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白果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拧了一把,酸涩蔓延,一个没忍住,瞬间红了眼睛。
第43章 在夜深时,总有一些心情难以压制,有一些委屈需要爆发出来。 栖元山祝家的别墅中,委屈到红了眼的,却不只是祝白果一人。 三楼的卧室里,祝锦心伏在钱清的肩上低声抽泣。 她的电话今晚被殷尧按掉了三次,连孙修竹打过去的他都没接。 也不知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又是为什么避了他们不理。 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这几天殷尧对祝白果态度的变化,让祝锦心实在不安。可她怎么旁敲侧击,殷尧都是那套……之前做得太过分,以后还要做亲戚,最好和解一下的说法。 谁会信啊! 偏偏祝锦心已经清楚知道了自己现在尴尬的地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殷尧对自己的感情和那个一定会赢却不知殷家最后是否真的会兑现的赌约上。 她连直白地追问都不敢,那不信,也只能表现成信了。 但是,是真的委屈啊。 如果她是祝家亲女,如果没有祝白果这个人,如果一切都和几个月之前一样,那该多好。 找不到殷尧,祝锦心满腹委屈,最终还是给钱清发了短信,低头撒娇着把人唤了过来。 往日母女的亲近,在祝白果来祝家的那一天,就出现了变化。祝锦心清晰地记得那一晚自己给妈妈发了短信,却被拒绝了。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还好,这次妈妈来了,带着一身暖意,如往常一般温柔地抱住了她。 祝锦心的委屈再刹不住车,只嘤嘤落下泪来时,又忍不住去想……她亲生的父母到底是谁,她亲生的母亲是否也有这样温暖的温柔。 人还是那个人,拥抱还是那个拥抱,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于是祝锦心更伤心了,带着自怜,带着对祝白果的恨,对殷尧的埋怨,一滴滴的泪落在了钱清的肩头。 妈妈如往日一般,紧张又心疼地在耳边问着,劝着。 祝锦心没有言语,只是埋着头,揪紧了钱清的衣服。祝锦心知道的,即便生日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即便祝家并没有站在祝白果的立场给她撑腰,祝白果依然对这个家抱有着期待。 曾经,祝锦心也以为,祝白果必然已经对家里祝锦城以外的人冷了心肠。 但是今天桌上那几道菜,让祝锦心意识到了,在祝白果伤害了她的同时,她也可以去伤害祝白果。 别的不说。 至少,祝白果对妈妈的期待,她一定会让它落空的。 祝锦心其实很清楚祝白果的无辜,甚至清楚自己此刻心理的癫狂。但是她愿意放纵自己的恨自己的恶,毕竟……她没有办法将那样的情绪放到殷尧的身上啊。 永远得不到的亲情,去伤心吧,去自毁吧,让殷尧看到你的怨气不甘,让他的目光再也不会停在你的身上。他,只能是我的。 祝锦心含泪的眼,在钱清看不到的地方,满是寒光。 而被祝锦心怀着复杂情绪惦记着的殷尧,现在其实也不大好过。 这注定是一个有着许多委屈的夜晚。 没有朋友,没有女朋友,殷尧在酒吧的角落独自买醉。 夜深了,人醉了,静音的手机上二十几个未接来电被他一把划过。 最终,还是要回家。 家门口迎接他的,是在那些未接来电中占了二十几分之一的老父亲。 哦,其实也并算不老。 算起来殷尧的父亲殷青岩今年还不到四十,平日饮食健康,热爱锻炼,身上的肌肉虽比不上那鲁大马,但也是十分板实。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好,很显年轻,和每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祝忠言站一起时简直像两代人,也就比那祝正轩稍成熟一些的样子,和殷尧站在一起,像兄弟多过父子。 不过看着年轻,父亲就是父亲,还是严父的那种。 殷尧打开车门对上了沉着脸的殷青岩,那酒瞬间就醒了大半。 “我这次叫了代驾。”殷尧想到上回半醉的自己开车回来,父亲给的那顿教训,抢先开了口。 殷青岩的面色并未转好,只向别墅的方向抬了一下头示意殷尧跟上,便沉默着大步走在了前面。 这样的沉默,让殷尧的压力有点大,干搓了两把脸,硬着头皮又主动开口道:“我就喝了一点儿,爸你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进了别墅,殷青岩没答话,只停步自顾自开口问了自己的问题:“你说去缓和祝白果那边的关系,这几天缓和得怎么样了?” 爹就是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直接戳死人。 殷尧回想起祝白果这几日对他的冷淡和避之不及,又想到她今天下午救钟丛时的不顾危险。面对父亲的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半个字都答不出来。 “有时间喝酒,不如花时间动动脑子怎么改变你在她心里的形象。要我说,你就该和祝锦心断了,毕竟没哪个好女孩愿意去靠近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殷青岩看不到殷尧心里的伤,一板一眼地教训道,“你要有本事两个都吃下那是你厉害,现在没本事,就该做出选择了。” 殷尧低着头沉默,却没有像前些天那样,一听到什么做选择就昂着脖子叫嚣今生只认定祝锦心一人之类的话。 殷青岩并不意外殷尧有这样的转变,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改变根本还不够。 但是有人却觉得这不行,不对,必须出来制止这样的逼迫和洗脑。 “什么选择?心心有什么不好?”一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体面妇人边从楼梯上下来边道,“就算尧尧以后不喜欢心心了,那也轮不上祝白果那个野……嗯咳,那个从外面找回来的。一个胡乱打人的村姑,就算绑上整个祝家也配不上尧尧。更何况她爸不过是祝家最没用的老三。” “妈……”殷尧复杂地喊了一声,想要制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殷青岩就要不客气很多,立刻就沉了脸:“我和你说过很多遍,祝白果才是我认定的儿媳妇,你未来孙子的母亲。你对她要有应有的尊重。还有,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偷听别人说话。” “你……”王兰馨震惊地看着丈夫,一时失语。 “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地想想。”殷青岩对殷尧放完话,转头又看向王兰馨皱眉道,“这几年都要是做人婆婆的人了,把你那些小地方喜欢偷听的坏习惯收收。” 说罢,殷青岩便丢下母子两个,自顾自地上楼了。 若说殷青岩之前不大友好的态度伤了王兰馨,那么他最后的那句“小地方”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刀把人给劈了,壳子没了,只剩个抱头鼠窜想躲起来的里子。 偏偏王兰馨还走不得,她掐紧了手心强自镇定地看向儿子,挤了个标准的笑出来:“我也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这不正好下楼赶巧了么。你爸都有点气糊涂了,我娘家也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哪会……” “妈。”殷尧一脸痛苦地打断了王兰馨的话,“我累了,我先上楼了。” “是不是喝酒晕着了?妈叫人你给弄碗解酒汤上去。”王兰馨面露心疼,忍不住又吐槽道,“你爸也是的,你和心心都这么多年感情了,而且当年还是贾大师的师傅批的顶好的缘分,这些年我们也没少拉拔祝家。你爸他这是乱摆布什么。那贾大师也是的,做什么和事老,立个什么赌约。虽说按成绩比,心心一定能赢吧,但是何必废那事。要我说那乡下来的,那一身的土味儿,也不知是真女儿还是野……” “妈!别这么说祝白果。”殷尧的面色凝重下来,昏黄的吊灯下看着与刚才铁着脸离开的殷青岩有了六七分的相像。 王兰馨被吓了一下,却是有些恼了。平日和睦甚至可以说恩爱的丈夫这几天像是吃了冰块加火药一样阴晴不定也就算了,她早年间也不是没伏低做小过。这亲生的儿子也这样不断打断她的话,给她脸色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怎么不能说?她打你的伤不疼了是吧?一个不知来路的山里人,泥腿子都没洗干净的货色,你爸要她做儿媳妇,你也看上了?还想被打?”王兰馨气上心头,没忍住地刻薄了言语。 可她没想到,这些话正扎了殷尧心上的伤口。 殷尧是什么人,人让他疼,他要让人更疼。 若平日,对着母亲的唠叨,他还能稍加忍耐。可是这般刺人的母亲,他没见过,也不想忍。 “别一口一个乡下,山里,土味儿。你自己不也是爸从山上接下来的吗?”殷尧黑着脸丢完话,转身就飞快跑上了楼。 丢尽刀剑,不见身后血泊。 王兰馨站在一楼许久许久,久到她完全维护不住这些年来的优雅体面,怒踢了沙发一脚,骂了一句粗话,杀上了楼去。 那杀千刀的,说好永远不让儿子知道的呢! 殷尧的卧室与他爸妈的,只隔了一个书房。 那边似上演了全武行的动静,殷尧听得很清楚,也很烦躁。他重重地将自己摔在了床上,胡乱地把被子枕头盖了一头。 只是,能挡住的是外面的热闹,挡不住的却是他心里的嘈杂。 殷尧有些恨父亲,也有些恨母亲。他恨贾大师,也恨贾大师的师傅。甚至恨祝白果,恨祝家,恨……祝锦心。 他恨这个世界。 如果现在面前有一个毁灭世界的按钮,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祝家寻回遗落的女儿,他曾以为那件事可能伤到的是祝锦心,却没有想到被戳个正着的居然是自己。 那天,他们下药,他们被打,他们安然无事地看着那滑稽赌约的成立。 他们因为脸上的伤被家里勒令不许去参加那天晚上的生日宴。 殷尧在深夜,带着礼物偷偷去了祝家的别墅与祝锦心相会。 深爱的人,刚刚被那些莫须有的事情阻隔了的人,突破了重重障碍拥抱的人。 怀抱的温暖与绵长的吻,是殷尧现在都能清晰想起的事情。 可是,当他结束了那偷偷的愉快的约会,回到家时,一切都不同了。 他强大又慈爱的父亲,变得冷漠,带他到书房,锁上门,不悦地审视他,然后告诉他,必须娶祝白果。 刚与爱人分别,无论是心和荷尔蒙都还在飞扬的殷尧自然梗起了脖子,只不待他说出那些关于一生一世,关于认定的话语,他的父亲一巴掌打掉了他的妄想。 是的,妄想。 殷青岩的那一巴掌,没有打在殷尧的脸上,只是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上。 可是殷尧宁可他打在自己的脸上,也不愿听到他后面说的那些话。 殷尧从小就藏着一个秘密,他和爸爸妈妈的秘密,他不会告诉祝锦心的秘密。 那一年,他五岁,他来到一个小池塘,他摔了下去。一个小女孩路过,看到,大喊,招来的大人救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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