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洛天明终于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太太喊我来的。”洛月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还当你生命垂危,要见我最后一面,我就来了。” 洛天明哑然。 “你很失落?”洛天明问:“看我还活着。” “是有点。”洛月也没?掩饰:“毕竟我以为你很多年前就死了。” 死在了月亮岛,和她母亲埋在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了新的家庭。 所以连带着,过往的爱都显得不真实。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节,洛月面对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那还真是可惜。”洛天明说。 洛月低敛下眉眼?:“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洛天明没?想?到她把问题抛给了自己?,还以为洛月坐在这就是来批判他的,批判他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顾,批判他忘了发妻娶了新人,种?种?种?种?,对不起?洛月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一直不敢面对洛月,得知她在数学方面的天赋之后也很想?提携她一把,却没?办法厚着脸皮去找她,只能一直藏在心里。 不论洛月怎么对他,也都是他应得的。 可洛月太平静了。 从她身上,隐约能看到发妻当年的影子。 “没?有。”洛天明气虚,声音也很低。 洛月笑了下:“我也没?有。” 不怨不恨,就是当陌生人。 “如果要说的话。”洛天明思考之后,犹豫道?:“还是有一件事。” 洛月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却还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什么?” “你搬来嘉宜吧 。”洛天明说:“我现在正?研究一个课题,如果成功了,对数学界来说会是一大突破。我现在年纪大了,思维有时跟不上,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这项课题你可以做第一署名。” 洛月闻言摇头:“不感兴趣。” “我听你导师说,你很有天赋,我也看过你发的论文,虽然还略显青涩,但要高出同龄人一大截。这项课题,只有你我能做。”洛天明说。 提及导师,洛月下意?识耸动了下肩膀。 纹身的那处好似又密密麻麻地痒,像是万千只虫子在蹿一样。 可洛天明想?到那个课题,兴奋感已经将他包围,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继续算。 根本没?注意?到洛月的异样。 洛月压下心头的痛意?,才冷声开口:“我对数学没?有兴趣,对你的课题更没?有。” “我这次来也只是尽人道?主?义关怀。”洛月说:“你没?事我就走了,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洛月起?身离开。 可在她要出门的时候,洛天明却忽然道?:“你这么抗拒研究数学不就是因为程教授把你的论文拿去给他儿子了吗?” 洛月的脚步顿住,就像是被泡泡糖粘在那儿。 恶心,但动弹不得。 这个久违的称呼带着那些?痛苦的记忆一同回到脑海,洛月克制又克制,表情还是很难看。 只听洛天明继续道?:“以你的能力又不是只能发那一篇!你可以换个课题再研究,再说了,那一篇SCI 发表的时候,你不是还有第三署名吗?这种?事情多了去,你就是还小?,才这么小?题大做。你跟着我做课题研究,我一定能让你做第一署名。” 换个课题。 第三署名。 小?题大做。 这几?个词分开,每一个词都是一把刀,足以把洛月那颗好不容易缝缝补补复原好的心戳个稀巴烂。 可现在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由她的父亲来教育她,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洛月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没?呼吸过来。 太委屈了。 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来诉说他的委屈。 就算说了,她的父亲也只会说她小?题大做。 可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会她的父母只会教她,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都不能抢。 哪怕是程时景借她的玩具玩没?有定时还,踏着夜色,她父亲也会牵着她的手去上门要回来,因为父亲说,不能让她的小?公?主?受委屈。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 从他离开嘉宜的时候吗? 洛月不知道?。 但洛月此刻又气又委屈,气到极致就没?什么情绪了。 “当时他就是欺负你没?靠山,就是个山沟沟出来的穷学生才会这么做。”洛天明说:“你跟着我做,没?有人会盗窃你的学术成果。” “所以,你知道?他盗窃我的学术成果给他儿子履历镶金,你知道?他拿着我日思夜想?做出来的内容去发表,最后我却只能落个第三署名,你还知道?他的儿子不学无术,成天就知道?在学校里闲逛,毕业时却依旧保送嘉大研究生,你还知道?那年我去拿着发表了的论文去找他,结果出门以后他儿子把我堵在巷子里,用烟头……”洛月说到这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拔高,那天晚上的记忆又回到脑海。 太痛了。 大雨冲刷了一切。 也刷掉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那么多年建立起?来的自信被人摧毁,于是像个逃兵一样仓皇逃回月亮岛。 只有月亮岛能包容她的不堪,能让她安全?地做自己?。 洛天明只知道?前边,却不知道?她后边说的这些?。 至于前边也是在一次饭局听同僚们谈起?,说嘉大数学系的程教授为了把他儿子保送到自己?门下,拿了已经毕业的女学生论文发表。 一边骂他真不是人,一边却说那女学生很有天赋。 恰好席间有人见过,便说那位女学生不仅有天赋,还长得很漂亮。 洛天明不善言辞,在这种?饭局上除了聊起?学术界的动向有些?话外,其余时候都保持沉默。 但忽然有人cue他,说那位女学生也姓洛。 鬼使神差地,洛天明问对方有没?有照片。 后来找到了一张她的毕业照。 洛天明才对这件事上了点儿心,听到最后气得脸色都变了,又喝了点酒,当晚就跑到程教授家里大闹一通。 闹得差点进了警察局。 后来有中间人给说和,洛天明又酒醉清醒,便把这件事说成是喝多了酒胡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 他不想?看洛月放弃这么好的天赋。 只能昧着良心安慰她。 可这些?话在洛月听来只是教育。 当年她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个告诉的就是她的导师,而她的导师碍于程教授德高望重,又是主?任,便劝她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当初,她的导师也是这么说她的。 年纪小?,不懂事。 可那是她日日夜夜熬出来的成果。 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不服输,不乐意?。 于是为这件事来回奔走,却没?有人愿意?帮自己?。 洛天明说得对,因为她是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穷学生,没?有靠山。 可…… 这又是谁造成的呢? 她的父亲现在是教授了,这件事有任何改变吗? 没?有。 心在一瞬间沸腾,又在一瞬间冷却。 洛月不愿意?再提及那天的事,她只想?回月亮岛。 现在,只有月亮岛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洛天明却问她:“他对你做了什么?用烟头?” 洛月佯装平静地说:“用烟头烫了我的肩膀,告诉我没?权没?势,就不要想?着发表自己?的作品。无论我做出多厉害的学术成果,最后署名都会是他的。” 说完后,似是用尽了浑身力气,脚步虚浮地走出病房。 - 秦朝意?是在午后接到洛月电话的。 彼时她正?从工作室里出来,见了一下她的新责编。 从运营跨到责编+经纪人,顾艺还有点懵。 但是见到秦朝意?以后还是很认真地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包括,秦朝意?一年写几?本书,什么题材。 秦朝意?听完以后只有三个字:“少管我。” 这是秦朝意?工作室第一工作法则。 新的经纪人用着并?不顺心,但总归听话,严格执行了秦朝意?的指令。 就连秦朝意?要走,都没?问秦朝意?要去哪。 而秦朝意?自己?都迷茫要去哪,刚好接到了洛月的电话。 谁也没?料到暴雨之后出了太阳,将近三十五度的气温快要把人都烤化?了,秦朝意?站在炙热的太阳下问她:“忙完了?” 洛月问:“你在哪?” 声音里带着哭腔。 秦朝意?顿时急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嘉大附院门口。”洛月说:“还没?走。” 可以感觉得到她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等我。”秦朝意?立刻上车去找她。 二十分钟的车程,秦朝意?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抵达。 也在人潮里迅速找到了洛月。 洛月站在一块红色的牌子前,也无惧炙热的太阳,低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秦朝意?上前,“怎么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月抬起?头,眼?眶都是红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秦朝意?问。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父亲出了事。 可没?想?到洛月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摇头道?:“他没?事。” “那你……”秦朝意?犹豫,不知是不是该继续问下去。 洛月却看向她,温柔的声音微颤:“秦公?主?,你能带我回家吗?” 下一秒好似就要哭出来。 洛月深呼吸了几?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但那些?事情就像是刺,狠狠扎进她心里,疼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秦朝意?立刻道?:“好。” 洛月朝她伸出手,“你能来抱我一下吗?” 她需要,汲取一点能量。 话音刚落,秦朝意?毫不犹豫地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不顾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把她抱的紧紧的。 清冷声线此刻温柔又缱绻,“乖宝,我们回家。” 而这一幕,刚好被不远处开车准备离开医院的男人看见。 下一秒,一张照片定格,然后被扔进了家族群里。 -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里顿时吵翻天。 [外婆:这是朝朝?] [外公?:你老眼?昏花了?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我们可爱的小?朝朝啊。] [任二妹:哦吼!秦朝意?闷声干大事!不过,这性别好像有点不对啊~] [二妹夫:我刚在医院门口看见的,给我吓一跳!大庭广众就抱一起?了!] [任二妹:咋回事啊?那热搜上说的是真的?朝朝真的和钟灵一样是个小?姬崽?@任大姐] 秦母正?在准备下午上课的PPT,手机震个不停,看了眼?群聊。 然后把那张照片放大,看着看着露出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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