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大学专业选择读法律,只是因为这看上去是个好就业的方向。虽然没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但楚安缔的确靠给人辅导法考赚了不少钱。 然而那并不是她真正喜欢的。 更何况,隐姓埋名之后,一切都是从头再来,之前的证书都化为乌有。 再去参加高考,读一次大学吗?也没什么挑战啊。 楚安缔一向成绩很好,学习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所以对此兴味索然。 最终选择开了家花店,是因为妈妈还在的时候,曾有个小小的梦想。 “要是能当个花店老板娘就好了。”她还记得妈妈说这话时的音容笑貌,“每天身上都是香香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要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所以就算此刻死掉,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嗯,这么说倒也不尽然。遗憾的话,大概还是有的吧。 就是没能和楚远熙好好谈一次恋爱,没能给予那个女孩同等热烈的回应。 可是遗憾也只是遗憾而已,如果重新发生一遍,楚安缔仍旧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没有办法啊。她能怎么做呢? 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母亲的脸。 “要好好活着啊。”女人微笑着说,“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可楚安缔的人生早就在陈易雄步入家中的那个下午,彻底毁掉了。 “……唔。” 楚远熙紧闭着双眼,猛然发出一声呢喃,手指紧紧扣着雪白的床单,似乎在忍受某种痛苦。 大约是醒来的前兆。 她流了一点汗,楚安缔拿过一旁的毛巾,轻轻为她把额头上的水迹擦去。 好久没仔细地瞧过楚远熙了——即便此刻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她也还是当年那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女孩,一如既往精致秀气。 不论谁看了,目光都会被其吸引。 大概是因为坐在床边,楚安缔莫名生出些困意来,于是趴在床沿,轻轻阖上了双眼。 不知多久,耳朵边方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安安。” 她姿势没动,只是抬起双眸,看到楚远熙同样睁开了双眼,正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自己。 “你去哪了。” 那特别的磁性嗓音仍旧听起来沙沙的,只是又带了几分刚醒来的哑。 “我见到了艾海琦,她对我说了TT关于基因实验的事情。”楚安缔的嗓子也有些干涩,“还有关于SSS获得基因突破的方法,杀掉自己的引领者……” 她看到楚远熙的眸光一寸寸下沉,蒙上了某层阴翳。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我得以醒来的原因,对吗?你跟艾海琦达成了某种协议?” 楚远熙慢慢地说,似乎正在将这句话逐字咀嚼,随后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我以为没有什么会让我再感到难过了,可你却总是能……”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所以你是想杀了我,还是让我杀了你呢?姐姐。”
第149章 第一四九行诗 室内余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楚安缔方才生涩地回答:“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或者说,答案从来就不取决于她。 楚安缔一向是有主见的人,可现在,她想把选择权交给另一个人。 “你想要杀了我吗。”她问,却登时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难以抑制地停顿了片刻。 楚远熙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隐约能看到些疲惫的红血丝。 不需多说,一眼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答案是肯定的。 楚安缔听见对方说:“当然。” 那个曾经青涩稚嫩、跟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女孩,此刻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有怨恨,有执着,或许还有微不可查的哀伤。 “我每天都在想。”楚远熙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已经不在了,就好了。” 死人是不会将她弃之如敝履、还要狠狠践踏过去的。 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心上狠狠划一刀。 楚远熙宁可守着那一点儿珍贵的回忆度过此生,也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楚安缔沉默了下:“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想伤害的人……” 是你。 可楚远熙却成了自己伤害最多的人。 她杀了楚远熙的亲生父亲,又是TT的在逃通缉犯。把楚远熙带回家之后,除了利用对方达到目的,就是玩弄对方的感情。 她又有什么脸面面对这个孩子呢? “哈。” 楚远熙闻言笑了,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似是觉得讽刺,突然转移了话题:“所以花店的那些人,算什么?” “花店?”楚安缔怔了一下,“你说小伊和秋晓她们?只是我在凉城的朋友而已。” “那我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楚远熙已经问过她不止一遍了。每次都犹如一把钝刀,刀刃缓慢地在楚安缔的身上划过,虽不致命,却仍旧刺得她鲜血淋漓。 “算了,不用回答。” 楚远熙不在意地笑笑,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愿意为我死吗?”她问,“如果我想突破成更高阶的复苏者,你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让我杀了你吗?” 楚安缔没有任何迟疑。 “好。” 也不知这个字究竟哪里触到楚远熙的逆鳞了,她眼中划过一抹伤痛,随即狠狠地抓住了那只放在床边的手腕。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她哽咽了一下,“留下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楚安缔很少生出惧怕的心理,可此刻她偏偏不敢对上面前的目光,只能稍稍侧开脸。 “你如果想要我死,也理所应当。”她缓缓地说,“我怎样都无所谓,只要……” 还尚未说完,楚远熙就那样垂着眸子,将手抓得更紧了些,将楚安缔整个人扯了过来。 而后嘴唇毫不留情地覆上。 这个迟来的吻并不轻柔,而是带着些恨意地啃咬,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吃进去一样霸道。 泪水不知何时淌至舌尖,楚安缔感觉到了——楚远熙她哭了。 即便嘴唇被咬得流了血,她也没有推开,只是沉默地抬起右手,手掌轻轻落在了对方的头顶上,安抚似的摸了摸。 像是在说“别哭”。 泪水的咸和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更多的,则是那独一无二、阔别已久的味道。 除了楚安缔,没有任何人尝过的味道。 良久,楚远熙方才松开了她,却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只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 两人的温度似乎在这一刻通过肌肤的接触,传达给了彼此。 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如果真的无所谓,又为什么要回应我。” 说出的话可以是假的,可是亲吻那一刻的悸动不会骗人。 和数年前的某些对话如出一辙。 ——你明明对我有感觉,为什么要一直装作不懂,然后推开我? 楚远熙的额头在发烫,楚安缔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因为我们不应该……” “别说这种屁话。”楚远熙冷笑,“我的人生,不需要由你来决定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 她几乎要把楚安缔的腕骨捏碎一样,手心是同样的温度:“所以,不要自以为是地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自私的事情。” 楚安缔的手腕和额头瞬间一片红痕。 “是啊。我是个自私的人。”她承认。 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舍下一切,一走了之。生活多年的地方说不要就不要,以前的朋友同学都通通不再联系。 楚安缔的眼睛也泛起通红的水意,低声道:“我这么自私,你为什么还是不死心呢。” 明明那个时候就一再拒绝过了啊,可那个女孩还是倔强地一遍又一遍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离开了这么久,应该早就忘了才对。 为什么还要记着她。 楚远熙顿了一下,睫毛似乎在不住颤动。 “因为我还是很喜欢你。” 又或者有比“喜欢”更恰当的词,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描述,只觉像是对某种药物疯狂上瘾了一样。 楚远熙也曾经以为那并不算长的同居时光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被自己淡忘,可是这个奢望的奇迹显然并没有发生。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请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认为成熟不应该只由年纪来评判。至少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的内心。而你呢?” 楚安缔被她问得一怔:“我?” “安安你,遇到什么事情的第一反应总是逃跑。可以不要逃避了吗?” 手指仿佛要嵌进她的身体里一样。 “就像当年,明明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却选择一个人承担,事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跑掉。” “就像现在,面对TT他们……” “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要杀了你’呢?” “说出这种话的你,真的很残忍。”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还是从来就不觉得我是值得依靠、值得信赖的人?” “如果是五年前,我不怪你。”说到这里,楚远熙顿了顿,“可现在我是帝都最强的SSS,他们研究赖以生存的希望。我手里的底牌不少,你难道不相信我有办法解决这一切吗?” “为什么你宁愿选择彻底逃离这个世界,都从来都没有选择过和我站在同一边?” 楚远熙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从那件事开始,这些话憋了不知多久,如今终于有了传达的机会。 像成吨的石头,重重砸在楚安缔的身上。 “不是的。”她呼吸一窒,心中钝痛,“不是不信任你……” 楚远熙一直是那个耀眼而优秀的存在,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知道这一点,又怎么会不信任她呢? 楚安缔自嘲地笑笑:“是我的问题。我确实是那个只知道逃避的胆小鬼。” 十二岁初次在津沽别墅里看到那个身穿白色练功服的漂亮小女孩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因为实在太自惭形秽了。 她们本应像两条平行线,安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该有任何交集。 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误,是她把楚远熙拉进了沼泽,甚至还设计杀死了陈易雄——楚远熙的亲生父亲。 “不是不想相信你。”楚安缔滞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只是……好像欠你很多声对不起,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所以即便把这条生命给你,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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