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在自己面前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故作冷漠, 表现出来的孩子气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唐韵从小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姐姐对她的爱护她学了个七七八八,唐氏每年都有爱心援助项目,姐姐对外是冷漠冰山脸,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的好。 唐家美好包容的环境教会唐韵爱与被爱,她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也不由多了几分心软。 唐韵听她着她的语气又是一阵心酸,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开玩笑道:“我今天就是你的导游,负责带你参观游玩。” 宋不期被她拉着往前走,眉眼舒展,哪有半分刚刚的不知所措,勾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难怪许白礼可以把她耍得团团转,这人还是学表演的,怎么就看不出来别人拙劣的演技呢? 游乐场的搭配一般是父母和孩子、情侣或者好朋友,鲜少有她们这样的组合。 小七第一次来,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刺激性的项目,唐韵决定先带她去玩碰碰车。 唐韵买了两张票,两人在围栏外面排队等这一轮结束。 宋不期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地中央玩得正欢的游客,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声,刺激又欢乐。 唐韵看出宋不期的期待,含笑说:“小七,一会儿你来开。” “啊,我不会。”宋不期下意识推拒。 “我教你啊。” 这时音乐停了下来,场上的游客纷纷退场,出来时还在回味碰碰车撞击带来的刺激。 唐韵拉着宋不期进入内场,她的手好软,长发披散肩头,排队时没有遮挡的地方,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白皙的脖颈有汗珠滑落,她觉得这样的唐韵更美了。 “发什么呆呢?”唐韵伸手在宋不期面前晃了晃,自己和她说注意事项,这人倒好,压根没听,盯着自己发呆。 宋不期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挠挠头支支吾吾没想出一个借口。 “我好看吗?”唐韵忽地凑近,眉眼弯弯,笑得有些狡黠,指尖轻点她的鼻尖,调侃地问:“都看入神了?” 那张没有半分瑕疵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宋不期不自觉红了脸,虽然有些莫名的害羞,但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答复,“嗯,很好看。” 这么直白,把唐韵也说害羞了。 “人小鬼大,嘴巴挺甜。”她清了清嗓子继续给她讲碰碰车的驾驶方法转移话题。 两人系好安全带,宋不期紧张地握住方向盘,音乐响起,游戏开始。 宋不期第一次玩,手脚不协调,脚一踩油门,手一转方向,来了个漂移。 唐韵哭笑不得又怕打击她的自信心,默默扶好扶手,嘴上安慰,“没事,怎么开心怎么来,碰碰车就是这样的,不用讲究太多。” “嗯。”宋不期紧绷着一张脸,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那瘦小的胳膊青筋都有些凸显了。 突然,车尾被狠狠一撞,车身由于惯性往前撞去,正巧撞上了前面那车,那对情侣可能以为宋不期是故意的,于是开始了报复性的撞击。 宋不期被撞得发懵,恍惚间有种骑着自行车上学突然被许白礼从后面故意撞倒的感觉。 在撞击中,她恍然想起那年也是如此。 那年年幼的她孤身一人被送到许家,许父许母经常不在家,许白礼和许初雨只知道妈妈和他们说的,宋不期是个野种,来和他们争家产的野种。 当时的许白礼整一个混世魔王,稍有不顺心,他就带着小魔王许初雨折磨宋不期。 那天是周末,宋不期扒拉在院子的铁门上,她拼命往外张望,那时的小不期还是对母亲抱有一丝希望的,或许妈妈会来把她接走呢……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许白礼见宋不期像个傻子那样站在门口,趁她不注意开着小型四轮车一个冲刺,从后面将她撞倒。 由于惯性,小不期身子往前扑,额头磕在铁门上,没有流血,但鼓起了一个大包。 小不期嘴一瘪就要哭出来,又想到昨晚阿姨掐着她的胳膊说不能哭的话,不然就要打死她,她被吓得只能捂着嘴小声抽泣。 眼圈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绑得乱糟糟的马尾散了一半,看起来可怜死了,但没人会哄她。 许初雨见状,觉得好玩,也开着她的小四轮撞向宋不期。 那天,小不期不知道被撞倒了多少次又爬起,从一开始的忍着小声抽泣到忍不住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嗓子哑了,许白礼和许初雨也玩累了,终于放过了她。 许父许母从外面回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饭,小不期拖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身板一撅一拐地上楼。 她也好饿,她也想和他们一起吃饭,许父看着她一身泥,嫌弃地“啧”了一声,吓得她收回了走向餐桌的脚。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想要掩埋在岁月里的肆虐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她好恨,好恨她的亲生父母、好恨许白礼、好恨许初雨,她好恨那些帮凶,她好恨他们…… …… “小七…小七?”唐韵担忧地看着宋不期,见她没回应,伸手覆上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你怎么了?要是不喜欢这个我们停下来出去?” 宋不期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鼻尖发酸,她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人就是这样,没有关心没人在乎的时候独自舔舐伤口,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的,一旦有人关心,问一句“怎么了”,那种心情很奇妙,仿佛心房塌陷,稍有不慎就会溃不成军。 宋不期装作若无其事地躲开唐韵的视线,装模作样地转动方向盘,说:“我没事。”她故作轻松道:“坐稳了,我要反击了!” 唐韵也别过脸去,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这么难过,假装没看到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调侃道:“那就看看我们小七有没有成为车神的潜质。” 宋不期紧紧抓着方向盘,左右转动,不停地和别的车相碰,碰得摇摇摆摆,东倒西歪。 她眼神坚定,冲出包围圈,在快要结束时,把刚刚拼命撞她们的那对情侣碰得原地打了个转最后撞上围栏。 “靠!傻逼!”驾驶座上的男人咒骂一声,想要报仇,音乐停,结束了。 唐韵脑子有些发晕,后面的碰撞太频繁太激烈了,两人相携着走了出来,宋不期咧嘴笑了,小时候她被撞倒一次次地爬起来,今天,她长大了,已经学会还手了。 唐韵觉得她笑得有些傻气,也笑了,笑说:“原来我们小七这么记仇呀,最后还成功报复了。” 宋不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眉眼舒展,不见刚刚的颓废之色,“是啊,我可小气了,怕了吧,别惹我哦!” 唐韵做出瑟瑟发抖的表情,配合着说:“怕怕怕,惹不起惹不起。” 宋不期逐渐放松下来,两人有说有笑地继续去玩下一个项目。 又去玩了旋转木马和蛋糕秋千这些比较温和的项目,见宋不期慢慢进入状态,和别的小孩一样拉着她主动提出要去玩哪个项目时,唐韵十分欣慰。 高空中一阵又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宋不期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是过山车。 唐韵察觉到她的视线,心下一惊,她玩不了这么刺激的项目,对上宋不期跃跃欲试的脸,她想要拒绝的话堵在喉咙,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玩。 唐韵咬咬牙,去买了两张过山车的票。 一向敏感的宋不期被过山车吸引,竟然没察觉到唐韵的异样。 两人排队上车,宋不期异常兴奋,工作人员给检查好安全带,唐韵紧紧抓住旁边的扶手,还没开始手心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嗖——” 过山车开始缓缓移动。 “啊…啊…” 过山车前两秒还是缓慢移动,忽地加速,一下子驶至最高处,从上往下掉的时候,耳畔充斥着尖叫声,几乎能震破耳膜。 一种离心产生的发麻感觉顿时从脚底往全身发散,整个人仿佛离开了座位飞了起来。 宋不期的心脏急速狂跳,有那么一丢丢的吓人呢…… 想跟着他们一样尖叫,但却发不出声音,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终于鼓足了勇气睁开了眼睛,结果发现人、楼和各种事物都颠倒了过来! 她扭头去看唐韵,发现唐韵眼睛紧闭,披散的头发随风飘扬糊在脸上,她的手死死地抠着扶手,硬是不敢撩一下糊在脸上的头发。 原来她害怕呀。 害怕也还是要陪自己,心里又是一暖,她大着胆子松开握着扶手的手,转而抓住了唐韵的手,“别怕,有我在。” 她的声音被风声吹散、被尖叫声掩盖。 宋不期偏过头,尽可能地凑近她。 唐韵的手被握住,心尖颤了颤先是害怕又想到是小七,心下稍安,耳边响起宋不期的声音,“唐韵姐姐,我好怕呀!” 如果自己先说害怕,唐韵为了照顾她而分心,应该就不那么怕了吧,宋不期是这样想的。
第22章 寄人篱下 唐韵顿了顿, 本就僵直的身子更僵硬了,她依旧没睁开眼,嘴唇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宽慰她, “别怕, 我在这呢。” 明明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却还是安慰她。 得亏宋不期靠得近, 不然根本听不到, 这样也足够了。 又是一个翻转,整个屁股都离开了座位仿佛要往下坠。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宋不期的手不再单纯地贴着她的手背, 两人十指相扣。 视线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心底有股满足涌了上来,好像……不想放开了。 身边人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睫毛轻颤,表情僵硬得可以,真是可怜又可爱, 飘扬的长发吹到旁边扫过宋不期的脸庞,很香、痒痒的,像是在她心房轻扫。 她的视线灼热又滚烫,好像有什么变了, 有不知名的情绪侵扰着心尖, 痒痒的, 挠不到摸不着。 宋不期一开始那一丢丢的害怕已经全然消失了,心情很好很好, 她扬起脸,由衷地笑了, 声音很轻,飘散在风中,没人听得到,“唐韵,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 结束时,唐韵被宋不期扶着走下来,双腿很软很飘感觉要站不住了,胃里像是有什么在搅拌,很想吐。 宋不期见她这么难受,有些懊恼,下次还是不玩了。 一个暑假过去,宋不期又窜高了不少,只比唐韵矮了半个头,唐韵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软绵绵的,让人好想欺负一番,被自己这不着调的想法惊了一下,宋不期搂着她腰的手蜷缩了下,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唐韵慢慢缓过神来,宋不期这才放心,她对她说:“唐韵姐姐,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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