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绕着木柱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打开手机照明。 白光猝然照亮窗户,简直是明牌宣告他们的位置,顾弦望猛地回头,“别打光!” 叶蓁却皱了眉,将手机下压,聚光在砖地上,“你过来看,这里有脚印,很多脚印。” 顾瑾年先一步蹲下查看,这些杂乱的脚印从门边绕过木柱,而后通向佛香背墙的后门,那里通往后殿,只有去的印迹,没有回的。 “鞋底上还沾着细沙,是沙尘暴之后的事。” 叶蓁一下反应过来,“被抢先了,英国人已经来过了!”他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抓着头发自语:“那些人来过,喇嘛肯定是已经给抓走了,难怪佛香味淡了——这庙压根儿已经空了。” “艹。”他抑制不住低啐了声。 顾瑾年皱眉道:“不应该啊。” 顾弦望走近问:“如果是沙尘暴之后的事,组织的人想进山,牧民为什么没发现?” 叶蓁咬牙:“这几天那个村子不都在搞那达慕大会吗?人都出去了,怎么发现?” 不,还是有些不对劲。 顾弦望隐隐觉得这里面有矛盾点,但一时还未理清,她转头想问龙黎,却见她正在供台前凝视着佛像出神。 奇怪,今夜龙黎似乎出神的频率有点太高了,是酒还未醒么? “龙黎?” “嗯?”她应声转头,反应倒是正常。 “你怎么想?” “先别急着下结论。” 顾瑾年也站起来道:“嗯,起码先把庙里转一圈再说。” 叶蓁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还有人,我们刚才说话的声音这么清楚,那喇嘛早该出来查看了。” 他拨下安全栓,攥着枪管子,径直往后门走。 要看就看吧,看了也是那样,他们来晚了,说不定就是他们在草原上骑马射箭唱歌跳舞的时候,人家早就混进布和楚鲁把事儿给截了。 他一改往日温和有礼的形象,显得尤为暴躁,这不奇怪,毕竟人在压力下总会暴露最真实的暗面,顾弦望觑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忖下一步只怕需要更改计划了,叶蓁过于急躁,不能再让他冲在前面,而顾瑾年又太过谨慎,也不能由着他的节奏来。 不论是走鼠组织还是她们,都是被他送来的人皮图引到内蒙,她得先问清这件事。 “叶蓁,你先等等。”她急追两步,在佛墙边拦住脚步哒哒的人。 后门果不其然是开敞的,叶蓁紧皱眉心扭头看她,没等说话,脸色却突然大变。 顾弦望眼看着他的瞳孔紧缩起来,眼眶却像涨发的面,拱着浓眉睁得极大,叶蓁的脖颈抖动,牵带着整个头上下微颤,嗓子眼里溢出道无法分辨的喉音,像是四分五裂的喘。 她的后脊顿时麻凉,仿佛身后正站着鬼魅,心脏咚咚擂鼓一样。 转息片刻,顾弦望攥紧刀柄,拧身瞬间,好死不死的叶蓁将手机光照到佛壁的后墙,尸白的冷光聚焦之下,她与那东西四目相对,头皮都快炸开了—— 太近了,这一转身几乎肩挨着肩! 顾弦望浑身打了个冷战,下意识便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叶蓁身上,一下把他本来就抖的手腕撞歪了,手机咔啦掉在地上,白光从下往上打,殿顶上立刻被投出道完全变形的影子。 削尖的下颌骨和头顶挤压在一起,变成个畸形的扁圆。 是个人!是个紧紧扒在墙壁上的人! “弦望!”龙黎迅速赶近,揽住她道,“没事罢?” 熟悉的气味挨近,顾弦望理智方才回笼,她垂目喘了两喘,才重新抬头看向那个人。 “没事…是具干尸。” 顾瑾年紧随而至,“是喇嘛。” 干尸身上松垮地披着红衣喇嘛袍,僧帽掉在地上,浑身瘦干得只剩层皮裹着骨头,他是背贴着墙站着,双手张开摁着墙壁,有点像被什么东西逼到了角落,躲无可躲,最终死在此处,僵硬得似是和墙粘为一体。 顾弦望轻摁了一下龙黎紧护在她腰际的手,“我没事了,刚才太突然了。” 龙黎嗯了声,走近那干尸分辨道:“脖颈处有刀口,侧面,一刀致命。” “不对。”顾瑾年说,“如果是被刀捅死的,从出血到死亡还有段时间,正常人还能动,要么他会滑坐下来,要么他应该往前跑。” 但现在他却维持着站姿。 龙黎用手轻拨刀口处的干裂皮肤,再褪下僧袍的领子,的确,在刀口下并不见大片血迹,不,应该说甚至连血滴都没有,干净得简直像被舔过一般。 “确实,刀伤下还有牙痕,”那牙痕恰好被裂口遮掩,不仔细很难发现,“他是先被吸干了血,而后又被人补了一刀。” “补刀……”顾弦望摁了摁眉心,“多半是组织干的。” “他们找来的时候,喇嘛已经死了。” 顾瑾年并不意外,冷静道:“即便死了,他们也要混淆痕迹,阻碍方向。” 血淋淋的一条命。 顾弦望觉得不能再拖了,她一把抓住顾瑾年,不由反抗地将他扯到后门外,压着声问:“现在你给的路已经堵死了,别再瞒着我。” “说清楚,你到底是在哪里遇到了杨家人?” 第191章 必勒格 她的神色极为严肃, 大有不问清楚不肯罢休的架势。 顾瑾年扫了眼后殿,略微斟酌后说:“这件事路上我再与你细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你所谓的时机?”顾弦望拧眉, “这件事不说清楚, 我便无法再信任你,还是那句话, 其他人的命也是命。” “蹉跎不起!” 这句话反而给了顾瑾年别的信息,“你们之中,难道有人——” 他话音未尽,猛地顿止,顾弦望同时一怔,低头看向两人胸口处的红点。 循着两条红外线, 她的视线定格在斜对角高处的屋檐, 那里是僧房与厨间的位置, 黑洞洞的枪管正隐藏在烟囱边,一左一右,两个人, 两把狙击枪。 沉闷的脚步声从身后来。 咯哒一声, 枪膛滑响。 与叶蓁手里那把老家伙不同,这东西很新, 金属声清脆,甚至算得上好听。 枪眼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那人开口:“刀, 丢了。” 嗓音低沉, 瞬间让顾弦望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咬了咬后槽牙,几乎将自己气笑了, 人总是会重复同一个错误不是么。 手腕微松,匕首被她丢下两格台阶,她侧目道:“老狗,这次用的不是电击器了么?” 老狗面无表情,只向对面挑了下下巴,紧跟着另一人便制住了顾瑾年,迅速反绑,而后搜身,动作极为娴熟,看起来不是之前她接触过的那些B队的人马。 他比萨拉更难对付,顾弦望瞥了眼后门,方才为了密话,她特意选择了偏僻的死角,现在好了,倒将自己玩儿死了,组织的人特意留下踪迹,让她们卸下防备,结果大批人马根本没走,一直在这等着她们。 “萨拉呢?”她试图弄清这支队伍的人数。 “顾小姐,别耍小聪明。”老狗捆住她的手,但没下死劲,“我个人并不想为难你。” 枪口稍移,转向她的侧腹,老狗迈下台阶,将她的匕首掖进自己的后腰,搡着两人快步向前殿走。 那是龙黎所在的位置。 他们没有直接从小道转移,这一举动足以让顾弦望看清楚,大势已去——前殿外必然还有埋伏,但她们没能发现。 回到正殿,叶蓁手里的土猎枪已经被缴走了,六围二,他们也算对龙黎足够了解,尽管人数占优,但她身边始终无人靠近,顾弦望与她对上眼神,有些无奈,她是真后悔了,起码应该让她带上青铜剑的。 “龙队,别让兄弟们为难。” 的确是兄弟们,龙黎隼目扫过,在场的十之八九都在她手下练过,这些人大多是从东南亚和中东收雇来的佣兵,是麦克·海克斯的心腹部队,她‘有幸’为这帮人做过搏击教官。 唯一的区别是,她还在的时候,他们手里并没有那么好的装备,国内对枪械管理向来严格,追查得很紧,这一批多半是由缅甸偷运进来,如此冒险,看来对于内蒙,他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龙黎轻挪脚步,朝墙上的干尸挑了挑下巴:“你下的手?” 老狗点了一下头。 做得不错,看不出是新伤。 龙黎掂了掂手里的匕首,余光盯着前殿外守门的两个人,老规矩了,队伍行动,必要做两手准备。 老狗说:“他们手里都有信号弹。” 这个他们,不仅止门外的人,还有房顶上的狙击手。 “萨拉在村里。”她用了陈述句。 “嗯。”老狗将顾弦望交给身边的人,独自走向龙黎,他隔着两步站定,伸手:“匕首给我吧。” 他们对彼此的实力都足够了解,枪、人数,这些优势面对龙黎都做不到百分百保险,要让她束手就擒,只能卑鄙到底。 顾弦望终于理解了龙黎所说的,老狗不打没把握的仗。 龙黎神色平静,刀柄在掌中一转,刀尖向内,稳稳递放在他的战术手套中。 “跟着我们来的?” 老狗收了刀,仍旧万分警惕,先朝队伍打了几个手势,而后才取出特制的捆绳,“走个流程。” 龙黎并腕配合,“不搜身?” 老狗打上结,掀起眼皮:“没必要。” “只是个流程而已。”他捆完,便向边上退开半步,朝她伸了个请的手势,“我也不想与你血光相见。” “让她走在前面。”龙黎看向顾弦望。 老狗并不为难:“行。” 在前在后对他们来说没有分别,真正的对手始终只有一个。 “龙队,你的警惕性变差了。”他与龙黎并排走,似老友话闲。 龙黎淡笑了一下,突然问:“老狗,你去过平潭的旧基地么?” 老狗目不斜视,微顿后反问:“旧基地?” “没事了。”她自然地转回话头,“这次的痕迹做得不错。” 老狗看了眼表,时间掐得正合适,这次行动已成功了一半。 “我们不是跟着你来的,你们找的线人,看来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斜后方的顾瑾年脸色发僵,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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