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你就多吃药,头孢就酒,越喝越有。” 叶蝉咂舌:“啧啧啧,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自由可,最毒妇人心!” “靠,”萨拉忍无可忍扭过头,“又显着你了?就你有文化是吧?” “哼哼,不才,小小研究生,敢问大姐头什么学历啊?” “我——” 眼看她充沛的国骂储备又要连发,叶蝉赶紧打住:“得得得,我就问一个事儿,你们那个老狗靠谱不靠谱啊?我哥之前在他车上呢。” 萨拉上下溜她一眼:“你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管别人?你那个哥长得贼眉鼠眼,比你心眼多多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哈?你还是第一个说老叶长得贼眉鼠眼的,那家伙女人缘可好了,都说他长得帅。” “嘁。”萨拉嗤了声,“那是她们眼瞎。” 听她这么说,叶蝉也不恼,反而嘿嘿直乐:“我和你说,还好你遇到的是我们,不然就你丫嘴那么毒,做人质肯定头一个就给毙了。” 萨拉冷哼:“呵,你以为我没做过?” 叶蝉来了兴趣:“你不会以前也当雇佣兵吧?啧,也不是没可能哈,混血儿,你应该是出生在国外吧?” 萨拉眼神略沉,又转过脸,淡淡地说:“知道太多容易被灭口。” “喂,都这样了,有今天没明天的,反正睡不着,你就说说呗,小气啥。” “闭上嘴!” “我偏不,欸,你不说我就叨叨叨吵死你。” “姓叶的,你是真不要脸是吧?” 叶蝉还认真想了一下:“以前是要的,现在嘛,见的事儿多了,我已经成熟了,脸这个东西可有可无,也分对谁,对你我肯定不要啊。” 你丫一个黑道大姐头绑匪。 萨拉太阳穴突突直跳,思绪在一枪崩了她和一刀捅死她之间反复徘徊,最末咬牙道:“我可以说,你不准听。” 这个要求…还真别致啊。 叶蝉佯装捂耳:“行,我肯定不听,谁听谁小狗。” “叶狗。”萨拉无声地骂了句,慢悠悠地说:“我在东南亚长大,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泰国,反正你能想到的乱地方我都去过。” 厉害啊。叶蝉刚准备开口,又想到自己现在是没听到状态,改成默默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组织挑中了,BOSS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只信任自己养大的,他选人只挑孤儿,越独越狠的越好。查克那厮也差不多,不过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长大后才碰过面,我俩一直就不怎么对付。” 她没有直接谈及被俘虏的事,也许是因为发烧,也许真是气昏了头,话说起来,反而越谈越远,跟着回忆随意跳转,“我么,以前什么脏活都干过,BOSS虽然挑中我们,却不会给我们什么优待,反而会把我们送到更危险的地方,他管这叫‘教导’,在那种地方女人通常是被看不起的,就算是流氓也会分三六九等,越下流的地方,高低贵贱分得越细。” “你这种温室里长大的娇花肯定是不会懂了,”她嗤了声,“恐怕我肚子里缝着货穿越火线的时候,你还在和泥巴玩吧。” “在那种地方生存,第一原则是狠,第二原则是疑,谁都不能相信,只能信自己,除了刀枪不会骗人,其他都是假的。”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对一群人打群架怎么能赢?”她不知想起什么,又冷又沉地笑了声,“逮住那个领头的,就是看起来最凶最恶的那一个,甭管别人怎么揍你,你就打他,死不了就拼命,甭讲究什么方法,用牙咬,用指甲抠,踹他下三路,野狗疯起来人都怕,所以你只要足够疯,还想活的人就会怕你。” 叶蝉眨了眨眼,心说她也不打群架啊。 萨拉说:“我就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没读过什么书,也读不进去,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语言能力还不错,学得快,所以才会最先被调回来吧,才会遇到那个家伙。” “声明一下,我没有暗恋姓龙的,我谁都不爱,就爱我自己,我只在乎自己的命,不过她救过我三次,我倒欠她三条命,说到底我对她是愧。” 她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说:“但愧疚也不能当饭吃,当命用。” “我觉得龙姐姐也没想让你还什么。”叶蝉下意识回了句,赶紧捂嘴,“呃,你当我没说,我不存在,不存在,你继续。” 萨拉背着身翻了个白眼,“我管她怎么想的。反正我就是个不入流的人,干的也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你们怎么看我,都对,我没什么可说的,说来说去,人各有命,能吃什么饭,走什么路,打出生那天就定好了的。” “也就是你们这些傻学生还信那套逆天改命的说法,蠢不蠢啊?” 叶蝉小声地嘀咕:“不蠢啊,投胎确实是个技术活,但人活着总得试试嘛,明明有两次买彩票的机会,不能因为开始没中,后头就不买了吧?你也得给老天爷一次机会啊,万一呢?” “屁,怎么试?”她拧过身,用手比了个枪,“见没见过真的战场?啪一个子弹过来,就打这,你就没了,死了——成一滩烂肉,只能喂狗。” 叶蝉用夹板推开她抵在自己的额头的手,“你这叫偷换概念,也许有人死了,但你还活着,活着就有机会。” 萨拉抿了抿唇,收回手又躺回去,“天真。” “天真又不犯法。” “在有的地方不犯而已。”萨拉冷淡道,“在我出生的那个地方,天真就是犯法。” 叶蝉不服气:“什么鬼地方?” 萨拉哼笑:“一个你没听过的地方,一个不讲理的地方,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一个因为是被侵略军强奸生下的后代就不允许生存的地方。” 叶蝉愣了一下。 “呵,鬼地方,确实是鬼地方,鬼都不待的地方。”萨拉戏谑地感慨。 莫名的,叶蝉觉得自己的心揪了一下,或许这次聊天的开始她只是想打发时间,只是想缓解她们的焦虑紧张和疼痛,但萨拉说得太多了,也太深了,让她有种直觉: 这个人,其实是不想活了的。 她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树洞,一个录音器,不论是什么…… 她或许只是找个地方,把萨拉这个人,这一段不足道的短暂的人生存放起来。 千言万语,只是一句,我来过。 仅此而已。 第200章 钓鬼 岩洞外, 顾弦望倚墙而坐,她侧目朝龙黎递了个眼神,拍拍自己身边的地。 龙黎摇头:“我不打紧, 你先睡罢, 我来守着。” 顾弦望抹了把额间的汗,岩窟周遭的空气相对还温和些, 不那么呛人,但依旧是热,龙黎那身短风衣裹得严实,兀自站在边上不动,自己不与她较口舌的劲,伸手直接拽着她的腕子将人拖下来。 “附近雾气大, 你光站着也瞧不出什么, 连金乌都累了, 折腾一夜,你怎么就不打紧?”她拧开瓶盖盯着她喝水,“该吃就吃, 该喝就喝, 如今你不受组织管控了,我们家不兴铁血那一套。” “衣服裹那么紧, 不热么?” 胖鸟就窝在她另侧腿边,抱起窝来团成个羽毛球, 看起来倒是自得的很。 龙黎喝了两口水, 她体温低, 并不流汗, “还好,我的身子我有数, 不必担心。” 顾弦望轻笑声,反问:“你担心我么?” 龙黎哑声。 她事先从包里拿了块防水布,现下伸开腿,铺在裤子上,“你躺下,闭会眼睛,两个小时也好,我替你看着,出不了事。” “这么大个人,扭扭捏捏的。”顾弦望笑她。 龙黎被她瞬也不瞬的目光胁迫,吁了口无奈的气,小心地躺下。 头枕在她膝头,颈后一侧硬一侧软,温度透过布料传导上来,很奇异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硌不硌?”顾弦望调整了一下姿势,试着让她舒服些,“难受便同我说。” 手电放在她脚边,开的是最弱的档位,一片乳白的雾光里,龙黎自下而上的瞧她,“不会,比床舒服。” 真能信口开河,她也坐着呢,岩面硬得要命,本想再说说她,但目光往下扫,这个姿势显得人弱势,不设防,放在龙黎身上更为明显了,她的心发软,蓦地想起在阴涡柴屋里找到她的那一刻。 “你我在一块,没必要逞强,你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学着倚靠我呢?”她轻声说。 其实我始终在倚靠你啊,龙黎轻轻抿唇。 半晌,她突然问:“先前你为我处理伤口时念的儿歌,是在哪里学的?” 那个啊,顾弦望笑笑:“小时候我总受伤,开始时我爱哭,大概是觉得委屈吧,妈妈哄我的时候,就念那些。” “我夜里睡不着觉,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她就讲童话故事哄着我睡,现在想来,我小时候一定很难照顾。” “对了,”她用手贴着龙黎的脸,拇指轻缓地在她额头摩挲,“疼的时候用手抚摸额头,就不那么疼了,我那时毛病可多,还怕黑,睡觉得开着灯,还不让妈妈走,赖着她,睡前总要抓着她的手指,生怕她跑了。” 她将手塞进龙黎的掌中,让她握着,“我唱歌不好听,便不闹你了,你抓着我的手,总能安心些。” “快睡吧,笨蛋,大灰狼来了,我替你赶跑它们。” 顾弦望的指腹拂过额面,很轻,有一种独特的触觉,像是不掺杂情欲的爱抚,像是在安慰某种柔软至极的物什。 龙黎惯来警惕,她几乎从不深眠,即便是孤身居宿在屋宅里,也总会挺着份意识戒备周遭,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沉睡太久了,所以才恐惧无知无觉的状态,她知道自己不该放纵,却还是在片刻的宁和中生出睡意。 她向顾弦望的肚腹间翻了个身,手脚微微蜷起,有了点孩子的模样。 龙黎喃喃地说了些什么,顾弦望没有听清,那声音像是某种梦呓,说话间倒将她的手指攥得更紧,她不自知地笑,余光瞥过自己腕间的表。 机械表,不受电量制约,依靠调弦走时,表盘上的时间定格在蓝宝石面砸碎的那一刻,她先前曾想问,后来终究是作罢了,从她们遇到血虫到地底她醒来,中间起码已经过去了半日之久,定格的时间便是证明。 她不止是昏迷了两三个小时。 她也不认为血虫是因为偶然的坠落而死。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龙黎又做过什么,她大抵…能猜出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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