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箊赤/裸着双足站在地上,她微微垂首,面容倦怠柔弱,“姑娘所说不错,我如今已身无一物,不知还能如何还报姑娘恩情,请青岚姑娘明示。” 青岚只笑着瞧她,并不言语,她忽然直起腰肢,略微倾过身子,柔若无骨的手在女子腰间束带上妖妖娆娆地一勾,未及防备的人当即朝后踉跄,跌倒在她怀中。 馥郁特异的幽香瞬间充盈于鼻尖脸侧,温热柔软的躯体紧紧贴在她身后,林箊反应过来,起身要挣脱开她禁锢,却听近在咫尺的那个声音不慌不忙地响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什么么?” 起身的动作略微停滞。 青岚笑着用指尖划过她脸侧,酥软的气音轻轻吐在她耳旁。 “——我要你。” 林箊神色一凝,张口要说些什么,身子却忽然瘫软下去。 “乖乖呆在这里。” 望着怀中人再度陷入昏睡的面容,女子尚未出口的后半句话语才落了下来。 她将林箊重新放回到榻上,再端详了几眼,细眉微挑,鼻中哼出一个音节。 “便宜你了。” 伴随着话落,她抬起左手,舌头微蜷,于唇齿间发出轻微而怪异的一声“嘶嘶”声,随即,抬起的左手衣袖微动,那条白中泛金的蛇蛊便从袖中爬了出来。 似是嗅到了浓郁而诱人的血气,金蛇双目一亮,身子微弓,当即便要爬到昏迷的女子身上大快朵颐。 而一只手却将它捉了住,青岚微微一笑,警示性地轻点了点它的头,嗔道:“唤你出来不是让你进食的,去为她疗伤。” 金蛇吐了吐蛇信,暗红的瞳眸闪过一丝幽怨之色,随后在她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爬到女子颈侧,伸出尖牙,张口咬了下去。 尖利的管牙轻而易举地刺透了皓白的肌肤,有腥红的血珠立即涌了出来,而金蛇却并未吮吸那些血液,两根透明的尖牙中渗出几滴淡黄色的液体,注入了女子体内。 将牙齿拔出后,金蛇身上金色的光彩似是弱了几分,退变回了些许白色,它盯着眼前的血珠,转头乞求般地望着身后的主人,晃了晃细长的蛇尾。 注意到它的目光,青岚好笑地扬了扬眉,“既然流出来了,便别浪费,喝了罢。” 得到允准,金蛇当即伏下身子,用蛇信将涌出的鲜血舔了个一干二净。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看便要进入房内,青岚眸光一挑,将蛇绕回腕上,却来不及跳窗离开,她左右看了看,闪身到用以遮挡沐浴的屏风后,屏息藏了起来。 红衣女子便在此时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 她走到床榻边,静静站了片刻,而后慢慢坐到了榻旁。 清冷的月色自窗外流泻而入,烛火在房内轻微晃动,一只蛾子扑腾在灯罩旁,想要奋不顾身地扑进那团火焰中,却又无可奈何。 昏黄的灯火轻笼住客房内每一处角落,关山明月望着榻上女子安静沉睡的容颜,眸光晃动,那个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的身影便又在脑海中闪动浮现。 寂静的房中,干涩低哑的嗓音惘然响起。 “……既要骗我瞒我,又为何要为我舍命至此?” 昏睡的人不曾回答。 她便自嘲地轻轻笑了笑。 手中端着的汤药已到了适宜的温度,她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喂至榻上之人嘴边。 而女子并没有吞咽,棕褐色的药汁便顺着她的唇边流淌而下,滴落在下颌与颈间。 关山明月眉心微攒,放下手中汤碗,伸出手去用手指将肆意流淌的药汁一点点拭去,在指尖触摸到女子下颌位置时,轻微的凸起却让她动作顿了一顿。 晦暗的桃花眼中堆积着繁复的情绪,少顷停顿后,她两指捏起那处凸起,稍稍用力,一张轻薄柔软的面具便被揭了下来。 灯火摇曳,女子久不见天日的真容终于再次暴露在人前。 关山明月望着眼前久未再见的熟悉容颜,白日里未曾落下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滴落下来。 滚烫的泪珠一滴又一滴地垂落在女子脸侧,将她苍白的肌肤蒙上一层潋滟水色。 纤长莹润的手指缓慢而珍重地轻轻抚上眼前人的面庞,指尖从眉毛一寸寸抚摸到紧闭的双眼,再顺着鼻翼而下,最终停在那片唇间。 “我于你而言,究竟是萍水相逢的寻常友人,还是不堪相交的关山家小姐?” 幽咽凄婉的嗓音轻颤着呢喃在女子耳边。 “你究竟知不知道……” 话音未尽,逐渐消散在夜风中。 她看着那瓣毫无血色的薄唇,须臾停顿,而后缓缓俯下身,吻了上去。 月色与灯火下,两个身影紧紧相贴。 汤药的酸苦与泪水的咸涩交织在唇齿间,沉睡的人轻浅的呼吸拍打在脸侧,与她灼热的吐息交融成一片。 她身子轻轻颤抖,却并未立即分开,只任眼前人身上的草药气息将自己包裹,慢慢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去多久,关山明月抬起头来,她看着那瓣泛白的唇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嫣红,不由得后知后觉起了几分赧然羞怯。 她咬着下唇,侧首望向一旁的汤药,眸光轻微闪烁,端过汤碗,含了一口药汁在嘴中后,便又低下身去。 光影缱绻,暗香浮动。 一页素白的衣角从门外一晃而过,未带起一丝响动。
第89章 上元佳节,南柳处处奏乐陈灯,华彩映天。城内各处繁华喧嚷尤以十字街口为最,街口当中扎建起一座高大耸立的山棚,其上悬系彩绸,点饰花灯,彩棚前设有露台,上有教坊舞乐歌者轮番演奏百戏,丝竹笙歌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一名容颜隽雅的女子就独处于这片清歌曼舞之外,手中提着一盏竹鹤双清转鹭灯,静静等候着来人。女子内着水青色交领襦裙,外罩杏色披风,青丝如云,形韵若月,一双清丽明眸总是漾着轻浅笑意,漫天华光映入那双缱绻温柔的眼中,也好似被那片眸光晕开,染上几分柔软温润。 来往游人自她身旁欢声而笑穿行走过,月上中宵,悠扬的弦歌又唱过一曲,献舞的伶人已缓缓散去。 而女子还在原地,等候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人。 道旁摆设茶摊的老翁正将桌椅收好,预备收摊归家,他抬头望见那抹温雅身影仍在近处久立未走,稍作犹豫后,蹒跚着步子走上前去。 “这位娘子可是在等候家中郎君?” 见到老者询问,女子温和有礼地躬身一礼,略一停顿后,垂眸而笑:“正是。” 老翁神情缓和些许,关切地劝道:“我见娘子在这冷风中等候了许久,身子都有些僵了,老朽这摊上的炉火尚未熄灭,不若娘子过来坐一坐,饮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女子看出老者正要归家,笑着摇了摇头,“多谢老丈挂怀,我等的人应当很快便会到了,就不劳烦老丈了,您且归家去罢。” 老翁并非善于言谈之人,一番劝说未果,也就不再执拗,他呵呵笑着一拱手,“那娘子保重身体,老朽便先走了。” 女子温声拜别:“老丈佳节安康。” “娘子安康。” 目送老翁远走,楚月灵望了一眼天边明月,唇边笑意浅淡几分,下颌微垂,心下涌出一丝忧虑情绪。 已近子时,灯市即将散去,此君却仍未至,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想起那个羸瘦单薄的身躯,提着花灯的手微微紧了紧。 正当忧悒不安的思绪在心中逐渐蔓延开来时,露台的笙歌散尽,楚月灵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润柔和的呼唤。 “月灵。” 伫立久候的人蓦然转过了身。 火树银花下,融融夜色中,潇洒放逸的青衣女子眉目含笑,自长街中迎着万千灯火朝她走来。 女子面上戴着一块白玉打制的半脸面具,面具下露出浅笑轻弯的薄唇,她站定在楚月灵身前,伸手扣在面上,轻轻一用力,便将面具摘了下来,清逸姣丽的眉眼显露于灯火之下,灼灼耀眼,一如往昔。 望着那张夜夜入梦的面容,从容自持的楚大娘子怔然许久,才似喟叹般自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你来了。” “是,我来了。”林箊低声应下,而后面上露出歉然神色,“叫你久等了。” 楚月灵摇头道:“无妨。” 她看着眼前人倒映着璨然光影的清亮双眼,温言问道:“你双目已然恢复了么?” 林箊笑意盈盈,“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江湖当中一位赫赫有名的医仙医治,如今伤病已大好,武功也更胜往昔,此后不必再隐姓埋名藏匿于假面之下,月灵也可以无须再为此挂心了。” “如此便好。”楚月灵露出一抹慨然笑颜,她侧首望了一眼曲终人散的露台,似有叹息,“只是可惜灯市已近尾声,元夕也将过了。” 林箊伸出手去接过她手中花灯,掌心在触碰到女子提灯的手时却轻轻覆了上去。 “能与月灵共度此夜,我已十分称心快意。” 楚月灵眸光晃了晃,静默须臾后,方轻声道:“我亦如是。” 二人沿着长街自锦绣交辉的灯山下,走到人声渐微的寺院前。当中见到踏索上竿的奇术艺人,亦得见陆离斑驳的焰火表演,林箊兴致勃勃地领着她穿行在街巷市集间,她便也温柔顺意地同她赏遍灯市百景。 灯市将尽,散市的梆子声在远处传来,游人成双结对尽兴而返。 青衣女子站在高处望着尽收眼底的万家灯火,浅笑轻吟:“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南柳灯市,果然名不虚传。” 身后并未传来回应。 她回过头去,见到楚月灵低垂着头,神情隐于夜色下,看不详尽,便走上前,将手中花灯放到一旁,负手笑问:“不知月灵在想什么?” 身前人仍不言语。 林箊面露惑然神色,还待再问,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样尖锐硬物抵上了她身前。 她略微一顿,垂首看去,便见到女子将手贴在她腰侧,袖间暗金色箭筒若隐若现,分明是一把梅花袖箭。 楚月灵缓缓抬头,神情沉凝,目光清明冷静,“她在何处?” 青衣女子挑了挑眉,面上却无一丝惧色,只饶有兴味地笑问:“你是何时看出来的?” “在你唤我名姓时。” 看着那双镇定沉静的眼眸,“林箊”唇角微勾,心下愈发兴致盎然。 眼前女子武艺低微,更无内力,在她面前宛若一手便可捏死的蝼蚁,让她根本察觉不到半分威胁。可偏偏就是这样柔弱渺小的人,在一眼看破她的伪装之后,竟可以不动声色地掩饰至此,只为了在她松懈不察时亮出温柔之下的锋锐。 然而可惜…… “林箊”腕间微动,出手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将女子藏着袖箭的手反缚在身后,令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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