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桂淑放下手机继续吃饼,梅姨看着门口的明柚笑道:“女大不中留哦,杨桂花,你这个女儿可算是有人管了。不过那位晏老师是真的好,人也漂亮,我跟你说啊,她们上回来……” 明柚听不下去,拔脚就走:“齐老师跟她朋友大概中午才到,到了她会给你打电话,你们爱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她也是足足考虑了两天,今早才临时决定要去找晏柠西的。晏柠西都能临时回来陪她,她也能临时去陪晏柠西啊。多么公平。 …… 虽然年前就已经立春了,但乍暖还寒,太阳当空也还是有些冷。 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晏柠西的心。 初二晚上在回县城的高铁上,她就接到了陈雪梅打来的电话。说她男人跳河自杀了,说他们母子被李家人当做克星累赘赶出了家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晏柠西对陈雪梅母子的境遇同情不起来,她明白陈雪梅的话外之音,无非就是想“求”她给他们找一个落脚之处,再负担他们今后的生活开销。 ——那就带着李钦回你自己的老家。 晏柠西无能为力,冷冰冰地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几天后,陈雪梅跟李钦拉着行李直接找来了县城。 县城很小,人与人的关联靠一张张添油加醋的嘴就能串连起来,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过不了几日就能闹的家喻户晓,骇人听闻之事,只需一夜就是“满城风雨”。 穷途末路者能做出什么样不计后果的事来,晏柠西赌不起。为了父亲的安宁,她只得去车站接他们。 【明柚:晏姐姐,今天天气这么好,出门晒太阳啦~[太阳] 】 【明柚:照片.jpg 】 【明柚:春天花会开~这是桃花还是梅花呀?】 唯有女孩时不时发来的消息能让晏柠西的心情短暂迎来暖阳:【桃花。】 【晏柠西:山上比较冷,桃花这么早就开了?】 【晏柠西:你昨天不是才去了滑雪场。雪和桃花并存?】 出门前就收到的消息,上了车才回复。晏柠西摇下车窗,看着马路边绿化带中打了花苞的景观桃树,若有所思。 手机很安静,女孩没有及时回她。翻出那个女孩专属的相册,不知不觉里面有接近两百张照片了。 点开一张一张往下滑看,照片上的女孩几乎都是在笑。女孩笑得越开心,她却越难过。 要有多幸运才能在生命中遇到一个和她相互喜欢的女孩?要有多幸运,她才遇到了一个心里眼里全是她的明柚。 这份幸运,为什么要被恶意驱逐? 陈雪梅母子就是她生命里最大的恶意。不仅让她在精神上和经济上对生活绝望、对未来绝望,更是剥夺了她顺心而活、顺心而爱的权利。 出租车停在了站前广场。 陈雪梅和李钦守着三大箱行李就坐在路边,明媚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可晏柠西看到的,只有黑暗。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站了许久。阳光很暖,却怎么也暖不热她的身心。 初一那天,明柚哭着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又一遍遍在她耳边飘过。她何尝不想……也把这些话喊出来。 明柚有杨桂淑给她兜底。但她,什么都没有。 李钦东张西望,率先发现了晏柠西,拍了拍陈雪梅的胳膊:“妈,姐……晏老师来了。” 陈雪梅见到救兵,起身就往晏柠西这边走:“西西啊,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 “别碰我。”这三个字,晏柠西对陈雪梅说过好几次了。念在生育之恩,她才容忍至今。 若非父亲母亲给了她一个家,若非父亲母亲都待她好,若非……得以遇见明柚给了她希望,她又何曾想过长命百岁? 明柚总是对她说谢谢,该说谢谢的,是自己。 然,如何启齿?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陈雪梅讪讪地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哀戚道:“西……晏老师,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放心,我不会不讲理到要求你给我养老,我就只希望,不不不,我就只求你一件事,你帮李钦把手术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你。” “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没钱。这几年每个月的工资,我都转了生活费给你们,你觉得我还拿的出多少?” “是,你是每个月给了我几千块。”陈雪梅低头在挎包里翻找,她拿出一个存.折打开给晏柠西看,“你给的那些钱,我没有乱花,一笔一笔我都偷偷存起来了。你看,八万多,全都在这儿。” 晏柠西不可置信地看着存折上面8开头的五位数存款,心里的滋味可谓翻江倒海。 “但这点钱还远远不够啊,他爸那边是一毛钱没给我们留,人没了,他们也不认他这个天生带病的种,他姥姥姥爷这边的亲戚都是穷乡僻野种地的乡下人,哪里有什么积蓄?西西,你是你弟弟唯一的希望啊。妈求你了……求你了……” 陈雪梅的“演讲”声泪俱下,跟当年来学校“认亲”时的嘴脸一模一样。让晏柠西忍无可忍的是,她居然敢声称“妈”! 晏柠西被陈雪梅的无耻气到发抖,气到声音都在发颤,她忍不下去了:“陈雪梅,我能给你钱就是仁至义尽了,你儿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儿子的病……” “咚”一声,李钦膝盖被陈雪梅从后面狠踢一脚,双腿一弯直直跪在了地上。 陈雪梅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李钦头上肩上,一边打一边哭骂:“都是你这个祸害,你爸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你也是个没出息的拖油瓶。你爸那个混蛋,要死怎么不拉上我们娘俩一起去死。他倒好,跳河死了一了百了解脱了,留我们两个老弱病残在世上孤苦无依、受罪受难。你也别治什么病了,要死趁早,省得拖累我,又拖累你姐……” 陆陆续续有过路人停下来围观,窃窃私语,还有拿手机拍照录影的。陈雪梅像个十足的疯子,越打越起劲,打得李钦脸和耳朵都红了。 李钦闭着眼,不躲不闪地挨打,晏柠西到底是动容了,伸手挡开陈雪梅:“你疯了!他有什么错?” “就是他的错!”陈雪梅一把鼻涕一把泪,抬手抹着眼泪,“要不是他得了这个病,我至于过得这么凄惨吗?老天爷不长眼……” 这时,晏柠西的手突然被李钦抓住,力道大得仿佛要捏断她的手掌。 只见李钦向后仰倒,两眼上视,全身痉挛,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甚是吓人。 陈雪梅大喊:“儿子!儿子……你别吓妈妈啊!” 周围的人见状,一阵骚动中,有人绕开,有人退步,怕惹事上身,仅有两三人跑过去帮忙查看情况。 “他这是怎么了?是犯病了吗?” “小伙子这个症状,有点像……羊癫疯啊?” “喂,急救中心吗?” “我儿子有癫痫,麻烦让一让,不要都围着。”陈雪梅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塞进李钦嘴里让他咬着,右手狠狠地掐住他的人中。 晏柠西蹲在地上不知所措,手上的痛不敌眼前所见给她带来的惊骇。 直到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将她搂紧,阻挡了她的视线,轻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晏姐姐,别怕。”
第94章 绝望 晏柠西单手紧紧地回抱住女孩, 眼泪瞬间决堤。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女孩又一次出现了。 陈雪梅和其他人都忙着给李钦开展“急救”措施,只有明柚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将晏柠西的手从李钦手里“抠”了出来。 开车两个多小时来到县城, 本来打算默默地陪晏柠西过一个情人节, 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样的空气,再远远地能看上她一两眼就足够了。 却不曾想,跟过来却撞见了晏柠西跟一对母子起了争吵的全过程。 要不是李钦发病, 她是不会现身的。 明柚搂着晏柠西起身, 什么也没说,只是面对面地抱着她,给足她安全感。 等120赶到, 把陈雪梅母子拉走,明柚才问:“没事了。我开车来的, 要不要跟去医院看看?” 晏柠西犹豫再三, “嗯”了声。 坐上车, 明柚拉起晏柠西的手用湿纸巾轻擦,还好没有被掐破皮, 心疼地放到唇边亲了亲:“我听到他们说在哪个医院了, 我开导航, 你眯眼歇一会儿。” 可晏柠西一闭眼, 就能想起李钦倒地抽搐的狼狈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李钦发病,第一次见到这种病发作时的可怕,也是第一次, 觉得自己离癫痫那么近。 癫痫是有遗传性的。 李钦是不幸的那个, 那跟李钦身为同一代人的自己呢?会不会也是不幸之一? 明柚刚把导航打开, 偏头看了眼晏柠西,见她两手攥紧, 青筋凸起,指节发白。明柚躬身搂住晏柠西的肩,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帮她缓解不安和恐惧。 “他只是病了,看完医生,吃了药就会好。” “如果好不了呢?” 明柚以为她是在担心男孩的病情,安慰道:“只要不是绝症,总会有办法的。” 晏柠西反握住明柚的手,明明肌肤是冷的,手心却全是汗。她问明柚:“他发病的样子,很可怕是不是?” 倘若有一天口吐白沫发病的是自己,她该如何面对明柚? 五官失常,面部狰狞,肢体僵硬,身体和大脑不受控制,连舌头都收不住,那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怕的模样,用得着问吗? 晏柠西抽回手:“你也不要回忆了,开车吧。” …… 医院里,医生让李钦去做核磁共振检查,陈雪梅怎么都不肯。李钦做过的检查够多了,没必要花冤枉钱。 “我知道他什么病,发病的时候看着吓人,发完病醒了就正常了。医生,我们不住院,也不用做那些什么ct啊之类的检查,等他有力气了我们马上就出院。”陈雪梅拿着一个塑料口袋打开,里面装着不少瓶瓶罐罐跟药盒,“你看,药什么的,我们都有,都有。” 男医生随手拿了几种药看了看:“行行行,你们知道他这病是怎么回事儿就行。可以不用做额外的检查,但急诊挂号这些费用还是得交一下啊。” 此时,晏柠西和明柚也来到了病房外。 “西西啊,你来了正好,我们什么检查都没做,医生还是要让我们交什么急诊费,这,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陈雪梅一见晏柠西就要来拉她,被明柚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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