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诺母亲坐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正对病床的墙上挂着电视,每天雷打不动播放夸张的,歇斯底里的家长里短。 “诶,你闺女今天还没来看你啊?”旁边比她大十多岁的女人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固定环节,“让我说,还是得生儿子,你这里里外外,哪里不需要男人。” 辛诺母亲尴尬地笑,她最开始还反驳,但是有些人不是言语就能改变的,多说无益。 “你真的不想见见我给你介绍的那人?他跟我差不多大,家里有俩儿子,大儿子都生孙子了!你过去直接抱孙子!”这位阿姨激动地说,“这人家一看就是好命,你过去就是享福啊!” 辛诺母亲笑不出来,“不必。” “妈,你有完没完!”大姐的女儿打水回来,一看这气氛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气冲冲地说,“你就不能安静看电视?” 女人被女儿呛,当即上火,“我怎么了!我好心给人介绍对象我还错了吗?我这是积福,菩萨知道了都得多给我两年寿命!闺女都是外人,等她闺女嫁出去,她一个人孤零零老死在家里,她就后悔没早点再找一个!” “妈——”阿姨女儿气得胸口痛,不好意思地看向辛诺妈妈,她妈越说越不像话,什么老死在家里! “你别叫我妈!”女人还生气她教训自己的话。 “好,我不叫你妈,我也没必要在这伺候你,反正我是外人是不是?让你亲儿子自己来吧!”阿姨女儿冷笑,拿起包扭头就走。 女人同样生气,故意捂着胸口在床上大喊,“唉,我就该死!我就该死了算了!我生你有什么用,说都不能说,我说错什么了!现在就不管我,我能指望你什么?” “你们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死!指望不上哟,指望不上!” 只有三张病床的病房中,只有女人吵得耳膜痛的叫喊声,夹着电视中同样吵嚷的叫骂。最左边病床躺着位年轻的男孩,脚上打着石膏,他一脸痛苦地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等女人骂累了,发现女儿真没回来,连忙给她儿子打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接通那刻就开始抱怨女儿,她的手机是老年机,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小。 “我要上班啊,明天才能请假去看你,今天我姐没去照顾你吗?” “她根本不想照顾我,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就走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叉烧!” “你是不是又当着我姐的面乱说话?妈你能不能安生些!” 没等他话说完,女人立马又开始新一轮的叫唤,哭天喊地,电话另一头咔嚓把电话挂掉,女人顿时难过的扑在床上哭起来。 辛诺母亲和年轻人对视一眼,两人露出终于到结尾的庆幸表情,这戏码,三天两头上演。就在病房凄惨的哭声中,走廊忽然传来叽叽喳喳兴奋的吵闹声。 吵闹声越来越近,停在他们关闭的门前。 “花!好多好多的花!” “妈妈,妈妈,快看,叔叔有好大的花!” 扛着半人大花束的保镖面不改色,好像他怀里抱的不是鲜花是木仓般冷酷。 徐鹤然站在辛诺背后,看着她忽然停下脚步,静静站在病房门口。 “嗯?” 她将头搭在辛诺肩上,看了眼她的表情。她二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帽檐阴影中,辛诺漆黑的眼沉沉似水,毫无情绪。 徐鹤然抬起手,揽住辛诺的肩,微微用力让她落在自己身后,自己从辛诺身侧绕出来,站在门口,一撸袖子。 “咚咚咚。” 她豪爽地敲敲门,喊道:“我进来了!” 病房中,抹泪的女人没听清声音,只听到女孩的声音,以为是她那“不孝女”幡然悔悟,良心悔改,认识到自己错误回来伺候她,立马拉着脸,抬头,恶狠狠道:“你个叉烧,还知道回——你谁啊?” 个子高挑,穿着宽松外套,双手插兜的女孩歪歪脑袋。她帽子反扣,头发压着头发垂在身后,脸上带着黑色口罩,眉眼便清晰夺目的显露,女生用她那双蓝紫色眼睛打量女人两秒,立刻移开眼睛。 嗯,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相处的阿姨肯定不是诺诺妈妈,所以…… “妈!!” 徐鹤然拽下口罩,张开双手,热情地扑向中间床上身材清瘦,表情柔和的女人。时光不败美人,虽然辛诺妈妈眼角已有细纹,但她淡然的气质,姣好的面容仍旧鹤立鸡群。 “妈——”徐鹤然坐在床上,热情地跟茫然伸手回抱的辛诺妈妈贴脸吻。 “诺诺姐姐欺负我!她叫我小笨蛋!还咬我!”徐鹤然立马告状,还伸出手给辛诺妈妈看她早已没有牙印,干干净净的手指,某人皱着眉伤心的指着手指说,“就是这里!” 这是鹤然吧? 辛诺妈妈晕晕乎乎的,捧着她的手指头,下意识道:“不痛不痛,妈妈给你吹吹。” 站在门外的辛诺:“……” 旁边面色犹疑地阿姨和一脸震惊的年轻人:“……” “诺诺妈妈,这就是你那不舍得来看你的闺女啊?”阿姨阴阳怪气道。 为了逃脱痛苦的住院生涯而沉迷网络的年轻人:“…………” 等等,这不是—— “徐鹤然!” 辛诺凌凌声音冷冷叫她,一脚踏入门内,她身后,经纪人崔琦和六名保镖随着走进来。 本就不宽敞的病房更加拥挤,保镖们靠墙站着,表情冷漠,他们是徐家派来华国知根知底的老人,有好几位都是人高马大的外国人,高大的个头往病房中一站,天花板有种被拉下来的感觉。 那吱吱歪歪的阿姨立马闭上嘴巴,表情不太好,目光瑟缩的扫过保镖。 “妈!”徐鹤然往辛诺妈妈身后躲,她伸出两只手,抱住辛诺妈妈的腰,对着辛诺挤眉弄眼,因为找到靠山,所以无限猖狂。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特别适合你。”辛诺说。 徐鹤然立马道:“人美声甜?” 辛诺冷笑:“狐假虎威。” 徐鹤然:“……” “妈——” 辛诺母亲反应过来,立马道:“怎么可以这么说鹤然。” “怎么不是?”辛诺摘下帽子和口罩,漂亮的毫无瑕疵的脸蛋顿时落入病房众人眼中,那年轻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连那天天对着辛诺妈妈嘟囔的女人都愣住了。 “您记得隔壁李叔家抱来的狗吗?比熊,刚来只有巴掌大,李叔不在它就老老实实的动也不敢动,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李叔在立马活蹦乱跳追着人叫,是不是狐假虎威?” 她话说完,人也走到徐鹤然身边,顺手将她的帽子和口罩摘下来,叠好放在桌上。 徐鹤然仰着头,怀疑地看着辛诺,“我怀疑你想说另一个词,但我没有证据。” 狗仗那啥。 “嗯,你中文学的好。”辛诺摸摸她的头,宽容的笑。 “……妈!”徐鹤然委屈。 “诺诺,不可以欺负妹妹。” 辛诺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徐鹤然,翘起嘴角,坐在病床旁边。当她让开位置,病床上的女人看清徐鹤然的脸。 “妖精!”她下意识喊道。 顿时,病房中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女人一哆嗦,缩缩脑袋。 “诶,阿姨是想说我长得好看吗?”徐鹤然笑嘻嘻地说,“华国的妖精不是都很漂亮吗?” 见她态度不错,女人心里对保镖们的惧意渐渐褪去,她顺杆往上爬:“你眼睛怎么是这个色!” 徐鹤然故意道:“我眼睛怎么啦?不好看吗?” “花里胡哨的。”女人说。 “哦~这您不懂了吧,这叫美瞳。”徐鹤然开始胡说八道,“多漂亮,这是时尚,怀深!丝带藕!” 女人皱紧眉头,“什么藕啊蒜啊,你家里人怎么不管管你,还有你这头发,乱七八糟,小小年纪,不学好!” 她又看向徐鹤然膝盖上方的短裤,眉头皱得更紧了。 辛诺斜眤过去,正想开口,听到徐鹤然的笑声。 “阿姨您家有几个孩子啊?”她脸上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提到孩子,女人一脸骄傲,“我有个小儿子,还有个闺女。” 提到她闺女,她的口吻淡了许多。 “哦~一儿一女啊,好字。”徐鹤然笑嘻嘻地说,“我有个姐姐,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呢。” 女人眼睛一亮,“那你家人肯定很疼你弟弟吧。” “疼啊!”徐鹤然斩钉截铁,“但是她们更疼我啊,因为我是我们家不学好的那个,任性不好管,所以她们就多花心思管我呢,而且我弟天天被我欺负。” 女人顿时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但徐鹤然看起来很想跟她说话,干脆起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女人旁边,跟她聊天。 “阿姨,您两个孩子一定都很乖吧?啊,都工作了啊,是继承家里的公司了吗?” “诶,您家没公司吗?”徐鹤然立马苦恼的皱眉,“您怎么没开公司给孩子啊?” 女人无语道:“公司是随随便便能开的吗,现在经济不好,能找到个好工作就是菩萨保佑了!” “您怎么能这么想!”徐鹤然立马摇头,“我爷爷当时那么难,都一步步走过来了,还开了公司给我妈,我妈又给了我姐,您不努力,怎么能怪经济!” “阿姨,您是不是年轻的时候不努力,不学好,所以才没有钱留给孩子,让他们不得不出去工作,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啊?” “您也太不争气了吧?您为什么不努力,给您的孩子创造美好的未来!” 徐鹤然痛心疾首,她左看右看,从女人桌上摸起遥控器,调到某台,屏幕中正回放《星耀少女》往期节目。 “您看到这个节目没有,当初我不想上学,我妈就给我搞了个节目让我玩,看到那个跳舞的没有,就是我。”徐鹤然诚恳道,“要是您当初努力,现在站在前面跳舞的,就是您闺女了!” 女人被她一连串说下来人有些发傻,愣愣地看着节目中跳舞的一群女生,她还看到了名叫辛诺的女生,她就坐在隔壁床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病床中,她一直想给拉红线的温柔女人喝水。 “你……你是明星?”她惊愕地瞪圆眼睛,“辛诺妈妈,你闺女也是明星?” 明星她知道,能赚大钱的! 怪不得辛诺一直没来伺候她妈妈,原来是去当明星去了! 还在电视上唱歌跳舞! 辛诺母亲笑了笑,抬手摸摸辛诺的脸。 “我们诺诺争气。” 辛诺低头,眼眶微红,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她像天下所有被母亲疼爱的宝贝般,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徐鹤然抬手,挡住女人的眼,让她看向自己,“阿姨,您说说,要是当初您争点气,现在当明星的就是您家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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