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锦心和祝锦城的字,钟丛都见过,明显这淡灰色字迹不是出自他们之手。钟丛想到自己家配着的那五个住家老师,冷笑了一下。 “切,表面一副不在乎成绩的样子,背后不还是找人补课。就你们这倒着扶不起来的瓶子,也就祝锦心和我姐老想着扶你们一把。”钟丛讥讽着把捡起的卷子丢回祝白果桌上,拍了拍又道,“你那补习老师字倒是写得不错,可惜就你这成绩,她要不是教书不行,只拿钱不办事,要不就是眼睛有问题,挑学生的眼光太差,尽找扶不起的油瓶。” 祝白果拿起卷子抖了抖灰,又放在桌上轻轻地掸了掸,目光落在那浅灰色的字上。 学渣多年,祝白果以为自己已经能很淡定面对那些成片的叉叉与空白…… 直到今天早晨,她才发现,原来在有些人前面,自己还做不到那样淡定地接受糟糕的自己。她从柜中匆匆跑出,飞快地将这几张试卷夹进书里不愿再看,掩耳盗铃一般藏住了自己的不慧。 而现在,钟丛又把它们翻了出来。 “我放学跟你走。”祝白果看向钟丛,眉眼皆是冷意。
第39章 “调课真烦人。”祝锦城不大开心地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草,“我本来打算这周末一天去游戏大厦,一天带你去马场骑马呢。” “不是说修仙史的教授病了才调课的么,也是没办法。骑马么,在这儿骑也一样。”祝白果倒是觉得这课换得挺好。毕竟家里还有个等着自己回去拉手手的,整个周末都在外面浪的话,拉手补不上的清气,回头就得靠多多“双修”了。 这帝华不愧是京市最豪华的中学,居然在学校里面修了个跑马场,一眼望过去一片绿都看不到头,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亩?今日天气也好,天朗气清,下午的太阳暖和,风也不大,在室外也不觉得冷。 祝锦城不大满意地哼了一声:“那哪儿能一样呢,爸让楼秘给我们一人弄了匹好马当生日礼物,给你挑的那匹听说可乖了。你上回骑马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这学校里的马好多人都骑,有好些脾气都不怎么样。就算有驯马师跟着,也挺危险的。要不你今天先别上了?等周末我找几个好师傅,我们先用家里的马试试?” 其实倒也没多少年,不过祝白果的确也只骑过那一回罢了。 麋尾沟偏远靠山,早年间可以说十分穷困。村里村户不多,在义务教育的大力推广下,却是一个村小都办不出来。后来还是旁边稍微宽裕点的几个村子牵头,选了个地理位置折中,交通稍便利些的村里,办了个联名小学。到后头,又在小学里多盖了一排屋子,升级了个联名初中。 当然,能把那小学初中一年年办下来,除了靠镇上拨款,还要靠慈善人士的捐助。 那会儿祝白果在那初中里读初三,来了一拨人,说是要做乡村小学的拍摄纪录片。当然是有偿的,起手就给学校捐了个新的图书室,又捐一台电视机。学校里很把那拍摄当回事,样样都配合得很。要学生出学生,要摆拍出摆拍。 那会儿临近中考,出人出摆拍本也轮不上祝白果他们这些初三学生。只是那天周末,除了那些留下摆拍的学生,就是他们初三的在学校补课。 也不知怎么弄的,穷苦的学生在马背上自由快乐地奔向未来,拍着拍着变成了惊恐的学生在马背上被抖落下一半身子四处狂奔。 摆拍的,补课的,大人小孩吓得全上场一通瞎赶,好不容易把哭得哇哇的孩子弄下来,那又挣脱了的马还桀骜不驯地哧气在操场上溜达,凶得很。事至此,拍是肯定不拍了,补课的也都散了归家,只留大人继续帮着抓马。 可最后,同学们都贴着边儿溜了,只祝白果被留了下来,连同那匹颠儿颠儿跟在她后面想用嘴巴啃她书包的大马。 最后那个穷苦学生在马背上自由快乐地奔向未来的一段,是祝白果上场拍完的。那些来拍摄纪录片的人非常感激,本来是想给祝白果把高中学费赞助了的,但是打听了一下她的成绩,他们还是默默地折了三千块的现金直接给了钱。 祝白果没关注过那个不太靠谱的纪录片后来做成没,不过那笔钱倒是直接解决了她最初去上高中时的窘况。这事儿当初在那初中还挺出名,祝家当初找人去搜集的资料中也有此一笔。 不过从祝锦城这会儿的担心来看,那资料中应该没有提到当初那拍摄组最初想拍的是山里的孩子在草地摸马的童真,谁曾想给拍摄组寻马的人为了省钱没找合规的马场租马,直接就近找了山民,弄来的是匹没教化过的野马。结果人把马留下,自己去溜达了,拍摄组又临时改了本子变成了骑马,便是找了会骑马的孩子,也架不住那是野马…… 当然,对于祝白果来说,倒也没有很野。 旁边祝锦城嘀嘀咕咕地劝祝白果今天就在旁边看看,大不了他也不上马陪她。祝白果觉得先看看马也行,不上也行,倒是没什么执念。就是……不上的话,他们为何要中午开车回家去把骑马装拿来换了?不是很多此一举吗? 祝白果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忍不住打了个岔:“我看课表,这马术课和修仙史一样是选修课。但是为什么刚才我听走过去的同学在聊说……要不是这是必修课她才不想来?” “是选修课啊,就和修仙史一样,是写着选修课的必修课。不过前些年,马术课和插花课啊,攀岩课啊,种植课和烹饪课那些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选修课。到最近几年,修仙史的考核和比赛都从校内延展到了校外修仙遗迹,修仙遗迹是保护性地段,附近不开路不通车,比起走路,骑马要快很多。所以马术课就变成了选修的必修课。”祝锦城顺利跟上了祝白果的话头,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当然,我还听说另一种说法,说现在帝华的马术课老师是校长的亲戚,用权利强行把马术课和修仙史拉扯上,一下子提升了马术课的校内地位。” “所以重要的还是修仙史。”祝白果微皱了一下眉,帝华对修仙史这门课的重视程度真是让她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祝锦城的下一句话,就给她解了。 “那可不咋的,外地的不说,京市好几个好大学,a大之类的,提前录取的保送生,以前看那些理科竞赛成绩。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修仙史的成绩也进入他们的考虑范围。要不这神神叨叨的课怎么能一下从选修变必修,还连马术课都带动起来了呢。说起来也是我们帝华占便宜,毕竟拿修仙史当选修课的学校就是京市也少,前几年靠修仙史进a大的,都是帝华的,每年也能有一两个。祝锦心去年修仙史的比赛拿了第一,估计是想走直接保送a大的路……诶?”祝锦城说着说着,突然看到自己话里的人出现在了草坪另一端,“他们怎么也来了?” 祝白果顺着祝锦城的目光看去,远处又一群穿着骑马装的人往他们这边儿走,那手拉手走在最前头,又是那阴魂不散的殷尧和祝锦心。 “马术课不是一次就一个班上么?”祝锦城一脸的不乐意。 临近上课,就他们聊着聊着的功夫,18班的人基本上都到了等候区,等着上课了,不乐意的当然不是祝锦城一个。 一时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然后被一骑马而来的中年男子压了下去。 “今天两个班一起上马术课哈。18班是和修仙史调课了,1班我们是因为明天要下雨哈,也调课。”中年男子没穿骑马装,在冬末春初却穿了一身短袖夏装,小麦色的精壮胳膊一挥马鞭,不远处站着的几十个驯马师牵着手上的马慢慢走了过来。 “这就是那个我说的那个校长亲戚,我们叫他鲁大马。”祝锦城在祝白果耳边低声嘀咕。 室外空旷,人又多,鲁大马明显没有听到祝锦城的低语,只又抬了马鞭点了点在场两坨泾渭分明的同学们,粗着嗓子道:“今天人多啊,两个班要六十个人了,没办法一人一马了。看看今天怎么弄啊,你们都至少骑了两年多了,去年的修仙史比赛也不少人参加过了,长距离骑马大家基本也可以了哈。刚开学,要不我们今天就来搞个小比赛,两个班一起上课很少见哈,我们两个班比一比怎么样?” 十几岁的少年,像是吃饱了的斗鸡一样,听着比赛就乌眼一样地嗷嗷,哪里有说不好的呢。 1班和18班,一个傲头,一个倔尾……马还没骑上呢,嘴倒是拌得快。 鲁大马估计是训马多了,斗嘴的声音刚起来呢,他鼓着一胳膊的肌肉啪地一下又是凌空一马鞭。 “好了,大家都同意搞比赛就行,输的班级去刷马房,赢的班级我们继续骑马,那我们马就够了啊。”鲁大马抬手点了点下头的人头,又道,“来来,考虑到某些女同学不方便啊,我们来重新算一下人头,今天能上马的,18班站右边,1班站左边,不能上的,站到中间来,我们来当啦啦队啊一样的参与。” 等等?输的去刷马房? 原高涨着往脸红脖子粗去的气氛一下子落了下来,只这会儿也没反悔的机会了。 祝锦城第一时间撺掇着祝白果往中间去。祝白果想着,若是练习骑马应该没什么问题,直接上去比速度,她倒没有这么自负,于是便顺了祝锦城的意思,开始往中间空着的那块走。 只没走两步,又被祝锦城拉住了。 傻弟弟神神秘秘,向对面抬了抬下巴,低道两字:“快看。” 祝白果往1班那看去,只见那边孙修竹皱着眉扯着一脸不高兴的周正,正从1班人堆里钻出来,站到了不上马的空地上。 “你是不是打他们,屁股啦?”祝锦城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三个字,已是几不可闻。 屁股大腿肉厚,下面没有脆弱的内脏,在不结死仇的情况下,想要教训人狠狠地打这两处就没错了。那天他们三个下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祝白果下手当然没客气。 祝锦城见祝白果稳着没反驳,嘿嘿笑了。 “那两个算聪明的,你看还有个死要面子的。”祝锦城又道。 祝白果当然看到了,那个祝锦心怎么用力都没拉动的银毛,正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这边。 看什么看,难道还会可怜你? 祝白果烦躁地撇开眼,不去看那戏多到溢出的两人,目光在空地已经站着的几人身上轻扫了一圈,又回头看向了18班这边。 “诶,你也别骑马了吧。” 钟丛在队伍边缘站得笔直,两眼怔怔眺望远方,就在他努力放空大脑好遗忘身体的不适时,身后传来的女魔头声,让他一个激灵,迅速转身。 转太急了,胯动得有点快,屁股连着大腿突地一疼,钟丛圆溜的虎目一下子充盈了泪水。 祝白果不太好意思地露了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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