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闭着眼睛快速地喊了一句:“来福,旺财,大黄,过来向祁凝道歉!” 蹲在她脚边的三只大狗懵懵懂懂地看向她。 祁凝习惯性维持冷淡的表情慢慢化开。 从初见到苏念年的那一刻开始,祁凝就没办法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了,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单纯被对方美丽的皮囊所吸引,深入了解后就会索然无味,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觉自己错了。 她对苏念年不仅没有失去兴趣,某些隐隐的情绪还在心底发了芽。 第一句话出口后,剩下的话苏念年就说得顺畅了很多,她揪了揪离她最近的那只大狗的耳朵,让它把脸对向祁凝:“大黄,拜一拜。” 大黄下意识地服从命令,两只爪爪并在一起,冲祁凝拜了一下。 看着浑身漆黑、没有一点杂毛的黑色大狗,祁凝陷入了沉默:“……” ……一条纯黑色的狗,为什么要叫大黄? 她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因为面前的苏念年正用一种忐忑不安的小眼神偷看着她,想要取得原谅的意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祁凝摇了摇头,嘴角略微弯起了一点弧度,“刚才是我误会了,我也该道歉。” 苏念年因为她这个极不明显的笑容愣住了。 好漂亮……苏念年眼神发直地望着祁凝,直到对方敛住了笑意,她才回过神来。 她自觉丢人,飞快地挪开了视线,“进、进屋吧。” 苏念年又率先走在了前面,祁凝下意识地要跟上,却见对方突然顿住脚步,等她走到身边了,才再一次动起来。 她们从一前一后,变为了并肩同行。 三条大狗狗在她们旁边甩着尾巴边跑边跳,还时不时凑上来闻闻祁凝的味道,再欢欣地跑开。 温馨的氛围让祁凝在某一瞬间,几乎产生了她们是一家人的错觉。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祁凝忍不住偏头看向了苏念年,这时她想起了正事:她跟来这里,是为了帮助苏念年熟悉学习环境的,而对方显然已经忘了。 “苏……苏念年。” “……嗯?”苏念年还沉浸在之前的尴尬中没缓过来,这时听见祁凝叫自己,她的后颈都凉了凉。 祁凝是要说什么?她发现了自己好几次看她的脸看呆了吗?还是想追究刚才的误会…… “你的数学卷子,给我看一下。” “我不是故意……啊?” 苏念年呆住了,下意识地就问道:“什么卷子?” “数学考试的卷子,”祁凝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昨天上午考的,下午发的卷子。” “看了卷子,我可以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这样才能尽快帮你融入学习环境里。” 听到这里,苏念年才意识到祁凝还记着班主任的嘱托,她回想了一下昨天的考试,自己好像考到一半开始头痛,到了后面就在乱写,具体的分数是…… 苏念年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开口便道:“试卷被我放在学校里了。” 她撒谎的样子实在太好辨认了,祁凝沉默了一秒,就绕开了这个话题。 或许是考得不怎么好吧,祁凝想。 第一中学对学生的成绩抓得很紧,如果苏念年需要的话,祁凝很乐意帮助她。 苏念年见祁凝不提试卷的事,反而又不舒服了,她咳嗽一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考了多少?” “多少分?”祁凝看她。 “4……145分!” 祁凝微微睁大了眼睛。 苏念年装作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了吧,我都说了我不需要熟悉学习环境了。” 祁凝眨了眨眼:可是数学老师上课时说了,班级第一是考了143分的她…… 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急着想转移她注意力的苏念年就一手拉住了她,催促道:“走快点,外面很冷。” 肌肤相触,祁凝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险些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在一个有些恍惚的状态中,被苏念年牵进了家里。 一进门,苏念年就看到了摆满精致甜点的茶几,她眼睛亮了起来,转头看向祁凝,“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祁凝瞳孔缩紧,按住了她的肩膀。 刚才外面的光线不足,祁凝一时忘了苏念年身上的伤,现在到了明亮的室内,那顺着对方小臂滑下的血液顿时刺痛了她的双眼。 “啊……”后知后觉地看到伤口后,苏念年感到了之前被她无意忽略的疼痛,不由咬了咬下唇。 祁凝扭头看向旁边的女仆,“药箱在哪里。”急切之下,她出口的语气有些冰冷。 她冷下声说话的样子很有压迫力,女仆差点就直接回答了,反应过来后,她用鼻子喷出一口气,瞪向祁凝,像根棍子似的戳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念年感觉到气氛不对,就皱着眉拉开祁凝,看向了女仆。 这名女仆之前就一直隐蔽地打量着祁凝的衣着,眼神中满是鄙夷的意味,刚才又因为祁凝对她说话而面露不屑,这时苏念年突然看过来,她甚至来不及收敛自己的表情。 于是苏念年就把她带着优越感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骤然沉下了脸,“你没听到她跟你说话吗?” 苏念年的声音实际上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微微抬起的下巴,和突然冷漠下来的眼神,都自然地流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想到惹小姐生气的下场,女仆的脸吓白了,她立刻慌乱地点头,“好、好的……” 她不敢再逗留,一路小跑着离开,没过多久,就抱着一个巨大的医药箱回来了。 因为苏念年常年生病,家中的药箱里几乎什么品类的药物都有,所以它格外的大。 祁凝接过药箱,翻找起处理外伤的药物,女仆则束手站在一旁,等待苏念年的话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看就生活拮据的穷鬼能入苏念年的眼,就凭她那张稍微好看了一点的脸吗? 女仆低眉顺目地垂着头,目光却恶意地从祁凝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上扫过,又在心里暗暗地诅咒了几句。 她以为自己把情绪隐藏得很好,却突然听到苏念年不带感情地开口:“滚。” 女仆愣了一下,没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 她看向祁凝——祁凝正在用酒精给棉球和绷带消毒,像是没听见苏念年的话一样。 怎么会…… 苏念年抬起眼皮,看了这名女仆一眼,那个眼神让她的脊背生生地发凉。 她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时,祁凝也偏过视线,很平常地看向了女仆。 女仆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她狼狈地朝苏念年和祁凝鞠了一躬,有其他仆人的前车之鉴在,她知道自己的工作怕是保不住了,换作之前她还想求情,但此刻,她选择了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哪怕再多留一秒,她都会被小姐或是她身边那个人给…… 在她的视角里,苏念年冷着脸的样子阴沉又凶戾,但祁凝看来,苏念年凶巴巴地维护自己的样子简直再可爱不过了。 她幻视了一些为了威吓敌人而站直身体、举着爪爪的小熊猫。 祁凝因为自责而抿得笔直的嘴角稍稍放松,她拿着消毒后的棉球转向苏念年,低声开口:“脱一下衣服,我帮你处理伤口。” 没了惹人烦的女仆分散注意,苏念年又觉得伤口疼得不行,现在一听祁凝让自己脱衣服,她想都没想地就直接掀起了衣服下摆,动作极其自然,像是不觉得在刚认识的同学面前脱衣服有什么奇怪的一样。 白皙光洁的皮肤一闪而过,往上是纤细的腰肢,某块带着花边的布料……祁凝的大脑嗡鸣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拉住苏念年的手,把她的衣服拽了回去。 “谁教你的!”祁凝厉声说道,眸色比平时看起来更郁,像深不见底的井水。 她的意思是让苏念年单独把袖子脱下来或者拽上去,谁知道…… 苏念年被她突然的发难吓了一跳,眼眶中迅速地积蓄起水光,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凶我?” 祁凝僵住了。 “你走开!”苏念年又急又气,忍不住眼泪直掉,伸手去推她,“不许碰我!” 祁凝害怕她的挣扎会再度碰到伤口,只好妥协地后退了两步,“我不是想凶你……” 她是怕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会不会在什么时候被欺负了却不自知。 “是你自己让我脱的,脱了你又凶我,你……”苏念年越说越委屈,泪水涟涟的样子让祁凝的心被紧紧揪住了。 祁凝开口想道歉,却被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打断了。 “小姐,您回来了。” 一个身着管家装束的女人走到了两人身边,她面容平凡,挑不出任何特点,望着苏念年的眼神却十分专注。 “统统,”苏念年抽了抽鼻子,跑到了她的身边,把自己受伤的手展示给她看,“好痛。” 被称作“统统”的管家脸色变了,她用桌上的医疗剪刀剪断了苏念年的袖子,快速地为她包扎起来。 祁凝放下了自己微微抬起的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很快,管家就妥帖地为苏念年处理好了伤口,接着开口说道:“小姐,您的衣服需要换一件。” 苏念年点点头,跟着对方往外走。 全程,这个管家都像是没看到祁凝一样,旁边有眼色的仆人立即走上前,准备让祁凝离开。 祁凝放下手中的东西,不需要别人开口,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受欢迎。 然而苏念年叫住了她,“别走……” 刚出口两个字,苏念年就生硬地转过话锋,改用上了更加骄纵的语气,才继续说道:“……你不许走。” 尽管已经不哭了,但她的眼圈仍然是红红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色厉内荏的本质。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苏念年在管家有些沉闷的目光中与祁凝对视,眼尾到脸颊都带着点浅淡的红晕。 等到祁凝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跟着管家进了能更衣的小房间。 没过多久,管家出来了,她守在门边等苏念年换衣服,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盯上了祁凝。 祁凝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无视了这个有些怪异的管家,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时,她才发现沙发这块的地面材质由石玉过渡成了玻璃,一整块的透明玻璃下是清澈见底的流水,能让人看清其中的游鱼。 祁凝盯着一只呆头呆脑的金鱼看了一会,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某只纯黑色的大狗正兴奋地把脑袋往一个书包里探,似乎想把什么东西叼出来。 这个书包是祁凝放在车篮里带了一路的,她立即就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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