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烟面上的鳞片全部褪去,扬起的眼尾也少了几分妖气,却不知什么缘故泛着红,看着居然有点像刚哭过。 尹雅怀疑是她不适应自来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有件事,我忘了和您说明。” “何事?” “我们现在用的水,都是经过专门过滤的,有很多人监管负责。”尹雅说,“过滤程序很复杂,总之会使用很多药剂,所以水里有时候会有刺鼻的气味,这是正常的。” 她顿了顿,“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再用家里的过滤器滤一次水给您用。” 沧澜烟却不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尹雅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自己这回又说错了什么话,才壮起的胆子又蔫了,忐忑地等着她的回应。 “……你真的很奇怪。” 几秒后,沧澜烟才懒洋洋地抛出一句话,却偏偏不肯解释清楚,掸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尹雅还没追问,只觉周围景物忽然一糊,等视线恢复,人已经回到了客厅里。 ……又搞什么啊! 大反派奇怪的评价和举止令尹雅再次收获满头问号,只得回到电脑桌旁,正要继续挼水母,却发现被她放在桌上的水母没了踪影。 是大反派收回法术了吗? 真小气,把她紧张成那样,却连只水母都不给她多玩会儿。 收回正好,她也省得跟一只水母较劲。 尹雅这么想着,才熄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索性就在沧澜烟刚坐过的转椅上坐下,打开手机看起消息。 临近开学,班级群这两天也开始陆陆续续发各种文件了。尹雅把设置“免打扰”的群聊一一打开,查阅未读的消息和通知,发现有表格就顺手填一下。 做完这些,她正要给手机锁屏,微信忽然跳出了一个弹窗。 二想:崽,我想你了QAQ 二想:我打算提前来看你! 短短两句话,吓得尹雅握紧了手机,飞速敲下一段拒绝的文字,又觉得语气太刻意了,一看就是有事瞒着人,只好把它们全删了,琢磨起合理又不会让发小怀疑的拒绝理由。 不等她斟酌完理由,岑想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二想:崽?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二想:咋回事啊,输入半天还没个声? 尹雅顿时停止打字,差点要给发小打电话哭诉了! 绑架倒是没有,但是跟绑架也差不多了! 不过为了发小的安危着想,半分钟后,尹雅还是回了个离大谱、放在自己身上却又很合理的理由。 浮生今天码字了吗:实不相瞒,我打算开学前完结。 二想:???可你最近不是在卡文吗【猫猫震惊.jpg】 浮生今天码字了吗:是啊,就是因为太卡了,所以我打算闭关码字。 浮生今天码字了吗:【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完结.jpg】 二想:懂了!那我开学之后再来找你【呐,给你一朵小花花.jpg】 二想:多吃点好的,熬夜别太晚,记得保暖,换季可别感冒了,么么啾! 浮生今天码字了吗:啵啵~ 冬末的天黑得依然早,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室内的光线变暗。黄昏的余晖映照在玻璃大厦的表面,一点一点沉入西山。 回完发小的消息,尹雅长舒一口气,算算没剩几天的假期,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卫生间。 今天都过去一大半了,她依然没找到和大反派的正确相处方式,反而还把对方激怒了,自己的心情也越来越糟。 而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尹雅平时心情不好就喜欢泡澡,今天浴缸被沧澜烟霸占了,她得找别的办法排解。 前两天买的小青菜还没吃完,一直放在冰箱保鲜室里。尹雅将剩下的小青菜全拿出来,倒进盆里放上水,一株一株慢慢地洗。 等她洗完一盆小青菜,天已经全黑了。窗外的大厦到了时间就闪烁起流光,晚高峰来临,路上的喇叭声就连22楼也听得很清楚。 尹雅打开灯,又削了个土豆,抛弃刨丝器,用刀子一点一点切成丝,码进盘中,用冷水浸泡,洗去表面附着的淀粉。 她的解压方式多种多样,处理食材就算其中一种。 等到电饭煲的按钮弹起,贡丸在青菜汤中上下翻腾时,沧澜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为何自己做吃食?” “外卖口味重,晚上我想吃点清淡的。”尹雅放下一勺盐,边搅汤边回答,顺口问,“您想尝尝吗?不过我今天做的菜不多,手艺也比不上外头厨修的。” 做饭让她已经怒气全消,现在才得以心平气和地邀请大反派吃晚饭。 尹雅甚至觉得,哪怕大反派待会儿评价一句“难吃”,自己心里或许也没啥波澜了。 她跟笔下的崽生什么气呢,沧澜烟现在有什么古怪性格,还不全是她写出来的。 “无妨。”沧澜烟搁下这话,就从厨房门口离开了。 尹雅打开油烟机,炒了个酸辣土豆丝,盛起贡丸青菜汤,端着两个菜走到客厅。 这间出租房没有餐厅,她一个人住,也不需要餐桌,平时吃饭要么在电脑桌上解决,要么在茶几上。 电脑桌的空间并不适合两个人吃饭,尹雅就把菜放在茶几上,去厨房盛了两碗饭,洗了两副勺筷一起拿过来。 她摆放餐具时,沧澜烟依然在看书。厚厚一本《西游记》已经被她翻完一大半,看起来,她对这个降妖除魔的取经故事很有兴趣。 “可以吃饭啦。”尹雅下意识提醒了声。 这话出口,她后知后觉感到怀念又熟悉,想起刚才自我开导的时候,还把沧澜烟称为“笔下的崽”,不由得有点脸热。 ——她住家里的时候,妈妈总会这么催促她吃晚饭。
第11章 胡思乱想之际,尹雅不忘看向沧澜烟。 大反派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女儿”,在她的目光下合上《西游记》,起身走过来,瞥了眼桌上的菜和饭,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拿起筷子,伸向酸辣土豆丝。 尹雅喜欢先喝几口汤暖暖胃,两口汤刚下肚,就听沧澜烟说:“真酸。” “这是酸辣土豆丝。”尹雅解释,“我口味偏酸,所以多放了醋。” 沧澜烟抱怨归抱怨,倒是没有浪费食物,反而对土豆丝有了兴趣,咽下之后又夹了一筷子到饭上,裹着米饭一起送入口中。 尹雅边喝汤吃菜,边悄悄观察沧澜烟的吃相。 作为饭桌的茶几是偏低的,她们坐的沙发又偏高,大反派这双长腿其实很不好找地方摆,这就导致整体坐姿会别扭而奇怪,继而影响到吃相。 但沧澜烟愣是把两道家常菜吃出了诡异的优雅感,吃饭时,她那条荧光蓝飘带依然无风自动,一浪浪地卷曲,好似有生命一样。 尹雅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神性十足,明明嘴里还吃着人间烟火,整个气质却和尘世隔绝。 然而联想到今天这位神的所作所为,她又默默地把“神性”这个标签从自己对沧澜烟的印象上撕了下来。 其实沧澜烟说她奇怪,作为创作出沧澜烟的“亲妈”,她也觉得沧澜烟很奇怪。 这只鲛人的模样特征,和她描写的差不离,和她约的那几张画也有几分相似,可性格上却要沾不沾的,和她预想的沧澜烟好像只是擦了个边,相似了个表面。 对她而言,沧澜烟也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或者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好像什么也没变,又好像已经被岁月打磨成了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尹雅一走神,目光不自觉地在沧澜烟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被敏锐的大反派捕捉了个正着,一颗贡丸瞬间从汤里飞起,硬挤开她的牙齿,塞到她嘴里,差点把她噎住。 好不容易才咽下贡丸,尹雅喝了口汤,压一压满腔怨言,看着窗外问:“您想出门瞧瞧人间吗?” 不管怎样,既然大反派想要在这个世界长住,她迟早得带她熟悉这个世界,并且越早越好。 哪怕她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出门。 沧澜烟也喝了口汤,没有明着回答:“倒是有些好奇。” “那我可以陪您出门走走。”尹雅说,“如果您需要向导的话。” 沧澜烟拨开一段辣椒,边将土豆丝夹到碗里,边问:“怎么,你敢在夜里出门?” 哪怕已经知道了“神罚”的真相,尹雅也不敢再用“有您陪着我哪会不敢”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当理由,索性直接点头。 对她这种死宅社恐而言,夜晚的光线昏暗,却比白天更让她有安全感。 黑夜多少限制了人的视线,哪怕有路灯和广告牌照明,她行走在街市和人潮之间的感觉,也与白天大为不同。 “不过您在外面的时候,还是隐去身形为好。”收拾碗筷时,尹雅提醒,“别说您,现在就是随便哪个人穿得奇特点,都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特别是在晚上,乌漆嘛黑的,有些人会想歪,以为自己大晚上见鬼了。” 说到这,她猛然想起中午外卖送来的时候,沧澜烟直接瞬移过去开门,也不知道当时那骑手小哥看到了什么,竟匆忙放下外卖就溜了。 “人族究竟有多畏惧鬼神?”沧澜烟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尹雅摇头,端着餐具走向厨房,“但应该没有古代那么严重,比起畏惧,更多的可能是好奇——毕竟物种不同嘛。” “这便是人族不敬鬼神的缘由?”沧澜烟又问。 这个问题难倒了尹雅,她记得自己跟大反派已经解释过一次,不过当时大反派问的方向不是这个,不能硬套回复。 她挤了点洗洁精在手上,搓开时争分夺秒想了想,最后还是含糊地说:“我觉得是这样。” “那你为何时刻对我毕恭毕敬?”沧澜烟立即追问。 尹雅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眉头轻轻一拧,很快想到了保守的答案:“因为我觉得,对未知之物心怀畏惧是必要的。” “未知之物?”沧澜烟将这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声音里含着点嘲弄的笑,话却只说了一半,好似要留给她自己体会其中深意。 她这似笑非笑的反问听得尹雅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大反派想表达的意思是—— “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未知之物吗”。 念头刚起,尹雅恰好手一滑,要不是反应快,她差点把瓷盘给砸水池里了。 这可不能深想!越想越可怕! 幸好沧澜烟没有继续问,尹雅才得以飞速洗干净餐具,又用最快的速度去卧室换上外出的衣服,厚厚地裹了好多层,还戴上了口罩、围巾和手套,这才重新出现在沧澜烟面前。 这段时间正在换季,临江市靠海,哪怕有那么多高楼大厦,一到晚上,夜风依然又冷又猛。临近开学,要面临的事儿又多又杂,她可不敢先受凉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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