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青就在不远处,他刚刚结束一个初中生的抚摸,他看到茉莉手足无措地趴在地上,路人指指点点地对着小男孩,他妈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拽过男孩到身旁说:“你踢它干什么?还有你哭什么!人都要被你丢死了,赶紧回家。” 瑞青踟蹰地抬起了前爪,回旋踱步,而后还是停在了原地。 这时,人们在刹那间看到了一支黑色利箭射过来,像数不清的影子成了实体在空间上叠加在了一块,像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那是只黑猫。 那黑猫扑向还在哭的小男孩,飞身跃上男孩涂了几道笔印子的白色短袖,顺着攀上男孩细弱的脖子,他的妈妈还没来得及反应,男孩脸上就被狠狠划了几道血印子,他哭得更厉害了,双手揪住那黑猫往地上一砸,路人被炸开了锅往外围,男孩妈心疼地蹲下说:“哎宝贝让我看看划得好深啊?哎我可怜的宝贝啊!这可恶的黑猫啊!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不哭了不哭了看完妈妈带你回来买玩具啊......” 主角走了,人群便也散了。黑猫强撑起来,四条细腿忍不住地发寒打颤,她走到茉莉的身边,轻轻嗅着茉莉被踹伤的地方,缓缓趴伏下来,伸出舌头安安静静地舔舐着。 “布奇......好久不见。”茉莉的心里五味杂陈,她看着布奇认真的眼神投射在自己身上,好像木头生了火把自己那被注视的地方变热变焦。 茉莉盯着布奇的眼睛,布奇却不看自己。茉莉一边被她抚慰着,一边又觉得被她忽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茉莉爬起来,她说:“好了,谢谢你,布奇。” 布奇低着头回了一句不客气。 “你要上我那去吗?”茉莉问道。 布奇抬起头,眼神在茉莉身上梭巡了下,摇摇头说:“不了。” 茉莉觉得眼前的布奇陌生,这可能是因为她们很久没见,也可能是因为布奇真的变了,于是她转身,看到了刚亮的路灯下的瑞青,回头道:“那我走了。拜拜,小布奇。” 布奇看着茉莉摇晃着尾巴一点点远离,张开口,艰难地抬起一只前爪,对着茉莉叫:“你要保护好自己。”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
第8章 八
“赶紧赶紧,家伙抄起来,这黑猫已经跑不动了,感谢熊孩子帮忙治安呐!” 晓涛催着竹竿男火急火燎地停车,那黑猫一瘸一拐地走在屋檐底下,晓涛让竹竿男把相机打开,“调亮调亮!不然啥都拍不到!” “这会看看旁边,没啥人吧。咱们上!” 布奇早就闻到了,她闻到了兴奋的血液涌出的猩红味道,闻到了属于侥幸的油黄色的味道,还有熏天的烟草灰烬千疮百孔的味道。 一笼绿网朝她压过来,布奇费力地蹬腿,她除了调动全身的力气和精力去跑去逃,别无他法,她感到原本在□□的内脏变本加厉,似乎被撒了盐一样搅动嚎叫。 逃到了临西街的小巷,布奇弯了进去,眼看着那密网陨石一样要掉下来,布奇咬着尖牙纵身一跃,她被垃圾桶盖没打磨平滑的边缘刻了一道,她没有喘息的余地,晓涛在巷里唾骂着这只死猫,布奇再竭力地、几乎不能再呼吸一口地、手忙脚乱爬上了砖瓦错落的屋顶。 “嘿!你活得了今天活不过明天!早日自首吧还能死得漂亮点!我说......你还走!” 竹竿男听着晓涛无意义的谩骂,看了眼手表,无奈道:“老大,回吧,晚了,明天就在附近设圈吧,把那些明星猫先引到东街喂饱了再说,明天在这块直接来毒的。” 晓涛拍了拍脑袋,惊喜道:“可以可以,看来我最近给你了不少启发,行!累了累了,走!” 第二天一早,晓涛先是在源回街上巡逻了圈,然后摘了帽子打算去填填肚子。 我难得出来过早,点了碗热腾腾的原汤面,接着趁老板正忙,筷子开合像鳄鱼嘴撕咬,猛加了大半碗小料。 我碰到竹竿男,给他打了个招呼,竹竿男对我点点头,继续低头吃他那碗杂酱面,他还点了一屉小笼包,六块五个,也不嫌干,不就稀饭也不就绿豆汤,囫囵着咽了一两个下肚。 大橘趴在早餐店门口,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脸蛋上两个大腮帮子在日光下直嘚瑟。 “老板,再来两屉小笼包,打包。” 我听着竹竿男口吻平静的继续道:“再拿个袋子过来吧,谢谢。” 卖猪张老四的直播间已经开了,早上生意正好,他没有过多对摄像头言语,伸直眼睛望着前来的顾客咧着大嘴高声叫卖。 源回街是条历史悠久的街,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户们在此显身手、展宏图。他们的后辈在此生根发芽,这一片空气与土地混合了酸碱与腥甜,在每日的喧嚣声中滋生出了驳杂的硕果。 我跟在竹竿男身后,走在源回街亮堂堂的布满烂菜叶的水泥地上,盯着手机里的直播间,嫌弃打下:这把可太烂了,重开吧重开。 我不是故意跟着他,我就想看看,他要是吃不完,可以分我几个包子啥的。 竹竿男进了车里,车子半天也没发动。春卞走到我脚边,仰着小脑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我,它抬起前爪,似乎迟疑着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做,是搭上去?是打滚?是扒拉? 嘿小家伙你傻啦?我摸摸它的脑袋,它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毛都炸了,浑身战战兢兢仿佛一戳就破碎一地的沙石。 我不动它了,它便独自扭捏了会,抬眼瞅了我下,似觉得尴尬,便扬长离去了。 车门咔地打开,晓涛提着一大袋小笼包出来,低着头狠狠地往地上踏了两脚,似乎在甩不存在的泥巴。竹竿男从驾驶室弯身而出,瞄了瞄前后左右,他走到人行道上对晓涛耳语道:“老大你先在这喂吧,我给你拍点照,还能当宣传,等会喂好了咱再一起过去。” “涛哥早上好啊,抽烟不抽啦?”水果店老板抽出兜里压皱的烟盒,趁手地弹出半截烟。 晓涛朝狸狸妈妈丢出一小笼包,“一天天的生意这么好不能换点儿好的抽?” “哎哟,哪来的生意,活着都难,外边还老来摊贩子抢人,无非图个温饱。”老板见晓涛没接,自己掏出个防风火机啪地点燃了挂在嘴边细细地抽。 晓涛直起身来,对老板道:“赶紧把你这收拾收拾,拍照了拍照了。” “好勒,ok!没问题!”老板笑着抱起出界的水果篮子转身往里走,而后那笑意被店里黯淡的光线泼灭。 ----
第9章 九
好热好热,那什么五月病估计都是这毒太阳给烙出来的,要能在空调房里待着哪还来这么多屁病呢。 竹竿男一手提着铁笼,一手捏着小塑料袋,里面三个小笼包看着都放硬了,随着他快节奏的脚步颠颠倒倒。 西街不像东街那么多吃喝小馆,多了些五金店和卖电动车的。沿街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电动车像顶着角蓄势待发的小牛,行人路过穿来绕去,仿佛被迫扭着秧歌。 布奇隐匿在西街尽头和一所学校偏僻处围栏相连的地方,那学校里边正在施工,挖掘机向永不停歇的传送带倾吐满嘴沙砾,机械规律地运转声让布奇产生了世界在变幻,唯她静滞此地被丢下的感觉。成群的石楠花开得白烁烁,臭熏熏,可惜布奇实在没力气多动一步,她把脑袋埋在身里,卧在树下,只见起伏的干瘦背脊。 渐渐,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布奇的耳朵无意识竖起来,她感到那脚步愈近愈趋于促,她回忆起昨晚的逃生瞬间,她甚至还没明白为什么要被追,现在也来不及给她想。 “还喂啥毒包子啊,看那睡得动都不动,直接抄网上吧。”晓涛让竹竿男把铁笼给他,他把手上的捞网递给竹竿男说:“停,这时候,慢点。” 距离那石楠树不到五米的地方,两个大男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前行,四米,布奇探出头来;三米,布奇支起腿来;两米,晓涛冲刺了;一米,布奇燃着脱水的躯体感受着除了风声以外再无其他信息的空白世界,孤注一掷地在无穷无尽的艳阳天下撕扯未痊愈的伤痛。 “小姐姐们小姐姐们,来看我们的花臂小哥来了哈,看这帅气的白净小脸蛋儿咋就长了这一对猛男大花臂呢,哟哟哟被小花臂听到了,它扒拉我它扒拉我,瞧!哎感谢就业指导部部长带薪拉屎送出的跑车我滴妈呀!我□□裤子被扒出印了......”卖猪张老四说完这句直播间陡然天旋地转了会,镜头回归正常时,观众突然看到画面中出现了一只黑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奔跑,它波动着前驱,身体与四肢似方差极大的一组数据在迸跃。 “这是......”卖猪张老四有点儿说不出口的意思,但直播间的弹幕飞满了。 “哇哇哇好怪好怪,这猫杀我。” “后面俩男的都拎着啥呀好像上街来赶集了,啊hhhhhhh。” “阿猪爱上了阿猴......算了太老了我嗑不下去。” “我操感觉这猫跑着跑着要跑死了一样,嘎,有个小孩被笼子哥撞了下转了三个圈一屁股坐地上了哈哈哈哈。” “快追上了快追上了,嗨,我看见我家茉莉了,茉莉好漂亮呜呜呜,茉莉躲着点,哎不要躲着镜头呀!” “茉莉别躲树后面,躲妈妈怀里来!茉莉看妈妈!” “都跑不动了我看,这猫状态挺差了已经,估计已经给下了药,城市里边,流浪猫确实该捕了,否则那鸟是真受罪。” “喵!”顷刻间乍现了一声刺耳的猫叫,周围人听到仿佛心尖被电击了下浑身哆嗦。 只见那黑猫被罩在网子里胡乱挣扎着,嘴里不停发出阴沉怪叫,它的下肢不断渗出猩红的血液,细细地流淌在地上汇入深沉的下水道里。 晓涛伸出肿手甩了甩额头的汗,眼神冷冰冰的喘着粗气,“都别看了别看了,收工。” 我看见竹竿男蹲着慢慢挪到网子旁边,顺手丢掉了攥了一路的小笼包,接过晓涛手里的铁笼,两脚踩着网子的边缘,正要打开笼子。 卖猪张老四还在无声地直播,他这会也不太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有顾客上门来了他还半梦半醒着犯糊涂。 扒拉、扒拉。 谁也没料到,一只三花猫突然蹦出来了,它扯着尖牙撕着绿网,嘴里不自觉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吭叫。 “春卞宝宝来了!春卞宝宝怎么不怕羞啦!” “前面的还春卞宝......我上次撸它一下就被咬了一口,宝个p啊......” 竹竿男被扰了节奏,晓涛早没了力气,鼎般站着抬脚无力地踢着春卞。 布奇听到春卞在喊:“给老子撑住。” ----
第10章 十
如果那天在东街那棵树下多停留一会,茉莉也许能看到更多、她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知晓的,所谓的同伴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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