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好,走出居民楼外,和煦的阳光就倾洒而来。 冬篱享受地抬手遮住眼睛,一会儿才问:“流火,你想去哪儿玩?爬山还是就在县城周边逛逛?” “都可以。”顾流火想了想,又说,“就逛逛吧。” 小县城街道很窄,白天,虽然不是赶集的日子,来来往往的行人仍然不少。 顾流火光是走在街上,小脸上都写满了新鲜感。 她一头淡栗色的长发,不知招来多少人的目光,看得冬篱都有些不自在。顾流火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怡然自得地跟在冬篱身后。 冬篱不时给她介绍,街边建筑是什么,做什么用的,不一会儿便绕出小县城,到了周边田野地区。人一下子散了,仿佛空气都清新几分。 碧绿的田地和一个又一个水塘交叉着,不远处的山林里,还能望见郁郁葱葱的果园。田埂边偶尔浅浅的溪水潺潺流过。 冬篱带头走在田埂小道上。 “小时候我家还没搬到县城里,家周围都是这样的田地,我那时很喜欢一个人在田野里走走停停,走累了就随意躲在邻居家果树下休息。” 顾流火问:“为什么是躲呀?” “因为小孩子总喜欢摘人家的果子吃,到哪儿都不受欢迎。”冬篱半是开玩笑地说着。 其实并不是这样。 冬篱母亲柳枝虽然是女人,却从冬篱外公那儿继承来一手好医术,村里哪家人生了病,都是柳枝医好的。周围没有谁不尊敬柳枝,邻居们爱屋及乌,也对安静听话的冬篱喜欢得紧,每次看见她,都要硬往她怀里塞很多果子。 冬篱不习惯他们的热情,才总是躲。 乡下的那段时间,是冬篱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后来父亲的生意有了起色,一家人搬进城里,本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没想到父亲一朝被骗光所有资产,母亲身体也日渐消瘦…… 冬篱陷入回忆之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还有个人。 她回头,却没看见顾流火的影子。 “流火?”冬篱以为小孩一不留神跟丢了,慌乱地喊出她的名字,一转头,却看见顾流火就在旁边的……水塘独木桥上。 冬篱悬着的一颗心好不容易放下,一下又飘上去。 水塘上的独木桥是给渔民用的,他们长年累月走惯了,各个水性又好,自然不会出什么事儿。 顾流火双手平举在身侧,摇摇晃晃地保持着平衡,眼看她身子忽然一晃,差点掉水里去时,顾流火用力一跃,转回身子,几步返回冬篱所在的田埂上。 冬篱觉得自己差点没被吓死。 尤其看见顾流火笑嘻嘻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的一张脸,她心里面蓦地生出一丝火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熊呢? 顾流火似乎察觉到冬篱的情绪变化,有些害怕地移开眼神,小手抓住冬篱的衣角,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冬篱,为什么田里面会有这么大一片水塘?我以前也去过美国的乡下,可是和这儿完全不一样。” 冬篱:“.…..” 冬篱:“这是渔民挖的,巴县多雨,常常是几块田一个水塘的布置,如果雨水太多,可以将田里的水引进水塘里。说起来,我听过不少关于田间水塘的故事,你要听吗?” 顾流火连连点头。 冬篱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听老人家说,一个人路过水塘时,尤其是在半夜,会听见窸窸窣窣的怪声,就像是小孩在哭。甚至有人看见过水中央有人影……” “水里怎么会有人?大半夜来这儿游泳吗?”顾流火歪着头问。 冬篱故意将声音压低,柔软的嗓音带着几分阴暗感,“听说……曾经有好几个小孩溺死在水塘里,事后打捞队去找过几次,却都没找到尸体。” “吓……”顾流火被冬篱的声音吓到,瑟缩着往她那边靠了些,“冬篱,你是说……水塘里面有……” 果然,小孩子都是怕鬼的。 冬篱仰头牵着顾流火往前走,“所以说,最好不要靠近水塘边。” 顾流火连连点头,表情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连续走过几块田埂,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横在无边田野中的破败火车轨道,轨道两边虽然有栅栏,但已经起不到阻挡作用。 “哇!”顾流火抢先冲过去,翻进铁路上去。 冬篱跟在后边,找到栅栏上破洞的地方,钻进去。 顾流火兴奋地在轨道上蹦两下,“冬篱冬篱,这里还会有火车吗?” “应该不会有了。”冬篱回忆道,“我刚住进县城的时候,这条铁轨也刚开始修,后来修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投入使用。” “这样啊。”顾流火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句,她双脚一前一后站在轨道边缘,像刚才走独木桥一样,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向前走,“冬篱,你也来?” 冬篱看得出来,顾流火虽然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会掉下去,实则掌控得非常好,从之前在独木桥上惊险的一幕就能看出。 “我站不稳的。”冬篱摇摇头,走到顾流火身侧,握住她的一只手,和顾流火一起缓步向前走着。 顾流火站在铁轨上,刚好和冬篱差不多高。 以前冬篱就常常会想,望不到尽头的破旧铁路,会不会通向某个神秘的天空之城? 就像《千与千寻》里的妖怪小镇。 长大后的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但此时此刻,和顾流火牵着手,缓步朝看不见的尽头走去,周围是风吹起野花、飘来鸟鸣的声音,冬篱心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如果能一直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 最后走累了,冬篱就带着顾流火钻出铁轨,找到不远处的石桥坐下休息。 石桥下是潺潺溪水,如果是夏天,可以将双脚淌进去,整个身子一下子凉爽起来。 这时,顾流火手机响了。 顾流火看了冬篱一眼,才不急不缓地接通:“姐姐。” “晚上和陈叔叔一起吃饭?” “唔……我都可以。” “嗯,我和冬篱在一块儿,她带我在附近的田里面逛。我照了好多照片,晚上给你看好不好?” “我问问她……” 冬篱正望着远处发呆,却看见顾流火突然转过头,一脸骐骥地盯着自己,“冬篱,姐姐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那个服装厂的陈老板请客。” 冬篱下意识想要拒绝。 冬援国就在那家服装厂上班,虽然他自诩是个小领导,但说白了,不过是个打工的,三千不到的月薪,也就经理头衔听起来好听了。冬篱跟着父亲见过几次陈老板,虽然她一直习惯应付这种场合,但心里面还是觉得尴尬和抵触的。 然而顾流火看着她,深灰色的眸子像浸了水似的楚楚可怜,让人不忍拒绝。顾流火张嘴,无声地对冬篱说: “陪我去吧,求你了。” 冬篱像是被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顾流火立马比出一个“耶”的手势,在电话里告诉顾涟冬篱也要去后,迅速挂了电话,高兴地扑到冬篱身上。 “冬篱最好啦!” 冬篱满眼无奈地看了看这个挂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孩。
第7章 请客的是陈厂长和厂长夫人,看见顾涟带的两个孩子后,陈厂长懊悔地一摇头:“哎哟,早上就听说小冬篱和顾老板的妹妹是同学了,我家那小子要知道小冬篱一起来吃饭了,不得后悔死!” 陈厂长的儿子叫陈寒,和冬篱一个年纪,现在在县城里读职高。一起陈厂长一家住冬篱楼上的时候,他们经常和别的小孩一块儿约着出去玩,勉强算是儿时的朋友。 厂长夫人笑着补充道:“那孩子叛逆,今天叫他和我们一块儿来,他硬是不肯。” 大人吃饭聊天,尤其是带着孩子时,话题一般都是围绕着孩子的。 陈家二人和顾涟寒暄一阵,果然拐到了顾流火身上。 陈厂长看不出一丝假意地夸道:“听说明华中学特别难考,我们县里就只有小冬篱考上了,小流火这么年轻就能考进去,前途不可估量啊。” 说着,就要给顾流火敬酒。 顾流火抬起手中的果汁,和陈厂长碰杯,声音清脆:“冬篱是我们班班长,她才厉害呢。” 那边立马将酒杯转向冬篱:“小冬篱初中就一直是班长吧?来,我也敬你一杯。” “谢谢陈叔叔。”冬篱规矩地和他碰杯。 期间顾涟一直没怎么说话,往往是陈氏夫妇问一句,她答一句。当然陈家二人是生意人,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一场饭局下来,冬篱也没听出个什么。 只知道,顾涟和顾流火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很好。 每次提到流火,顾涟的嘴角都会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吃完饭回家,冬篱略带敷衍地回答完父亲的问题,就躲进厕所洗澡。 冬篱头发太长,洗澡洗头往往要洗很久才洗得干净。 哗哗水流下,她默默打算着接下来在老家的两天时间内都干些什么。 明天可以约初中的一些同学出去逛街,她从生活费里攒了五十几块,去看电影也可以。后天如果没人约她的话,就在家里看书,好好休息一天,顺便挑几本书带去学校那边。 洗完澡,再吹干头发,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然而一走出厕所,冬篱就听见冬援国抱怨的声音:“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慢?人家流火等了好久你还没出来,现在人都已经回去了。” 冬篱愣住:“流火?她刚才来找我了?” “对,你说你,就不能洗快点?”冬援国烦躁地摆摆手,“算了,明天跟她们回去的时候,记得给人家道歉。” 冬篱越听越不明白。 冬援国这才解释:“顾老板她们明天就回城里去了,刚才小流火来问,你要不要和她们一块儿回去,结果等了你半天你都没从厕所出来,我就帮你答应了。” “我……”冬篱本来想说自己还不准备回去,话到嘴边,改成了“为什么?” “为什么?小冬篱啊,你这方面真该跟我好好学学。第一,跟着同学回去不好吗?路上你们还能多熟悉熟悉。第二,还能节约五十块钱车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虽然能供你正常上学的开销,但能省的还是得省。” “我知道。”冬篱转身,快步走回房里。 关门前,又听到冬援国补充道:“小冬篱,这些话你可不要说给外人听。我们自家的情况,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冬篱只得又补一句:“爸爸,您放心,我知道的。” 房间内,奶奶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冬篱躺在她身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想,总有一天,一定要带着家人走出这座封闭的小县城,要和家人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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