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瑾悄悄挠了挠脸颊,声音越来越虚。 “我主要就是告诫她,永远也不要跟上司表白。” …… 陆月白觉得被内涵到了,电动车停在那里,一脸复杂地看向自己的现任上司兼女朋友。 温如瑾眨眨眼,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羞愧地别开眼晴。 “我们不一样。”好像在找补什么。 陆月白继续推车子上来,不依不饶。 “怎么不一样?” “与其说上下级,我们更像朋友。而且你还是……” “嗯?” “我的人生导师。” 温如瑾诚惶诚恐地垂下头。 听到这个形容,陆月白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温如瑾不解,她实在没明白刚才哪句话这么好笑。 陆月白抬头看向天空,仍看不见月亮。雨停了,空气湿湿的,不过路边的红灯笼驱散了不少寒气。 “小可怜,你的春节只能和我过了。我订了沪上情的年夜饭,咱到时候吃蟹粉捞饭去。” 她们跨坐到电动车上。 温如瑾脸颊贴上她的后背,抗议道:“我哪里是‘小可怜’,分明是‘小走运’,过春节都不用和恋人分开。” 真是世界上最懂得变通的人,陆月白很自豪,妈妈看女儿的心态仍会在某些时刻突然冒出。 “说得好,回去让我好好揉揉你的小脑袋。”陆月白的笑容越来越大。 “那今晚我可以在上面吗?”温如瑾弱弱地问。 真可爱。 若不是现在要专注骑车,陆月白真想现在把她拽下车揉一番。 “看我心情。” 她们相拥在电动车上的影子融进街灯,融进月色,融进红色的喜悦中。 ** 春节过后,年终奖下发了。受去年举报风波与未成年游戏限制的影响,这次年终奖没去年多,只在正常下发的基础上额外多了一薪。 但不管怎样,活着就是胜利。 一个又一个项目组关掉了,《恋爱设计师》尚是正流水;而且不仅是正流水,甚至是猫猫头目前营收巨头的几款游戏之一。 这是她的胜利,这是她们的胜利,更是他们的胜利。 陆月白查了一下存款。工作两年多了,这是她的存款头一次破30万,没有家人打扰的一年真清爽。 当年待业在家的弟弟,如今怎样了呢?她并不关心,只是偶尔怀念一下童年时母亲煲的鸡汤。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年终奖也不例外。大家的钱包鼓起来了,但S16变空了——严倾心离职了。 国企文员。 最后一周里,这四个字总在陆月白的脑海里阴魂不散。她深刻知道这选择的道理与优越性,可总控制不住愤愤不平。 游戏行业很不稳定,也很累。 如果劳动法能落实一下,或许互联网行业能多不少人才吧。这样,谁都不必再在事业与生活之间为难。 我到了35岁会是怎样呢?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月白总会这么问自己,问未来。 但一看到温如瑾的背影,信心就又回来了。如果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有问题的话,那这个社会一定就有大问题了,自我调侃终究占了上风。 只可惜,严倾心在30岁之前最后一次跳槽机会跳去了国企,永远告别了游戏行业。 温如瑾本来提议,周四晚上大家一起聚个餐,送别一下这位S16开服元老主文案,但严倾心拒绝了。 严倾心说,她怕最后一次聚餐忍不住哭,而她最不想别人看见她哭。大家好像能理解,又不能理解;但至少,陆月白和温如瑾是理解的。 没人见过严倾心哭的样子,也没人能想象得到。 大家都只记得她叽叽喳喳聊八卦时的模样,会笑得嘴合不上,会气得眉毛竖起来,会无语得眼和嘴变成三条直线——但从来不会哭。 于是,S16就这样送她走了。 那是一个周五,和其它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天镜和万川因一个程序问题争执得不可开交,温如瑾和村长反复对排期给外包打电话,陆月白和音无指导两个校招新人修改Avg配置。 整个上午,严倾心都在办理离职手续。一叠又一叠文件在手里换来换去,印上了一个个红章。 她经过S16的各位时,眼神会向旁边歪一下,仿佛眼睛是架照相机,一瞬间便可以把最后的美好刻在脑子里。 “还有什么问题吗?”严倾心最后在音无的工位旁停留了片刻。 那一天起,音无便是S16的主文案了,这个和陆月白一般大的清秀小男生。 音无冲她笑笑:“这周你已经是第八次问我了,是有多不放心我?”他的笑容一直暖似早春绒毛般的草。 “呸,我只是怕你搞砸了。” “我看是你强迫症。”音无耸耸肩。 “因为我是完美主义者,”严倾心切了一声,“我就是这么优秀。” 两人最后嬉笑怒骂了一阵,引得斜对面的美术们投来在意的目光。他们早就习惯了对面这对文案策划欢喜冤家,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听相声的具体内容。 还没到下班时间,但严倾心可以直接离开公司了。最后一天没有考勤,因为工卡已经交还给了人事部。 严倾心背上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在走廊口冲S16的工区挥了挥手。 “同志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红桃拜拜!” “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大家的语气都很轻松。 陆月白知道,那是装出来的轻松,谁都会舍不得她的。过去一年,美术组和程序组都走了不少人又来了不少人;大家有心理预期,但真到离别之时还是会舍不得。 温如瑾静静站在远处,目送并肩作战三年的同事消失在光的另一端。 ** 严倾心的离职,对于S1的所有人都像是一个契机。大家或多或少,都在通往改变的路上。 山雀没人可以拌嘴调戏了,近一周变得越来越温和;音无由两人的妇女之友变成了陆月白的专属闺蜜,气质中也有说不上来的改变。 陆月白也觉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五岁,看校招新人的眼神越来越慈爱,看到不公平的事情时越来越习以为常。 那段时间,唯一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是,经陆月白多次旁敲侧击,温如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花名的问题。 听完女朋友苦口婆心的解释后,温如瑾一脸震惊。 “我说你们为什么总叫我‘温博’!” “……” 陆月白哑然失笑,原来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温如瑾一直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她决定换名,换一个融入大家的、真正的花名。 听到这个决定时,S16全体同事既惊讶又不惊讶。毕竟近一年他们的大老板改变了不少,想改个名字也是合理的。 不过在换成什么这个问题上,温如瑾又犯了难。决定换名只是第一步,换名的具体内容才是重头戏。 她思考了整整一天后,终于有了个提议:“你说,我要是叫‘梅花’,怎么样?” “‘梅花’?”陆月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指的是“剑影虞歌”上的那支梅花,不然怎么都和温如瑾本人联系不起来。 温如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纪念一下我和红桃三年多的交情。” 红桃,梅花。 原来是这个梅花。又有点好笑,又有点怪怪的,怪暖心的。 陆月白笑道:“本来她不和我们聚餐,就是怕我们太看重离别,你倒好,直接立碑了。” “可是我真的不会起花名。” 陆月白便提供起思路来:“可以像音无,用喜欢的动漫角色,又和他自己的名字有点关系。他大名不是叫‘赵通音’吗?” 温如瑾恍然大悟,顺着这个思路想了几分钟,就得出了最终结论。和她工作的作风一样果断。 “我知道了!” 陆月白忙问:“是什么?” “等明天你再看。”温如瑾神秘一笑。 第二天,所有人再打开Momo接收通知时时,看到了温如瑾新换的名字: 【Gin/S16-策划:今天的周会改到5号会议室,时间不变。@所有人】 群里瞬间鸦雀无声。 Gin。 琴酒……Gin……瑾?好像也挺有道理,陆月白差点一头撞桌子上。 每当以为脑回路清奇的温博江郎才尽的时候,她却总能整出令人眼前一黑的好活。 神奇的温博,神奇的女朋友。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S16的同事被迫一直“Gin”“Gin”地喊,总觉得不是在游戏公司而是在黑衣组织工作。 和“Gin”同志对接的陆月白尤其有这种感觉:他们写的不是Avg,而是APTX4869的配方。 不过,黑衣组织可比先前的研究所要快乐多了。
第47章 职场香饽饽定律:当一块蛋糕打起来后, 分它的手总会越来越多。 三月之后,在《恋爱设计师》的流水超越同公司另一款手游《贝塔之魂》后,大老板仇林开始动心思了。 谁也想不到, 当时谁也不看好的、反其道而行的这款手游,竟然成为了近年猫猫头最大的黑马。 仇林往S16塞了不少人, 旨在让《恋爱设计师》提高新活动的频率, 趁热打铁,增一波流水。 多些人手是好的,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仇林在S16管理层又塞了两人。 一个名叫老木, 是曾在火岛工作的著名制作人,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啤酒肚和项目组内年轻的氛围格格不入, 也和《恋爱设计师》里四位年轻漂亮的御姐们毫不相关。 一个名叫Ray, 是刚从国外著名游戏公司跳槽过来的, 据说是因为老婆生了二胎打算回国定居。据说他只比温如瑾大两岁,但从外貌来看, 和年过四十的老木不分上下。 温如瑾是个大度的人, 通常情况下, 她很欢迎和不同背景不同想法的人共同出谋划策。 可合作不倒一周,各种问题便显现了出来, 甚至让她有些窒息。 Ray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他做海外游戏做得好, 却并不太解中国市场。他的许多审美,都和正统的二次元审美不太一样, 带点美式风格。 但他偏偏最喜欢对立绘和美术风格指手画脚, 却又不太相信审查那一套,把美术们逼得天天抱怨。 而老木呢, 他自诩做过的游戏多经验丰富,喜欢对已有的系统指指点点,经常逼迫南木和仓鼠加班到深夜。 最令人受不了的是,这两人总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挂在嘴边,竟然开始抓周报ppt的格式。 在形式主义上,S16素来散漫惯了,尤其是懒大王天镜和大龙,经常免不了老木一顿说教。 赤裸裸增加无意义的工作,就连一向和和气气的村长都开始暗暗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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