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颂听话点头,被叶翩然推去睡了。 夜色愈深,辰旭还在院中等着,叶翩然听到小孩的声音,知道她们这边的动作惊醒了鸭剩,她声音柔和地说道:“这边不用你了,你快去睡吧,过两天还有得忙,你们总要养足精神。” 辰旭看新主子也不是那么太注重规矩的人,就点点头,告退了。 叶翩然又等了一会,容楚才和吴氏说完话,把人哄睡了,院中就剩下这对夫妻俩个,月光皎洁,叶翩然压低声音道:“吃了没,锅上给你留饭了。” 容楚摸摸肚子,这没人提还不觉得,一有人说起吃饭的事情肚子就叫了起来,脑海中的兴奋稍退,容楚叹气道:“那里顾得上吃饭呢?”估计也没人敢留她吃饭。 叶翩然烧柴把灶点着热饭,先给容楚烫了壶水,泡了杯糖水,她还记得容楚那日回来说晚上喝茶睡不着,所以特意给她弄了糖水。 容楚就乖乖坐在厨房的小桌前,叶翩然一边热饭,一边看她几眼,突然就感到由衷的幸福,曾几何时,这么宁静的时光都是她不敢肖想的。 把饭热了,又把菜倒进锅中,刺啦的烟火气上升,叶翩然菜先热好放在桌上,又把筷子递给容楚,再去盛饭。 容楚接过吃了两口,等到饭来,才狠狠扒了两大口,又喝光了杯中的水,叶翩然赶紧给续上。 她撑着手,看容楚不复在外面的斯文吃相,又恢复了本性,她以往为了节省出时间读书,吃饭总是快准狠,让叶翩然老是担心她的胃,有时间就去山上拔点药草给她放在水里喝,容楚问过一次水里怎么味道老是怪怪的,但听说是药草,也就乖乖喝了,从没嫌弃过。 这让叶翩然总觉得她是一个矛盾的人,明明不服管教,有些时候却又异常乖巧听话。 看容楚吃了几口饭,速度才慢下来,叶翩然估计容楚方才是饿狠了。 她拖着腮坐在容楚对面,随意聊着天,看容楚也答得随意,叶翩然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今天怎么会突然给我买栗子酥?” “你不是喜欢吃吗?”容楚笑道,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叶翩然低头,手指扯着衣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怎么会还记得?” 容楚夹菜的速度越发慢了,她偏头想了想说道:“也不久吧?四五年前我在县学时,你说想吃栗子酥来着?” 她看着叶翩然笑道:“栗子酥好吃吗?今天碰巧出城撞见了,就想着买来给你吃。” 叶翩然手上的动作停下,看着被她揉皱了衣摆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了,她也浅浅的笑了起来,“好吃。” “以后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容楚承诺道。 叶翩然看着她在烛火下有些黝黑的眼睛羞涩的笑了,“好。” 容楚几口把碗中剩余的饭吃了,叶翩然收走碗碟,再收拾锅灶,容楚靠着墙双眼微阖,疲累地看着她忙碌。 今天跟人打了一晚上嘴上官司,身体疲累,脑神经却还在兴奋着。 她其实知道叶翩然想问什么,想问她,为什么一直记得栗子酥的事情,之前从县城回来却一次也没有给她带。 不是容楚不想,而是不敢。 她惧怕自己会爱上叶翩然,惧怕自己心里有人而变得柔软,她始终觉得自己将会是人上人,不能爱上这等山野村妇。 终究是她辜负了叶翩然的情谊。 容楚渐渐阖上了眼,身体又困又乏,听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却又很安心,脑海中始终绷紧的那根弦好像终于松了,她靠着墙,下巴一低,睡意昏沉。 叶翩然收拾好锅灶,拿起灯盏转身才发现容楚靠在墙边睡着了。 她肩膀靠在墙上,整个人身体有些斜,像个小孩似的双手抱住身体,鬓边的碎发垂落,在脸上打下些许阴影,那双在醒来熠熠生辉的眼睛此刻也疲倦的紧闭,眼睑下有些许褶皱,嘴唇上也有些干燥起皮,整个人看起来怪累的。 叶翩然不忍叫醒她,但这里的确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她轻轻叫道:“女君,女君?” 容楚睡意沉沉,耳中听到有人叫她,却还是醒不过来。 叶翩然手抚上她的肩,轻轻地拍着,“女君,醒醒,这儿凉。” 容楚感觉她身体动了,其实她只是抓住叶翩然的手抱在怀里,整个人往前靠在了叶翩然的肚子上。 叶翩然突然不敢动了,她迟疑片刻,才伸手轻抚了下容楚的头,抿唇笑了。 容楚靠在叶翩然的肚子上,虽然不想起,但也不得不起,她向后伸个懒腰,放开了叶翩然的手,打个哈欠,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站起说道:“这一吃完饭就犯食困。” “书上说吃饭不能过饱,过犹不及,我看是对的,不然这吃饱就犯困,那还有心情读书呢?” 叶翩然失笑道:“女君现在已经是进士了,以后可以看书,也可以吃饱看书,也可以吃饱睡觉,不必再如此苛待自己。” “你说得对。”容楚心情美美的,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叶翩然手里护着一盏灯烛,小心不被夜风吹灭了,就看见一只手递到了她眼前,“我牵着你。”容楚说。 就这么几步路,哪用得着牵? 就是闭着眼睛摸黑走路,自家院子,叶翩然可比容楚熟悉。 但她脸颊微红,还是慢慢把手放到容楚掌心,被容楚紧紧握住。 夜风吹拂过两人身边,那盏豆大的灯烛在风中摇晃,两个人的影子也忽长忽短,映照在地上。 第二天,天朗气清,红日出东方,紫气东来。 辰旭和符荔带着鸭剩跪在容楚面前,容楚说今天有事吩咐他们去做,但先要给鸭剩取个好听的名字,问两人姓氏,却不想这两人直接跪在了容楚面前。 容楚急忙道:“你们两个这是为何?”上前请起。 辰旭不起,低头说道:“我俩都是自幼被家人卖身为奴,早已不记得家人姓氏,为奴为婢的人都需要主子赐名赐性,我俩都没有姓,感念主子恩厚,我们却不能不知礼,还请主子赐名!” 容楚长叹一声问道:“那可要跟我姓?姓容?” 辰旭猛地抬起头,看主子含笑望着他,七尺男儿竟然眼中含了泪光,“愿!” 符荔也激动的不行。 容楚又想了想说道:“你这突然让我起名我也没有什么准备,但我知道人无仁义礼智信与畜生又有何异?你要喜欢,不妨从这五个字中挑选一个?” 辰旭选不出来,羞愧地低下头。 容楚笑道:“这样,我觉得人无信而不立,做人要守信,讲诚信,你以后就叫容信吧?这样可以吗?”她温和问道。 辰旭,现在的容信连连点头,向容楚磕了个头说道:“谢主子赐名!” 容楚又笑看着符荔说道:“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不如就叫容荔怎么样?” 容荔也磕头谢恩,到了鸭剩,鸭剩还小懵懵懂懂的,容楚说道:“我想了好几个字,最后选了这万婷两个字。” 她把写好在宣纸上的大字拿起给容信和容荔看,“这万代表着十个一千—万户侯,是当官中等级最高的俸禄,这婷,是表示美好的意思。” “我娘曾说,人不能短志气,这孩子还小,以后说不得是个万户侯的料子!” 容信接过这两个大字和容荔越看越高兴,又要磕头谢恩,还要拉着鸭剩,哦不是容万婷磕头被容楚拦下了,容楚严肃地说道:“带你们走那天我就说过,我们签署的是雇佣契约,所以你们还是良民,以后好好培育万婷,说不准她将来也是个进士的料子。” 容信和容荔又千恩万谢的,容楚才拿出一封信说道:“今天要劳烦你跑一堂县衙,把这份信交给唐知县,就说事情全部办好,堂学可以开办了,顺便去一趟福满楼,就说今科进士容楚请福满楼周大厨来婺源村办流水席,他会应的。” 容信稳妥地把信装好,容楚又看着容荔说道:“过几天我们马上就要走农奉县,你跟着我娘和翩然看路上都缺什么东西,早些准备着。” 容荔应了,容楚又看着万婷笑道:“这孩子还小,不要老放在屋里,我母亲喜欢孩子,多往她身边带带。” “是,主子。”容荔应道。 “都去吧。”容楚说道。 三人出去,容楚看着自己熟悉的书房,背着手转悠了一圈。 书房里已经被书填满,这些书都是她亲笔抄录下来的,这么多年不懈努力下竟然抄录了一书房的书,这个习惯直到现在容楚都没改变,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练得一手好字,在京都又得齐先生几分真传。 想起齐先生,容楚想着要不要提笔写封信回去,又一想,等到了农奉县再说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给齐先生说得,总不能说她在自家宗庙大闹了一场,还全胜而归吧? 不妥不妥,容楚又笑了起来。 这人要搬走,这些书可不好搬,容楚看着书有些惆怅。 世家与寒门的区别就是在这家中藏书,她好不容易藏了这些书却不能都带走,就害怕到时候被虫蛀了,这些心血毁于一旦。 正想着,有人咚咚咚的敲门,这么有劲一听就不是家中的别人,果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女君!”是叶颂。 容楚笑道:“进来。” 叶颂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问道:“女君,在干什么?” 容楚像他招手道:“再看我的书。” 叶颂跟她站在一起,看着满屋子的书,看一次都要发出一声惊叹。 这些书他知道!可都是女君一笔笔亲自抄录下来的!包括他学得《千字文》《三字经》等都是拿的女君的手稿,上面还有些注释,他才能比别人快一步领会意思。 容楚惆怅道:“只是想到上任不能把这些书都带走,每年不晒个两回书,又害怕被虫蛀了。” 叶颂听着这儿,拍着小胸脯说道:“女君你别担心,你忙你的,这书我帮你晒!我有时间!” “傻孩子。”容楚弹了叶颂一个脑瓜崩,“你以后还要进学呢,你姐对你多有期望,你可不能辜负她的期望,至少也要给我考个举人回来。” 叶颂不服气道:“女君你太小看我了!我将来一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哟,人小志气倒是挺大?那我就等你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容楚哈哈大笑。 叶颂不服气地鼓起脸颊,被容楚捏了捏,她才问道:“你进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儿?” 叶颂说道:“我姐说东西准备好了,问你什么时候去老师家?” 容楚长袖一挥道:“现在。” 她往出走,叶颂屁颠颠跟上。 “我姐让我也去,去跟单来先生告别。” “你是要去的。”容楚说道。 叶颂挠挠头道:“但我见了先生不知道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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