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黎挣扎着执起青铜剑,哑声道:“放开她。” 他轻挪食指,必勒格便将桔梗送到她眼前,“神荼,我的耐心有限。” 龙黎负起桔梗,蹒跚地向地洞深处走去。 背影渐消,他盯着黑暗眯了眯眼,玉瓷般的脸上再不见笑意。 “竖子冥顽。” 至走到他视线所不及处,龙黎方才停步,匆匆在桔梗颈后一捏。 她很快转醒,下意识先摸寻向自己的衣袋,捡回来的纸鹤与花还在,桔梗舒了口气,晃神道:“这是在…哪里?” “桔梗,”龙黎的声音格外冷静,“没时间解释来龙去脉了,你听好,我想与走鼠,定下一个委托。” “我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办。” “若能活着出去……” … “老叶!” 叶蓁伸手,做了个谈判安抚的姿势,“别,先别激怒他。” 鬼卿勾入他颈肉中的爪子又深两分,压出一滴看不清颜色的血珠,他的冷眸扫过眼前的女人和昏迷的佣兵,看模样,并没有熟识的人。 看来再次能找到这里的,不是江湖中人,又或者说,经过这么多年,江湖,这群旧时代的残党已经覆灭了罢。 他微微低头,鼻息间吸入一股浅淡而熟悉的气味,鬼卿蓦地冷笑了声,贴耳用气声道:“你的运气不错,活在上面的感觉,很好吧?” 叶蓁身体一僵,锐利的杀气包裹着他,浑身的危险感知都在鸣叫,他已经走到这里了,已经如此接近终点,为了得到这份解药,他甚至不惜让活尸感染他的身体。 赌吗?要不要赌一把!? 他的胸膛大起大落,夹杂恐惧与兴奋的心脏砰砰作响。 他能嗅闻到,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东西,或者是毒,或者是药,他的本能告诉他,噬咬、吞咽、吸干,吃掉这个人,只要吃掉他,自己就能活! 一只荧蝶悠悠飞过。 鬼卿说:“虽然很少,但是这口血,我笑纳了。” 正在这瞬间,叶蓁忽地捕捉到一道身影,他下意识侧目,手同时抬了起来,鬼卿察觉他的动作,一眼洞穿岩膜,那条缝隙的背后,有条纤瘦的腰肢闪过。 簌—— 眨眼,劲风刺破鳞粉散出的微光,叶蓁顺势压身下坐,反抓住鬼卿的左臂,张口就咬,这一口他下了狠劲,如同饿鲨噬向血腥,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被吮进舌根,很快滑入口腔。 他顾不上深思,齿尖的肌肉猛地一抽,鬼卿反手一爪挥过他的后背,比预想中的剧痛要轻,叶蓁感觉到自己的皮肉撕裂,但痛觉是抽离的,像是打过麻醉,刹那间他的眼瞳中亮起精光。 他赌对了,哈哈哈…他赌对了! 脚步踉跄前扑,叶蓁的余光扫过顾弦望与叶蝉的站位,他还有机会,这些人还可以利用,就在顾弦望再次举枪的时刻,叶蓁向叶蝉伸出手臂。 那张娃娃脸上隐没着笑意,叶蝉毫无所觉,她叫了一声顾姐姐,而后便要伸手接住叶蓁。 轰! 砰—— 地鸣与枪声几乎同时震响。 子弹划破叶蓁脸颊,灼热的硝烟气扫过他诧异的眼,躲避间他不由向后踉倒,狼狈撞上岩壁。 叶蝉裤腿被人一扯,身形微顿间,愣神看向脚下,漆黑的枪管有些晃颤,一缕白烟从枪膛里消散,萨拉半撑起身子,几乎是单臂持枪,完成了这次猝不及防的射击。 后坐力震得她说不出话,周身都痛,很快便也麻木,她的左腕顶在枪管下作为支架,只一枪就磨出了血色,好在骨头没断,萨拉攥住她裤腿的五指又紧了紧。 “大姐头,你干嘛!?” 萨拉咳出声:“老娘…最恨的……就是、叛徒。” 顾弦望紧盯着鬼卿,听得这话不由蹙眉,未及看向叶蓁,鬼卿突然动作,他似是嗅闻到了什么,周身骤然一紧,目光盯向她来路的方向,有些忿忿地咬了咬牙,跟着竟闪身蹿进了另一条岩道中。 一股浓郁辛香气迅速灌满岩洞,顾弦望背脊猝然发寒,顾不上追击端枪回身,死死盯着黑暗深处。 咔啦啦……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鬼卿的身影闪过眼前,叶蓁的双眼倏然睁大,双手向前一捞,却只扑到了空气,四肢战栗间,他猛地抬头,曾彬彬有礼的脸孔上,俱是狠戾。 不! 不不不! 他的猎物!他的解药!他的希望! 他们穷极三代人,就是为了这一口药! 该死——该死的女人! 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间青筋尽数凸起,饮下的人参血与自身融为一体,颊边的擦伤缓缓修补,叶蓁抬起手,冷然道:“叶蝉,过来。” 叶蝉惶然失措:“哥……?” 不加掩饰的厌恶点上眉眼,又一闪即逝,又来了,他又没控制住这种表情,叶蓁的颊肉微微抽搐两下,真烦啊,为什么他要忍受这个领养回来的死丫头,为什么老爷子会认为一个女人能起到效用。 看吧!看吧! 她有什么用!?连当肉盾都如此碍事! “要我说几次!快过来!难道你要相信一个佣兵吗!?” 话音刚落,又是发点射,叶蓁矮身一躲,身后岩壁立时爆出捧碎屑。 “去——你大爷!”萨拉咬牙切齿,恶狠狠骂道,“姓叶的,别特么…动了。” 诧异、茫然、绝望、痛苦,复杂的感情逐一显露在叶蝉的脸上,她微微晃身,眼眶很快便红了,好像悬垂在头顶的靴子终于落地,她终于不再需要侥幸了。 “呵,呵呵呵……”俯身间,余光眼见,叶蓁颤肩嗤笑起来,“被你看见了啊。” 萨拉啐出口血:“我们这种人…死不足惜,但是、” 她顿了一下,仿佛耳边又闻酒杯碰撞的声音——炎热盛夏,廉价脏摊,啤酒入喉,一群糙汉嬉笑怒骂,排风扇呼呼响,她转过头,那老小子穿着破旧的背心,沉默,又带着一丝笑意,姓龙的端起酒杯,在桌上与他轻碰,她脑子不知抽了什么疯,隔着人也碰了上去——叮当两声响。 恭喜啊,娃她爸。 “我要你给老狗赔命。” “来啊!”叶蓁怒吼一声。 赔命,去他妈的赔命,他早就受够了,这该死的毒,该死的命,从他发作的那一天起,他早就没有人生了! 萨拉扣动扳机,叶蓁却再次翻滚闪避,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岩道,蹬地猛地奔了出去。 那棵树,对,还有那棵树! “哥!” “叶蝉。”顾弦望眼见他走,并未阻拦,登时返身拦住人,拉起萨拉道,“先走,不对劲。” 她视线一扫,心头突跳,遭了,顾瑾年,顾瑾年还在后头! … 叶蓁奋力奔跑,双脚时轻时重,仿佛还未适应**的变化。 视界里的东西愈发清晰,他的嗅觉也在增强,真好啊,真好,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命运的反馈。 脚边到处是蝴蝶的尸体,两侧岩壁的裂缝逐渐扩大,一块块碎石跌落,露出片片空隙,他皱眉侧看,脚步猛地一歪,骇然间那空隙中的脸伸了出来,旋即岩壁土崩瓦解,一条条**身体的人形怪物从岩壁中跃出。 这些东西只有人的形状,双臂下垂,像是面搓的人偶,脸孔上没有五官,只有及腰的黑色长发,二、三、五……越来越多,完全堵住了他的去路。 它们伸长手臂,僵硬地围拢靠近,慢慢地,五指分化出来,而后是耳朵、嘴。 叶蓁退了两步,一咬牙,侧身撞向身前的那一个面人,全力的冲撞,却只换来自己的趔趄。 这东西悍然如墙,简直…比方才那鬼人更甚。 喘息间,所有面人的嘴忽然一齐开合,从喑哑,逐渐清晰,那声音带着笑意,显得有些混不吝,他说:“叶老板,你好啊。” 声音堆叠回响,令叶蓁恍惚了一下:“你们认识我?” “错,”他说,“是我认识你,啧啧,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几天不联系,就把老朋友忘了吗?” 老朋友…… 叶蓁瞠目怔然:“刘、明哲?” “你还活着?你——没死在秦岭?!” 不对,不对啊,这些怪物怎么会发出刘明哲的声音,“你被怪物吃了?” “真没礼貌啊,一口一个怪物,他们可都是我的孩子。” 随着对话,面人的脸孔逐渐清晰,五官清秀俊丽,离他最近的一个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随即,它的五官再度变软,好像重新搓揉,然后变成了叶蓁的脸。 一模一样的娃娃脸。 那个人发出与他相同的声音,彬彬有礼地问:“怎么样,有趣吗?” 叶蓁毛骨悚然,在战栗中反应过来:“你是龙家人……你、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 “是啊。”他不以为然,无谓地笑笑,“毕竟张木林拿走了那张地图,藏着掖着又不肯放出来,我实在等烦了,所以亲自来帮你们一把。” 他连老爷子的真名都知道! 叶蓁牙关战战,难以理解:“你、你们把我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居然还说要帮我们一把?呵…地图,寄给柴英的地图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吗?那些地图不就是从你们龙家人的身上扒下来的吗!” 他说完,猛然又想起从秦岭出来以后叶蝉古怪的探寻态度,“你在秦岭就已经出卖了我?” “出卖?” “嗯…不太对,只有平等的二者间,才谈得上出卖。我这个啊,应该叫做丢弃吧?” “还有,既然是游戏,就要讲究规则,呵呵,上位者的陋习吧,你多多包涵。” “人间可是很无聊的,不过,你们的挣扎也算是在这漫长时光里给我增添了一丝小小的乐趣,我现在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你们凡人喜欢饲养宠物了。” 叶蓁喉间溢出声哑然:“宠物……” “嗯,没别的大事,我只是特地来与你道个别,感谢你把这些人带到了我的地盘。”他歪了歪头,转圈道:“好了,孩子们,这口血,谁能抢到,就是谁的。” “不准打架啊。” 第215章 心头血 “该死…居然让他跑了。”萨拉摇晃的被顾弦望搀起, 右臂几乎脱力,枪口垂向地面,她深深喘出几口气。 没时间了, 顾弦望唤道:“叶蝉!” “叶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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