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那动静她就知道完了,挠沙了,自重这么大的车在软沙里只会越挠陷的越深。 果然车台里随即就传出老狗的喝骂:“别特么动了,停车!” 萨拉开的领头车打了个弯,在侧面的坡下停稳,后头老狗快步走近,敲了敲车窗让司机滚下去。 能休息片刻也是好事,叶蝉挨着车窗坐,一个上午几乎要被晒得中暑,她们急需要水,但要求却不能和桑帛提,他不会理会。 等到萨拉过来,叶蝉才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地叫:“大姐头,快,给口水喝吧,人质马上就要晒死了。” 萨拉难得没与她斗嘴,瞥了眼就叫桑帛去后备箱拿水给几个人喝。 她看起来有些焦虑,顾弦望留神听,老狗打算直接用猛禽来拖车,之前他找本地人买了两块沙板,本就是为了应付陷沙这种情况准备,但那太耽误时间了。 时间,顾弦望大口喝着桑帛灌下的水,脑中思忖着老狗平时一直很稳,方才破口大骂那一下显得反常,他在急躁什么? 身旁顾瑾年忽地说:“要起风了。” 顾弦望摇头撇去溢出来的水珠,侧目看,他嘴唇有些干裂,目光却落在远处,在数百米外的沙脊上,隐约有几处飘起的沙卷。 非常细微,她们站在这里感觉不到有风,头顶云层也淡,看不出天气预报里多云的样子,只觉得又干又晒,紫外线凶得很。 她搭腔问:“会有多大的风?” 顾瑾年没答,他仍在目不转睛地观察,倏地又转过头,极其严肃地叮嘱:“一会绝对不要下车!” 那个表情让顾弦望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就好像前有虎群眼见着汹汹而来,他要她快跑一样,但在她的视界里周遭仍然是一派平静,什么都没有,虚空中的敌人最为可怖,她不知道马上要面对的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龙黎知不知道?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老狗将猛禽绕到牧马人的前方,在拖车钩上栓紧锁链,顾弦望刚想挪步,余光无意扫去,便见着方才那些细微的沙卷此刻已经快速成型,长条的风卷像是沙丘里生出的发丝,舞动间迅速朝这里逼近。 小型的龙卷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 这就是顾瑾年预见的危机么?但看起来风力并不太大,只卷起了些许浮沙,只要进了车,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正常人的反应就像此刻的叶蝉,她刚补完水分,精神头见好,瞧见这特殊气象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惊奇,忙招呼着顾弦望快看,“好奇特啊,这么小的龙卷风,不知道在风眼里人能不能浮起来啊!” 呼—呼—— 在猛禽轰然的发动机躁鸣里,顾弦望捕捉到一丝风声,她看着轮胎转动泼出的大片沙烟,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来愈重,小龙卷风推进的速度太快了,不仅快,还显得漫无方向。 她咬了咬牙,逼近顾瑾年诘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必勒格会带我们去哪里?沙漠深处有什么东西存在么?” “现在就告诉我!说实话!”顾弦望脸色发白,她已经经历过足够多的危机了,她信任自己的直觉,“顾瑾年!你要是还认我,现在就说!” 顾瑾年迟疑一瞬,背身过来低声道:“我不知道必勒格的想法,但是在传说里,成吉思汗墓一直由一种蒙古族传说中的怪物守护,那东西生活在地底,身有剧毒,可以吞吃一切。” “他们叫它血虫,也有人叫它——死亡蠕虫。” “所以你才说——” 她话音未尽,便被仓促下车的老狗高声打断。 “都快上车!风来了!” 风? 她抬起头,迎面就被一道劲风迷了眼,沙粒拍在车身上噼里啪啦直响,顾弦望努力眨出几滴眼泪,勉强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向远方。 方才的蓝天白云已然不见,几乎只片刻,一堵顶天立地的沙墙便无中生有的从西北方推压而来,左右看不到边际,就好像是沙土将天上的云勾了下来。 “沙尘暴!”有人在喊。 “沙尘暴来了!” “快上车!” 那不是她们在电视里看到过的沙尘暴,不是土黄色的空气,而是瀑布般的**,肉眼分不清雾、沙和烟,尤如一团看不见的大火在淡黄色尘霾当中燃烧。 裸露的皮肤刀割般疼。 顾弦望在仓促之中被人搡上了车,到处都是声响,夹杂着惶恐的喘息,她自己也在喘,呼吸道非常难受,异物感让人不住地咳,很快车辆再次发动,司机焦急得像无头苍蝇。 领头车快速向西面行驶,沙尘暴的风墙越来越近。 足吨重的车身竟然有些漂移,叶蝉吓得腿一直在抖,她坐的这面正好迎风,她感觉侧面的轮子好像都要离地了! 车台发出滋滋啦啦的通讯声,信号很差,顾弦望听见老狗说:“不要到沙丘的背风面,会被埋,躲不过去了,开到迎风面停车!” 身旁的桑帛不住在嘀咕,说的都是听不懂的语言,这会儿他脸色完全没有了凶相,可怜的就像虔诚告罪的信徒。 顷刻之间,天地变色,昏黄的光笼罩视野,该死的硬核牧马人在车身细节上永远做得那么粗糙,狂风沙暴里车窗缝隙不断涌进嘶嘶的风,鬼哭狼嚎也似。 前头的领头车若隐若现,哪里是平地哪里是沙丘根本看不清楚。 土黄色、土黄色、土黄色!到处都是一样的颜色! 顾弦望只能使出招子功,一瞬不瞬地分辨着白色车身鬼魅般的踪影。 “右转!”她喝道,“快,她们在转向!” 司机简直失了魂,听声就转舵,但他这一下打得太急,车速疾冲之下已经抬起了坡度,众人只听着砰的一声巨响,跟着天旋地转,车身外加装的防护杆重重砸在沙里,她们上车太急根本也没人给系上安全带,顾弦望毫无准备,人便已经竖直歪倒,整个人和叶蝉撞在一起。 嗡嗡耳鸣,头晕目眩,叶蝉的脖子被卡在车座和车窗的夹角里,浑身像散了架,顾弦望被她一垫,还稍好些,只是两个人犹如滚筒洗衣机里拧巴成团的湿衣,完全动弹不得。 “咯——”叶蝉憋得打出声鸡鸣,仅能用眼珠子使劲,“顾——动、动一动,我…喘、喘不动…气儿……” 顾弦望也很绝望,她是后背下压,手也捆在身后,桑帛被安全带吊在上头,他要是伸手来拽,只能拽她的领口,开什么玩笑,她向驾驶位瞥了眼,长腿迈过去,脚跟卡住扶手台,硬生生借力将自己侧挪过来,紧接着右脚抵住车门,用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将自己压靠在车座里。 “好点了么?” 叶蝉如释重负:“好、好多了,差点儿没憋死我。” 风墙还在推着车厢前后震晃,但好在他们的车都足够重,只要不被埋进沙丘里,等到风过以后便是安全的。 顾弦望想领头车里有龙黎压阵,萨拉也算是个老手,情况应该比她们从容,问题不大,现在只需等待。 稍稍心安,她短暂冷静了片刻,正想再次挪动身体,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等待,突然间便听着叶蝉‘咦’了一声,扭头看,她现在整个人都差不多都蜷在车窗上了。 “怎么?” “呃——没事,”她拧了两下胯,有些疑惑地在感觉什么,“不是,我咋觉得,有东西在挠我屁股似的?” 挠…屁股? 顾弦望看了眼她背后,玻璃窗完全被沙子淹没了,“车身还在晃,错觉罢。” 叶蝉哦了声,磨蹭片刻,她又叫:“不对不对不对!我肯定,这次肯定,有东西在撞我。” “不是撞我,应该是在撞车。” 她竭力扭头,但完全看不见身下,那种神色的惊慌装不出来,顾弦望当即皱眉,不等开口,霎时整辆车呼的一下被顶了起来,就像个玩具似的微微腾空,然后四轮轰的砸进沙里。 这瞬间顾弦望几乎被掀进了车座下的窄缝中,那力道太大了,一两吨的车就这么被正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叶蝉眼都直了,疯狂扫看着窗外,“裂、裂了啊!” 顾弦望无比狼狈地蹭回车座,转头间,就见着她们侧面的车窗已经被撞出片内凹的蛛网裂,估计只再多一下,马上就要四分五裂。 现在车身的朝向完全移转,变成车头正对着沙尘暴的风口,顾瑾年紧紧抓着安全带,哑声喊:“别下车,千万别下车!” “锁车!”他对着司机叫道,“车门锁好了没有!?” 司机已经完全懵了,桑帛从后腰摸出枪,枪口移来移去,简直像是个内部的定时炸弹。 现在根本不是下不下车的问题。 只听着车底再次发出吱吖的响声,有什么硕大的东西正在沙地下缓慢地往上拱,叶蝉被颠得怀疑人生,惊叫道:“到到到、到底是啥啊?啥东西在外面!?” 顾弦望脑子里蓦地冒出死亡蠕虫四个字,难道真的能这么巧?成吉思汗墓千年来都无人发掘,她们随随便便进次沙漠就正中红心了吗? 太离谱了,这不可能。 但如果真是血虫,她们所在的车厢绝不见得安全,车窗马上就要碎了,没有缝隙以前这是个铁栏,一旦有了缝隙,车厢就是困死她们的囚笼。 “叶蝉,快找车锁,开锁!” 第194章 血虫 “不准开锁!” 听见顾弦望的话, 桑帛当即移转枪口,直直瞄准叶蝉的脑袋。 他眼神愣直,看起来已不剩多少理智, 咔嚓一声, 上了膛。 不论是恐惧外面的东西,还是防止她们趁乱逃离, 此时此刻,桑帛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车厢里等到风暴过去,他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行动。 叶蝉很快理解了顾弦望让她开锁的意图,外头那怪物不知什么模样,是大是小,是粗是细, 如果是之前她们见过的那些蛊虫, 那玩意无孔不入, 已经破损的车玻璃根本起不了作用。 她不想活活困死在车里,但在枪口之下,她又只能小心地、细微地挪动, 尽量不让桑帛看见。 顾弦望试图遮挡他的视线, 但桑帛反应很大,连带着司机也一并疯狂, 他扭过头死盯着两人,大喊:“都别动了!不要动!不要动!坐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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