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或许可以有新的选择? 或许与父亲的面子相比,母亲还是更希望自己能够走出去。 这个念头刚在冬篱心里破土而出,瞬间便有了长成参天树木的趋势。 回家后,冬篱第一次和父亲提出自己的异议。 冬援国果然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说“已经订好了怎么能悔婚”、“你要我在厂长面前把面子往哪儿搁”、“我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你怎么还不听我的话”…… 冬援国多说一句,冬篱就心凉一些。 冬援国对她好吗?好。冬援国爱她吗?爱。 可冬援国给她的爱,从不是她想要的,与其说是父亲对女儿的爱,不如说更像是对自己手下一个没有独立思想物品的爱。 女儿的一切,只是为他的面子服务。 冬援国甚至问她,是不是实习的时候出轨别的男人了,她一时不敢相信冬援国说的话,没有回答,于是冬援国脱口而出“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婊子”。 冬篱第一次被人气得想笑。 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冬篱第一次深深地为母亲感到不值。 冬篱心平气和说了很多话,比如她不喜欢陈寒,她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她也有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在小县城里虚度一生,再比如她知道父亲好面子,但面子并不是一切,比面子更重要的东西有太多太多,她希望父亲也能从思维局限里走出去,看一眼更广阔的天空——这句话把冬援国气得不清。 不,每句话都很气。 冬援国骂了不知多少句白眼狼。 “爸,您应该知道,妈妈一直都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可她身体弱,没能实现这个愿望,所以我想替她去。”冬篱最后无比平静道,“爸,妈妈知道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很失望。或者说,您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当初她嫁给您的时候,您还没有暴露本性?” 冬援国被气得浑身发抖,抓住茶几上的烟灰缸便向冬篱砸去。 冬篱没有躲,那小身板也躲不开,于是额角多了一个骇人的伤口。 鲜红的血从冬篱额角流下,跨过半个脸颊低落在地上,场面有几分恐怖。冬篱一只手捂住额头,疼得几乎没了力气。 那一刻她很害怕,怕冬援国会在情绪激动下杀了她。 或者是为了面子不叫救护车,她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死在家里。 当时她脑海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是“可惜还没向流火道歉”。 冬援国砸出烟灰缸后就慌了,尤其看到女儿脸上那个凄然的笑,手忙脚乱地找手机拨通120,又在药柜里找药给冬篱处理伤口。 他没有说对不起,可满脸都是悔恨。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冬篱躺在担架上,情绪无比复杂。 在冬援国砸向她的一瞬间,她对这个人彻底失望了。 但他接下来的那些举动…… 冬篱唇角勾起一个微弱的笑。 人类果然都是很复杂的。 接下来两天,冬援国虽然还是没有向她道歉,但每天都会给她煲汤送到病房,晚上也会在一旁守到深夜。 可能是嫌丢脸吧,冬援国没有把这事儿告诉陈寒一家,小县城的医院里也没什么病人,所以冬篱病房里很清净。 第三天早晨,冬篱在冬援国回家拿衣服的时候,一个人出院了,拉黑冬援国的所有联系方式,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和机票,回海城。 这之后冬篱的头昏昏沉沉痛了一个多月,她就在寝室里躺了一个多月,差点因此错过毕业实习。 额头上差点被砸出一个小洞后,冬篱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变得更锋利一些。 如果冬援国没有砸她那一下,她大概仍然没有真正做出决定的勇气和决心。 如果冬援国砸她后不是那种反应,她大概会选择报警。 所以最终她没有报警,却还是一个人永远离开了巴县。 尽管算是摆脱了家人的控制,冬篱却仍然没有主动联系过顾流火。 “她不配。”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顾流火,不知道该怎样向她道歉。 而且顾流火突然出国,没有再联系过她,是不是也说明顾流火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是不是说明她们的确不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况且已经快过了一年了,冬篱相信,以小孩的性格,不管在哪儿一定都已经过得很好很好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小孩生命中的过客。 好吧,其实冬篱也试着拨过顾流火以前的电话号。 已停机。 …… 顾流火从不知道“落荒而逃”是什么滋味,然而开完会后,她从顾氏集团大门奔出去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尝到了。 自己的小公司里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但顾流火没有回去,在车上开着免提简单开了个小组会,便驱车回到家里。 顾涟在海城的那套大平层。 “小顾,今天回来这么早啊?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王阿姨在顾家工作也有六七年了,早就把顾流火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听到王阿姨的声音,顾流火蓦地有些想哭。 她身边没有别的人了。 “姨看着做就行。” 顾流火忍住哭腔,快步往走廊深处走,最后推开顾涟的房间。 顾涟喜光,喜欢晒太阳,所以她的寝室外有个面积不小的阳台,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躺椅。 房间里一边是巨大的投影屏幕,一边是透明的收纳箱,里边放着各类动漫BD,还有一些原装日本漫画。 以前顾涟很喜欢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两手捧着漫画书,累了就在阳光下眯一会儿。 顾流火摸了摸收纳柜的把手,没有灰,王阿姨每天都在打扫,只是很久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而原本是投影仪的那一面墙,早已被贴满了一张张照片。 顾涟的的单人照,顾涟和伊莱恩的合照,顾涟和顾流火的合照。 还有她们三人站一起的照片。 还真挺像一家人的。 可惜不是。 可惜三个人只剩下顾流火了。 qwq冬篱的心态转变好难写
第46章 顾流火手指划过一张张照片,最终停在顾涟的单人照上。 照片里顾涟扎着马尾,笑容很轻,却很显精神,一双眸子写满了温柔。 顾流火手指一点一点向下滑,最后无力地垂下来,她另一只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缓缓蹲下。 心脏又剧烈地抽痛起来,就像有股巨大的电流从中穿过,蔓延到全身,接近窒息,痛得要命。 伊莱恩死于难产,早产,很不顺利,母子两都没保住。 当时肖恩也在医院,看不出他的表情是悲伤是开心,但顾流火觉得,他一定是开心多一些的。 顾流火心中没有太大波澜——最多有些小伤感,顾涟却几乎崩溃。 伊莱恩的家人很快赶来处理后事,也就没顾家二人什么事儿了,但就算这样,她们也直到一周后才回国。 顾流火早就发现联系不上冬篱,不过她们认识的朋友一直在和顾流火联系,说冬篱搬回寝室了,目前没什么事,顾流火才一直没急着回去。 顾流火其实不太明白冬篱为什么突然拉黑她,又突然搬走,但她潜意识里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找到冬篱好好聊聊就能解决。 再装装可怜卖卖乖,反正冬篱一直很吃这一套。 然而坐上回国的飞机后,顾流火发现自己心里不可遏制地慌了起来,忍不住揣测冬篱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冬篱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吗?不不,不是装,是真的想让她看见自己可爱的样子嘛。而且姐姐经常在自己耳边念叨不许骗冬篱后,她已经很努力在冬篱面前做真实的自己了。 那是冬篱发现姐姐和伊莱恩关系有点不对劲了吗?不对,好像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没理由突然发作。 那……是因为冬篱家里人突然发现了她们的关系,以死相逼要冬篱和她分手?顾流火重重点了点头,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她也早看冬篱家那老头和老太太不顺眼了。 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 顾流火还是很自信的。 下飞机后,顾流火直接打车回学校,顾涟也开车到公司那边。 顾流火前脚刚踏进校门,就接到姐姐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陌生的声音,说她姐姐出车祸了,让她去医院。 顾流火去迟了。 那时的顾流火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十八岁这一年,失去身边最重要的三个人。 顾流火一直一直很后悔,如果当晚她没有急着回学校见冬篱,是不是姐姐就会和她一起回家休息?是不是就不会被那辆货车撞上? 只要一想到冬篱,这个念头就会像从脑袋里挖了个洞一样钻出来,疼得眼泪直直地往下掉。 顾流火不喜欢哭。 四岁时差点被海水淹死时,她就知道哭喊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六岁差点被人打死时,她从头到尾都死死咬住嘴唇一声没吭,最后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嘴边反倒血淋淋一片,直到顾涟把她捡回家里,温柔和她说话帮她上药时,她才忍不住大哭出声。 记忆中那也是最后一次哭了。 可现在眼泪却根本不受控制似的流个不停。 三年?还是四年没见?在刻意的躲避之下,顾流火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忘记冬篱了,然而再看到她后,曾经的一切潮水似的涌上来。 “姐姐……” 她捂着心脏蹲在顾涟的房间里,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喉咙中不住发出低哑的嘶吼声,像是一头失去母兽的无助小兽。 “小顾?” 王阿姨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后,犹豫片刻,还是将门推开了。 顾流火此时已经在顾涟的床上蜷缩着睡着了,脸上还带有泪痕,眼角也明显泛着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王阿姨深深地叹口气,帮顾流火盖好被子,又无声地退出房间。 …… 冬篱忍者头疼,终于在下班之前定好了这次合作的方案。 之前顾流火那家公司一直在杭城和牧歌合作,设了个小厂子,这次首先是去杭城实地考察,再和牧歌那边的人谈——顾流火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所以只是走个过场。 如果冬篱这边考察没问题,那就正式签合同开始合作。 冬篱揉揉眉心,将行程表发到顾流火微信上。 她是昨晚加上顾流火现在的微信的,好友通过后,两人十分默契地一句话都没有给对方发过。 等了会儿,顾流火回:【ok】。 冬篱盯着那两个字母看了会儿,才切出页面,替一行五人订机票和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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