒姐姐!娘亲她在湖边等你,就是我们上回见面的那个亭子!” 白芷砚有一两个月没见到娘亲了,这会儿也是十分激动,整个人满是活力,眼睛闪闪发光。 “芒姐姐,你放心,娘亲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你别紧张!”白芷砚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对白芒说。 白芒心底最后一丝紧张也消散了。 很快她们绕过一排排房屋,远远看见碧蓝的湖面,湖水静谧。湖中亭中,正坐着一位长发及腰的华服女子,她背对着她们,一头柔顺整齐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气质端庄,背影又透着股威严。 白芒目光落在女子背影上,怔怔眨眼。 她上次与她的会面,已经是接近两年前的事儿了。白芒原本已经快要记不清,她是什么模样,这时却一下回想起来,那晚她们见面时的情形。 那天晚上,白思静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上边用金黄丝线绣着四爪龙纹,原本极美的脸颊不怒自威,一身气势让人觉着惧怕。 这会儿白芒回想起来,却感觉亲切。 她还记得,当时白思静看见她的脸时,那一瞬而过的错愕,与发自内心的关切。想必那时,白思静就已经认出她是井幽二人的后人了。 白芷砚朝白芒“嘘”了一声,然后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女子走去。 白芒记得,白思静武功很高,上回她们见面时,她就已经有七重内力,让她都无从招架。白思静不可能没有发觉白芷砚的靠近,可她却装作一无所知,继续在桌上摆弄,做自己的事儿。 直到白芷砚扑到她身后,跳起来,一下抱住她:“娘亲!” 白思静才佯装惊讶地转过身来,手指温柔抚过白芷砚脑袋:“芷砚回来了?” “嗯!”白芷砚重重点头,“我想死娘亲了。” “我也好想我们芷砚。”白思静捏捏白芷砚的脸颊,同时朝白芒的方向看去,白芒也正好在看她,对视的那一瞬,白思静明显地呆了一下,漂亮的眸中蕴起汹涌的情绪—— 似是怅然,似是怀念,似是关切,糅杂在一起。 白芒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眶红了。 莫名的,白芒鼻尖也有些酸涩。 白芷砚蹭在白思静怀中,向她介绍:“娘亲,这位便是芒姐姐。” “嗯,”白思静声音竟哽了一下,她朝白芒伸出双手,“阿芒……” 白思静曾想过许多次与白芒的正式会面。 她本想隆重地迎接白芒,但无论是井幽还是白天行,都不是喜欢大张旗鼓热闹的人,她先前便向潜龙山别的弟子打听过,知道白芒也是安静的性子,便打消了隆重迎接她的念头,独自在此等候。 白思静生在皇室,后来又在朝堂与江湖混迹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合没经历过,早练成了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可偏偏今日面对白芒,她竟然发自内心地感觉紧张。 甚至……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白芒快步向前,与她拥抱一下。 白思静长长松一口气,她闻到少女身上的清香,温和地笑了,当初她只在井幽怀胎时,隔着肚皮“见”过白芒一面。那时她也不过十岁出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一转眼,她长大了,白芒也已经这么大。 “阿芒。”白思静又轻轻唤一声。 白芒原本还有些疑虑,在这一刻,一切疑虑尽数打消,轻轻开口:“姐姐。” “嗯。”白思静笑着点头,脸上丁点儿威严的气质都没有,她一手搂着白芷砚,一手牵过白芒的手,往亭子中的桌椅那儿坐过去,“阿芒一路辛苦了吧,来吃些小食,喝口水吧。小食是我自个儿做的,芷砚她吃过,说味道还不错呢,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阿芒你的胃口。” 白思静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戳戳白芷砚脊背,要她帮着在白芒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 谁知道白芷砚呆呆地眨眼,一时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白芷砚被刚才白芒喊的那句“姐姐”惊住了。 白芒若是她娘亲的妹妹,那、那岂不是她的姨姨?那她叫了这么久的芒姐姐,岂不是叫错了辈分?白芷砚很纠结。 白思静注意到了白芷砚的失神,轻拍她脑袋:“芷砚这一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娘亲先和你姨姨聊一聊,晚上再来陪你。” “……好。”白芷砚整个人都呆滞了。 还、还真是姨姨啊! …… 白芷砚一走,亭中就只剩下白芒和白思静二人。 白芒吃一块糕点,眉眼弯起:“姐姐手艺很好,不像我,我就只会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家常菜做法本就与点心不同,我虽能做一些点心,却从不会抡勺炒菜,偶尔做一两次菜,连芷砚都吃不下去。”白思静笑,眸光很亮,很是向往,“阿芒既然会做家常菜,往后有空一定要给我露一手,让我学习学习。” “嗯……” 白芒忽的想起,以前她和桃羽游历江湖的那几年,桃羽嫌脏,从来不料理食材,做饭一事都是由白芒负责的。可桃羽吃腻了后,又常常嫌她做的难吃。 竟然会有人用这么向往的目光看着她,说,想要尝尝她做的菜。 白思静又问她这些天赶路累不累,习不习惯一路上潜龙山的饭菜、旅途奔波会不会觉着无趣。白芒都一一回答了,白思静接着与她聊起自个儿的喜好、聊起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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