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菜又多余。” “错!”叶蝉呸她,“孺子不可教也!哼,那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萨拉呵呵两声:“是,你可真是生在了希望的田野上。” “屁,你们都觉得我没长大。”叶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肺里吐出的气都发烫,“我记得我小时候,可不爱说话了,特孤僻,上学也没朋友,家里也总是空荡荡的,到哪里都是我一人儿。” “那时候我觉得我家里老大了,和个皇宫一样大,阴森森的,跟藏着鬼似的,我晚上成宿睡不着,又没人能说上。” “能怎么办呢,我就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给自己逗闷子。”叶蝉一挑眉,“瞧咱这三寸不烂之舌,就是那时候打下的良好地基。” 萨拉冷笑:“我要是你同学,头一个就得收拾你,烦都烦死。” “嘿,那你说对了,你还真有盟友!”叶蝉笑笑,“我和你说,那帮小孩忒幼稚,搞什么帮派,上厕所还得搭伴儿,绝了,她们不会觉得我没人陪就尿不出来吧?” 萨拉瞥她一眼,没作声。 “不过自己一个人确实无聊,后来我就迷上看动画片了,什么奥特曼呀,高达呀,龙珠呀,数码宝贝呀,欸,你看过没有?” “幼稚。” “切,没信仰,我这叫英雄梦想!” 你不过是幻想有个超级英雄来救你罢了。萨拉心道。 “我在十五岁前根本没见过电视长什么模样,”她说,“但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枪。” “弱者才成群结队,强者只需要有铁血手段,”萨拉抬了抬枪口,“如果我是你,谁敢招惹老娘,老娘见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看看谁特么的还敢较劲。” 叶蝉默了默,然后嘿嘿一笑:“要么说你是大姐头呢。” 萨拉莫名噎了下,啐道:“你这一脸什么死德性?看了就让人来气。” “大姐头怎么了?你丫要是早跟我混——” 她蓦地闭嘴,觉得自己真是热气上头了,说的些什么胡话。 叶蝉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兀自说:“你还收小弟呐?啧啧啧,我才不跟你混,你这人脾气太差了,我俩指定得掐起来,我又打不过你,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称霸江湖呢,我就先给你弄死了。” 萨拉沉默片刻:“分析得挺对,你就该离我远点,烦人精。” “你这人——” 话音未落,两人突听得脚下唰的一声,双双猝不及防向前翻倒。 绳子!石堆下藏了牵绳陷阱! 该死的。 萨拉脑中飞过闪念,伤腿便已重重磕在碎石之中,登时疼得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无暇忍痛,她肘臂一压一抬,摁着叶蝉的脑袋强撑起半身,枪口对准正前,浑然准备死战。 咔啦咔啦,脚步声从隐没的狭口传来。 她深吸口气,下了保险,食指紧贴扳机,哑声道:“姓叶的,趴好别动。” … 顾弦望与龙黎对视一眼,二人循着叶片娑动的路线,迅速前后包夹而去。 她架起手枪,绕到后方,矮身查看地面,这地方落叶垫得很厚,被雨水打湿后蓄积出大片水洼,若不用上招子功,很难看清痕迹,她跟了两步,直到蕨叶下方,才在个隆起的泥洼上分辨出小半枚前掌足印。 脚掌偏宽,重心陷得较深,应该是个男人的脚。 有点古怪,这人脚尖前端没有爪痕,与黄泉里变异的禁婆并不相同,但如果是人,怎得又不穿鞋,暴雨天赤脚穿林,速度还能这么快,就算师父年轻的时候应当也不太能做到。 她心中有疑,戒备更深,左右扫看后便快速冲向龙黎绕去的方位,鬼林子总给她一种不详的感觉,连续出现的人类痕迹不仅没能消减地下世界的诡异氛围,反倒增添了更加凶险的预感。 穿过灌木丛,她回头看了眼被自己带动的叶脉和脚印,自己的轻身功夫在同龄的练家子里不敢说魁,但数上个巴掌绝非虚夸,可与方才蹿过的影子相比,却完全不够看。 顾弦望心中惴惴,抬眼却没找见龙黎的人影,天顶的暴雨这时突然又停,来去无影,四下倏然阒静,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她不敢高声惊动,只能更加小心地隐匿起身形。 缓慢地、一步步跨过水洼,雨后的温度降下些许,她的靴子里积了不少水,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咕唧,咕唧…… 忽地,远处传来道极大的撞击声,嘭的一下,随即便是粗壮树干从中折断的动静,宽阔树冠歪倒下来,连带着周边枝丫咔咔折断,明显见着远处的翠影里有一块轰然凹陷,附近没有鸟群,唯一被惊动出叫声的便是金乌! 打起来了! 顾弦望心念一动,看准方向拔腿便要追去。 这当口,身侧猛地扑出道黑影,罩着她的身子劲然压下,距离太近,顾弦望刚调整手腕,枪头便被人用掌根抬击。 这人臂力有限,没能打掉她的枪,顾弦望索性扬起右腕,左臂横过窄隙,手掌顺势抹去,捏稳了那人的下颌骨,也跟着向上一抬,露出其人纤长的脖颈,这是抹脖的好机会,可惜她手里没拿匕首,只能改击为扼。 便是换掌瞬间,那人缩腹抬膝,照着她的侧腹撞去,也真是凑巧,正撞在她那道隐痛的口子上,顾弦望当即弯了腰,当下便涌上口血,血水漫过舌根,铁腥味充斥鼻腔—— 不等她反应,身后背包忽被扯动,她一下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抢物资的。 很好,不是来杀人的就好。 这口血不能吐,自己的血味不知会引来些什么,顾弦望心中稍定,生将血水咽下,舌尖扫过齿面,将唇角一缕溢出的血丝舔去。 抬眼之际,她腰肢后拧,牵拽着扒包的人向前趔趄,她收了枪,抽出腰间匕首,蹬地旋出一腿,踢得那插着叶子糊满泥浆的人向后倒仰,有仇必报,顾弦望伸臂抓住那人的肩,也提膝狠撞了下腹部,趁人弯腰,她闪到身后,一压一坐,匕首尖便顶在了那人太阳穴上。 “别动!” 人脸被她摁在水洼里,瞬间的窒息引起全身挣扎,顾弦望左掌拢住那人头上乱插的叶子一扒,大片的湿发随之散下,动手时她就感觉出这是个女人,所以也没下死手,摁脸也只为了洗掉她头上的泥浆。 等到她抓着人下巴再一抬脸,她歪头一瞧,愣了愣。 “桔梗?” “怎么是你!?” 第205章 混杂 泥水顺着桔梗的脸颊淌下, 黄白交杂,看不清表情,“……顾弦望?” 顾弦望立刻戒备起周遭, 但从制伏人到现在, 白术如果要反击早该现身了,那家伙不是变异者么, 桔梗还活着,他怎么不在? 莫不是与笑三笑一样,也投身进黄泉了? 她心念电转,很快想到另一种可能,随即刀尖又向桔梗的太阳穴顶了顶:“我怎么确定你不是龙家人所扮?” “没法确定。”桔梗哑声,甩去脸上脏水, “但龙家人不在这里, 起码不在这林子里。” 她放弃自证放弃得倒快, 顾弦望侧耳关注着那头的打斗声,兀自焦急,但有季鸢的例子在前, 这个人她轻易又不能放。 只得追问:“白术呢?他是不是也染了禁婆骨?为什么不在这里?” 桔梗哼笑:“你查得倒是够快。” “他的确喝过人参血, 也的确发生了异变,我是自己出来的, 他受伤了,藏在别处。”她顿了一下, 扭头看向远处, “那头的动静是不是龙黎搞出来的?” 她回答得挺真, 顾弦望放下些许疑心, “是。” 桔梗脸色一凛:“那人她打不过。” “你知道那是谁?” “算是一个故人。”她说话语气很怪,拧过肩头盯着顾弦望,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若是信我,就先把我放开。” 形如阶下囚,语气却仍是走鼠把头的威严,顾弦望赌了一把,翻身退开,却仍紧攥匕首:“别离开我的视线。” 桔梗掸去衣上水,理顺头发道:“放心,我也需要你们。” 那就好,顾弦望挑起下巴:“走前面,我们得去和她汇合。” 她嘴里虽道龙黎不敌,却并不抗拒往那个方向走,两人快速靠近方才断树所在,周遭只见一片狼藉,满地断枝散叶,泥水乱溅,但不见半点血迹,好似打斗的时间非常短暂。 顾弦望凝目分辨龙黎的痕迹,直寻到棵大树旁,树干上斜劈出条剑痕,入木很深,从飞溅出的树渣看,这次她的确是动了真格。 难不成动了真格也打不过? 不可能吧,只一个人,那可是龙黎啊。 顾弦望隐藏着内心焦灼,正想顺着灌木丛往林中深处走,身后桔梗却叫住她:“别找了,就在这里等吧。” “这林子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埋头乱闯,很容易丢掉小命。” “这里也不是在红馆,”顾弦望回头,“桔梗,我无暇与你打哑谜。” 桔梗挑起眉尾,呵,有阵子不见,狼崽子就长成了孤狼,呲起牙来也能瞧见杀气了。 她抱臂未答,林中忽地传出走动声,侧过头,便见着龙黎独自矮身钻出灌木。 她捂着肩头,脸上还滴着水,瞥见桔梗眸色微变,但表情依旧淡定,语气不闻波澜:“还活着?” “让你失望了?” “有点。”龙黎走近顾弦望,抹去她手臂上沾染的淤泥,“没受伤罢?” 金乌紧随而来,瞅准时机径直俯冲进顾弦望怀里,这一战可把它是累坏了。 顾弦望摇头,摸了遍它的羽毛根,确定没受伤,便问大的:“肩怎么了?那人什么模样,瞧清了么?” “无妨,扭了一下。”她松松骨,回望林中,“没看清脸,是练家子,手段不逊白术。” 对招许久,连脸都没能看清,顾弦望心头发寒,龙黎说不逊白术,那便是说这人很可能也是个变异者。 变异者与变异者之间,实力也有天渊之别么? 桔梗吁出口气:“不止是不逊,白术就是被他所伤,这次是运气好,雨停得及时,先跟我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龙黎没有太大反应,顾弦望便姑且算眼前这个是真的桔梗,三人穿过树林,几乎走到了另一方向的尽头,石山脚下,密丛掩映之中还藏着个山洞,洞口狭小,类同狗洞,桔梗到这回头警惕地打量了几眼,似乎是确定走之前留下的陷阱是否被触发,而后才趴下地,率先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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