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已乱了呼吸。 叩叩—— “拒霜姑娘,时姑娘起来了吗?”门外传来丫鬟清风焦急的声音,“少爷可等急了。” 闻言,拒霜终于推开了身子,脸上又恢复了寻常似笑非笑的模样:“不闹你了,起来罢,风公子可等着找你当救星呢。” 待人从床榻上站起来,那床帐便缓缓垂落,只能依稀看到外面女子的身影。 时素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眼底泄露出慌乱,半晌才缓过神来,取了床头准备好的衣衫迅速换上。 “我瞧你啊,不该叫什么清风,”拒霜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调侃,“性子这般急,应该叫疾风才对。”顿了顿,“不会还有个叫明月罢?” “回姑娘的话,的确是这样。”清风倒是老实应了。 轻笑响起:“你家少爷倒是喜欢附庸风雅,就是肚子里差些墨水。” “少爷那会还小,不过十四岁年纪,自是想不了什么高深的。”清风为风潇辩解,“小的很喜欢这名字。” 几句谈话间,时素欢已经下了床榻,便看到拒霜正倚在门边同清风说话:“听说昨天是你家少爷的弱冠礼,那你不是跟了他六年多了?” 清风颔首:“六年半了。”顿了顿,“明月晚我一年来的,比我稳重些。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总是说我太过急躁。”清风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拒霜说完,听到动静回头望向时素欢,唇角勾了勾,“素欢今日换回女装,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时素欢脸颊一热,神色却装得分外冷淡,只暗中攥了攥手指,忍住想要去抚平衣衫上褶皱的冲动。 说是女装,其实也很是简单,不过是素色的水青长裙,她懒得挽髻,一头长发用同色的绸带系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边飘散几缕碎发,整个人利落得很。 时素欢 没有理会拒霜的话,只皱了皱眉,同清风开口:“找我何事?” 清风露出求助的神情:“少爷今日一大早醒来,便挨了罚,此时还在祠堂里跪着,又饿又累,让我偷偷来找时姑娘救急。” 时素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可想起昨晚做了什么挨罚?” 果不其然,清风不解地摇了摇头。 时素欢叹了口气,看也不看拒霜,抬脚就往外走:“你去同他说,他的腿是保不住了,且看他大姐二姐哪个愿意留一手,保住其中一只便阿弥陀佛了。” 清风闻言脸色微变:“少爷闯什么大祸了吗?” 时素欢终于拿正眼瞟了眼倚着的拒霜:“问她。” “也没什么,”拒霜浅笑,指尖把玩着自己鬓边垂下来的一缕青丝,“就是为了赎了身,想要娶我过门。清风,如果我当少奶奶,你觉得如何?” “赎身?”清风脸上有些不解,又不敢冒犯,低声言语,“什么赎身?” “哦,我原本是欢凤楼的姑娘。”拒霜回了她的话,“江湖人称芙蓉娇,听过吗?” 清风的脸色“唰”地变了,可谓是精彩纷呈,一时竟辨不清心绪,半晌才大着舌头道:“你……你便是少爷口中经常念叨的芙蓉姑娘?” “哦?风少爷经常念起我吗?”拒霜笑了笑,那笑容几乎要晃花清风的眼。 “难怪……难怪那么漂亮。”清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傻在原地自言自语,“原来拒霜姑娘就是芙蓉姑娘,少爷说得一点都没错……” 时素欢听不下去了,倏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堵在门口了,你家少爷该等急了,回去转告你家少爷,他是神仙难救,让他自求多福罢。” 清风忍不住又瞟了几眼拒霜,嘴里还在念念有词,颇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时素欢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便看拒霜转过头来望向自己:“人来了。” “什么人?”时素欢一头雾水。 拒霜挑了挑眉,话语毫不避讳:“心上人。” 闻言,时素欢眼前一黑,差点岔了气,猛地冲上前扯住拒霜,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砰”地关了上。 心跳怦然,宛如擂鼓,时素欢紧张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下意识透过紧闭的门扉望向外面,果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又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待回过神来,便掉入那双幽幽眼睛里。 她猛地一震,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过于贴近的姿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掌心那过于柔软的唇。拒霜也不反抗,任由时素欢将她捂着嘴压在门上,只目不转睛地望着时素欢,眼角似有笑意。 时素欢惊得立刻抽回了手。 手心像是被火燎般滚烫,她下意识攥了攥,又倏地松了开,目光游离几乎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愤愤道:“习武之人耳力非常,你莫要再当众胡言乱语,坏师姐清誉!” 拒霜依旧靠在门上没动,脸上笑意盈盈:“男欢女爱,人间正道,有何不可?” 时素欢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出口的声音很轻,似是自嘲:“男欢女爱自是正道……” 奈何我非男子。 后面的话没出口,拒霜自是听懂了,却是不以为然:“自古龙阳断袖,不过欢喜而已,何必避讳如蛇蝎?” 时素欢抬头望向拒霜,唇抿得发白:“你无门无派,无牵无挂,自是不懂。” “迂腐。”拒霜叹了口气,“即便她听不到,难道你就能骗过自己吗?” 时素欢语气生硬:“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牢姑娘费心。” “真是痴情呢。”拒霜笑了笑,背着光,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世间欢爱多为枷锁,你这身上偏又是最沉的一副。”她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动了动,“我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听闻这叶如笙,好像刚定了亲,定亲之人正是——” 话音未落,门外便响起敲门声,随即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传来:“素欢?你在里面吗?” 时素欢像是遭了重击,脸如白纸,整个人晃了晃,几欲坠倒。 一双手扶住了她,有芙蓉花香飘来,将自己整个人不留缝隙地包裹进去。
第8章 门应声而开。 门外的肖炼笑容尚挂在脸上,来不及收回,见到眼前的人怔了怔,一时竟忘了说话。 “素欢她身体不太舒服,”拒霜只敞开了一条缝,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半倚在门口道,“公子寻她若有事,我可代为转达。” “你是?”肖炼终于缓过神来。 “拒霜。” 肖炼的神色有片刻的迷惑,随之又恍然:“在下乃玄剑派肖炼,素欢的师兄。” 拒霜颔首,虽是一身绯衣,却神色淡淡:“久仰。” 说是久仰,也没半分久仰的模样。 肖炼踟蹰道:“倒也无甚事,今日天光正好,我和如笙打算在附近逛一逛,同她知会一声。素欢身体可要紧?” “不打紧,你们便尽管去。”拒霜顿了顿,“说来听闻肖公子和叶姑娘好事将近,在这边恭喜了。不知到时候可否讨杯喜酒?” 肖炼脸上闪过一丝赧意:“自然,拒霜姑娘既是素欢的朋友,到时候欢迎前来。” 拒霜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那便先多谢肖公子了。” 待门合上,脚步声离去,拒霜悠悠往回走,瞥了眼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时素欢:“真是不易,瞧这郎情妾意的,你在身边,简直是将刀子往你心里戳,啧。” 时素欢脸色苍白,没有应话。 拒霜顾自倒了杯茶,浅抿了口,把玩着手里这上好的茶杯瓷器,低低念道:“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够了。”时素欢冷声开了口,目光如刀瞥过来。 拒霜却是笑了:“素欢若不想听,我不念便是了。” 时素欢只觉得胸口憋闷,又不愿同芙蓉娇闷在一个屋子里,心烦意乱得很,径直站起身往外走。 拒霜将杯中茶水饮尽,跟着出了门。 另一边,风潇听完门外清风回来的传话,当下面如死灰,口中念道:“完了完了完了……” 他尚跪在蒲团上,只是这再软的蒲团,膝盖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折磨,此刻酸麻感涌上来,宛如针刺一般。 腹中饥肠辘辘,身上也无甚力气。风潇万万没想到自己昨夜喝多了酒,不仅帮芙蓉姑娘赎了身,竟还将人带回风秋山庄,扬言要娶她过门,偏又是当着大姐的面! 他是疯了吗? 风潇欲哭无泪,有气无力地问门外的清风:“我大姐和二姐呢?” “一早便去商铺了。”意料中的回答,清风的声音有些焦急,“公子,是清风没用,我……”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闯的祸。”风潇垂头丧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瞧着芙蓉姑娘人挺好的,为什么大小姐这么生气啊?”清风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傻啊,”另一个女声响起,将话头接了过去,话语低沉了些,“那可是欢凤楼里的姑娘,现在外面铁定传遍了我们少爷和芙蓉姑娘的事,影响山庄名声,大小姐能不生气吗?” 说话的正是明月。 “赎身而已,也不算什么坏事啊。我瞧着若非无奈,也不会远一点呆在那里罢?” 明月瞪了眼分不清形势的清风,将她拉到一旁,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才见了一面,就向着人家说话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顿了顿,“这芙蓉娇哪有你说的这么心思单纯,让我看,说不定就是故意想傍着少爷呢。” “不会罢,”清风揉了揉有些微红的额头,委屈道,“少爷心心念念着芙蓉姑娘,之前也去过几次欢凤楼,但这芙蓉姑娘也没露面招待他,若是有心,不早赖着少爷了么?”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若是那么快就巴着,少爷哪里还会这么魂不守舍地念着。”明月正欲在说,忽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当即怔了怔,下意识转头望去。 日光下一身绯衣映入视线,罗裙轻摇,衬着女子的面容愈发唇红齿白,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芙……拒霜姑娘。”清风率先回过神来,她连忙扯了扯明月的袖子,有几分急切,“明月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无甚。”拒霜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望向明月,“你便是明月罢?” 明月背后说坏话当场被抓了包,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又不愿低头认错,梗着脖子回道:“你便是芙蓉娇罢?” “明月!”身旁的时素欢皱了皱眉,低声喝道,“这是客人,不得无礼。” 明月脸上闪过一丝愤愤。 拒霜将鬓边青丝捋了捋,笑着低声道:“还是素欢向着我。” 时素欢无语,没有应话,只径直道:“你家少爷还在里面?” 一旁的清风连忙点头,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这一大早连觉都没睡好,就从被窝里被拖了出来,丢到祠堂里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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