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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仆恭敬答道：“卓尔大人说这是领主的卧房，不愿继续叨扰，硬是离开了。” “不是让你们将客房全部都堆上杂物，就说没有清理出来不方便待客吗？” “我们这么回答了，然后卓尔大人就去家族法师塔了，我们也不敢拦她……” “……” 标准的法师塔有三十六米高。 魔法公会明文规定，只有魔导师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法师塔。 但这一条实施得并不严格。 就连帝国魔法学院内都建有九座三十米高的法师塔，命名为魔法祭炼塔，供学院学生们使用。 因此各地贵族也为家族供奉法师建造了家族法师塔。 只要塔身不超过三十米，魔法公会也懒得管。 但所有人公认的是：只有伫立在帝都狮心广场西侧的几十座属于魔导师的塔林，才有资格称作是真正的法师塔。 黑蔷薇家族的法师塔只有二十一米，伫立在领主城堡的西侧，白日里，整个曼森堡都能看见这座高大的建筑。 但自从前任家族首席法师死在狮心城后，这座黑黢黢的塔就再也没有亮起过。 可从今天开始，塔顶那盏魔纹灯亮了。 明亮的白光穿透了黑暗，照耀了整座城市。 这是首席法师入驻的标志。 黑蔷薇家族法师塔顶的魔纹灯从未感受过如此澎湃充盈的魔力，曼森堡的领民们也从未在夜晚见过如此明亮的灯光。 深夜，休斯顿骑士长躺在床上养伤，窗外来自塔顶的明亮灯光照射进来，柔和却不刺眼。 有如一阵温柔的微风，吹散了魔兽潮笼罩在曼森堡上空的阴影。 黑熊一样强壮的男人哈哈大笑，与万千领民们一道，迎着光亮安心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卓尔站在塔顶祭炼室里，正给方才从库房里挑选出来觉得有用的魔药及魔法材料分类。 加纳德和另一名家族法师本杰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加纳德精神还好，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本杰明却已经是个六十岁的秃顶老头了，实在熬不得夜。 卓尔方才已经吩咐过让他们先去休息，可两位初级法师决定要珍惜机会，追随首席的步伐徜徉在魔法的海洋里，谢绝了好意。 但站了一会儿后他们悲哀发现，卓尔随口说的一些魔药制法和魔法原理，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知识储备跟不上，哪怕首席法师详细讲解他们都听不大明白。 帮不上任何忙的他们被尴尬晾在了一边，只能看着黑发少女一个人忙活。 卓尔也很无奈。 以前在学院里，自小对魔法亲和的她吸收消化知识的速度就特别快。 能成为魔法师的人都是高傲的，同期的法师拒绝承认同学的能力超过自己，将稚龄的她排斥孤立在外。 而等她展现惊人的魔法天赋，将同龄人远远甩到身后成为文森特魔导师的弟子后，普通的学员更是对她敬畏有加不敢接近。 现在这两个“有点笨”的初级法师，听不懂又不愿离开，杵在身后看她忙活，着实是令她不习惯又不自在。 幸好卡琳娜找过来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氛围，三名法师都松了一口气。 成功劝服两位顺坡下驴的家族魔法师回去休息，卡琳娜好奇地踱步到卓尔身边看她整理魔药。 修长的手指在一堆奇形怪状的根茎植物中挑选，流畅又熟练。 将不同的草药分拣到几个托盘里，苍白的手与炼制过的深色植物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透着一股摄人的美。 “李斯特小姐，您这个年纪应该早点休息。” 见金发少女像一只毛绒绒粘人的魔宠一样，挨蹭到身边看她忙活，卓尔放轻了语气。 “您可以唤我妮娜。”妮娜是卡琳娜的昵称，“父母过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本来想拒绝这个亲昵的称谓，但听到少女后半句，卓尔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好的，妮、妮娜，时间不早了，您不应该这么晚还待在这里。” 卡琳娜叹了一口气，扭腰拖来一张椅子坐上去，双手捧腮趴在长桌对面看着卓尔。 “卓尔法师，你知道吗，自从父母离开后，我每晚都在做噩梦，只有两个夜晚睡得最好。 一个是狮心城你来找我的那夜，另一个是昨晚。” 卓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她。 少女伯爵继续道：“其实我之前幻想过你的样子。” “让您失望了吗？” 卡琳娜笑着摇摇头，“怎么会？你带给了我最大的惊喜。” “父亲去世后我一直很害怕，黑蔷薇家族新一任主人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任何摊上这种事情的领民们都不会好过，但我不能表现出脆弱来，他们会崩溃的……” “其实刚开始知道兽潮来临的消息时我是高兴的。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面对那群恶心的鬣狗，不用眼睁睁看李斯特家族落到外人手里，而是能维持着贵族的尊严和领民死在一起。 宁愿曼森堡毁在兽潮中也不愿意交给别人，这样的我是不是有些自私？” 卓尔安静倾听，乌黑的眼眸认真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真的没有想过您能来。 但看到您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安心，您的出现，给曼森堡延续了生命，就像是我的守护神一样！” 卓尔低下了头，避开了少女殷切热烈的目光。 “很抱歉，李斯特小姐，我只是暂时留在这里。 我向学院请了假，而且答应了老师，兽潮结束后就会回去的。” 卡琳娜眨了下眼睛，掩住了眼眸里的暗光。 她似乎很难过，勉强笑了笑，重新拾起轻快的语气。 “没关系啦，这种事情我早就想到了，像您这么了不起的魔法师，怎么可能留在曼森堡这样的地方呢？ 您本该在狮心城绽放光芒，照耀帝国的。” 卓尔有些愧疚，年轻的伯爵却走上前，亲昵挽住了她的手臂。 “不想以后啦！ 伟大的魔法师现在才只比我大三岁呢，也需要调理身体少熬夜，我们先回去休息。 正好，卓尔你给我讲讲白天遇到的事情，你说加纳德说话夸张，那你自己讲给我听嘛！” 卓尔被少女拖着出了法师塔往城堡卧房走。 法师大人睡惯了硬板床和地面，昨晚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床垫上，枕畔是贵族小姐娇软香甜的呼吸，感觉身体都轻飘飘没落到实处。 再加上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昨晚实在算不上一场好眠。 法师本想拒绝，但卡琳娜语气轻快贴在身边，联想到她的处境，卓尔有些心软，由着她去了。
第13章 三个月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身着灰白色法师袍，黑发披肩、身形瘦弱的少女就早早站到了城墙上，观察着对面山岭中的动静。 法袍兜帽的边缘和衣领袖口处均绣有金边魔纹，卓尔胸前别着缀有三颗星星的紫晶勋章，一眼望去神秘又摄人心魄。 骑士和射手们远程攻击着城墙下咆哮冲撞的兽群。 偶尔有一只魔兽越过攻击封锁线，站在少女身后的三名法师便会合力吟唱咒语，在它撞到城墙前成功拦截。 卓尔的体形虽然还是很消瘦，但精神看上去明显比三个月前刚到曼森堡时好多了。 至少眼下原有的青灰色已经褪去。 毕竟有贵族精致的饮食养着，又有一个粘人又娇气的贵族小姐缠着她天天早睡不熬夜。 由俭入奢易，卓尔已经习惯这种奢侈又健康的生活了。 一只灵巧灰雀从山脉方向飞回来，轻盈落到法师肩上，蹦蹦跳跳的瞎叫唤。 卓尔侧头认真听完，回头对身旁站立护卫的高大骑士道：“休斯顿骑士长，还请传令下去，请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好，第一波魔兽潮已距离此地不足百里了。” 命令传达下去，守城骑士和民兵们有条不紊地部署防御，分发卷轴。 偶尔眼神瞟向城墙上，看着面无表情、神色漠然站立于墙上的灰袍金纹法师，慌张乱跳的心脏似乎被注入一种强烈的安全感，人们很快就被安抚下来，继续坚定的投入行动。 在过往历史中，遇到这种规模的兽潮，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南境防线几乎就已毁了一半。 而等魔兽群主力出现时，便会直接全线溃败，南境肝髓流野，残尸满地。 可这三个月里，南境最前线，曼森堡的领民却几乎没有伤亡。 来袭的兽潮里，偶尔出现不可匹敌的高阶魔兽，也都会被卓尔用炫丽的高级魔法解决。 在曼森堡，只要黑发少女还在，领民的士气就不会垮。 浑然不知自己守护神的形象越来越深入人心的卓尔法师本人，此时面无表情站在城墙上，心里却在暗自叹气。 一个月前，自己列出清单向学院申请的魔法材料就被帝国卫队护送抵达了曼森堡。 而半个月前，魔法公会派遣来的法师援助队伍也到了南境。 但问题是法师支援队全被分到了其他南境贵族的领地上，一个都没分到曼森堡。 一名高级魔法师、同样也是卓尔面熟的帝都魔法学院讲师还过来笑眯眯当众传话。 “魔法公会几位大人说了，文森特联合其他八名魔导师一同施法观摩了水晶球里的大致未来，见到了魔兽潮的全貌。” “其他南境贵族的领地早在前期的地下虫兽袭扰中就损失惨重，只有曼森堡伤亡最低。 而此次支援的法师队伍人手也不足以铺陈到整个南境。 文森特魔导师就发话了，说这既是挑战也是磨炼，他相信卓尔你一个人就能守住一地，支援队伍可以优先划分给其他地方……” 想到当时曼森堡的领民们望向自己崇敬如救命稻草的眼神，卓尔扶额，没忍住在心底暗骂了老师两句。 身后传来动静，金发蓝眸的女孩笑盈盈回应着众人的礼节，正沿着石阶登上了城墙。 “魔兽潮快到了吗？” 卡琳娜朝她伸出手，卓尔习惯成自然，迈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扶了一把。 当女孩乖巧又稳当地靠到法师身旁站好后，二人牵住的手也没有松开。 很好，看来这三个月的同居共处，已经成功让这位家族首席法师习惯自己的亲近和存在了。 领主大人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 “呐，给你带了早餐，你最爱的坚果黑麦面包，还有热牛乳。不许挑剔，必须喝掉哦！” 卡琳娜抬起另一只手将早餐递给她，晃了晃一头灿烂的柔软金发，不满地嘟囔：“早上起来没见到人影，就知道你肯定又没吃早餐就跑出来了。” 卓尔微笑接过，乌亮的眸子温和看着她，眼眸里映着少女的影子，同样也倒映了黎明前的星河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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