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 但分不清是人血还是牲畜的血。 “龙黎。”她回过头,却见龙黎正在羊圈外仰头看天,似是出神,“在看什么?” “没事。”龙黎走近道,“只是觉得今夜星空尤为亮。” “发现什么了?” 顾弦望瞥了眼天色,草原晴夜,散星成河,的确漂亮,但现在却不是看景的时候,“屋外有不少零散的血迹,分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血,但我感觉不像一般宰杀牛羊能留下的。” 她指了几处墙面,“从方向来看,更像是有人一路从这里跑到了羊圈外,血不断飞溅出来,但出血量不大,不像利器伤的。” 龙黎逆向看去,最初的血迹应该是在院墙内侧,左侧这面墙上搭铁棚,下面置放农具,棚子和墙顶有小段缝隙,不足半臂,这个位置的血迹是向下淌的,要搬开杂物才能看清墙底下渗进土里的小滩血。 被袭击者应当是在这里第一次遭到攻击,然后返身逃跑,却不知为什么绕过了屋门,门外的把手并没沾血,龙黎试了试,锁没坏,可以开,但那个人没有进屋,而是沿着屋墙继续跑,一直跑到羊圈里。 这其间那人应当又被攻击了几次,留下少量飞溅状血迹,有点像猫捉老鼠,目的是折磨么? 顾弦望看着羊圈中心留下的挣扎痕迹,原以为这是抓羊的时候留下的,现在再看,土里干涸的褐色血迹恐怕是人血。 “你觉得受伤的人会是屋主么?” “或许不止是受伤。”龙黎思索道,“若真是墓虎所为,那这个人,便是食物。” 墓虎吸血,先是牲畜,而后是人,“血迹如此少,可能是指爪所留下的伤。” 血迹完全干结,肉眼无法判断具体时间,但顾弦望预估过院墙和铁棚的缝隙,那个高度很难挤进人,袭击者若是从上至下突然攻击,那东西要么非常细瘦,要么就是能倒挂在铁棚之内。 “这不太像是人能做到的。” 龙黎摇头:“未必,你还记得杨母变异时的样子么?” 顾弦望一怔:“你是说——” 咵啦! 突然隔壁传来木棍倒地的响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叶蓁僵在院门处,警惕地探出头向村道上看,他端平了枪,不断向她们打着手势。 有东西。 顾弦望耳廓微动,屏息侧听——离得很近,还在动,从沙土面上快速地蹿过,脚步很轻,落足沙沙的响。 龙黎没有等待,她比了个两面包夹的手势,紧接着人便冲了出去,这里的房子彼此并不挨着,隔壁的院子与这里还隔着小片荒地,顾弦望紧随其后,警戒在院墙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院中,龙黎进去片刻,却还没什么动静。 猝不及防,身旁不远的叶蓁突然叫道:“在那里!” 几乎是同时,他手里猎枪发出砰的声巨响,砂弹打在铁皮棚子上,嘣嘣的反弹,那动静炸在寂静的山谷里简直和爆破无异,惊得顾弦望慌促躲避,等她回身再凝目扫看,只见得一条瘦如枯骨般的影子蹿下房梁,一闪而没。 再追怕是也追不上了。 “艹,那是什么东西?” 顾弦望皱眉:“为什么放枪?” 叶蓁解释道:“那东西蹿得太快,真要是墓虎让它落地就很难防了。” “要真是墓虎这一枪未必能打死它,”顾弦望揉了揉眉心,“但流弹反射却可能要了你的命。” “先把枪收起来,我去院里看看。” 不等她走近,龙黎已经迈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脸色不太好看。 今晚属实是见了鬼,哪来的那么多不约而同? “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瑾年冷眼觑着叶蓁,沉默片刻才回看顾弦望。 “我早和你说过,不该带其他人来。” 第190章 喇嘛 叶蓁这一枪的确是意外, 顾弦望自觉理亏,便没有硬顶,只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们早一步, ”顾瑾年那语气绝算不上好听, 他瞥了眼影子消失的方向,返身进院里拿回了自己防身用的柴刀, “这个村子我之前来过一次,荒废了,但从没见过那种东西。” 顾弦望问龙黎:“你看清了么?” 龙黎眸色偏沉,她说:“应当是人。” 或者,应该说是有八分像人,那是个人形的怪物。 “动作很快, 脚步极轻, 能在铁棚上如此行动, 它的体重应该和孩子相当。” 叶蓁咬了咬牙:“或许真有墓虎也说不定。” “就算有,那也是唯一一只。”顾瑾年冷哼了声,“必勒格从没提过布和楚鲁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顾弦望知道想从他嘴里撬情报非常困难, 但看样子, 他对黑铁山谷了解也并不深,“你知道喇嘛庙离这还有多远么?” 顾瑾年皱眉:“你还想往里走?” “已经走到这里了, ”顾弦望看了眼表,“你就能确保明天必勒格一定会让我们进山么?” 不能。必勒格虽然留她们在嘎查里, 却并未提及明天的安排。 “而且既证实了墓虎存在, 这座村庄又已荒废, 那只墓虎又是如何生存的?它没有袭击那日苏的村子, 也许是忌惮人多势众,但照你所说, 喇嘛庙里常年只有一位住持居住,为什么他没事?” 顾瑾年没有回答,似是思考了一阵,才说:“按照牧民的说法,喇嘛庙就在这条山谷的尽头,三面围山,从山脚出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脚程。” 她们现在的位置算是中段,也就是说走进去还需要一个小时,时间足够用。 顾弦望对现在就进喇嘛庙的决定很坚决,方才出现的墓虎给她敲响了警钟,倘若顾瑾年事先不知道布和楚鲁里的详情,那么那日苏晚上的话就不可能是无意提起,她觉得所谓的墓虎是还未完全变异的禁婆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座村里的所有人都是可疑的,谁都有可能是龙家人假扮。 说到底,只凭一个喇嘛怎么可能让走鼠与组织两队人马先后失踪,但若是龙家人前后包夹,这件事便能做到。 夜探喇嘛庙的风险很大,但继续耗下去,且不论叶蓁是否能撑住,已经失踪的桔梗白术也很危险,狗急跳墙,届时她们要应对的就不仅仅是龙家人了。 继续深入山谷的路尤为崎岖,很多地方甚至算不上路,只能从山缝里翻越,这样的地方连骡子都难走,怎么会有人想要在此地建庙? 建庙的意义又是什么? 听闻靠近巴彦淖尔的狼山山脉深处也有一座建在山谷深处的藏庙,名为阿贵庙,阿贵即是藏语里洞穴的意思,在阿贵庙周遭的悬崖峭壁上有诸多岩洞,岩洞极深,仿佛直通地底,是以也有民间传闻,阿贵庙是为了镇住地脉下的魔鬼而建,而洞内至今还留存着莲花生降妖除魔时的脚印。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四人终于钻进了山谷深处,在铁桶般的崖壁包围中,一座典型的藏庙屹立于此。 叶蓁累得不轻,满额是汗,仍谨慎观察道:“里头没有点灯。” 整座藏庙常年风吹日晒,外部看来已然古旧,但门阶上着灰不多,应当有人洒扫,此时已经临近深夜三点,若是为了防火,前殿不点灯倒也是正常。 龙黎锐目远观,却说:“不太对劲,庙门是开着的,留了缝。” 阴风呜咽,这座山谷里并没有太多洞穴,但岩壁上缝隙极多,好似刀劈斧砍的伤疤,又似狂笑咧断的嘴,黑沉沉的敞口,月光如投井,反而衬得壁立森然。 长时间的徒步已经驱散了顾弦望身上的酒气,运动后的热意被谷底阴气一拔,令人不由打了个寒噤,她定了定神,抽出随身的匕首,回头道:“我和龙黎先进去看看,你们在门外等着。” 叶蓁望了眼来路,四下很静,感觉上不像有别的东西埋伏,“没必要吧,来都来了,一起进去,人多也有个照应。” 你两个都算得上是累赘,顾弦望没有明说,她斟酌词句,忽地被顾瑾年摁住了。 他模棱两可地说:“还是谨慎一点好。” 龙黎道:“我去开门,等我手势再靠近。” 没等顾弦望应声,顾瑾年抢白道:“好。” 眼见人去了,叶蓁也缓步往庙外挪步,顾弦望心下不预,语气带刺道:“你把我们都引到内蒙来,就是为了给你探路么?” 顾瑾年并不生气,“人得活着才谈得上探究真相。” “你想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顾弦望紧紧盯着龙黎的背影:“别人的命也是命。” 顾瑾年冷静道:“对于我来说,只有你的命才是我在意的。” 此时龙黎已经贴近门柱,她用刀背楔入门缝,平转后挑开条死角,观察片刻,反手拉开了庙门,快速扫看后向他们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顾弦望快步赶去。 身后飘来顾瑾年的低音:“你不要总冲在前面。” 她懒得再理会,疾到庙门外,第一眼先洞见的便是垂挂布幡的方柱,大概因为庙内并没有多余的喇嘛,前殿里并不摆放桌团,供桌上亦很冷清,寥寥几座灯盏,但烛蜡见底,火已经灭了。 殿中佛像森严,昏黑里更似修罗。 这个角度视觉受限,顾弦望低声:“现在人多半还在休息。” 要直接闯进去么?倒显得她们像贼了。 龙黎问:“你不觉得佛香味有些太淡了么?” “淡?”她顺着半页门瞥向供台,线香余杆零零落落,插得像刺猬,比起五当召肯定是淡,“这座庙这么偏,每天燃香的估计也只有喇嘛一个。” 叶蓁嗅了两下:“确实是偏淡了,我之前在福建的朋友家做客,他们家里是常年供天公的,有个小神龛,每天早上点香,家里一天都有那个味道。” “这里毕竟还是个庙。” 顾弦望想了想:“那就先进门看看。” 这次她没给顾瑾年阻拦的机会,与龙黎先后跨进了殿门。 供桌前面摆放了两只蒲团,看起来这里偶尔也会有客人来访,藏庙的布置和寻常见到的佛庙略有不同,多用五彩幢和帷幔包裹木柱木梁,在布幡装点下殿内空间便显得有些局促,特别是夜里,好似满屋都飘着衣裳。 感觉上分外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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