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又拿出一颗剥开放进嘴里—— “其实这糖很腻的,甜味特别重,跟那些真正好吃的糖比起来,这种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就是这种甜到发苦的味道,才能把化疗过后嘴里散发的苦味压住,每回查房,冉宁就会抓一大把塞兜里,然后挨个病床发。” 白黎抱着胳膊有些哽咽—— “陆迢,我知道...冉宁这人看上去是挺冷的,可那都是不了解她的人,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是热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她关系这么好吗?” 陆迢眉目一抿:“为什么?” 白黎扫了她眼:“听你这语气,看来...好奇挺久了吧?” 陆迢笑笑,半点不露怯:“不是你问我的吗?怎么成我好奇了?” “你要这样...那我不就不告诉你了。” 白黎话锋一转,看谁着急。 这要换其他人,不说就不说,陆迢也懒得问,可偏偏事关冉宁,这要是不问清楚,今晚回去自己就别睡觉了。 陆迢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曲着指节碰了下鼻尖—— “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行吧...我是有点好奇,讲讲。” 白黎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那时高一刚开学,我被初中同学纠缠,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溜进来的,染着一头黄毛,上来就拉我,要我跟他走,我当时吓坏了,班里那么多人..都站旁边看,没一个过来帮忙的,不开玩笑..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就在这个时候...冉宁来了,手里拿了罐可乐,什么也没说,对着我那个初中同学,就喷了他一脸,然后我把护在身后,我当时看着她,我觉得这个女生浑身都在发光!后来,我就想...我一定要和这个女生做好朋友!”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陆迢,忽然插了声—— “很难吧?” 白黎一愣,笑着点点头,随即又摇头—— “一开始是挺难,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反应,好不容易有点反应吧,也是那种淡到不能再淡的,不过我没放弃,我这人呢,从来不看表面,不管冉宁态度有多冷,班里人多不喜欢她,我始终相信一点,在我困难的时候,她是唯一没有袖手旁观的人,这样的人,一定是好人。慢慢的...我发现,冉宁其实也有回应的,我不会的题,她会把式子列出来,一步一步给我讲,叫她去厕所她也会去,放学了也会等我一起回家,买了好吃的东西也会跟我分享,她只是慢热,不是冷。” 顿了顿,继续说—— “陆迢,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跟你夸冉宁有多好,相反,我想告诉你....冉宁一点都不坚强,她硬的只有外壳,一旦戳破这个壳,里面是很脆弱的...也许是她的生活环境造成她的性格,这个让冉宁自己跟你说吧,我作为她的好朋友,我就一点,你们如果真在一起了,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爱她,她跟你不一样,你或许有一天都可以抽身,而冉宁大概就会一辈子陷进去了,你能明白吗?” 陆迢肃然“我明白,你放心...除了冉宁我谁也不要。” 白黎含着糖,脸上表情一怔,随即却放松下来,会心一笑,握拳扬手捶在她的肩上——信你! 会议大概开了四十分钟,最终要怎么做还是得看小涵妈妈,差不多快九点,冉宁才下班。 刚一出来,就和陆迢的目光撞个正着。 陆迢看着她,嘴角噙笑,勾连的眼波,流淌着化不开的浓情。 冉宁被这人炙热的眼神,盯到心慌,实在弄不懂,她是怎么做到这么...这么‘光明正大’ 欲盖弥彰的勾了勾耳边的碎发,再一抬头,陆迢就走了过来,跟自己肩并肩。 一行人往前走,陆迢也被当成了其中一员,护工跟她打招呼,她居然还点头应。 冉宁无语:“你点什么头?” 陆迢理直气壮:“人家跟我打招呼啊。” 冉宁好笑:“人家是跟你打招呼吗?那是跟医生打招呼好不好。” 陆迢眉毛一挑,口吻正经:“我是医生家属嘛。” 闻言,冉宁喉间一梗,瞬间脸红起来,嗫嚅着:“你胡说什么...” 陆迢呷着笑,拿眼去瞥她—— “冉医生你脸红什么?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妈,你们罗院长啊。” 顿了顿,长长的哦了声—— “我知道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人是你吧?” 冉宁被戳中心思,脸更红,一个劲儿闷头向前走。 见她这样,陆迢就越想逗她,越逗她..她就越走的快,那自己就比她还要快,追上她、超过她、小跑着面向她,倒着走,边走还边坏笑。 直到更衣室门口,冉宁才生出底气,把陆迢挡在门外—— “你不能进!” “为什么?女更衣室,我也是女的。” 冉宁反手指着门板上的另一行字——闲人免进。 反手就是一关,陆迢被挡在了门外。 此刻,陆迢才收敛笑容,站在更衣室门前,身姿笔挺,就像门神,守着门里的人。 五分钟后,冉宁换好衣服出来。 陆迢双手插兜儿,斜靠着墙站姿不稳,样子有几分玩世不恭,可脸上的目光却饱含深情,仔细看去..噙笑的眸子里全是冉宁的倒影。 冉宁看着她“你在吃什么?” 陆迢很大方,张开嘴,露出粉色糖果。 “你怎么会有?” “白黎给的。” 说完,陆迢便将冉宁手上的包拿过来,挎在肩上。 除了上学的时候背书包,陆迢就再没背过别的包,冉宁这个包不大,纯黑、月牙状,包面有金色的扣搭... 丑倒是不丑,就是背在她身上,不大合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能是她这张脸太过英气,短发又穿着黑色T恤,这个包不但没给她加分,反倒添了一丝累赘。 冉宁有点看不下去“你把包给我。” 陆迢攥着包带“干嘛?”低头看了看“丑啊?” 冉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丑,是不大合适。” “是吗?”陆迢对着玻璃照了照“好像是有点。” 但也没有要还给冉宁的意思,反而捏着包带又往上提了提“你以后要慢慢习惯,看多就好了。” 冉宁:“....” 陆迢转过身,向前迈进一步,压低脖颈,呼吸骤然拉进“以后出门,我来背包,你牵我就好。” 热气在耳边一拱,冉宁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陆迢没说假话,她说真的,不管冉宁怎么想,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她的。 垂在身侧的手,伸过去..就要牵她。 “冉医生。” 两人一顿,齐刷刷扭头看去。 是虞晴。 陆迢下意识拧起眉,这人...阴魂不散?! 不过陆迢这次想错了,虞晴全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奔着冉宁去—— “冉医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冉宁:“什么事?” 虞晴浅笑“公事。” 话没说透,但意思很明白,公事有外人在不方便。 陆迢又不傻,就是赶自己走呗。 冉宁顿了顿,朝陆迢开口“你去电梯那边等我。” 说完,还拍了拍陆迢的胳膊,像是在哄她。 陆迢虽然不情愿,但就冲冉宁这一个举动,也行。 人一走,虞晴便说—— “我们想给小涵做一个专访,你看可以吗?” 冉宁:“这个要看小涵母亲,家属如果愿意就没问题,家属不愿意,那我们院方只能尊重家属。” 虞晴点头:“这个当然。” 冉宁见虞晴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又问:“虞记者,还有别的事吗?” 虞晴摇摇头“没有了。” 气氛有些莫名尴尬,冉宁快速道别离开。 人刚走到电梯口,一只手便将她揽了过去,陆迢早等的望眼欲穿。 虞晴看着她们亲密无间的样子,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羡慕又有点无奈—— 莫非真应了那句话,别人的东西比较好? 冉宁被陆迢揽着肩,进了电梯,也不见她松开。 偷偷地瞄去一眼,流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以及神采飞扬的双眸,无一不吸引这冉宁。 算了...就让她揽着吧,反正也不掉一块肉。 “她刚刚和你说什么?”陆迢突然出声。 “没什么,她想给小涵做个专访,来征询我的意见。” “就这个?” “嗯。” 陆迢绷着眉眼这才松下来“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冉宁神色一暗“只能让她少受点罪,其他的...没办法了。” 陆迢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用力“冉宁,你是人,不是神,你已经尽力了,不要为难自己,好吗?” 冉宁不是三岁小孩,她知道医院是个残酷的地方,不会因为谁富有、谁社会地位高就偏袒谁,更不会因为谁可怜,谁受的磨难多,就停止,麻绳专挑细处断这句话在这里并不适用,这里的断不分粗细,说断就断。 “嗯,我知道。” 两人出了医院,随便找了一家米粉店,没坐在店里,坐在外面的小桌上,门口有一架电风扇,咯吱咯吱来回转悠,风力不大,声音不小。 这个点没什么人,路面上的车也不多。 米线上的很快,两碗,一碗飘满红油,另一碗是清汤的。 陆迢把清汤的那碗推给冉宁,取出一次性筷子,习惯性的将上面的倒刺细心剔除,确定不会扎手后,才递给冉宁。 吃东西的时候,两人都很安静,谁也没说话,直到吃完,陆迢才把手机拿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划几下—— “陈化要结婚了,他是我们队里的飞行员。” 冉宁没懂她说这话的意思,于是又等了等,陆迢继续说—— “之前聊天,谈到结婚,他们都说理想是一毕业就结婚,我当时没说话,觉得挺可笑,哪里有人真的能从校服穿到婚纱?不过...事后冷静下来再一想,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陆迢笑了下,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冉宁,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我觉得...这辈子我也就你了,我知道这话有点矫情,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觉得你也一样,不然..我们今天不会坐在一起吃这顿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同志婚姻合法,但我能保证就算这法律不通过,我也能一直爱你,与其让一张纸来证明永远,不如我自己证明,所以...不管你要和我说什么,我都认,心甘情愿的认,没出息也好、吃回头草也罢,我不抗拒了,也不抗争了,那种自己跟自己过去的滋味,我真的尝够了。” 陆迢目光坦诚炙热,像跳动的火星,令人心悸神往——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因为我都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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